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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尹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3 AM     標題: 尹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8-7-21 11:09 PM 編輯

【書名】:當個法師鬧革命

【作者】:尹四

【內容簡介】:

  為什麼穿越主角總是能馬上繼承前人的記憶,然後毫無障礙地開始新生活?

  為什麼大家穿越完都能好好地在床上醒過來,旁邊還有個妹妹(姐姐、女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如果主角剛穿越就發現自己被綁架了,幾個變態女巫揮舞著皮鞭,要跟他玩捕捉愛的小遊戲,怎麼辦?

  「你招是不招!」

  主角一臉懵逼:「大姐,你誰啊?」

  「還嘴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美好的穿越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

  總之,這是個成為法師,帶領勞苦大眾,推翻神權統治,共建民主富強和諧社會(劃掉)的故事。

  劇情流,惡搞是調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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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4 AM

第一章 最倒霉的穿越

  幸福的穿越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穿越各有各的不幸。

  ——岩松·托爾斯泰·白

  顧北感覺不太對勁。

  從懵懂混沌中醒來,他感覺頭痛得要命。腦子像被針紮了個穿,根本沒辦法思考。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昏昏沉沉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不過,不用腦子他也意識到了——這裡並不是自己睡慣了的小床。

  什麼情況?

  四周環境有些壓抑,空間比自己租的隔間還小,昏黃的光線挑逗著他的眼皮。身後不遠處,模糊的水滴聲隱隱傳來,讓人感覺有些胸悶……

  以及壓低的說話聲。

  「他好像真的死了。安妮,你下手太重了!」

  這是一個帶著責怪的女聲。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他的身體這麼弱?況且、況且我其實根本沒做什麼。」

  被稱為安妮的女人說道,聽上去有些慌亂。

  「別說了,還是該想想怎麼向米歇爾交代吧。」

  「米歇爾……不!我們該怎麼辦?米歇爾一定會殺了我們的!」

  「別我把扯進去,都是你的錯,是你把他弄死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對話仍在繼續,有些聒噪,和頭痛一起在顧北的腦子裡興風作浪。不過經過片刻的調整,他漸漸習慣疼痛,恢復了基礎的觀察和判斷能力。

  他用力睜開眼睛。

  這是一間狹窄的屋子,像某些懸疑電影裡的地下室。四周漆黑一片,牆壁上的火把是唯一的光線來源。粘膩的青苔長在牆角和天花板,帶著濃濃的濕氣,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顧北試圖活動身體。

  他馬上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把椅子上,反捆在身後的雙手被粗麻繩勒得發疼。

  不僅如此,他還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虛弱。

  虛弱得有些陌生。

  「怎麼辦……米歇爾……天啊,她、她來了!」

  緩慢而堅定的高跟鞋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也打斷了顧北無力的掙扎。

  昏暗的火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裹著寬大袍子的女人,兜帽罩住了臉,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深青色的衣袍將她遮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破綻。就算裡面是個假人模特,估計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顧北之所以知道她是女人,完全是因為剛剛的高跟鞋聲,以及「米歇爾」這個名字。

  雖然還處於一種懵逼的狀態,但本能告訴顧北,現在他應該裝死。

  因此,趁著還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放鬆全身,倒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緊閉雙眼,豎起耳朵,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米歇爾,你來了……」

  安妮的聲音聽上去戰戰兢兢的。

  「叫醒他。」一個壓抑瘖啞的女聲,從袍子裡傳出來。

  「米歇爾,我……」

  安妮有些猶豫地開口,似乎正在斟酌自己的語句,卻一下子被打斷了。

  「都是安妮的錯!」另一個女人突然叫了出來,聲音尖利,聽得顧北腦子一麻,「米歇爾,都是安妮的錯,是她把人給弄死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尷尬的沉默。

  「米歇爾,我……」安妮試圖辯解。

  「他沒死。」米歇爾卻再次打斷了她。

  顧北呼吸不由得一窒。

  「什麼?」

  「他沒死。」米歇爾似乎有些不耐煩,「叫醒他。」

  「啊,是,是……」

  顧北閉著眼睛坐在那裡,忽然感覺渾身一涼,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身上的衣服在一瞬間變得濕漉漉的,緊緊貼著他的肌膚,粘膩不堪,非常難受。顧北感覺想吐。

  那個叫安妮的女人潑了他一身冷水。

  知道裝不下去,他睜開了眼睛。

  「他沒死!」

  其中一個女人驚呼道,顧北也終於得以看清一切。

  房間裡總共有三個人。那兩個女人和米歇爾穿得一模一樣,深青色的兜帽袍子籠罩全身,看不清面容,頗有幾分恐怖電影的神韻。

  三個長袍怪圍著顧北,好像某種邪惡的祭祀儀式。

  顧北感覺背脊有些發涼。

  「你們兩個可以去休息了。」米歇爾發話。

  那兩個女人點頭,離開,或許要去為剛才的告狀撕上一會。

  顧北感到米歇爾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彷彿一條毒蛇盯著自己的獵物。他感覺很不舒服。不過沒辦法,現下的處境,他也只能垂下眼睛,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米歇爾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對峙了一會。

  短暫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終於,米歇爾開口。

  「打開寶庫的方法是什麼?」

  顧北抬起頭:「我不知道。」

  「裡瑟閣下。」米歇爾聽上去沒有絲毫意外,「反抗是沒有意義的,你可以回到王都做你的貴族天才,也可以腐爛在老鼠的肚子裡。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裡,我也希望你能作出正確的決定。」

  「我不是什麼裡瑟閣下,你們抓錯人了。」

  「裡瑟閣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米歇爾說話慢條斯理的,卻帶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或者,您不滿足於剛才的服務,需要我再把安妮找過來嗎?」

  「……」

  顧北欲哭無淚:大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醒過來這麼久,他大概也有些明白了。

  在這之前,半夜,他正趴在桌上,準備著第二天老闆要用的演講稿。

  那時他已經連著加了半個月的班,身心俱疲。因為實在是太困,他撐不住睡在了電腦前。而在夢裡,顧北看見四十多歲的老闆頭頂內褲,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了一句:「巴拉拉能量,變身!」

  腦袋裡嗡的一聲。

  然後,他的記憶就從這個地下室開始了。

  不排除這群女人發神經,把自己當成了什麼裡瑟閣下,把自己綁架到這裡的可能性。也不排除那個夢境過於可怕,使自己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導致自己產生了幻覺得可能性。

  不過……

  在開口的那一刻,顧北就意識到,自己說的並不是中文,而是某種類似英語的語言。

  自己都多少年沒說過英語了。

  顧北不是傻子。他是個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有著不普通的夢想——他也看過不少網路小說。因此,在意識到不對的一瞬間,他非常迅速地聯繫到了自己的身上,並得出了結論。

  他穿越了。

  由於某種不可知的原因,他穿越到了一個叫什麼裡瑟閣下的身上,取代了原主。然而非常湊巧的是,這個裡瑟閣下運氣不太好,被幾個神經兮兮的女人綁架了,還遭受了一些非情趣的折磨。

  現在,輪到他被折磨了。

  顧北嘆了一口氣,算是哀悼自己被拖了半個月的工資——財務滑雪的時候不小心肛裂了所以沒來上班。

  他一定是最倒霉的穿越者。

  「對於裡瑟家族來說,那個寶庫不過是巨大糧倉裡的一粒米罷了。裡面的財寶你們擁有千千萬萬,你又何必為了這種東西,丟掉自己寶貴的性命呢?」

  米歇爾或許以為顧北的嘆氣是動搖,開始走循循善誘路線。

  顧北抬起頭,看著對方兜帽裡的那一片黑暗,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知、道!」

  他相信,自己的眼神一定像小鹿那樣真摯。

  但米歇爾不相信。

  「我很遺憾,裡瑟閣下。你作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米歇爾的聲音從頭到尾都那麼冰冷,但這一次顧北卻聽出了淡淡的殺意,「我想,也許你開始思念安妮女士了。」

  顧北打了個冷戰。

  他不知道這幾個瘋女人對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做了什麼,他也不太想知道。為什麼?因為身體的原主人被她們給打死了!

  事實擺在眼前,他可不敢懷疑這幾個瘋女人折磨人的手段。

  就在米歇爾轉身的那一刻,顧北叫住了她:

  「我……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顧北沒有辦法。就算摸了一手的爛牌,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打下去。

  不管穿越與否,他可不想死。

  「為什麼?」

  米歇爾沒有轉回來,只是停住了腳步,背著身,冷冷地問道。

  「如果你不守承諾,我告不告訴你,你一樣不會放了我。」顧北努力搜刮著腦袋裡的各種電影小說情節,強裝淡定地說,「我可以告訴你打開寶庫的方法,但是你必需保證我的安全。」

  一聲輕笑,從兜帽裡傳了出來。

  氣氛緩和不少,顧北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很聰明。」米歇爾轉過身,「我本來就不打算放你走。為了不被裡瑟家族追殺。在得到我要的東西后,我會立刻殺死你,剁成肉醬扔進下水溝喂老鼠,一點痕跡也不留。」

  顧北恨不得把說過的話嚥回去。

  「……那我不說了。」

  「不說,我們會折磨你,直到你無法忍受地開口。」米歇爾的聲音聽上去非常變態,「你可以選擇毫無痛苦的死去,這比另一種選擇要好得多。」

  「……」

  真是倒了血黴。

  顧北現在只想把那個裡瑟閣下的靈魂刨出來,掐著他的脖子叫他回魂,好讓自己趕緊離開這個奇怪的世界。

  媽蛋,自己就是個打醬油的路人而已啊!

  「愚蠢。」

  看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米歇爾搖了搖頭,準備去找其他人。

  情急之下,顧北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等等!」

  米歇爾像是沒聽到,腳步絲毫沒有放慢。

  顧北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

  「裡瑟家族的寶庫,只有裡瑟家族本族的血脈才能開啟。殺了我,你一輩子都別想拿到!」

  米歇爾終於停下腳步,極富節奏地踏著高跟鞋走了回來。

  顧北哽在肺尖的一口氣終於松了下來。

  家族血脈才能開啟寶庫——這種小說裡最俗套的情節設定,沒想到,竟成了眼下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沉默片刻,米歇爾卻突然開口:

  「你不是裡瑟的本族血脈。」

  什麼?!

  顧北心中一驚,綁在身後的手一下子攥緊了。

  「對於裡瑟家族而言,你只是一個外戚。」米歇爾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種輕蔑,「你的姑姑嫁入了裡瑟家族,你只是跟著她混進去,混到了一個裡瑟的姓。你根本沒有裡瑟家族的半點血脈,你所謂的血脈開啟寶庫,連你自己都做不到。」

  「……」

  這位「裡瑟閣下」竟然只是個大族裡的雜魚?

  頭痛好像變得更劇烈了。

  顧北有些絕望。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麼叫挖了個坑自己跳,他算是親身徹底地體會了一回。

  本來還有別的路可以走,結果自己全給堵死了。

  這下怎麼辦?

  他的穿越之旅才剛剛開始半個小時,別告訴他這就欠費停機了。

  米歇爾冷笑,接著說:「難道你以為,在綁架你之前,我沒有調查過……」

  「你的試探毫無意義!」突然,顧北像變了個人似的,厲聲打斷了她,「我是裡瑟家族的人,我擁有裡瑟家族最正統的血脈。編這種故事試探我,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你……」

  顧北咄咄逼人:「如果你害怕我拖時間,那說明你只是在虛張聲勢。綁架貴族,你心裡也慌得很吧?家族派出的人就快要找過來了,再拖下去,你只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米歇爾一下子沒了聲音,好像袍子裡真的是個假人。

  顧北發出幾聲冷笑。

  自己賭對了!

  如果他只是個外戚,又怎麼會知道家族寶庫這樣的隱秘?如果他真的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戚,那米歇爾也沒有必要綁架他了吧?

  這麼一想,顧北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在套他的話。

  米歇爾一定是發現了顧北這個「裡瑟閣下」哪裡不太對勁,於是,編了一個外戚的身份來試探自己。如果自己上了鉤,那將是死路一條。對方會發現他並不是真正的裡瑟閣下,自己也將沒有半分利用價值。

  但是幸好,顧北夠冷靜,而米歇爾臨時編出的外戚身份也漏洞百出。

  自己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是貨真價實的裡瑟家族血脈!

  他將計就計,反而鎮住了這個故作神秘的女人。

  「米歇爾女士,如果你真的想要打開寶庫,那麼我想,你需要快點行動了。」顧北乘勝追擊,無情地嘲弄著對方,「裡瑟家族的人,並不是那麼好惹的。」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贏了。」

  顧北戲謔地挑了挑眉。

  米歇爾的話語彷彿從牙縫中蹦出來:「我帶你去寶庫所在地,你為我打開大門,我們會在你開啟寶庫的時候與你保持距離。門一旦打開,我們不會有空管你,你完全有空隙自己逃走。」

  聽了這話,顧北終於扯出一絲笑容:

  「成交!」

  呼……

  壓在心口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來,顧北又看到了那一線生機。

  慶幸之餘,他不免感嘆,自己果真是最倒霉的穿越者。

  別人靠金手指救命,他能靠的,卻只有自己。

  不過,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

  謊話既然編出來了,那他就得繼續編下去。這個瘋女人還得帶著自己去開啟寶庫,而自己必需找機會逃走,否則謊話戳穿,照樣還是死路一條。

  遊戲,這才剛剛開始。

  顧北重新把注意力回到米歇爾身上。

  似乎是對顧北十分不滿,米歇爾向外走了幾步,高跟鞋跺得格外用力。她對著陰暗的走廊,喊起了她的「小弟」們:

  「莎莉,安妮,該出發了!」

  她應該是打算帶著顧北和手下,撤離這裡,去往寶庫所在地。

  然而……

  空蕩蕩的走廊,沒有人回應。

  哦?

  看來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顧北藏起一臉的幸災樂禍。

  「莎莉?安妮?」

  米歇爾加大了音量,冷靜的聲線也難得有了一絲波動。

  終於,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米歇爾,出事了!」

  儘管是這樣一句話,米歇爾看上去仍舊安心了不少。

  兜帽長袍的身影從陰影中急匆匆地浮現。

  「裡瑟家族的人就快要找過來了!米歇爾,大事不好了!」

  聽了這話,顧北瞬間高興了起來,但很快又有些不安。

  他該如何應對自己素未蒙面的親戚?

  另一方面,裡瑟家族要是追上來,顧北不認為米歇爾會讓自己活命。

  頭疼。

  米歇爾卻不慌不忙,繼續問:「安妮,莎莉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

  「安妮,告訴我,莎莉去哪了?」

  安妮的聲音磕磕絆絆,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緊張:

  「莎莉不見了……我、我不太清楚。她說她要去周圍看看,之後就不見了。我想……我想她一定是發現了裡瑟家族的人,自己偷偷跑掉了!或者……她可能已經被裡瑟家族的人給抓住了!」

  米歇爾沉默了。

  安妮站在她對面,兜帽長袍也掩飾不住她的慌張:

  「米歇爾,我們該走了,再拖下去一定會被他們給抓住的!」

  可是米歇爾還是沉默。

  沉默得安妮都有些尷尬了。她就像一個拚命說笑話的逗哏,可她的捧哏卻半句茬也不接。一分鐘、兩分鐘……整個場面冷到結冰,她臉上的表情都快掛不住。

  是顧北打破了尷尬。

  他的聲音拉長,帶著一種裝出來的驚訝,感覺很欠揍:

  「安妮,你把莎莉給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5 AM

第二章 最不靠譜的金手指

  「米歇爾,請你務必相信我!」

  如果不是兩隻手被捆得結結實實,顧北恨不得把安妮的嘴巴給堵上。

  這一路上,顧北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從顧北猜到安妮將莎莉殺死開始,安妮就不斷地說著這句話,試圖為自己辯解。可惜,米歇爾卻不表態。她只是沉默地把顧北從椅子上拉下來,押著他離開了地下室,彷彿從來沒有莎莉這個人一樣。

  他們開始往裡瑟家族寶庫的所在地進發。

  此刻,深夜,他們正走在一個陰暗的樹林之中。

  米歇爾走在最前面,辨認道路,領著隊伍向目的地進發。顧北雙手反捆,走在中間。安妮則負責看著顧北,走在最後面,順便確認追兵有沒有趕上。

  隊伍的行進速度很慢。

  不是因為兩個女人的體力不支,而是因為顧北。

  一方面,顧北有拖時間的想法。

  另一方面,實在是顧北的身體有些撐不住。

  不,不能說是顧北的身體,而是顧北穿越過來之後所擁有的,這位「裡瑟閣下」的身體,實在是太過孱弱了!

  即便在顧北這種從不運動的標準宅男看來,自己現在這個身體也弱得不像話。大概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卻像個癆病鬼一樣,加速走個幾步就喉嚨發乾,差點背過氣。那種虛弱感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盤踞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感覺下一秒鐘自己就要不省人事。

  就更不用說時隱時現的頭痛了。

  顧北懷疑,自己就算從米歇爾手裡成功逃走,估計也會暈倒在這個樹林裡,被某些不知名的猛獸吃掉。

  逃生的方法瞬間被否決了大半。

  靠自己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靠裡瑟家族的追兵了。」

  顧北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著。

  「根據這具身體的受折磨程度,你已經被綁架三天了。三天還沒有追上,可見裡瑟家族的人追蹤能力很差。分析得出結果:依靠裡瑟家族的救兵逃生,機率只有百分之十。」

  一個冷冰冰的機械音,在顧北的腦海中響起。

  顧北毫不驚訝。

  這個聲音和安妮並列顧北最想掐死排行榜的第一名。離開地下室的一路上,他已經遭受了不少來自它的折磨。

  它出現在大約三個小時前。

  顧北一行人剛離開地下室,伴隨著一陣極其劇烈的頭痛,這個聲音在他的腦中誕生了:

  「系統正在初始化,請稍後……您好,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在它誕生的那一瞬間,顧北以為自己再次穿越了。

  然而很快,他注意到米歇爾和安妮都聽不到這個聲音,因此,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產生幻聽了。

  「你可以選擇相信自己瘋掉了,然後自殺。你也可以選擇相信,自己腦袋裡出現了一個超級精密的無敵人工智能,能夠幫助你困境逆襲,走上人生巔峰。」

  腦袋裡那個機械音這麼告訴顧北。

  他覺得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自己有了一個專屬系統,這種情況在很多穿越小說裡都出現過。既然自己都穿越了,那麼這種事情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所謂的金手指,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吧。

  「那麼,超級精密的無敵人工智能,請告訴我,我該怎麼從這兩個瘋女人手裡逃走,並且靠著自己的力量,在這片樹林裡活下來呢?」

  顧北懷著期待,這麼問道。

  「需要人工服務,請按零。」

  一個數字的界面出現在顧北的眼前。

  顧北被嚇了一跳。

  他前後環視了一番,眼見米歇爾和安妮都毫無反應,他才放下心來。

  因為自己的雙手都被捆住了,顧北只能藉著走路時的身體擺動,用自己的鼻子按下了那個零。

  他做得很隱蔽,沒人發現異常。

  「嘟……嘟……嘟……您好,請問有為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顧北又問了一遍:「我怎麼才能活著從這兩個瘋女人手裡逃走?」

  「需要人工服務,請按零。」

  數字界面重新浮現在顧北眼前。

  「……」

  顧北決定相信自己精神分裂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機械音,還有那有些眼熟的數字界面,只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在穿越和死亡的雙重壓力下,自己的精神出現了一定的問題。

  嗯,沒錯,就是這樣!

  顧北無視了這個幻覺。

  但是這個幻覺顯然不打算放過他。

  「嘀嘀嘀嘀……您有一封新郵件,請注意查收。」

  「最近,我在玩一款叫做傳奇霸業的遊戲……」

  「前方二十米請向右行駛。」

  「……正在重新計算路徑。」

  這一路上,顧北覺得自己聽到的垃圾消息比前半輩子還要多。

  不過,能播放出這些內容,這個聲音應該不是幻覺了。

  如果往好處想,那麼至少,顧北確定了這個機械音的來源。從這些垃圾信息看,它應該是來自於自己本來的世界,在穿越的時候不知怎麼被塞進了自己的腦子。

  雖然感覺這種事情很不科學,但是穿都穿了,他還能計較科學嗎?

  他現在只覺得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珍惜愛奇藝九十秒的廣.告。現在他的腦海中循環播放的,是九十分鐘的廣.告,而他再想充會員也為時已晚。

  顧北從沒覺得這麼絕望。

  如果這就是屬於他的金手指,他選擇死亡。

  「你可以停止嗎?或者關機什麼的,安靜一會,謝謝。」顧北在腦海中說道。

  「您好,不具備這個功能。」

  顧北都懶得生氣了。

  「那好,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鬼用?」

  系統回答:「我擁有最龐大的數據庫。」

  聽了這話,顧北終於來了點興趣。

  收集數據,雖然聽上去不是什麼強大的功能,但是這個世界究竟什麼樣自己還不瞭解,說不定它能發揮不少作用呢?

  說不定擁有強大的數據庫,就能夠在這裡擁有強大的力量?

  他的穿越之旅總算沒那麼糟糕了。

  想了想,他問系統:「那麼,你現在擁有什麼數據?」

  「正在查找硬盤……發現文件,正在打開文件,請稍候。」機械音聽上去總算沒那麼討厭了:

  「文件打開成功……時代的風帆下,我們乘風破浪,鋼鐵的叢林中,我們奮力拚搏。在這個充滿歡笑的日子裡,我們非常高興歡迎各位能夠的來到……」

  「……」

  顧北越聽越耳熟,越聽越不對勁。

  這不是穿越前他給老闆寫的演講稿嗎?

  「你可以閉嘴了。」

  終於,顧北算是明白了:這個系統是自己那五年沒換的破舊小本本,可能還混上了自己的手機系統。

  穿越前,他正在對著電腦熬夜寫東西。因為太過疲倦,他趴在電腦上睡著了。於是,在穿越的時候,電腦的系統不知怎麼融合到了自己的意識裡。

  手機放在桌邊,順便也跟著穿過來了。畢竟他的導航是裝在手機裡的。

  設定好像變得更不科學了,但是他還能說什麼呢?穿都穿了。這玩意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腦子裡,好像還得到了智能進化,關都關不掉,還不停循環播放垃圾信息。

  顧北徹底地認了栽。

  他應該好好給電腦殺殺毒的。

  「你的演講稿裡出現了病句,系統推薦修改為……」

  「閉嘴。」

  系統沉默了一會,又道:「你的文筆真爛。」

  「閉嘴!」

  「系統建議您……」

  想了想,顧北在腦子裡對系統說:「你想到讓我成功逃生的方法了嗎?」

  「……」

  終於,世界安靜了。

  顧北在自己的心里長舒了一口氣。自己的處境本來就夠危險了,沒工夫讓這個破系統來攪和。

  一個不小心,米歇爾就可能發現自己的謊言,然後把自己宰掉。

  他就像處在一個地獄難度的逃生遊戲之中,敵人盯得緊緊的,道具少得可憐,然後這個遊戲還他媽是限時的!

  一旦時間到,遊戲會結束得無比血腥。

  好不容易系統閉嘴了,趁著這點僅有的安靜時間,自己還是趕緊想想該怎麼辦吧!

  可惜,天不遂人願……

  「米歇爾,請你務必相信我!」

  系統的聲音才消失不到半分鐘,安妮那真摯又可憐的聲音又傳來了。

  顧北實在是忍無可忍。

  「米歇爾,我……」

  在安妮說到一半的時候,顧北打斷了她:

  「不就是殺個人嗎,你能不能消停一會?」

  安妮在顧北的身後,因此,他不知道安妮有什麼反應。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的衝擊力便從身後傳來。顧北身體虛弱,沒站穩,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巴。

  他被安妮一腳踹到了地上。

  從眼角的餘光,顧北看到安妮滿臉的暴怒,和她面對米歇爾的那份恭敬簡直判若兩人!

  緊接著,又是兩鞭。

  火辣辣的疼痛感,從腰背上傳來,疼得顧北咬緊牙關直冒冷汗。

  顧北算是明白了,前一位「裡瑟閣下」究竟是怎麼死的。即便這具身體健康強壯,也絕對經不起這樣瘋狂的鞭打,就更不要說裡瑟閣下是個身體先天虛弱的可憐孩子了。

  一股火氣從心頭冒出來。

  他早知道,安妮雖然看上去自卑懦弱,但其實是個狠角色。可他沒想到的在米歇爾的面前,她竟然也敢露出這一付兇殘的面孔!

  而米歇爾竟也毫不驚訝。

  「別再打了,安妮,他會死的。」

  她只是淡淡地勸著。

  「米歇爾,他誣陷我,這個狡猾的貴族在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安妮抬起頭,滿臉真摯地看著米歇爾,「我發誓,莎莉的死與我毫無關係。」

  顧北壓下心中的怒火,掙扎著站起來。

  限於現狀,他現在只能忍。

  但不妨礙他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她剛剛不是說:莎莉只是不見了,為什麼現在又變成莎莉死了呢?」

  機械音又突然響起,嚇了顧北一跳。

  「所以才說她是個蠢女人。」顧北搖了搖頭,對著系統說,「對了,你以後出現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突然……」

  「需要人工服務,請按零。」

  「……」

  算了,顧北已經懶得再管這個脫線系統了。他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米歇爾身上。他想知道,面對安妮如此漏洞百出的辯詞,米歇爾會怎麼做?

  如果她們產生矛盾,也許會是自己逃生的機會。

  然而,顧北失望了。

  米歇爾和安妮一樣蠢。

  「沒事的,安妮,我相信你。」米歇爾走到安妮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氣氛瞬間變得柔和。

  「我們一起從海文萊特外城區最陰暗的角落爬出來,一起在教會的陰影下相依為命。」米歇爾一邊緊握安妮的雙手,一邊說,「這些年,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我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你呢?」

  顧北有些傻眼了,頻道不太對啊。

  「米歇爾,我……」

  安妮望著米歇爾,眼淚忽然湧了出來。

  「安妮,你還記得我們的夢想嗎?」米歇爾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

  「嗯!」安妮一下子撲到了米歇爾的懷中,哽咽地說著,「總有一天,我們會建立一個國度。每一寸土地都不允許教會涉足,每一位法師,都能自由地行走在陽光之下,不用再害怕被人掛在火刑架上。」

  她在米歇爾的懷中放聲大哭。

  顧北在一邊目瞪口呆。

  其實,這段對話對於顧北來說是很有用的。他聽到了那些教會、法師之類的東西,也大概明白這個世界的設定是什麼樣的。

  這些信息很有用,他應該高興。

  但是在心裡,他還是忍不住要說上一句「什麼鬼」。

  兩個脾氣古怪的瘋女人,前一刻氣氛還壓抑沉默,安妮還對米歇爾戰戰兢兢的。下一刻,兩個人立刻手拉手姐妹情深了起來。這到底是什麼展開?

  這種荒謬絕倫的錯愕感,簡直就像看到奧觀海被貝爺生撕活吃了一樣。

  劇情轉得太快,顧北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二人的感情看上去是那麼的逼真。

  顧北搖著頭。而米歇爾和安妮正抱在一起,也沒人注意他搖不搖頭了。

  就連系統也蹦出來,用它那冷冰冰的機械音說著:

  「真是一對動人的百合花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6 AM

第三章 水球術的咒語

  「米歇爾,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離開這裡,去弗瑞登吧。」

  姐妹情深結束之後,她們再次出發。

  然而,隊伍裡的氣氛卻變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她們頻繁地交流,有如親生姐妹,再也沒有先前的半分壓抑。

  「好啊,我也早就想離開這裡了。」米歇爾溫柔地回答。

  當然,這個不再壓抑,不包括顧北在內。

  他的待遇一如既往——繩子勒得雙手都麻木了,雙腿走得打顫,也沒有說話的權利。一張口,可能笑語盈盈的安妮轉頭就會給他兩鞭。

  最讓他覺得可悲的是,他好像只能和系統交流了。

  「嘗嘗我自創的拔絲煎面。」

  「這個面,甜掉牙了……」

  顧北打斷它:「你想到逃生的辦法了嗎?」

  系統瞬間安靜如雞。

  顧北當然知道,他不能把希望寄託在這個不靠譜的系統身上。他會這麼問系統,其實只是為了讓它閉嘴。

  他還在自言自語:

  「我們得想個辦法,把追兵引過來,還得讓米歇爾完全察覺不到。這樣,在追兵來的時候,她才會來不及殺我……」

  系統插嘴:「成功率太低了。你還不如試試勾引米歇爾,成功率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

  「……」

  顧北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提議,最後對系統說:「滾蛋。」

  三人仍在前進。顧北一邊跟著米歇爾,裝出半死不活的樣子讓安妮掉以輕心,一邊心如明鏡,暗自思索著逃生的辦法。

  突然,他抬頭看了米歇爾一眼,心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個主意。

  「先這樣吧,也沒別的辦法了。」

  安妮正趕著他往前走,他也看上去很乖,磕磕絆絆地走著。然而很快,他突然身體一頓,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倒在了地上。

  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米歇爾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安妮靠近觀察了顧北一會,搖了搖頭:

  「他暈倒了。」

  米歇爾倒沒說什麼,像是在低頭沉思,搞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麼。

  「這些貴族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安妮有些不滿,用力踢了踢顧北。

  顧北忍住痛,沒有露餡。

  同時,他被壓在肚子下的手,悄悄地在地上寫下了一個詞——「寶庫」。

  這就是顧北想出來的辦法:他裝作暈倒,在這裡留下記號,讓追兵發現米歇爾的目的地。這樣一來,家族就可以在寶庫所在地守株待兔了。

  因為他的動作足夠隱蔽,安妮與米歇爾並沒有發覺。

  「你真的覺得這麼做有用嗎?就算這些記號被人發現了,追兵趕過去,米歇爾也完全有時間把你滅口。」

  系統在他的腦子裡說。

  「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顧北在心裡說。

  況且,如果那些追兵們埋伏得好,殺米歇爾一個措手不及,自己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系統的唱衰毫無道理,看米歇爾那鄭重的樣子,這個裡瑟家族應該有兩把刷子,不至於那麼沒用。

  因此,他對於這個主意懷抱了不少希望。

  正當顧北在地面上勾勒著記號。

  忽然,一串奇怪的、他從來沒有聽過也無法理解的語句傳了過來。

  那是安妮,她正在唸著什麼,然而那聲音和她平時完全不一樣。那些低沉神秘的詞句在樹林裡迴蕩開來,好像帶著一股魔力,令顧北不由自主地恍惚了起來。

  他感到來自靈魂的顫慄。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一團水憑空出現,將他澆了個透心涼。一瞬間的衝擊令他沒辦法再裝下去。

  伴隨著身體的顫抖,他「醒」了過來。

  「真是麻煩,浪費我的魔力。」安妮的聲音又恢復了往常。

  顧北卻仍舊沉浸在震驚之中。

  那是什麼?咒語?魔法?

  儘管在之前的對話裡,顧北已經瞭解到這個世界的設定,也瞭解到米歇爾和安妮是法師,但畢竟,他還未曾親眼見識過。

  咒語發出的瞬間,他感覺整個世界好像顛倒了。

  時間停滯,觸手可及的樹木與泥土都變得模糊而遙遠。靈魂深處升起的恐懼感和愉悅感交織在一起,萬事萬物變得更加……更加……

  顧北不知道如何形容。

  「更加本質。」系統忽然在他心裡開口。

  對,更加本質!

  顧北的心情有些激動。在咒語出現的瞬間,他感覺和自己的本源進行了一次對話。

  那種感覺奇妙得像他的第一次,卻比第一次更加深刻。彷彿一次飄飄欲仙的恍神,又像深淵湧出無邊痛苦的糾纏,讓人欲罷不能。

  他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這……就是魔法嗎?」

  顧北忍不住說出了聲。

  他需要更多。

  正當顧北迴味著咒語帶來的餘韻。

  「是啊,魔法。」

  令人驚訝的是,安妮居然回應了顧北的喃喃自語。

  彷彿某個地方被觸動,她忽然抬起眼眸,聲音裡突然湧出濃濃的恨意:

  「有什麼稀奇的呢?你們未曾瞭解過丁點關於魔法的知識,就把它釘死在了地下的棺材中。你們又怎麼可能瞭解得到呢?」

  顧北迴過神,有些疑惑地看著安妮。

  安妮似乎被觸動了情緒,怨懟的詞句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

  「你們只是懦弱,你們害怕所有和你們不一樣的人。只有所有人都變得和你們一樣平庸無能,你們才會心滿意足。可你們毫不羞恥,反而把邪惡的帽子,扣在天才的頭上。而用所謂的正常,當作你們無能的通行證。」

  安妮說著,愈發激動起來。

  「安妮,好了!」

  米歇爾打斷了她:「你和他說這個有什麼用?」

  安妮一怔,停下了口裡的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有些不安地看向米歇爾:

  「對不起,我太情緒化了。」

  米歇爾點點頭,並不在意。

  「我們浪費的時間夠多了。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是教會的通緝犯。」她瞟了顧北一眼,又催促道,「快走吧。」

  安妮點頭答應。她轉過身,踢了顧北一腳,催促著顧北站了起來。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跟上!」

  顧北沒有生氣,他甚至對安妮的長篇大論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看上去有些虛弱,唯唯諾諾地跟上了米歇爾的腳步。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內心有多麼的狂喜。

  「再來一遍!再來一遍!」

  他對著腦海中的系統吼道。

  半個小時之前,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那冷冰冰的機械音竟然能讓他如此激動。他更想不到自己會讓系統不要閉嘴,而是說得更多。

  一直嘮嘮叨叨的系統此刻反而有些羞赧,忸怩半天,才羞答答地吐出一句話來。

  一句話,顧北聽不懂其中的半個字。

  但是沒關係,因為,這正是安妮水球魔法的咒語。

  系統將它模擬了下來,一字不差。

  也就是說,他可以隨時重複聽這句咒語!

  這句咒語被系統播出來,聽著就像瘋子的胡言亂語,沒有半點之前的神秘感和力量感。但是顧北並不在意,他知道,這句話只需要一些別的東西,就能夠成為真正的咒語,迸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會將那個東西找出來。

  沒錯,從聽到咒語的那一刻開始,顧北就決心成為一名法師。

  並不只是為了擁有力量,也不是希望成為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從穿越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一件事:自己穿越的意義是什麼?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也許這一切只是個偶然,但偶然意味著必然。

  而現在,他想他找到了答案。

  是魔法在召喚他。

  他逃離平凡瑣碎的生活,穿越不知多少時間和空間來到這裡,不是為了繼續淹沒在社會工廠的萬千齒輪裡,做一個普通人。

  蝴蝶搧動了翅膀,他有義務,讓這個世界因為他而變得截然不同。

  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專注於這句咒語。

  「你可以全天重複這句話,我再也不會叫你閉嘴。」

  因此,顧北懷著濃濃的興奮,對系統說。

  「……先生,我懷疑您患上了斯哥德爾摩綜合症。」

  冷冰冰的機械音,此刻竟也有了種無奈的味道。

  正當顧北反覆揣摩著那句咒語。

  天幕的另一端。

  夜色下的海文萊特內城區,靜謐莊重。

  聖彼得大教堂。

  匆匆的腳步聲穿過白色的大理石柱,停在了會堂走廊。深夜的會堂一片空蕩,但又莫名讓人有種坐滿了教徒的錯覺。

  「主教大人,『它』又出現異動了!」

  一位年輕的神父停下腳步,有些慌張地說道。

  「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哪一年『它』沒有鬧出些亂子,你不必這麼驚慌。」

  主教似乎並不在意,隨口說著。

  他背對大門,站在講台前,低著頭,翻閱著台上的書籍,大紅的衣袍熨得整整齊齊。在他左右,純黑座椅和乳白色牆壁對稱得一絲不苟,與中央的肅穆深紅一起,構成一幅極富衝擊力的畫面。

  月光低伏在彩繪的玻璃窗,一筆一畫描摹著上面繁密的紋路。

  「主教大人,這次不一樣!」年輕的神父卻沒有鎮定下來,繼續道,「不止是『它』,就連聖物也在異動。而且,我們接到了神諭!」

  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

  主教終於轉過頭,鷹鉤鼻,銳利的目光從深眼窩中瀰漫出來:

  「神諭翻譯好了嗎?」

  年輕的神父點頭,除了慌張,眼眸之中還顯現著一絲深深的恐懼:

  「翻譯已經完成了。」

  主教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半點生氣:「說吧,是什麼?」

  神父吞嚥口水,喉結上下滑動。

  他張開口,試圖讓自己回到平靜自然的狀態,可發出的聲音卻把自己給嚇了一跳。他的喉嚨就像淨化所裡三天沒喝水的異教徒,嘶啞得嚇人。

  這是他複述的話:

  「神說,第七天的鐘聲結束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7 AM

第四章 開闢意識空間

  深夜的密林,米歇爾和安妮仍舊一前一後,帶著顧北前進。

  而在顧北的腦海中,機械音不斷響起,來來回回重複著一個晦澀的語句。

  正是安妮使用魔法時,念出的咒語。

  「如果你真的想學魔法,乾脆直接向她們兩個討教好了,讓我在這重複播放有什麼用。」在無數遍重複咒語之後,似乎連系統都有些吃不消了,對著顧北抱怨。

  「那也得她們兩個願意教我,而不是把我打得失血過多。」

  顧北還未摸到頭緒,但他沒有放棄:

  「別停下來,繼續。」

  發現了系統的妙用之後,他研究這段咒語已經半個小時了。

  米歇爾也帶著他們前進了半個小時了。據她所說,寶庫的所在地已經很近了。大概再走上一個小時,他們就能夠順利抵達。

  顧北很高興,沒錯,對此他是真的很高興。

  從地下室再到寶庫所在地,這一段路對於他來說有如地獄。拖著幾近虛脫的身體,被安妮在後面趕著,時不時還要挨上一鞭。要是這段路再長一點,估計他真的會死在路上!

  同時,他還得隨時經受著死亡的壓力,害怕米歇爾會發現什麼,然後把自己給哢嚓了。

  雙重折磨下,他反而希望快點到達了。

  「你看你現在這麼虛弱,肯定也沒辦法學會魔法,你就饒我一命吧!」又播放了幾百遍,系統有點崩潰。

  「不,我就當聽歌了,單曲循環。」

  顧北不打算放過它。

  之前垃圾消息播放得那麼爽,現在又怎麼能放過它?這叫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關於魔法,他目前找不到什麼學習的途徑,唯一的信息就是這麼一句咒語,他當然不會輕視。俗話說得好,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咒語大概也不例外。

  一遍兩遍沒什麼感覺,那就來個一千遍一萬遍!

  他知道,最笨的辦法最有效。

  「說實話,與其執著於咒語,不如想想你該怎麼逃命。」系統開始語重心長地勸說,「魔法以後可以慢慢學,但要是沒了命,你就算現在把這個咒語徹底學會也沒用的。」

  顧北想了想,點頭:

  「嗯……你說的有道理。」

  聞言,系統感覺都要哭出來了,機械音神奇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就好像沙漠裡迷失的旅人突然找到了水源。

  終於可以不用再重複那句咒語了!

  然後,它又聽到顧北說:

  「既然如此,那麼你想到逃命的方法了嗎?」

  系統再次崩潰。

  顧北好像聽到了電路板破碎的聲音。

  再怎麼樣不情願,系統還是開始了咒語的單曲循環。

  一遍、兩遍、三遍……顧北拋卻心中雜念,漸漸將精神集中於此。而在這個過程中,外界的事物都開始變得模糊、遠去。他的整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那句咒語。

  玄奧的、難解的、神奇的……咒語

  慢慢地,他收起了所有的感知,彷彿靈魂出竅。

  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

  他眼瞳的顏色變淺,不再轉動,像個盲人。呼吸和血液流動也悄悄地變慢了,尖銳的石子刺破腳掌,他毫無感覺。

  安妮並沒有發現異樣。在她看來,顧北的身體本來就虛弱,現在只是更虛弱了而已。

  顧北的身體依舊在前行,只是毫無知覺。

  但在他的意識內部。

  顧北猛然覺醒,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空間。

  「這是……哪裡?」

  無邊的黑暗,絕對的寂靜。

  伸手不見五指。

  這裡的一切彷彿凝固的冰,凍結了他的靈魂與外在,連思考都變得有些困難了。他感覺不到波動,感覺不到溫度,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流……

  他甚至感覺不到時間。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忽然籠罩心頭。他就像掉入了一個迅速下沉的沼澤,某種粘膩黑暗的物質正在慢慢淹沒他。

  這樣下去可不妙。

  他立刻掙扎起來,可身體卻好像拔掉了接口的鼠標,再怎麼動也毫無反應。他試著呼叫系統,同樣也沒有半點回音。很快,伴隨著那股絕對的冷意,連他的大腦都像切斷了電源的風扇,漸漸停止了運轉,很快,灰塵堆積,蛛網密佈。

  沼澤將他高舉的手指上最後一點指甲蓋也吞噬掉。

  思維停止,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

  好像初春的溪流解凍,有什麼東西悄悄地漏進了這片空間之中。顧北漸漸醒了過來。

  是什麼東西……進來了?

  他開始思考。

  他本能地想知道是什麼東西來了,然而,他發現自己的五感都被剝奪,感知不到任何東西。他就像無限平面上的一個小小質點,什麼也做不了。

  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更加努力地掙扎,對抗著束縛著他的一切規則。

  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流進來的東西近了,更近了。而他越努力,那個東西就清晰得更快。

  伴隨著它的靠近,顧北感覺越來越熟悉。

  它的名字就在嘴邊,它的聲音就在耳畔……顧北努力地回想,但好像自己與那個東西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屏障,怎麼樣也突不破。

  究竟是什麼……

  他好像一根彈簧,被某種外力不斷地向下擠壓。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力量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就快要蹦斷了。

  強烈的死亡威脅湧上心頭。

  他還是在思考著那個東西的名字。他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把它說出來,一切困難將迎刃而解。它的名字就像卡在顧北喉嚨裡的一口痰,他張大了嘴巴憋足了勁,拼了老命要把它給吐出來。

  脖子上青筋暴起,皮膚通紅。

  無形的屏障一點點被突破。

  他感覺自己在接近答案,也在接近死亡。

  然而,死亡好像離他更近一點。

  忽然間,他像氣球被戳了個洞,生機開始飛快地流失。一股冷意,從靈魂深處漸漸蔓延出來,攝住了他的心臟,將他的意志漸漸凍結起來。

  自己要死了嗎?

  可是他離答案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

  他說不出來了。

  不甘心。

  就好像燃料耗盡的火箭,明明差一點就能夠突破天際,卻只能在重力的作用下,無可挽回地加速落了回去。

  怎麼可能甘心?

  他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那就別說了!

  顧北感覺有一團火,聚集在了他的喉嚨裡。他就像一座湧動的火山,在那一瞬間積蓄著力量平靜下來,然後,猛烈地爆發!

  「我……我去你媽的!」

  彷彿一個質點上延伸出無限的直線。

  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出現,將整個黑暗世界劈成兩半!

  顧北渾身上下的壓力忽然消散無蹤。

  他感覺自己能呼吸了。沉默的心臟開始跳動,凍結的血液飛速流淌。好像天地間有無限的元素向他湧來,填滿了他的身體,充實了他的靈魂,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強壯!

  「哈哈哈哈哈!」

  整個空間迴蕩著顧北暢快淋漓的大笑。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那個熟悉又無法想起的東西是什麼!

  是那句咒語。

  在他陷入意識世界深處之後,系統一直不停地重複著那句咒語:一遍、兩遍……一百遍、一萬遍。從安妮念出那句咒語到現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被摺疊在一起,每一個時間點的咒語彙集起來,忽然變得無比強大。

  是咒語打破了黑暗,漏進來,靠近了逐漸迷失的他,最終將他喚醒。

  想到這裡,顧北抬起頭,面對著那道光芒。

  他張開口,念出了那句咒語。

  異變陡生!

  像平靜的水面投入一粒石子,光芒劇烈地波動了起來。在顧北的注視之下,光芒向內坍縮、凝聚,變得更加耀眼,甚至凝聚出了某些固態的流質!

  轟的一聲,光芒坍縮成了拳頭大小的光團。

  最後,光團一陣變幻,凝固成了一個淺藍色的三角字符。它看上去有點像一個三角鐵,細小的藍色光線折成的等邊三角形。

  那是個非常規整的幾何圖形,卻在最後一個角上,留下了一個指頭寬的縫隙,使得整個圖形沒有閉合。

  三角出現的瞬間,一道波紋掃過整個死寂的空間,掃過顧北,令他在那一瞬間心神微震。隨後,他感覺一股淡淡濕潤氣息在這裡瀰漫開來。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是他知道,整個空間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只是整個空間,顧北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好像套在身上的重重枷鎖突然被解開,他進入了全新的世界,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著輕鬆感和解脫感。

  而這一切,都源自眼前這個在漆黑之中,閃耀著淺藍色光芒的三角字符。

  「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機械音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顧北有點驚訝:「原來你在啊?」

  系統似乎有些不爽:

  「我當然在。你以為你是怎麼醒過來的?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給你重複播放咒語,你早就迷失在自己的意識裡,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了。」

  顧北恍然:「這樣啊,多謝了。」

  面對系統的抱怨,他倒不在意,而是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三角字符身上。

  三角形是幾何當中最基本的圖形了,這個字符也複雜不到哪裡去,唯一特別的就是有一個角沒有閉合。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形狀,可顧北卻覺得,它蘊藏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如果他沒猜錯,這個字符是由安妮的咒語衍生出來的。那個魔法可以召喚出水球,那麼這個字符,想必也和水有關。

  水……

  顧北有些迷糊。雖然有了剛才那樣奇妙的經歷,有了這麼一個發光的三角字符,但他還是不太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這裡是哪裡?自己怎麼來的這裡?這個字符有什麼用?種種問題縈繞心頭,他需要解答。

  「這是哪?」

  他先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裡是你的意識內部空間。」系統似乎瞭解顧北在想些什麼,解釋道,「普通人的意識空間是完全封閉的,他們無法自我察覺,一旦不小心陷入,很可能永遠也出不來。」

  顧北想到了剛才的經歷,不禁有些後怕。

  自己差點就困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

  「不過,應該是那個咒語的作用,你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了。」系統繼續道,「通過剛才的經歷,你解放了自己的意識空間,擁有了更多的可能。換句話說,你現在應該已經邁入法師的門檻了。」

  原來如此。

  沒有想像中的興奮與激動,顧北只感覺自己的心情平靜愉悅。糊裡糊塗地成為法師,讓他在驚喜之餘,更多了幾分好奇。

  這就是法師嗎?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算是無師自通。沒有人告訴他法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知道解放意識空間意味著什麼。他心中充滿好奇和期待:自己達到了哪一個地步?又擁有了什麼樣的力量?

  而那個三角字符,又意味著什麼?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關於法師,他瞭解得還太少。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系統適時地潑冷水,「成為法師改變不了你的處境,你現在還是個命懸一線的人質。」

  聞言,顧北一怔。

  他從欣喜中恢復過來,馬上想到米歇爾與安妮,想到綁架和死亡的威脅。他還想接著探尋意識空間和三角字符的奧秘,但是此刻,他更需要瞭解現實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那外面呢?

  他只好先把魔法放在一邊。

  伴隨著他的思緒,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化,顧北又回到了現實當中。

  漆黑的夜晚,幽深的樹林,細小的痛楚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米歇爾在他前方,安妮在他身後,一切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顧北有些驚訝。

  他感覺自己在意識空間內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然而在現實之中,時間根本沒過多久。

  不可思議。

  「改變還是有的。在你解放意識的空間的時候,一些事情發生了。」

  系統突然提醒他。

  「怎麼了?」

  顧北環顧四周,發現三人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米歇爾和安妮此刻面對面,氣氛嚴肅,似乎正在商量著什麼東西。

  「不行的,他把我們的速度拖慢太多了,我們得放棄了。」

  安妮有些焦急。

  「不能放棄,寶藏裡面有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到手。」

  米歇爾不為所動。

  「可是我們時間已經不夠了……」

  爭論還在繼續,因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顧北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於是,他只好向腦海中的系統提問:

  「到底發生什麼了?」

  系統答道:「很顯然,追兵靠近了。你的存在大大拖慢了她們的速度,她們沒辦法甩開追兵,所以,她們正在商量要不要放棄。」

  聞言,顧北有些緊張。

  裡瑟家族的追兵終於要來了嗎?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自己是生還是死,差不多就看這幾分鐘了。

  「好好把握,其實這是你的機會。」系統侃侃而談,「追兵接近,她們肯定無暇顧及那麼多。現在她們又在爭論,注意力不集中,你逃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確實如此。

  顧北點了點頭,又對著系統問道:「那你想出了什麼好辦法沒有?」

  有了之前的經歷,他只是隨口一問,也沒報什麼希望。

  然而,系統卻一反常態:

  「請稍後。」

  電腦飛速運轉的聲音從顧北腦海中傳出,似乎還帶上了排風扇的音效,一連串悅耳的機械音響起。好像系統正在加載某種巨大的程序,每一片零件都猛烈地運行了起來。

  有戲?

  顧北不禁有些期待。

  莫非……系統真的想出了什麼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界面突然浮現在了他的眼前。藍色的邊框,白色的面板,整個半透明的界面懸浮在空中,看上去非常高端,讓顧北有種微妙的科幻感。

  面板上,三個數字清晰可見:

  404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39 AM

第五章 束縛術

  「安妮,我們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姐妹間的爭論仍在繼續,而這時,似乎米歇爾已經佔得上風。

  「可是……我們沒辦法了。」安妮搖頭。

  米歇爾卻沉默片刻,忽然走近安妮,緩緩道:

  「不,我們有辦法。而這唯一的辦法,就是靠你。」

  聞言,顧北不禁提起了注意力。

  他也很想知道,此刻還有什麼辦法擺脫裡瑟家族的追兵。

  「裡瑟家族的人根本不瞭解我們的目的,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有幾個人。」米歇爾的語氣極富說服力,「所以,你可以很輕鬆就能把他們引開。他們會以為人質在你的手上,而你只需要往南邊跑,他們追不上你的。」

  安妮有些猶豫:

  「我……去引開他們?」

  米歇爾點頭,又指了指顧北,接著說:

  「我會帶著這個傢伙躲在這裡。你把追兵引開後,我帶著他去開啟寶庫。拿到我要的東西之後,我們再在老地方匯合。」

  頓了頓,她稍稍加強了語氣:「你放心,我一定會在那裡等著你!」

  「……」

  聽完米歇爾的話,安妮沉默了。

  不止是安妮,在一旁的顧北也看得出來,米歇爾這一招,是棄卒保帥。

  說好聽點是引開敵人調虎離山,說不好聽,其實就是讓安妮去送死。要想引起追兵的注意,安妮必需和他們靠得很近才行,而一旦靠得近了,能不能再次甩開就難說了。

  「這招可真狠啊。」系統的機械音忽然響起,「拷打和押送,費力氣的活都讓自己的好妹妹幹了。這下好,把人家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把人家派出去當魚餌。就算安妮能夠使用魔法,恐怕也沒辦法再次甩開追兵了吧。」

  顧北忽然感覺有些背脊發涼:

  「你是說,她早就準備把安妮當棄子了?」

  系統聽上去非常篤定:「很顯然,她不想多一個人來分她的寶藏。你想想看,安妮殺死了莎莉,她絕對是心知肚明的,可她卻硬在那裡裝傻,不就是為了現在這一招嗎?」

  顧北不由得陷入深思。

  之前他識破了一次米歇爾的小伎倆,於是就沒太把她當回事,可是現在看來,那次的勝利彷彿也另有隱情:

  自己需要拖時間,為的是讓自己順利逃生。而米歇爾,她也需要一個明面上的成交,畢竟她屁股後面還有追兵,總不能一直坐在那裡審問自己。表面上讓顧北小勝一場,恐怕是她故意為之。

  想到這裡,顧北忍不住心中大呼上當。

  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開口!

  堅守陣地的話,雖然可能會受不少皮肉之苦,但是米歇爾這麼想要得到寶藏,肯定是不會殺死自己的。

  為了躲避裡瑟家族的人,米歇爾會一邊轉移陣地,一邊拷問自己。而在她與追兵的拉鋸戰中,自己能夠拖到的時間會更多,她露出的破綻也會更多。到最後,他甚至能把米歇爾搞得焦頭爛額。

  畢竟,該著急的是米歇爾,不是自己啊!

  至於那些皮肉之苦,顧北覺得,自己這一路上的顛簸折磨也差不多了。

  「真是虧,虧到姥姥家了!」他忍不住在自己心中說道。

  「其實也不一定,安妮不是就失手把人給打死了。萬一你不招供,她也把你給打死了,那不就虧大了。」系統非常友善地出來安慰顧北,「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少受了點折磨。」

  顧北嘆了口氣,不過也還是釋然了。中計就中計,再怎麼樣也是過去的事了。與其在這裡懊悔萬分,還不如趕緊想想現在該怎麼辦。

  要知道,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安妮肯定是不願當炮灰的。你說,如果我趁著她們兩個吵起來,自己偷偷溜走,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顧北和系統商量著,又有點像自言自語。

  「很低。」系統一如往常的刻薄,「就算她們吵起來,也不至於那麼瞎。偌大一個活人從眼皮子底下溜走,誰會看不到?」

  聞言,顧北也無法反駁,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他點了點頭,道:

  「你說的有道理。這麼說來,你有更好的辦法嘍?」

  「……沒有。」

  「那就按我說的來。」顧北說得斬釘截鐵。

  系統無言以對。

  定下了計劃,顧北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現實中來。他靜靜注視著米歇爾與安妮,等待著最佳時機的來臨。

  然而,他的辦法落空了。

  安妮沒有說話,似乎還在猶豫不決。米歇爾見狀,也知道時間有些緊張。於是她走上前,握住了安妮的雙手,再次開啟了「姐妹情深」模式。

  「安妮,我之前一直相信你。這一次,你是不是也應該相信我?」

  就這麼一句話,幾聲抽泣便從安妮的兜帽裡傳了出來。

  隨後,安妮說:

  「嗯,我相信你!」

  顧北再次三觀盡毀,風中凌亂。

  她們……居然……不吵……

  「米歇爾,老地方的第三棵樹下,我把我所有寶貴的東西都埋在那裡了,你記得去挖出來。」安妮抽抽搭搭的,開始像交代後事一樣地絮絮叨叨,「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完成我們的理想,我會一直陪著你……」

  說著,兩人又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顧北有些無語。

  「她也不傻啊,看出了米歇爾只是讓她去當炮灰。可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肯定會死,為什麼一點反對的意見都沒有?」

  顧北表示不能相信。

  系統倒是老樣子,用那種大媽一邊看瓊瑤劇一邊擦眼淚的語氣說:

  「真是一對感人的百合花。」

  因為時間緊迫,這次的「姐妹情深」比較簡短。安妮只是匆匆哭了幾秒,兩人就分開了。在拉著手又深情對視了幾秒鐘後,安妮點頭,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

  裹著袍子的模糊身影,跑向了來時的路。

  她要去引開那些追兵了。

  顧北看著安妮逐漸消失的背影,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計劃是在她們爭吵的時候,藉機逃走,然而計劃果真是永遠趕不上變化。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們居然不吵架,安妮就這麼心甘情願地去赴死了。

  她的腦回路究竟是怎麼長的?

  看來,關於這個他剛穿越來的新世界,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就在顧北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米歇爾卻突然動了。她伸出手,對準顧北,夜風吹動她寬大的長袍。

  一句更加複雜晦澀的咒語,突然傳到了顧北耳中。

  顧北還來不及反應,便感覺到四周突然湧現出一陣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瞬間束縛住了他,讓他完全沒辦法動彈。

  然後,米歇爾走過來,拎著顧北的領子,開始把他往最近的一棵大樹上拖。

  顧北有些愕然。她想幹什麼?

  因為被魔法束縛住,顧北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拖上樹。然後,他被米歇爾牢牢地捆在了最高處的樹幹上。

  固定好顧北,米歇爾自己也在邊上坐下,調整了一下周圍的樹葉,讓他們兩個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她就躲在樹上,等待著裡瑟家族的追兵被引開。

  而顧北就被固定在邊上,被米歇爾看得緊緊的,什麼小動作都做不了。

  「這女的力氣真大!」

  一片寂靜之中,系統突然出聲感嘆,嚇了顧北一跳:「該不會她其實是個男的吧?我錯了,不該讓你去勾引她的。」

  「……」

  也怪不得系統,米歇爾在這一刻確實是展現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顧北現在這個身體雖然瘦弱,但好歹也是個人,四五十公斤的重量還是有的。但米歇爾拎著他,卻像拎個包一樣,只用單手噌噌地就爬上了樹。其身手之敏捷,令人歎為觀止。

  顧北只能繼續傻眼。

  新世界,要學的東西真的很多!

  「不用驚慌,魔法過一會就會自己消散了。」米歇爾看了顧北一眼,隨口說道,「裡瑟閣下,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合作得愉快一點,希望你不要給我徒增麻煩。」

  「……」

  顧北剛想開口嗆個幾句,卻發現魔法不僅讓自己無法動彈,連話也說不出口。

  因此,他只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你完蛋了。」

  系統再次冒出來,冷冰冰的機械音聽上去非常欠揍:「被死死地捆在這棵樹上,半點逃生的機會都沒有。追兵也會被安妮引開,靠追兵救命也指望不上了。你這次真的死定了。」

  確實。

  顧北在心裡嘆了口氣。米歇爾這一招是真的狠,不但炮灰掉了安妮,也封死了自己所有的路。不論是逃跑還是救兵,顧北只能撈到個兩手空空。

  「可憐我這個精密無敵的超級人工智能,明明可以大展宏圖,卻要隨著你死在這個鬼地方了。」

  系統開始抱怨自己有多麼的懷才不遇,聽得顧北雞皮疙瘩亂起。

  「行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顧北連忙打斷它,「誰告訴你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系統停下碎碎念。雖然顧北看不見它,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鄙視之情:「可憐的孩子,反正都要死了,懷抱著希望總是好的。」

  顧北卻不在意:

  「聖人千慮,必有一失。米歇爾雖然把我所有的生路都給封住了,但是,她一不小心,又給我開了一扇窗戶。」

  系統依舊不屑:「是嗎?窗戶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

  顧北卻不解釋,而是在心中得意地笑了幾聲。注意力回到現實,他看了看身邊毫無察覺得米歇爾,隨後,他又在腦海中對著系統開口:

  「她剛剛念出的咒語,你記錄下來了吧。」

  「……」

  系統瞬間啞口無言。

  「水球術或許沒什麼作用,但是束縛術呢?她可不知道,我們還有這麼一張底牌。」說著,顧北滿意地看了看天空。夜幕低垂,烏雲蔽月,是個狩獵的好時機。

  誰會是獵物,誰才是獵人?

  或許,身份是時候發生一些轉變了。

  伴隨著低低的晚風,令系統心碎萬分的那句話被說了出來:

  「束縛術的咒語,開始單曲循環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0 AM

第六章 清洗者

  人生有三大錯覺:手機震動、她喜歡我……以及我能反殺。

  顧北發現自己就陷入了第三種錯覺之中。

  本著對於系統的復讀功能的信任,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咒語上,意圖像之前一樣學會束縛術,利用這個法術反殺米歇爾。而系統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任勞任怨地重複著咒語的內容。

  辜負他的是他自己。

  不論系統再怎麼重播,不論顧北的精神再怎麼集中,他都無法學會這個法術。

  通過集中精神,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意識空間中。空間裡一切如舊,漆黑無際,藍色三角字符安然閃耀。而系統重播咒語的聲音也傳進來,像之前的水球術咒語一樣,一遍一遍地迴蕩。

  什麼也沒有發生。

  顧北感覺,自己就好像在往一個湖裡扔石子,企盼能濺出重重的水花。然而湖面卻早已結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你這個比喻不太恰當。」

  突然,系統停下了重播,插嘴道:「沒有水花不代表湖面結冰了,你這種情況應該是湖裡的水徹底乾涸。」

  顧北本來不打算和系統玩文字遊戲,然而仔細一想,卻又覺得系統的話裡另有所指。

  「你這話什麼意思?」

  系統像是終於找到了點成就感,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慢慢地說了起來:

  「湖面,就是你的意識空間,咒語就是石子。之前你解放意識空間,是用石子砸穿了凍結的湖面。然而,意識空間的解放只能有一次,你想要利用同樣的方法學會第二個法術,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我該怎麼學?」

  「這個嘛……」

  系統停頓幾秒,恬不知恥繼續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

  果然不該對這個傢伙抱有期待。

  顧北搖了搖頭。

  雖然系統像個老神棍一樣胡言亂語,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那段解放意識空間的論斷倒是有幾分道理的。自己想靠同樣的方法學會束縛術,確實不現實。

  不用這個方法,那該怎麼辦?

  無師自通的弊端這就顯現出來了。他成為了一名法師,卻沒有半點理論基礎。毛爺爺說過,理論指導實踐。現在的他,在法師之路上就是兩眼一抹黑,只能學習鄧爺爺,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了。

  顧北那個恨啊。他恨不得直接湊到米歇爾面前,跟她來一句:大姐,你教教我魔法唄?

  「你學不了這個法術了,真遺憾。」

  終於不用單曲循環,系統的聲音透著十二分的高興。

  「我學不會這個束縛術,到最後被米歇爾幹掉,你照樣也得跟著我一起死。」顧北提醒它。

  系統一下子沒了音兒。

  重播咒語的方法已然失敗,顧北也乾脆不再去管系統,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整片意識空間。

  這片被解放的意識空間,是他一切法術能力的來源。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改變顧北現在處境,解答他關於法術的重重疑惑,那麼答案,一定在這片黑暗之中。

  干盯著也沒用,顧北想了想,走到了三角字符邊上。

  他伸出手,對準字符,念出了水球術的咒語。

  字符好像變成了一枚真的三角鐵,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敲擊,振動起來,發出了「叮」一聲。清脆的聲音好像一道濕潤的水波,瞬間傳遍了整個意識空間。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顧北感覺自己在那聲輕響下,從裡到外來了一次共振,渾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而當他回過神來,一團水球,在他掌心悄然浮動。

  「好厲害哦,你也可以放出水球了誒!」機械音突然十分做作地冒了出來,「快點告訴我,你要怎麼用一團水球維護正義,打敗邪惡的米歇爾呢?」

  顧北並不理會系統的嘲諷。

  就在水球形成的一瞬間,這個空間忽然在他眼裡清晰了不少。就好像初獲光明的盲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官讓他震驚又喜悅。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還是看清了不少東西。

  這個空間裡,佈滿了一種奇妙的能量。

  平時,這種能量只是像空氣一樣平靜地飄浮著,而當他念出咒語的一瞬間,三角字符發出了一道波動。在這道波動的影響下,悠閒的能量們忽然像搶食的蝌蚪一樣匯聚了過來。

  於是,便形成了他手裡的水球。

  以字符為器,引動四周離散的能量為己所用!

  顧北感覺自己發現了魔法的本質。

  不過很快,他又再次沮喪了下來,因為他發現這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反而還掐滅了自己僅剩了那一點希望。

  因為,他感覺到這些能量是有屬性的。

  那種濕潤而富有生命力的感覺,是水。

  而當他再次念出束縛術的咒語,他可以從那些能量中,感受到一股排斥的力量。

  很顯然,束縛術需要的能量,並不是「水」。

  顧北也試圖去感受其它屬性的能量,但是很不幸,意識空間裡的能量全都是「水」。而當他離開意識空間,努力感受現實世界中的能量時,他能夠感覺得到的,也只有「水」。

  就好像在幼兒園門口接放學回家的孩子,你只能接到自己家的。別人家的孩子你再怎麼喊,人也不會跟著你走。

  更何況,顧北這個「孩子」似乎有點調皮。就算他竭盡全力,「水」也只會在有限的範疇內稍稍聽話,想要做到如臂指揮,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沒想到我聰明一世,到頭來只能被捆在你這個水貨身上。」系統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開始哭天搶地,「你說你怎麼就只搞得定個『水』呢,這有個毛線用啊?拿來洗腳都不夠好嗎!」

  顧北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同意系統的話。

  這一招水球術真的是屁用也沒有啊!

  靠著魔法反殺的計劃已然落空。獵人獵物身份轉換這個逼明明十分鐘前才裝完,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顧北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

  走投無路啊走投無路!

  顧北睜開雙眼,離開意識空間,回到現實世界當中來。

  晚風如舊,吹動著沙沙作響的樹冠。米歇爾蹲在邊上的樹枝上,像個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兜帽擋著臉。顧北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

  實際上,從穿越開始到現在,顧北都沒看清楚米歇爾的臉。她就像電影裡最邪惡神秘的女巫,一肚子壞水,彷彿永遠在醞釀著更加可怕的計劃。

  顧北盯著她看,想從那身詭秘莫測的袍子裡盯出什麼破綻來。

  「終於,你準備犧牲色相了嗎?」

  系統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誇誇其談:「你終於想通了,我甚是欣慰。來,看看這個微博轉發過萬的文章《不看你就落伍了!來自意大利的一百條情話秘籍》,包你手到擒來……」

  顧北沒理它。

  他準備從米歇爾的身上找到自己的一線生機,當然了,並不是系統出的餿主意。就算自己做得出來,對方也不一定看得上自己。從穿越至今的經歷看,很顯然,自己沒有後宮主角那種投懷送抱的主角光環。

  他準備和米歇爾談談。

  或者說,他要和米歇爾展開一次談判。就像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一樣,他要利用自己手裡僅剩的籌碼,說服米歇爾,和她作一次交易,讓自己活下去。

  聽上去確實希望渺茫,不過事已至此,他願意嘗試任何辦法。即便這是個壞主意,難道事態還會比現在更糟糕嗎?

  他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於是,他調整了一下狀態,開了口:

  「米歇爾女士,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談判第一要義:擺高姿態,虛張聲勢,危言聳聽。這和算命的逢人就說你印堂發黑,不日要有血光之災是一個意思。反正把人唬住就是了。

  當然,他知道光這一句話肯定是嚇不倒米歇爾的,他還有後招。

  以下是顧北想像中的對話:

  「米歇爾女士,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米歇爾很不屑:「你在說什麼鬼話?」

  顧北冷冷一笑:「你以為犧牲掉安妮可以拖延追兵,但是很不幸,家族的人已經知道你的目標是寶庫,正在那裡等著你自投羅網呢!」

  米歇爾大驚失色:「不可能!他們怎麼會知道的?」

  顧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在來的路上,我早就留好了暗號,通知了家族的追兵。沒想到吧,哈哈哈哈!認輸吧米歇爾,你的聰明才智比我還差得遠呢!」

  米歇爾如遭雷劈,花容失色:「怎麼辦怎麼辦?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一定知道怎麼救我的,快告訴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然後,顧北可以順勢和米歇爾定下交易,允諾自己回到家族之後,會想辦法幫米歇爾取得寶庫。米歇爾會感激涕零,把自己護送回去。至於要不要幫助米歇爾……自己都已經脫身了,這種空頭支票還用得兌現嗎?

  就這樣,自己安全逃生,米歇爾人財兩空。

  簡直……完美!

  顧北摸著下巴,不由得有些自戀。

  然而,正如每個腦子沒壞的人所想,事情並不會那麼盡如人意。

  米歇爾沒理他。

  顧北並沒有慌亂,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會像想像中那麼順利,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這種小小的挫折又怎麼能夠阻礙得了他?

  於是,他接著道:

  「我不是在危言聳聽,你現在的處境確實非常危險。米歇爾,你不相信嗎?」

  終於,米歇爾開口了:

  「我相信你,你說的沒錯。」

  顧北一時語塞。

  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米歇爾淡定得像青樓裡的太監:「你在來的路上已經留好了暗號,通知了里瑟家族的追兵。很不幸,他們早就知道了我的目標是寶庫,正在那裡等著我自投羅網。」

  「……」

  顧北實力懵逼。

  系統在他的腦子裡,用一付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最討厭這種人了,不按劇本來,還把別人的台詞都搶走了,這讓演對手戲的人怎麼接嘛!」

  雖然這個比喻簡直爛大街了,但是顧北還是想說,自己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即便看不到米歇爾的臉,但隔著兜帽,他都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嘲諷和智商壓制。本來他還有僥倖心理,以為米歇爾沒有注意到自己留下的暗號,然而……

  沒辦法,話已出口,顧北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去:

  「呃……雖然你注意到了我留下的暗號,但是你未必就把它們清理乾淨了。」

  米歇爾卻道:「不,我沒有清理你的暗號,它們還在那裡。」

  聞言,顧北有些訝異。

  沒有清理,那不就意味著里瑟家族的追兵可以看到那些暗號。他們會守在寶庫的門口,米歇爾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如此一來,顧北有了談判的資本,這和他原先的計劃根本沒什麼區別!

  為什麼?為什麼米歇爾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顧北都開始好奇了:

  「為什麼?你明知道這樣自己沒有好處吧。」

  一聲冷笑,從袍子裡傳了出來。

  然而,正當顧北以為她要解釋些什麼的時候,異變陡生。米歇爾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飛快地抵在了顧北的喉嚨上。

  「不想死的話,別出聲!」

  刀刃緊緊貼著顧北脖子的肌膚,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由得背脊一涼。

  臥槽!這女的搞什麼?

  只要匕首再前進哪怕一毫米,這個樹林裡,恐怕就要上演人血噴泉了。

  顧北發現自己在這短短的瞬間,便已出了一頭的冷汗。

  儘管被嚇了一大跳,死亡的陰雲密佈,但是他還是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米歇爾再瘋,也是需要自己的,不會無緣無故就把自己殺掉。既然她讓自己別出聲,那應該是出了什麼事,自己還是先觀望一會,真的別出聲吧……

  而這時,遠處的樹林裡,忽然傳來了一陣異動。

  顧北不由得屏息凝神。

  只見,一個氣勢森嚴的騎士小隊,漸漸地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小隊大概有十多個人,雖然騎著馬,隊列卻整齊得像數學題裡的幾何模型。所有人都被盔甲罩得嚴嚴實實,甲冑上雕鏤著繁密的紋路,華麗卻不失莊嚴。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這黑暗的樹林之中,那些盔甲卻自動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在聖光的籠罩下,這些騎士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樣,讓人不自覺地就有種膜拜的衝動。

  十多個人,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感覺。

  就在這隊騎士出現的瞬間,顧北明顯感覺到,米歇爾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顧北不由得有些好奇。

  這些騎士是什麼人?出現在這裡又和米歇爾有什麼關係?米歇爾為什麼會這麼緊張?難道……他們就是里瑟家族派出的追兵?

  當然,顧北也沒有傻到向他們求救。匕首還抵在脖子上,求救只會死得更快。

  騎士們也沒有注意到躲在樹上的米歇爾和顧北。他們似乎只是路過,行進速度很快,沒一會就消失在了顧北視線之中。而在騎士們遠離之後,顧北又感覺到,米歇爾很明顯地放鬆了下來。

  再過了一會,米歇爾收回了匕首。

  顧北摸著自己的脖子。金屬的涼意還在,他心有餘悸。

  米歇爾到底要幹什麼?那些騎士究竟是什麼人?還有……之前自己問的,為什麼米歇爾不清除掉自己留下的暗號?

  此刻的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還不等他開口問,米歇爾就說話了:

  「里瑟閣下,請原諒我的無禮,我只是為了安全起見。放輕鬆,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了。」

  米歇爾拿袖子抹了抹匕首,將它收好。

  隨後,她望著騎士們離去的方向,又接著道:「關於你的那些暗號,很不巧,我根本用不著清理它們。」

  顧北驚疑不定:「你什麼意思?」

  米歇爾靜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諷刺地開口:

  「你真的以為會有追兵來救你嗎?可惜,你和安妮都被騙了,根本沒有什麼里瑟家族的追兵。一直追在我們身後,只有他們。」

  沒有追兵?

  顧北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會,難道自己已經被家族給放棄掉了?這一路米歇爾口口聲聲強調的,就連安妮也深信不疑的「里瑟家族的追兵」,只是一個騙局?

  坑爹啊這是!

  這女的,打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所有人了,連自己的「小弟」都不放過。顧北一個穿越新手,自然上當,就著這所謂的追兵,打了一路的小算盤,浪費了一整夜的感情。臥槽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沒有追兵,那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等等,那……他們是誰?」

  顧北從震驚和死亡的恐懼中強行鎮定下來。想了想,他指著那些騎士離開的方向這麼問道——那一隊騎士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直覺告訴他,這些騎士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

  然而,米歇爾回答的語氣卻有些古怪:

  「他們……是教會的『清洗者』。」

  顧北追問:「清洗者?清洗什麼?」

  聞言,米歇爾沉默了一會,忽然沒來由地笑了幾聲,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刀刃相互摩擦。她看向騎士來時的方向,開口,帶著幾分鄙夷的味道,又有點像是自嘲。

  這是她的回答:

  「清洗安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1 AM

第七章 安妮之死

  安妮之前常常想,自己會怎樣死去?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她並不喜歡死得很乾淨。她曾夢到自己被人肢解,死狀悽慘,卻沒有半點驚恐或者不安。有一次,她夢見自己安詳地死在病床上,人們為她舉辦了一個漂亮的葬禮,米歇爾靜靜地站在墓碑前,為她遞上一束百合花。

  她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

  自從遇見米歇爾,好像安妮所有的夢境都變得與她有關。被米歇爾砍碎、與米歇爾一同被教會燒死、用繩子勒死米歇爾……甚至還有一次是她與米歇爾在骯髒的小旅館翻雲覆雨,而清醒時,她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直到她決定背叛米歇爾。

  背叛米歇爾的念頭,是從米歇爾不再相信自己開始的,但那並不是最初的隔閡。在莎莉出現之前,米歇爾就是她的信仰、她的精神支柱——米歇爾是她心目中的神。

  米歇爾可以殺死任何人,米歇爾可以得到任何東西。

  就像她第一次遇見米歇爾的時候。深夜的小旅館,米歇爾像神祇一樣,從天而降,一劍砍掉了客人的頭顱。

  當時的場景恍如昨日:客人無頭的身子還壓在她的身上,像被扒光了毛的公雞一樣,抽搐、顫抖。頭顱帶著略顯滑稽的表情,骨碌碌在地上打滾。血噴得到處都是,染紅了發黃的被縟和床單,連被子上最頑固的黴臭味都給沖淡了。

  天知道她有多恨那股黴臭味。

  每次接待客人,她都只能把精神集中到旅館的天花板,好讓自己忘掉那股噁心的味道。哪怕來的客人再不堪,她都可以放空自己,無視掉那些聳動的肥肉和油膩的鼻頭。只有那股發霉的味道,她怎麼樣也無法忍受。

  那味道像極了兒時的床單,粘膩,潮濕,時刻提醒著她成為了一個多麼卑賤不堪的人。

  為了逃避那股味道,她會張大嘴巴呼吸。有時客人會把她這一表現當作褒獎,表現得更加賣力,不過她都不太在意。

  回想當初,長達五年的職業生涯,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也只有她用來發呆出神的天花板和被子上的可惡氣味了。

  因此,當米歇爾殺死客人的時候,安妮並沒有害怕,反而因為血腥沖淡了黴臭味,感到了一絲輕鬆和快意。

  然後,米歇爾收起手中的劍,看著面無表情的她,對她說:

  「跟著我,你會成為一個法師。」

  那時候,安妮甚至都不知道法師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可她卻點了頭,把這句話死死地記在了心裡。時至今日,她都能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那一瞬間的場景就像定格了的油畫,米歇爾衣服上的每一個細節、門打開的角度、頭顱滾落的位置、牆壁污漬的形狀……一切都好像剛剛發生,那畫面,新鮮得像剛從海裡撈出來的魚。

  米歇爾就是那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或許正因如此,當安妮發現米歇爾不再相信自己的時候,她才會變得那麼憤怒。

  轉折發生在跟隨米歇爾學習魔法的第三個月。

  那天,米歇爾帶了個竹竿似的女人回來。正好是晚飯的時候,陌生的女人跟著米歇爾進門,不等別人說話,就笑眯眯地坐下,好像她才是這裡的主人,順手拿走了盤子裡的唯一一根香腸。

  那是她留給米歇爾的晚餐。

  安妮呆呆地望著那個女人,望著著她高聳的顴骨和刻薄的眉毛。安妮感到很震驚,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生氣。

  那個女人與她對視,咧嘴笑了起來:

  「你好,我叫莎莉。」

  莎莉,真是個蠢名字。也只有最愚蠢的農婦,在喝了三桶麥酒後不小心掉到糞坑裡,意識模糊之下,才會給女兒取這樣的名字吧。

  可她還是沒有發火,沒有給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一巴掌,而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米歇爾。米歇爾卻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扔給她一句話,或者說一個命令:

  「從今天起,她就是我們的同伴了。」

  安妮像掉進了冬天的珀爾湖,寒冷,刺痛,骨頭髮酸。

  這種感覺過於熟悉。

  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時代,那個無知懵懂的小女孩。

  在她五歲的時候,她的母親也是這樣,抱著一個皺巴巴的男嬰來到她面前,對她說:「從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多麼相似。

  她的母親是村裡有名的棄婦,她的父親在她出生的那天就離開了。為了尋回自己的丈夫,母親變賣了田地和奶牛,踏上尋找丈夫的旅程。有時候三天,有時候五天,安妮只能靠著鄰居的一點接濟,在破舊的家裡等待著一次次失望而歸的母親。

  五歲那年,母親離開了十天,最後帶回了一個男嬰——她的弟弟。聽說那是她父親在外面與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至於她的父親在哪,安妮不知道,母親回來後也隻字不提。

  那次之後,母親似乎死了心,不再外出尋找父親,卻迷上了麥酒。醉醺醺的母親讓安妮感到害怕。有時候她在夜晚驚醒,會發現母親望著自己,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女兒,卻像在看一個仇人。

  可母親看弟弟的目光卻完全不一樣。

  就算喝醉了,母親也只會用最溫柔的手臂去撫摸弟弟,給他唱搖籃曲,給他掖被子,給他到隔壁村裡偷牛奶。有時候,安妮都覺得母親看弟弟的眼神不像在看兒子,而是像看情人。

  更何況,那根本不是母親的兒子。

  安妮討厭她的弟弟,可她沒有辦法。她去山上挖野菜,她做所有的家務,她幫鄰居幹農活。而她換來的錢除了母親的酒錢,也全花在了弟弟身上,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食物……一切只為了讓她的母親滿意。每當她給弟弟縫補衣服的時候,她都能夠感覺到,母親看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點。

  這讓她覺得母親還是愛自己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母親變得愈加頹廢,對她的態度愈加惡劣,她對母親和弟弟的慇勤程度也逐步加深。最終,一切累積到頂點。

  轉折發生,就像腐爛到極致的屍體生出蛆蟲。

  十二歲那年,她為了掙錢,被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帶到旅館裡,經歷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她就愛上了旅館骯髒發霉的天花板。她一邊望著天花板,一邊想著拿到了這筆錢,能給弟弟買多少食物,母親又會有多麼開心。這讓她也很開心。

  可當她拿著錢回家的時候,鄰居卻告訴她,弟弟在珀爾湖裡淹死了。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回家時,母親看她的眼神。

  其實從頭到尾,母親並沒有對弟弟的死作出任何評價。她就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半蓋著破舊的棉被,手裡拎著一個喝了一半的酒瓶,冷冷地看著安妮。

  安妮讀懂了母親眼裡的話:「我希望死的人是你。」

  於是,安妮也不說話。她默默地走到床邊,拿出剛掙來的那一小袋錢,放在了母親的手旁。

  母親又看了她一眼,終於開了口:

  「下賤。」

  第二天,安妮在珀爾湖裡發現了母親的屍體。和弟弟一樣,母親的五官變了形,臉腫得像發酵的麵包。在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安妮想,母親一定會高興的,現在弟弟和母親長得那麼像,再也不會有人說他們不是親生的了。

  母親和弟弟的葬禮上,她流了很多眼淚。那是她第一次哭泣,她覺得很輕鬆。

  葬禮後,她離開了村子。

  直到她遇見莎莉之前,她都不瞭解自己對於母親和弟弟的感覺。她覺得她愛他們,她為他們付出了那麼多。他們的死讓她很傷心,所以她才離開了家鄉,四處漂泊。

  但見到莎莉的那一刻,她醒悟了——她恨弟弟,就如她恨眼前的莎莉一樣。

  她希望自己能給莎莉一巴掌,就如她希望能在一開始掐死那個男嬰。

  但她沒有。她維持著木然的表情,看著莎莉吃掉了那根香腸,有些怯懦地說了一句:「你好……我是安妮。」

  她走進了一個新的死局。

  莎莉比她更聰明,莎莉比她在魔法上的天賦更高,莎莉更加能言善辯……一切就如安妮預料到的一樣,米歇爾的天枰,漸漸傾斜到了莎莉那邊。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言聽計從,米歇爾對於莎莉的關注,永遠在她之上。

  每一個深夜,她都想悄悄地爬起來,用匕首割破那個女人的喉嚨,讓鮮血遮住那令人厭惡的假笑。可是她不敢。

  就像她不敢殺死她的弟弟一樣,她不敢動莎莉的一根頭髮絲。

  這讓她愈發地厭惡自己。

  她也發現了,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對她越差,她就忍不住對別人越好。這成為了一種動力,讓她試著擺脫自己的下賤。她想徹頭徹尾地改變自己。

  於是,她變得越發偏激起來。她折磨所有米歇爾抓來的人質,她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敵人。這讓她感到高興。她覺得她自己變了,變得很厲害,不再是以前那個卑微的傻女孩,別人都怕她。

  但在米歇爾和莎莉面前,她還是大氣都不敢出。

  莎莉並不是她殺的。

  對於米歇爾不相信這一點,安妮感到震驚。她怎麼可能殺死莎莉?她怎麼敢殺死莎莉?死去的母親和弟弟早就變成了沉重的鎖鏈,將她束縛在了原地。她永遠邁不出去那一步。

  莎莉告狀之後,安妮甚至沒有找莎莉爭辯。她知道,莎莉就是那樣一個肆無忌憚的人,這也不是莎莉第一次說自己的壞話。當著她的面就發生了好幾次,私下一定更多。而她也不曾反抗,甚至連一句抱怨也沒有過。

  是莎莉主動找的她。

  「安妮,你不要生氣,剛才我不是故意告狀想要害你的。」

  莎莉這麼對她解釋。

  「安妮,你不覺得米歇爾很奇怪嗎?明明她知道那麼多東西,卻從來都不告訴我們,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寶庫裡到底有什麼好東西。你說,她憑什麼一定要壓著我們一頭。我真沒覺得她比我們強在哪裡……」

  莎莉這麼對她抱怨。

  「安妮,我聽說米歇爾身上有一個寶貝,可以讓人在一瞬間魔力倍增,我們去把它搶過來吧!你別怕,米歇爾其實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厲害,只要我們趁著她休息的時候……」

  莎莉這麼對她煽動。

  「安妮,不要這樣!你別去告訴米歇爾,不!米歇爾會殺了我的!求求你,不要告訴米歇爾我想背叛她的事好不好?」

  莎莉這麼對她哀求。

  當安妮打敗莎莉,用魔法把她束縛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比莎莉強大了那麼多。而莎莉平時看上去的囂張,不過只是裝出來的氣焰。

  她仍舊不打算殺了莎莉。她要告訴米歇爾,讓米歇爾來處置這一切。米歇爾最痛恨背叛者了,只要她認清了莎莉的真面目,一定會殺死莎莉的——多好啊,這件自己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

  只要莎莉死了,米歇爾一定會再次重視自己。她這麼想著。

  只是她低估了莎莉的決絕。

  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莎莉作出了一個更加慘烈的決定——雖然被安妮束縛住無法逃跑,但至少,她還可以掌控自己的性命。因此,在安妮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她從內部引爆了自己的魔力,殺死了自己。

  「安妮,她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這是臨死前,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安妮被推入絕望的深淵。

  莎莉用自殺陷害了她,她不知道該如何向米歇爾解釋這一切。比起莎莉因為某些曲折的原因自殺,自己殺了莎莉顯然更加合理可信。而在米歇爾看來,她與莎莉積怨已久。

  就跟不用說這一地的打鬥痕跡了。

  「莎莉,安妮,該出發了!」

  莎莉的餘溫還未褪去,米歇爾就開始呼喚她們了。慌亂之中,安妮發現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她匆忙處理掉屍體,編了一個謊言,試圖以此讓米歇爾相信莎莉失蹤了。

  然而……

  「安妮,你把莎莉給殺了?」

  這是那個貴族說的話,驚天霹靂一樣在她腦中炸開。

  莎莉言中了一切,米歇爾寧願相信那個無能的貴族,也不願意相信她。

  她發現自己又變回了那個懦弱無能的小女孩,什麼也不會做,只能不停重複著蒼白的辯解。而米歇爾的態度更讓她如墜冰窖。雖然她嘴上說著相信自己,可是那個眼神,和弟弟死時的母親一模一樣。

  時隔多年,安妮再次讀懂了那個眼神。

  米歇爾要殺了她。

  在絕望的反覆沖洗之下,終於,一個強烈的念頭從她的心中湧了出來。

  她要改變,她不要變回從前的自己,她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安妮決定背叛米歇爾。

  她要去向里瑟家族的追兵投降,她要告訴他們米歇爾的計劃。雖然教會對於法師的禁令很嚴格,但是暗地裡,不少貴族都與法師藕斷絲連,謀求魔法的力量。她願意為里瑟家族做事,里瑟家族會放自己一條生路,並殺死米歇爾。

  殺死米歇爾……

  一想到這裡,安妮就渾身發抖。

  安妮說服自己是因為激動而顫抖。

  在樹林奔跑了一段時間後,安妮終於看見了那隊騎士。他們一定就是里瑟家族的人了!她這麼想。於是,她飛快地跑向他們,對他們揮手,大喊:

  「我沒有惡意,你們家族的……」

  迎接她的,是一道聖光。

  在教廷內部,其實聖光分了很多種。有用來為騎士洗禮的聖光,溫和又聖潔;有用來折磨異教徒的聖光,能把人炙烤得生不如死;還有用來殺敵的聖光,威力巨大,能把人在一瞬間淨化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痕跡。

  安妮面對的就是第三種聖光。

  可怕的溫度在眨眼之間便蒸發了她的法袍和皮膚,強烈的燒灼感甚至令她無法釋放出最簡單的防護魔法。她什麼也看不見,到處都是耀眼得難以直視的聖光。

  還來不及背叛米歇爾,她就被「清洗者」淨化掉了。

  細碎的灰燼在深夜的樹林中飄蕩,像蝴蝶一樣飛舞,像蝴蝶一樣被「清洗者」的鐵蹄踏成污泥。

  安妮死了。

  在臨死前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

  不,她什麼都來不及想。她來不及對於這種死法有一個評價——不知道被聖光蒸發對她而言夠不夠慘烈?她也來不及後悔背叛米歇爾或是其他任何事。她的眼前沒有閃回自己的一生,沒有浮現出童年的快樂與不幸。

  她只是死了而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2 AM

第八章 被識破了?

  安妮灰飛煙滅的半個小時後。

  夜幕的另一端,顧北的處境比安妮好不到哪裡去。

  「……為了設計我,你連你的同伴都下得了手?」

  倒不是顧北突然正義感爆發,要為安妮打抱不平。只是除了在道德上譴責米歇爾,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了。

  而他又必須說下去,閉嘴和等死沒什麼區別。畢竟,他和米歇爾還在進行「談判」,雖然談判的走向和顧北先前的設想早已南轅北轍。

  但這是他唯一的生機了。

  「這有什麼下不了手的。」米歇爾的態度也開始變得惡劣起來,「里瑟閣下,為了我們的合作愉快,我似乎對你過於親切了一些,讓你產生了一種我們可以隨意交流的錯覺。」

  親切個毛線。

  顧北感受到了壓力。很顯然,米歇爾撕去偽善的面具,準備叫停這次「談判」了。對顧北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謀求生機也好,緩兵之計也好,他得讓米歇爾一直說下去才行。

  因此,他試著強硬起來:

  「米歇爾女士,你只能靠我打開寶庫,而我也隨時可能改變主意。你別忘了,我可以讓你永遠都拿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然而,米歇爾的反擊來得比他想像中更快。

  「閣下心急了,我馬上用最好的皮鞭招待你。相信很快,你就會知道自己應該拿什麼主意了。」

  「……」

  顧北不得不承認,這種輕聲細語的威脅,比兇殘的語調給人的壓力更大。

  這種語氣背後的潛台詞就是:你的小算盤我看得一清二楚,就算耍再多的花招,你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蔑視!徹底的蔑視!

  見顧北沒有回答,米歇爾從袖子裡又摸出了一根漆黑的鞭子。她拿著鞭子在顧北面前晃了晃,月光把鞭子照得油亮油亮的。

  「喜歡你所看到的嗎?」她說。

  你麻痺。顧北在心裡說。

  米歇爾扯了扯鞭子。

  顧北立馬扯出一個笑容: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米歇爾點了點頭,又慢悠悠地把鞭子收了起來。

  顧北感覺很窩火。

  其實回想之前,米歇爾能夠騙到自己,主要也是因為自己剛穿越過來,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他就跟個剛進城的農民工一樣,抓瞎摸黑,三歲小孩都能把他耍得團團轉。

  坑爹的穿越,別的小說裡的主角不都是會繼承前人的記憶嗎?為什麼自己屁也沒有?

  要是他能早點知道沒有追兵這一回事,要是他能知道更多的東西……

  一切肯定會不一樣。

  「清洗者,教會專門用來對付異教徒的聖騎士。」突然,系統冒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說,「清洗者的選拔非常嚴格,每年有兩千名聖騎士會參與,卻只有兩個人能夠順利成為其中的一員。據說,每一位清洗者都會接受教皇的洗禮,擁有不凡的戰鬥力。而當他們聚集在一起時,又會變得更加可怕。」

  「什麼鬼?不要在這種重要關頭突然冒出來嚇人好嗎?」顧北很憤怒,在心中對系統說。

  「這是清洗者的信息資料。」

  系統顯然感覺不到顧北半點的憤怒,語氣聽上去仍舊很欠揍。

  「你……」顧北剛想說什麼,忽然回過神來,「這些資料,從哪來的?」

  「不知道,突然就從信息庫裡冒出來了。」系統這麼回答。

  「還有別的嗎?給我些有用的資料,法師的!這個世界的法師都是怎麼學習新魔法的?」

  顧北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信息!資料!雖然他並不知道系統是升級還是抽風,弄到了這些資料,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了——都怪這該死的穿越,他對於這個世界瞭解得太少。

  他需要關於法師的資料。

  他必須學會束縛術,這是他唯一的生機。

  「沒有了,除了你寫得很爛的演講稿,這是數據庫裡唯一的資料了。」

  顧北非常焦躁:「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給我點有用的東西。我們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沒死你才能跟著活下來,學不會束縛術我們只能一起完蛋。」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系統從來不開玩笑。」

  「……」

  顧北都不知道該追問前一句,還是該吐槽後一句了。

  「真的沒有了?」他還是不死心。

  「真的沒有了。」

  「真的真的沒有了?」

  系統傳來一陣雜音,隨後,半透明的數字界面再次浮現在了顧北眼前:「需要人工服務,請按零。

  「……」

  這下顧北算是死心了。

  靠自己吧。

  沒錯,顧北還沒有放棄。形勢已成死局,要在其他小說裡,早該發生奇蹟天降高人把他救走了。但人生不是小說,身處絕境的更大可能不是漲停反彈,而是天台排隊來生再見。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在一本小說裡,從他的遭遇來看,這個小說的作者一定很恨他。

  只是……

  從米歇爾的態度變得惡劣開始,顧北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奇怪的違和感。他不知道這感覺是從哪冒出來的,但是直覺卻告訴他,事情有哪裡不太對,米歇爾刻意隱瞞了什麼東西,不想讓他知道。

  「會是什麼呢……」

  在強烈的死亡壓力之中,顧北卻隱約感覺到了一線生機。

  就像封閉岩洞裡突然感受到的一縷風。

  他要抓住那縷風。

  注意力回到現實中來,他和米歇爾仍舊藏在樹上。米歇爾看上去還沒有要動身的跡象,似乎怕被清洗者發現,想等他們走得更遠一些。

  清洗者……

  米歇爾似乎非常忌憚他們,系統剛剛也給出了不少關於他們的資料,不如就把這裡當作突破口試試。系統那裡得不到情報,但至少,他可以在米歇爾這裡旁敲側擊一下。

  想了想,顧北再次開口了:「他們不是來找安妮的,他們真正想要清洗的人,是你。」

  米歇爾實力冷漠,甩給他一句:

  「話多的貴族活不久。」

  話多能不能活久不知道,但是話少,是肯定活不下去了。

  顧北也不想當個話嘮,都是老天爺逼的。

  「清洗者,教會專門用來對付你們這些人的聖騎士。教會現有的清洗者也不多,每一個清洗者都是身經百戰的聖騎士。能讓十多個清洗者一起出動,你恐怕已經引起了教會的注意了。」

  顧北特意說得很慢,想用剛從系統那裡得到的消息,試探米歇爾的反應。

  米歇爾沒有反應。

  顧北沒有氣餒:「你真的覺得你能在教會的眼皮子底下打開寶庫嗎?每一個家族的寶庫都有人看守,即便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掉他們,也很難沒有一點動靜。清洗者離得這麼近,他們一定會發現的。」

  他的語氣很冷靜,但心裡早已急得跟火燒了一樣。

  拜託……拜託……來點反應啊!

  他感覺像在參加政治考試,叨逼叨了一堆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東西,指望哪句話能瞎貓撞上死耗子,把這個天衣無縫的死局撞出一點生機來。他編得腦汁都快乾了。

  幸而,米歇爾終於動了。

  她轉過頭,看著顧北。那是顧北第一次看見米歇爾的樣子:昏暗的月光,兜帽罩得很嚴實,整張臉還是影影綽綽看不清楚。可那雙淡金色的眸子卻像貓頭鷹一樣,刺眼得不像話。

  野獸一樣的眼神,銳利得不帶半點溫度,看得顧北有點發毛。

  「你是誰?」

  「什麼?」顧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格蘭特·里瑟,你是誰?你什麼時候把他換走的?他在哪?」米歇爾忽然拔出匕首,架在了顧北的脖子上,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

  顧北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湧上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米歇爾的眼神像獵豹一樣,兇殘又冷漠:「別裝傻了。清洗者出動從來都是十四個人,你卻好像不知道一樣,這個倒也就算了。里瑟家族向來最自豪他們寶庫的隱蔽和特殊的打開方式,從來都不會派人看守,你卻說會有人看守。作為里瑟家族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略一停頓,她加重了語氣:「你是誰?」

  顧北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玩脫了,徹底地玩脫了。

  還是政治考試比較好,至少說錯了話不會倒扣分。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格蘭特·里瑟,他只是顧北,一個倒霉的穿越者。他不知道里瑟家族究竟是什麼鬼東西,更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寶庫要如何打開。他什麼都不知道。

  一旦米歇爾發現了這一點,自己將毫無利用價值。

  她會殺了他的。

  「超級無敵精密的智能系統,救我!」

  顧北在心裡喊道。

  「正在關機,噔噔噔噔……」

  「你麻痺。」

  回到現實中來,因為米歇爾的動作過於突然,顧北被嚇得完全沒有動作和表情,因此,倒也算是沒有露出破綻來。於是,顧北順著自己的面癱撲克臉,裝出了一幅淡定的樣子:

  「我就是格蘭特·里瑟。」

  米歇爾的眼神像一把手術刀,簡直要把顧北的五臟六腑剖出來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檢視。

  生死關頭,顧北強行冷靜下來,漠然地與米歇爾對視。

  感覺就像回到了小學,班主任惡狠狠地瞪著他,問:「你是不是沒寫作業?」,他回答:「我真的寫了,可是我不小心忘記帶了。」,班主任又說「你是不是在說謊?」,他說「我真的沒有說謊!」

  幸好他不常做作業,這副表情也練得比較熟,才能在米歇爾這麼可怕的眼神下撐住。

  時間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顧北都感覺有點餓了。

  忽然,米歇爾收回了匕首,也收起了那一身咄咄逼人的氣勢,再次恢復了之前蹲在樹枝上的雕像樣子。

  什麼情況?顧北還沉浸在自己完美的「忘帶作業」臉當中,沒有反應過來。

  他有點懵。

  「放棄吧,我不會上當的。」米歇爾這麼對他說。

  什麼鬼……顧北感覺像是在看小說的時候不小心跳過了一章,一時間有點跟不上劇情。放棄什麼?上什麼當?他是做了什麼連自己不知道的事嗎?

  他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當然,他不會把疑惑表現出來。幾經思考,他想到了一個不會露出破綻比較穩妥的試探方法:重複自己剛才說過的話,然後再看米歇爾的反應判斷情況。

  「我就是格蘭特·里瑟。」

  米歇爾似乎有點不耐煩:「你的廢話太多了,閉嘴!」

  顧北死盯這米歇爾一動不動的身影,回憶著剛才的每一個細節。米歇爾那奇怪的態度、還有自己絕望中莫名感覺到的希望……那種微妙的違和感,就像滿頭黑髮中的一根白髮,他要把它拔出來。

  忽然,他的腦中靈光一閃。

  「我不是格蘭特·里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3 AM

第九章 來自水球的反殺

  「喂喂喂,你在說什麼?你腦子壞了嗎!」

  系統突然冒出來,驚恐萬分地對著顧北喊道。

  「你不是關機了嗎?」顧北很淡定。

  「您的電腦開機時間為零點一秒,打敗了全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電腦。」系統像得了小紅花一樣驕傲,不過它的語氣也轉變得很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想死嗎,為什麼要承認自己不是本人?」

  「這不重要。」

  系統反問:「那還有什麼重要的?」

  「米歇爾的反應。」

  顧北一邊盯著米歇爾,一邊對腦中的系統說道。

  而一切,也正如顧北所預料到的一樣,米歇爾沒什麼大反應。她只是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動都懶得動,似乎對顧北的自白一點也不驚奇。

  系統沉默了,許久才幽幽道:「我開始有幻覺了,一定是你忘記給我殺毒了。」

  「……」

  顧北有些無奈。當然,也不怪系統反應不過來,米歇爾的思路太過複雜,想要跟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他也想了好半天。

  實際上,顧北是說錯了話沒錯,那兩段編出來試探米歇爾的話可謂是漏洞百出。而他說錯的話也讓米歇爾懷疑了他的身份,甚至認為他偷偷將「人質」給偷換走了。

  然而,正是因為話裡的漏洞太多,才救了顧北一命。

  因為漏洞過於明顯,米歇爾在懷疑了顧北的身份之後,很快,她的心裡又冒出來了另一種懷疑:

  這是不是陷阱?是不是顧北故意說錯話,讓她以為顧北是個冒牌貨?

  米歇爾把自己繞進去了。

  以下是顧北推導出來的,米歇爾的腦洞:

  「你不是格蘭特·里瑟,你是誰?」

  顧北忽然眼神一變,哈哈大笑起來,道:「你說的沒錯!我不是格蘭特·里瑟,真正的貴族少爺,早就被我給偷換走了!」

  米歇爾咬牙切齒:「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給我說!不然我殺了你!」

  顧北一臉奸詐:「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第一你要幹嘛幹嘛,第二你要幹嘛幹嘛,第三你要幹嘛幹嘛。而且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那樣小少爺回到自己的貴族窩,把你的消息傳出來,嘿嘿嘿嘿……」

  米歇爾深惡痛絕:「你卑鄙!」

  顧北仰天大笑。

  突然間,米歇爾倒吸一口涼氣,幡然醒悟:「不,你在說謊,你就是格蘭特·里瑟,你想騙我好讓我把你放走,你做夢!」

  顧北虎軀一震,笑聲戛然而止:「你怎麼知道的?」

  米歇爾連聲冷笑,說:「想騙過我,你死了這條心吧!」

  就這樣,不論顧北如何花招盡出花樣作死,米歇爾都打定了主意:這就是格蘭特·里瑟!就算他用嘴拉屎用鼻子撒尿,他也是他嗎的格蘭特·里瑟!

  「……大概就是這樣,所以現在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會覺得我在騙她。」顧北把他的推理解釋給了系統,最後,這麼總結道。

  系統聽完,沉默良久,說:

  「……好爛的推理。」

  「謝謝誇獎。」顧北心安理得。

  雖然描述得浮誇了些,但是他還是很確信,自己把米歇爾的思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如果不是這樣,他也想不出什麼別的理由可以解釋米歇爾那詭異的行為了。

  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其實顧北很想對米歇爾說:想太多,是病,得治。

  他也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逃過了這九死一生的劫難。

  多虧了自己功力深厚的「沒帶作業」臉。

  不過仔細想想,其中的道理也深得很。米歇爾為了那個寶庫,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還從前呼後擁變成了光桿司令。在這種情況下,「顧北是冒牌貨」這個消息,對她絕對是重大打擊。

  那意味著她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因此,她寧願相信顧北就是格蘭特·里瑟,這樣,她才有得到寶庫的希望。

  人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這樣一想,顧北忽然覺得米歇爾沒那麼可怕了。教會的追捕如影隨形,她其實和自己一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死亡的邊緣遊蕩。只不過她比自己更習慣這種狀態,因此表現得更嫻熟鎮定罷了。

  而到頭來,顧北不是格蘭特·里瑟,米歇爾一切的努力也都注定打水漂。

  悲哀。

  當然,如果顧北會先被憤怒的米歇爾虐待致死,那他是沒什麼資格在這裡可憐米歇爾的。米歇爾再怎麼可悲,也牢牢握著他的小命。

  除非……

  顧北抓住了那縷風。

  「米歇爾,那寶庫裡究竟有什麼東西,能讓你這麼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它?」突然間,顧北開口問道。

  「不關你的事。」

  米歇爾壓力應該還是蠻大的,回答得很不耐煩。

  「別這麼凶啊,我就是好奇。你都把自己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害死了,能讓法師這麼瘋狂的東西可不多,我真的很好奇。」

  顧北都感覺到了自己拿賤兮兮的語氣,他自己都有點被噁心到了。但是沒辦法,事關他的性命,他只能怎麼賤怎麼來了。

  不這樣做,他無法確認,自己的另一個「推理」。

  能夠扭轉整個局勢的「推理」。

  「沒什麼可好奇的。」米歇爾應該已經有點忍不住了。

  「怎麼會?可好奇的地方多了,你看……」顧北火上澆油。

  米歇爾忍無可忍:「閉嘴!」

  終於。

  顧北感覺自己隨著那縷風,挖開了封死的洞穴,希望的光線落上了他的臉頰。

  「你希望我閉嘴嗎?」

  他收起了欠揍的腔調,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對,你的話太多了。」米歇爾什麼都還沒有意識到。

  「那……你為什麼不親手讓我閉嘴呢?就用你之前的魔法,讓我安靜下來。『希望你不要給我徒增麻煩』,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嗎?」

  顧北的語速忽然慢了下來,他能感覺到伴隨著這些話的,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聲:「還是說,你的魔法,你不敢用了。」

  米歇爾忽然僵住了。

  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顧北知道,她不復之前的銳利氣勢了。

  從米歇爾對他態度變惡劣開始,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之前一直沒發現哪裡奇怪。在靈光一閃的那一刻,他終於想通了一切,而剛剛的故作嘮叨只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

  既然米歇爾那麼希望自己閉嘴,為什麼不乾脆再用一次束縛術把自己定起來呢?

  之前他中束縛術的時候,連話都說不了,束縛術是具備禁言這個功能的。

  經過反覆的試探和驗證,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不能用。而再結合「清洗者」的存在,應該說,是她不敢用,她怕被教會的人發現。

  據此推測,清洗者能夠感應到一定範圍內的魔法。

  先前她用束縛術的時候,安妮才剛剛離開,還沒有被清洗者殺死。因此,當清洗者感應到魔法,又見到了一身女巫打扮、打算向「里瑟家族的追兵」投降的安妮,自然把她當成了米歇爾,那個用束縛術的法師。

  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地淨化掉了安妮。

  然後,這些清洗者就以為,法師已經被消滅乾淨了,準備再巡邏一會就離開這個地方。而米歇爾,自然也就從教會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就算她以前幹過什麼壞事被追捕,現在也全算在死去的安妮頭上了。

  確實是很不錯的計劃,可以稱得上是一箭三雕了。既除掉了安妮,又擺脫了教會的追捕,還斷絕了顧北逃生的先機。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在清洗者還沒有遠離的時間段,她不能再使用魔法。

  因此,她才會不耐煩到讓顧北閉嘴,也不敢再用一次束縛術。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使用魔法,清洗者會感應得到。其實如果不是我使用了特殊的方法,就算不用魔法,教會的走狗也能嗅到我們的蹤跡。他們的鼻子靈得很。」

  米歇爾終於開了口,語氣中多了一份之前沒有的謹慎:「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樣呢?不用魔法,你以為你能從我的手中逃走嗎?」

  聞言,顧北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搖了搖頭:

  「我並不打算從你手中逃走,是你會從我身邊逃走。」

  米歇爾有些疑惑:「你什麼意思?」

  顧北不說話,而是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伴隨著一陣微妙的波動,一句咒語,從他的口中被說了出來。

  是水球術的咒語。

  顧北的意識空間,淺藍色的三角字符輕輕振動。無聲的音符從他的靈魂中傳出來,第一次在天地間迴蕩了起來。在某個未知的空間角落,水元素潮汐一樣湧動,像聽從某種意志的指揮,於虛空中浮現,在他的掌心不斷地凝聚起來……

  轉眼間,一個水球浮在了顧北的面前。

  一個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弱不禁風的水球,一個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水球,卻彷彿凍結了時空,讓萬事萬物不由得為之顫抖。

  水球上,倒映著顧北勝利的笑容。

  「這一次,可沒有人能為你當替死鬼了。」他看了看騎士們離開的方向,有些戲謔地說,「清洗者要來了,你該逃了。」

  米歇爾望著那枚小小的水球,徹底地陷入了震驚。

  她利用顧北不知道「清洗者」的存在算計了顧北一回,然而,顧北也利用米歇爾不知道他會魔法的情況,反將了米歇爾一軍。

  清洗者在感應到了水球術之後,會重新開始追捕,而米歇爾想帶著顧北這個拖油瓶在追逐之下脫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能撇下顧北,自己一個人逃跑。而顧北只要作出一付無辜的人質樣子,清洗者就會把他救回里瑟家族了。

  當然,米歇爾也有可能在暴怒之下,把顧北殺掉,但他感覺這個的可能性不高。背負上謀殺貴族的罪名,她的壓力只會更大。「清洗者」可不是省油的燈,把顧北留在這裡,還可以拖延一下他們追捕的速度,米歇爾才有脫身的機會。

  就這樣,顧北成功逃生,米歇爾竹籃打水一場空。

  簡直……完美。

  在力量完全不能對抗的情況下,顧北通過不斷示弱,成功地將局勢引導成了智力的博弈,最終,利用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砝碼,扭轉了整個勝負的天枰。

  他還能說什麼呢?

  芝士就是力量。

  「哈哈哈哈!看到了沒有,誰他麼是水貨。就算只靠著一招水球術,我照樣能反殺!老子真他麼機智!」他在心裡對著系統一陣狂吼。

  「……」

  系統沉默,突然發了一個擦汗的QQ表情到他眼前。

  「你他麼還能發表情,不公平!」顧北愣了一下,憤憤不平地說。

  系統像是死了一會機,才緩緩出聲:

  「我勸你別高興得太早,依我看,她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正如系統所說,米歇爾似乎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

  她瞪著顧北,一字一頓、是真的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誰說我沒有替罪羊,只要把我的袍子披在你身上,清洗者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家的少爺,他們會把你淨化得乾乾淨淨!」

  而顧北也毫不意外:

  「是啊,你確實可以這麼做。」

  但是,正如系統所說,米歇爾沒那麼容易放棄。

  她不會放棄寶庫的。

  而自己,這個格蘭特·里瑟的身份,是米歇爾獲得寶庫的最大希望。

  想要得到東西,她可不能弄死顧北,否則她只能再策劃一次綁架行動了。很顯然,第一次就搞得這麼焦頭爛額,再來一次?她再上哪去找兩個炮灰來用?

  她也不可能帶著顧北接著躲避清洗者。就像先前的行動一樣,顧北會拖慢行進的速度,而清洗者的速度又那麼快。帶著顧北,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騎士們追上。

  她只能放顧北一條生路,寄希望於和顧北合作。雖然這個希望怎麼看都不太靠譜。

  不論如何,這一次,主動權已經掌握在顧北手裡了。

  「米歇爾女士,不如……我們現在來商量一下新的合作方式吧。」他學著米歇爾之前那慢條斯理的語氣,這麼說道,「你放我離開,作為交換,我會為你取得寶庫裡的東西。想想看,這可比你拖著我在這裡抱頭鼠竄有效率得多。」

  米歇爾沉默片刻,終於,嘆了口氣,道:

  「你贏了。」

  時隔五個多小時,顧北再一次聽到了這句話。

  不過這次,他知道自己不會被打臉了。

  麻痺!終於活下來了!

  好像在無邊的黑夜中攀爬了半生,經歷了無數絕望和困苦,強嚥下每一股窒息的衝動,直到手腳麻木每一根肌肉纖維都顫抖著崩裂。

  他終於看到了黎明的第一道光。

  那種心情,就跟交了最後一科的卷子的高考考生一樣。

  他可是貴族家的天才少爺,只要度過了這一關,以後,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過不完的紙醉金迷。與穿越前苦逼兮兮的平民生活相比,他這算是投了個絕世好胎了。

  他正這麼想著……

  「小心!」

  系統突然出聲提醒道。

  顧北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拳頭就像閃電一樣朝著他衝了過來,砰的一下,正中左臉。

  臥槽!什麼鬼?

  在一種非常突兀的情況下,米歇爾用她那不可思議的怪力,在顧北的臉上狠狠地來了一拳。要知道,米歇爾能夠單手將顧北像拎包一樣拎上樹,她擁有的力量不可小覷。

  而這一拳,又伴隨著被設計的憤怒,實在得不行。

  因此,顧北只感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在不省人事的前一刻,他隱約聽見系統說:

  「這,才是真正字面意義上的『打臉』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4 AM

第十章 夢遊的髒東西

  昏昏沉沉之中。

  顧北又做了一個夢。

  時間回到上初中的時候。昏昏欲睡的下午,英語老師還留著波波頭,站在講台上,背過身寫板書。粉筆用力地撞擊在黑板上,發出沉悶厚實的響聲。

  感覺頭昏目眩的。

  顧北卻看不清黑板上寫了些什麼,周圍的一切都像失了焦一樣。他只能注視著英語老師背上,衣服凸起的痕跡。好像其他事物都漸行漸遠,只有那粉色毛衣下凸起的扣帶,連細節都那麼清楚。

  顧北看得愣了神,脖子和臉頰有些發癢。

  這時,英語老師轉過身,露出一張四十多歲的大叔臉,帶著眼鏡塗著口紅,那是他的老闆。

  老闆又指著顧北,大喊一聲:「巴拉拉能量,變身!」

  「……」

  顧北再次被嚇醒。

  第二次從詭異的夢中醒來,他感覺像擠了兩個小時的地鐵,想吐。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他沒有被綁在什麼奇怪的地方,也沒有渾身的疼痛。只有他的左臉隱隱作痛,好像有點腫起來了。

  左臉……

  顧北漸漸回過神來,想起來了前因後果。

  他被米歇爾在左臉狠狠打了一拳,然後……然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了。他應該是被打昏了,做了那麼一個奇怪的夢,最後在這裡醒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

  他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漆黑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見,那一瞬間他都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瞎了。他又活動了一下四肢,一切無礙,身下躺著的東西還軟綿綿的。

  有點像自己的小床。

  他又穿越回去了?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夢?

  他又仔細感受了一下,不,這裡不是他家。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鐘擺聲,他家可沒有這樣的老式機械鐘。而且這床的質感和宜家價位上千的樣品床更像一點,他在店裡感受過好多次了,他才買不起,所以這裡肯定是什麼別的地方。

  「喂,有人嗎?」

  想了想,顧北還是打算謹慎一點,於是說道。

  半點回應也沒有。

  顧北又在自己的腦海中呼喚了一遍,想著系統可能會知道點他不知道的東西。然而奇怪的是,系統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要不是意識空間那枚藍色三角字符依然閃耀,顧北都要以為自己撞鬼了。

  不過那枚字符也說明了,一切並不是一場夢,他並沒有穿越回去。

  既然他還處在這個世界,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問題:米歇爾打暈他之後,做了什麼?

  經過五分鐘的冥思苦想,他發現干躺在這裡是什麼也解決不了的。不管怎麼樣,他反正是活下來了,米歇爾沒有殺掉他,也沒有陷害他讓清洗者殺掉他,那就是好事。要知道,在用出水球術的時候,雖然知道米歇爾需要自己,但顧北心裡還是有點沒底的。

  萬一呢?萬一米歇爾真的心一橫下手了呢?

  不過,他現在還活著,那就說明了一切。

  想到這裡,顧北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他這條命也算是撿來的了,又何必這麼畏首畏尾的?反正米歇爾還需要自己,就算自己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她又能把他怎麼樣?

  於是,顧北起了床。

  床邊擺著鞋子,他摸摸索索地穿好了。同時,他還發現床邊放著一個鐵製的東西,硬邦邦的。他拿在手裡感受了一下,還挺沉的,有點像個罐子之類的東西。

  顧北心中一動,帶上了它,當作防身的武器。

  往前走了兩步,他忽然摸到了一扇門。

  門上有個把手,感覺和現代有點像。顧北試著轉動把手,門打開了,隱隱約約的光線透了過來。顧北心中大定,任誰半天什麼也看不著,那心裡肯定也是會發怵的。

  雖然這隱約的光線未免太隱約了。

  藉著微弱的光線,顧北看著門外。這裡似乎是一個別墅一樣的大房子,門外是長長的走廊,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氣。走廊盡頭有扇窗戶,月光從窗戶透進來,才顯得這裡不那麼陰森。

  又是一個黑夜。

  四周很安靜,好像這裡的人都已經睡下了。

  這是哪?

  有點像歐洲電影裡十六十七世紀貴族住的房子。

  想了想,顧北又往外走了兩步。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低低的聲音卻忽然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嗚……嗚……嗚……」

  顧北嚇了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忙轉身看去。

  只見走廊的盡頭處,一個人形的東西向他緩緩走了過來。為什麼要說那是一個東西?因為走廊光線很差,完全看不清楚,而那玩意的姿勢又很奇怪,左搖右晃的,像個喪屍,根本不像個正常的人類在走路。

  而這聲音,放在植物大戰殭屍裡也不會有違和感。

  「臥槽,見鬼了?」

  顧北有點慌。他感覺這個世界的設定又有點不太對勁了,之前不是法師和教會之類的玩意嗎?怎麼現在連喪屍都冒出來了,莫非這小說的名字叫「末世病毒之大法師」之類?

  他感覺自己有點被雷到了。

  那個人影漸漸靠近了他。在黑暗中,顧北也看不太清楚東西,也不知道對方的臉是不是爛得跟特效化妝一個樣。不過,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回憶起那些他看過的喪屍電影,突然覺得,眼前這玩意應該沒那麼可怕。

  看這樹懶一樣的移動速度,能厲害到哪裡去?

  於是,顧北鎮定下來,舉起手中的重物,靜靜地等待它過來。半分鐘之後,他感覺距離差不多了,於是,他把罐子向著那玩意的頭部狠狠地扔了過去!

  哐!

  一聲巨響,顧北聽著都感覺腦殼有點疼。

  那玩意的動作突然停住了。顧北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個身影,害怕重物砸腦袋會不管用,畢竟這重物其實也說不上特別重。以他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素質,拿得動的重物可不多。

  萬一它不怕這玩意,自己該怎麼辦?

  總不能用水球術砸死它吧?他可沒聽說過喪屍有怕水的。

  就在顧北忐忑不安地盯著看的時候,一聲慘叫,從那個身影口中發了出來。

  「嗷——!」

  那是多麼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像老貓被兩百斤的胖子踩中尾巴,響徹了整個房子。所有房間的燈刷的一下亮了起來,門一個接一個地打開,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寂靜的夜晚一下嘈雜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誰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大吵大鬧的?」

  「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呢。」

  「……」

  黑暗被驅散開,顧北也得以看清周圍的一切。

  站在他不遠處的那個奇怪身影,是一個金髮的男子。他穿著絲綢的睡衣,臉上帶著震驚的表情,褐色的不明物體從他漂亮的捲髮上滴落,在他潔白的睡衣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蜿蜒的痕跡。

  「啊哦……」

  見狀,顧北露出了不太妙的表情。

  原來,這個世界的設定沒有那麼奇怪,那是個人,不是什麼喪屍。

  原來,他拿來防身的罐子,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罐子。

  ……就暫且稱之為這個世界的「夜壺」吧。

  房子裡的人漸漸聚集到了這裡,大部分是穿著粗麻衣的男男女女,還有幾個穿著絲質睡袍的人。他們大都睡眼惺忪,然而當他們來到這裡之後,迷濛的眼睛都在一瞬間瞪得巨大。

  伴隨著人漸漸聚齊,嘈雜的房子反而漸漸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盯著那個金髮男子的身影,摒住了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噗呲……」

  顧北有點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他知道不對,馬上憋住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憋笑憋得有點難過。

  金髮男子回過神來,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不明物體。他瞪著顧北,聲音顫抖得像被割喉放血的公雞:

  「你、你、你、我、我、我、草、草……」

  顧北努力忍住笑,臉上作出悲痛的表情。

  只見金髮男子臉憋得通紅,胸口不停地起伏,眼睛裡都快瞪出血絲了。他像是想把話說完,但一切憤怒與悲傷都卡在了喉嚨口,他就是說不完那句話。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顧北友善地問道。

  金髮男子似乎更激動了。他都開始抽抽了,像個樂隊指揮一樣指著顧北抖了半天,頭髮上和衣服上的不明物體更是四處飛濺。

  「你不要激動,深呼吸,慢慢來。」顧北覺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金髮男子似乎得到了安撫,深深了吸了一口氣。

  然後,還來不及把氣吐出來,他兩眼一翻,噗通一聲暈倒了。

  「……」

  死寂。

  落地可聞針鳴的死寂。

  人們的目光在顧北和暈倒在屎泊裡金髮男子間徘徊,還時不時面面相覷一會,似乎一切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他們就像中了束縛術,一動不動,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令人尷尬的沉默。

  以及……令人尷尬的氣味。

  就在這時,一個機械音不合時宜地在顧北的腦子裡響了起來:

  「哇,這人吃屎誒。」

  系統的襲擊有些突然,顧北忍不住笑出了聲。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顧北的身上,像在看動物園裡的稀有動物一樣。顧北感覺像是被十盞浴霸同時照上了,壓力倍增。

  關鍵是他們看也就罷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搞得顧北神經有點緊張。

  他感覺自己得說點什麼了。

  「那個……都這麼晚了,大家怎麼還不睡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5 AM

第十一章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少爺,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弗爾先生這裡還是交給我們處理吧。」

  終於,在歷經了漫長的沉默後,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化解了尷尬的場面。

  少爺?

  顧北心中一動。

  「嗯,那就拜託你了。」

  莫名男子暢遊在屎與翔的海洋固然很精彩,一般人總會多看幾眼,再拍個照片發微博上熱搜。但是作為始作俑者,他可沒辦法置身事外幸災樂禍,還是早早脫身比較好。而且說實話,顧北並不關心這個男的什麼情況,半夜出來裝鬼被淋一身排泄物也是自作自受。

  這都不是重點,更重要的,是顧北自己的處境。

  看周圍這些人的樣子,再看這個房子的裝潢,對於眼下的情況,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他回到了里瑟家族。

  雖然對於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非常疑惑,也擔憂自己會不會露出假冒「少爺」的馬腳,但是不管怎麼說,自己安全了,至少暫時地安全了。這一點讓他還是感覺鬆了一口氣。

  在那位管家的指揮下,人群中走出幾個女僕樣的人,拿著木桶和抹布,開始清理金髮少年和他「沉溺」於的屎泊。圍觀的人群也漸漸的散去,各回各家,不過看他們的表情,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會成為他們很長時間的焦點話題了。

  顧北也回到了房間。

  他躺回了那張他最開始醒來的床上。

  他有太多的東西要去消化了。

  「超級精密的無敵人工智能,你能夠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他對著腦海中的系統發問,「還有,我剛剛叫你的時候,你究竟跑到哪去了?」

  系統沒說話。

  「別給我裝死,我知道你聽得清清楚楚。」

  「等燈等燈,正在開機。」伴隨的耳熟的音樂聲,系統聽上去無辜得很欠揍,「您好,初次見面,請問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嗎?」

  顧北額頭上開始有青筋暴起:「裝傻是吧?」

  他感覺自己就像動漫裡的人物一樣,青筋像十字一樣在他額角閃爍著顏藝的光輝。

  「……我錯了。」系統變臉的速度令人歎為觀止,「數據庫裡的信息爆炸了,我剛剛專注於處理那些數據,沒有及時對你反饋,對不起。」

  顧北的怒火這才稍稍平息。想了想,他接著系統的話問道:

  「數據庫怎麼了,又多出來了什麼信息?」

  系統回答:「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在清洗者抽取你的記憶的時候,那些記憶突然全部冒出來了。信息量實在太大,數據庫處理不了所以崩潰了,我用了整整三天時間才修復好。」

  顧北感覺這句話的信息量也有點大。

  清洗者抽取自己的記憶?什麼鬼?

  整整三天又是什麼情況?

  看樣子,在他暈倒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確實發生了相當多的事情。

  「清洗者為什麼會抽取我的記憶,是他們送我回到這裡來的嗎?」顧北問道,「還有,米歇爾呢?她就這麼放過了我?」

  系統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嬌羞:「你的問題好多啊,系統又要崩潰了呢。」

  顧北的青筋再次暴起。

  「打暈你之後,米歇爾逃走了。」系統的語氣瞬間恢復正常,「清洗者很快趕過來,把你帶走了。他們對你展開了整整兩天的調整,好像還用某種方法侵入了你的記憶。」

  顧北感覺有點驚悚:「侵入了我的記憶?那他們沒有發現我學會了魔法?」

  要是教會的人發現了什麼,那豈不是要完蛋。

  「沒有,你還挺走運的。」不知道為什麼,系統聽上去好像有點嫌棄,「在他們侵入記憶的一瞬間,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一下子全部冒了出來,被他們給讀取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好像沒有發現你來到這個世界後的記憶。他們以為你只是被女巫綁架,被安妮虐待到昏厥,然後就被他們給發現了。所以最後,他們把你安全送回了里瑟家族。」

  聞言,顧北鬆了一口氣。

  沒被發現就好。

  關於那個用水球術把清洗者引來,然後借助清洗者脫身的計劃,其實是存在很多漏洞的。萬一清洗者有什麼特殊手段,發現了自己也會使用魔法,那自己的結果肯定也是死翹翹。

  他只不過走投無路,才想出來這麼個辦法,其實很大一部分心態只是嚥不下這口氣,不想讓米歇爾得逞。在召喚水球的瞬間,他心裡也是忐忑得不行,生怕小命就這麼夭折了。

  還好,一切進行得比他想像中還要順利。

  雖然對於米歇爾為什麼這麼輕易地放過自己,顧北還是相當疑惑。不過既然米歇爾都這麼做了,他還想這些幹嘛呢?當自己人品爆發不就好了。

  謝天謝地,倒霉了這麼久,他終於走運了一回。

  「不要高興得太早好嗎,你今天又闖了一個大禍。」系統似乎有潑冷水的習慣,很不招人待見,「今天那個被你潑了一身屎尿屁的男的,他好像也蠻有來頭的。」

  「……他是什麼人?」

  「迪克·弗爾,弗爾家族的長子。」系統答道,「弗爾家族也是在王都非常有聲望的貴族,他們的先祖是非常出名的宮廷藝人,在噴火表演的時候不小心燒死了準備行刺國王的刺客。國王很高興,賜予了他們貴族的地位。發展至今,弗爾家族已經包攬了整個王都的娛樂產業,勢力非常大。」

  顧北想了想,問:「跟里瑟家族比呢?」

  「稍微差一點吧。」

  「那怕他個鳥啊?」

  「……」系統啞口無言。

  顧北現在的處境可微妙得很,他確實沒空理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家的紈褲子弟。此時此刻,他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成功地扮演格蘭特·里瑟。

  他畢竟不是這位「少爺」本人,萬一露出馬腳被人發現,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誰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會怎麼看待穿越?就教會那個嚇人的樣子,自己被當成惡魔使徒,綁在十字架上活活燒死?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誰讓他比較倒霉呢,沒有直接繼承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這才多出了這麼一個苦惱。而且在被米歇爾懷疑過一次後,他對自己的演技有點沒自信。

  因此,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融入這個世界,融入里瑟家族。

  這才是眼下最性命攸關的大事。

  「你剛才不是說,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出現在了數據庫裡嗎?」想了想,顧北對系統這麼說道,「把關於『我』的一切都告訴我。」

  系統遲疑了一下,說:「那也太多了,就算說上一個月也不一定說得完。」

  顧北有些無奈:「你不會簡化一下啊?先把那些最基本最重要的東西告訴我,讓我不會在別人面前露餡,細枝末節就不用管了。」

  「那好吧,請稍後,正在整理數據……」

  伴隨著一系列奇怪的電子音效,系統再次沉寂了下來。顧北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也大概知道了這個系統的功率不怎麼樣。於是,他只好耐心等著系統的「簡化版記憶」出爐。

  想到自己那台小本本不可思議的卡頓程度,又想到那老牛拉車一樣的CPU可能遺傳給了系統,顧北的心情十分沉痛。

  他該在穿越前換一台電腦的。

  一切又歸於沉寂,顧北發現這段時間有些尷尬。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實在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於是最後,他決定繼續睡覺,以此熬過系統整理數據的漫長時間。

  畢竟是深夜,他總不好又跑出去亂逛,萬一又碰著一個夢遊的神經病怎麼辦,他總不能又潑人家一臉屎吧。

  這種情況下,能晚點面對里瑟家族的人,多點準備時間,總是好的。他還計劃著明天早上多賴一會的床呢。

  「睡覺啊……」

  自己似乎剛睡了三天三夜吧。

  完了,好無聊,睡不著……

  他忽然格外思念自己的手機。從前晚上睡覺前,他都會關了燈躺在被窩裡,拿出手機刷刷微博看看小說,漸漸地就睡著了。可現在當他下意識往床頭摸的時候,才忽然明白,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他早就不在那個世界了。

  之前在女巫的挾持下,他根本沒有時間想到這些。而現在,壓力暫時遠離了他的肩頭,種種複雜難言的情緒,便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一股腦冒了出來。

  他穿越了。

  他離開了那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從前的生活總是令他厭倦,他總想著有一天,自己會去到另一個地方,過上更有意義的生活。可現在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他卻感覺像鞋子裡進了石子,有點被硌著了。

  沒辦法,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前腳他還坐在自己租來的小屋裡,後腳睜開眼睛,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有些無奈的嘆氣聲,從顧北的床邊沉了下去。他翻了個身,木然地瞪著眼睛,瞪著天花板上一片空茫的黑暗。

  「真的……回不去了。」

  正當他躺在床上,試圖入睡又睡意全無的時候,一聲十分輕微的門鎖轉動的聲音,忽然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失眠的時候,再細小的聲音都會被放大成晴天霹靂。

  什麼情況……

  顧北迷糊了一下,但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有人在撬他的房間門鎖!

  進賊了?

  到底又在搞什麼鬼?

  從莫名的人生惆悵中恢復過來,意識到眼下的情況,顧北也有些無語了。他才來這裡不到半天,為啥還能搞出這麼多么蛾子?還讓不讓人過個安生日子了?

  無奈之下,他決定先觀望一下,看看這人到底想幹什麼。於是,他緊閉雙眼,調整呼吸,假裝自己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

  他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很快,他聽見了門打開的輕響和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他的神經也一下子緊張起來了。很顯然,對方這麼偷偷摸摸,只能說明這傢伙不打算幹什麼好事。真要是好人,那進來前總該先敲門吧?

  如果對方真的有惡意,自己該怎麼辦?

  顧北沒有急著出聲大喊救命,他覺得這事有些詭異。

  直覺讓他耐下了心。

  很快,那陣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停在了床邊。

  因為無法睜開雙眼,他只能憑藉著某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努力地感受著那個人的氣息。究竟是惡意還是善意?究竟是強大還是弱小?

  時間彷彿都漸漸停滯了。

  隱隱有種奇妙的感覺。

  伴隨著注意力的愈發集中,忽然,像是針尖碰觸到了泡沫,在他意識空間的深處,藍色三角字符發出了「叮」的一聲輕響。

  一道波紋掃過整個世界,一切都煥然一新。

  他突然發現,自己能感受到周圍空氣中游離的水蒸氣了。原本疏離的「水」在一瞬間與他親近了不少,他能與它們對話,收到它們的反饋,彷彿每一滴細小的水分子都在他的腦海中活潑地跳動。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顧北好像擁有了一雙全新的眼睛。不用睜眼,他就能夠通過對水元素的感應,「看見」這附近的一切。雖然目前這種「看」還很模糊,大概是八百度近視摘了眼鏡的水平,但這種感覺仍舊妙不可言。

  他就像第一次睜開雙眼的嬰兒,興奮地感受著全新的世界。

  他已經感應到了那個站在他床前的人。

  伴隨著顧北對這種感應的逐漸熟悉,對方的形象也開始詳細起來:應該是個成年男性,身高……似乎有一米八左右,身形卻其瘦無比,是個竹竿似的人。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可能是因為初次使用這種感應,面容之類的細節,他再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了。

  那個人就那麼站立在那裡,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最初的新奇感漸漸消退,顧北開始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他可以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危機——來者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殺意。

  但他沒有打草驚蛇。因為他還隱約感覺到,這個人並不是很強大,再加上水元素感應法的出現讓他安心不少。於是,他決定等下去。

  這裡可是里瑟家族的地方,對方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他又為什麼會衝著自己來?

  顧北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總之,對方出現得太過突然,他要看看,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哇啊啊啊!別睡了快醒醒!這個人要殺你啊!」

  一聲超大分貝的機械音,以那種早晨六點半鬧鐘的殺傷力,把顧北從頭到腳震了個激靈。那是本來在整理資料的系統,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冒了出來。

  系統冒出來並不是關鍵。

  關鍵是,受這一聲影響,顧北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就徹底地懵逼了。

  通過自己那嚇得睜開了的眼睛,顧北可以看見,在這一片黑暗中,有一雙反著光的眼睛,正呆呆地看著自己。同時,還有一把反著光的匕首,也正對著自己。

  那雙眼睛看著他,眨了幾下。

  他也看著那雙眼睛,眨了幾下。

  「……」

  媽的,炸了。

  殺千刀的系統,吃泡麵沒有調料包,生兒子沒肚臍眼。

  顧北注視著那雙眼睛,深吸一口氣,露出和善的眼神,說: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這位同志,您也出來散步啊?」

  說著,他還驚恐地掃了那亮閃閃的匕首一眼,忙不迭地又補上一句:

  「大哥,您的水果刀真別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6 AM

第十二章 本傑明和格蘭特

  在短短的一瞬間,顧北設想了無數種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陌生男子大驚失色,轉身就跑;也可能是對方揮舞著匕首朝他撲過來,他與對方基情肉搏;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是家族裡的其他人衝進來,將陌生男子直接制伏……

  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刃,顧北對於這個人潛入的用意也明白得一清二楚了。

  不懷好意,豈止是不懷好意?

  殺人放火還差不多!

  在這猶如凍結一般的短暫時刻,顧北的腦子卻突然飛快地轉了起來。該怎麼辦?跟他拼了?算了吧,以自己穿越過來的這副小身板,剛正面無異於自殺。

  大聲求救嗎?貌似是個可行的辦法,至少比用水球砸死對方要好,就是不知道這附近的守衛工作效率怎麼樣,趕不趕得及救援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大聲呼救的時候,這個拿著匕首的陌生人卻做出了一件完全超出他設想的事情。

  對方回答了顧北的話。

  「不是的,我睡得很好,也不喜歡散步。這個不是水果刀,這是匕首。我沒用它切過水果,用它切水果應該很不方便。」

  「……」

  要、要幹嘛?

  這個人是在跟他聊天嗎?要不要跟他討論一下哪款水果刀比較好用?

  顧北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你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這來?」

  是系統,在顧北的腦海裡問了出來。一時懵逼的顧北也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也跟著說出了口,在現實中對著陌生男子這麼問道。

  陌生男子的回答乾脆又直接:

  「我是個刺客,刺客都是晚上才出來殺人的。」

  「……」

  顧北再次被對方的話噎到。

  是的,刺客確實都是晚上出來殺人的。你說得很有道理,我選擇死亡。

  「啊,他好棒,最喜歡這種乾脆又直爽的人了!」系統突然冒出來,沒由來的感嘆讓顧北很想吐血,恨不得啟動360把它強行卸載掉。

  顧北感覺現狀有些詭異,白花花的匕首還是對著自己,雖然對方暫時還沒有動手的準備,但是接下來會怎樣,誰知道呢?對方的腦回路顯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現在該怎麼辦?看這位刺客先生的眼神,好像……在等著自己把話題接下去?

  為了防止冷場之後對方馬上下手,他只能硬著頭皮聊下去了:

  「那……你要殺誰呢?」

  話一出口,顧北頓時很想打死自己。

  他沒話找話的能力也是爛到一種境界了。

  如果對方接下來回答:「我是來殺你的啊。」他就只能說:「那你為什麼不動手呢?」那麼對方肯定會說:「哦,那我動手了。」於是一陣刀光劍影,勝敗乃兵家常事,請大俠重新來過。

  再一次,顧北發現自己花樣作死的能力真是滿分。

  他再次準備求救了。

  然而,他早該意識到的是,這位刺客先生的回答他是永遠預料不到的。

  「我是來殺本傑明·里瑟的。」

  顧北一愣,衝到嘴邊的「救命」又被硬生生嚥了回去。

  本傑明·里瑟……

  誰啊?

  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整個事件再次來了一個大拐彎,開始朝著他一無所知的方向發展了。

  「我不是本傑明·里瑟,我是格蘭特·里瑟。」顧北摸不著頭腦,有些謹慎地答道。

  聽了這話,刺客似乎也有些疑惑。他放下了高舉著匕首的手,皺起眉毛,用另一隻手撓了撓腦袋,望著天花板,一副《出師表》背到一半卡殼了的模樣。

  顧北感覺很詭異,很懵逼,所以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對方。

  對方思索了好一會,終於,放下了撓頭的手,說:

  「哦,對不起,我好像走錯了。」

  「……」

  什麼鬼?

  那一瞬間,顧北都開始懷疑自己其實並沒有失眠,已經睡著了,而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如果真的是夢,那這絕對是他做過最荒誕的夢了,比他老闆的「巴拉拉能量」還扯淡!

  老天爺,或者別的什麼神,你他麼玩我?

  「那你知不知道本傑明·格蘭特在哪個房間啊?」

  刺客先生問得很誠懇。

  「……不知道。」

  「這樣啊,那我走了。不好意思,再見啊。」

  「……一路順風。」

  刺客收好匕首,對著顧北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走了。

  他輕輕地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

  雖然沒有衣袖可以揮,但從他那彎起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來,在他告別的時候,面罩底下一定是一個淳樸而真摯的笑容。就更不用說他還順手把房門給關好了……

  顧北只覺得槽點太多,竟不知從何吐起。

  「啊,他真是個善良的好人。」系統說。

  「……你可以去當他的系統。」顧北說。

  說真的,如果這位刺客先生和這個蛇精病的系統可以聊天,這倆一定特別合得來。

  「不行,這人的智商還是不太行,連自己要刺殺誰都搞不清楚。當他的系統,那不是浪費了我一身的才華。」

  顧北不太想理會持續發病的系統。

  從那種荒謬的感覺中脫身出來,他忽然又多了幾分憂慮。雖然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危險過去了,但是這裡都進刺客了,雖然這刺客是不怎麼靠譜,可難道自己要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這個所謂的大家族,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安全保障了?

  還有,那個叫「本傑明·里瑟」的傢伙該怎麼辦?從姓氏上就可以看出來,這人也不會是什麼阿貓阿狗。這位刺客萬一真找對了路把人殺了,又該怎麼辦?

  「我們得阻止他。」

  想到這裡,顧北忽然對著系統這麼說到。

  「他都走了,其實你真的沒有必要再自己湊上去,給自己找麻煩。」系統卻勸道。

  「不是我給自己找麻煩,萬一他真的把那個叫『本傑明·里瑟』的殺了怎麼辦?我總不能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吧。」顧北解釋道,「家族裡死了人,他們一定會仔細調查的。如果他們發現刺客還來過我這裡,那我不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因此,雖然他才剛到里瑟家族,不想多生事端,但也只能多管閒事了。

  更何況,一般情況下發現了刺客,把大家都叫起來難道不是正常的反應嗎?總不能因為這個刺客不太正常,還跟自己強行聊了會天,自己就也跟著變得不正常了吧!

  「你不用擔心這個,不會有別人被他殺掉的。」系統卻說得異常篤定。

  「為什麼,你怎麼能肯定?」顧北皺眉。

  「因為你就是本傑明·里瑟啊,他要殺也是殺你,怎麼會去殺別人。」

  「那倒也是……」

  因為系統聽上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顧北也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什麼時候成了本傑明·里瑟,你的硬盤裡裝的都是翔嗎?」顧北很無語。

  系統卻停頓片刻,開口,語氣裡洋溢出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相信我,你就是本傑明·里瑟。」

  顧北雖然不是很想理它,但又不好什麼都不說,還是反問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米歇爾說我是格蘭特·里瑟?」

  系統信誓旦旦地說:「她搞錯了。」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就憑你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

  系統炫耀似的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十分篤定的語氣接著說道:「根據記憶,你是家裡的長子,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的父母為你取名為『本傑明』,意為最受寵愛的孩子。在你成長的十六年間,所有人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你,你沒有改過其他的名字,更沒有用過什麼別的假名或暱稱。歸根結底,你就是本傑明·里瑟,那個刺客要殺的人就是你。」

  「……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

  顧北有些傻眼。

  搞什麼?他還以自己穿越過來的名字是格蘭特·里瑟,結果現在卻告訴他是本傑明·里瑟?那些亂七八糟的西方人名本來就難記得很,這麼一來他更是頭都要大了。

  他倒沒再懷疑系統的話。畢竟系統都說得這麼詳細了,又有原主人的記憶作保證,就算它不怎麼靠譜,也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自己真的是本傑明·里瑟。

  然而,新的疑問也產生了:為什麼米歇爾又會把自己的名字弄成格蘭特?她那麼精明的人,總不至於把人的名字都搞錯吧?

  奇怪得很。

  「那格蘭特·里瑟又是誰?」想了想,直覺讓顧北問出了這個問題。

  「那是你的親生弟弟。」系統答。

  聞言,顧北眉毛一挑,不由得有些驚訝。

  而系統也繼續介紹:「在你出生一年後,你的弟弟也出生了,你們的父母為他起名為格蘭特·里瑟。你與你的弟弟在這裡中一同長大,感情也還不錯。」

  弟弟……

  顧北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千萬不要告訴我,這裡上演的是那種天才弟弟廢柴哥哥,然後我又穿越到哥哥身上的戲碼。」顧北有些不安,他看過不少類似設定的小說,只好祈禱自己的穿越沒有那麼的狗血。

  「你也沒有笨到無可救藥嘛。」系統的聲音歡快得有些欠揍,「你猜的沒錯。你弟弟出生的那一天,聖光從里瑟家族的屋頂升起,貫穿了大半個王都,落在教堂廣場中央神像的指尖。凌晨的大教堂傳出了七下鐘聲,以此寓意新時代的開啟。在百日的洗禮之中,你弟弟被檢測出有極高的神術天賦,被喻為未來的大主教,甚至是教皇的接班人。」

  「……那我呢?」顧北抱著那一點點還沒破滅的希望,問道。

  「在你的百日洗禮之中,你被檢測出毫無神術的天份,讓整個家族都大為失望。不僅如此,在後來的日子裡,你慢慢顯現出身體的脆弱,疾病纏身,比小你一歲的弟弟還要瘦弱,連當騎士的希望也滅絕了。因此,在王都的貴族圈子裡,你成了里瑟家族最大的笑柄。」系統的聲音難得聽起來那麼客觀嚴謹。

  「……」

  顧北恨不得一頭撞死。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答案,他還是挺無奈的。本來聽米歇爾那些話,他還以為自己穿越過來的這個身份是個什麼天才,沒想到,這個世界對自己的惡意還是一如既往。

  活在天才弟弟陰影下的廢柴哥哥,想必在這個家族裡面的日子也不好過吧。尤其聽系統的介紹,作為家族的笑柄,自己的地位恐怕好不到哪去。

  估計米歇爾也是一時眼花,把自己當成了弟弟給綁架了,這才鬧出這麼些無妄之災。這位本傑明·里瑟本人也真是夠倒霉的。當然,他被安妮打死了,這份倒霉就留給自己了。

  說好的苦盡甘來呢?坑爹啊這是!

  不過顧北並沒有讓失望的情緒存在太久。

  「算了,管他呢。」

  他是要當大魔法師的人,神術天賦什麼的都見鬼去吧。至於身體的虛弱,自從意識世界三角字符的形成,他就感覺到有一股濕潤的氣息時常滋潤著自己的身體,那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已經好很多了。因此,這一點他也無需擔憂。至於別人的鄙視,那就讓他們鄙視吧,何必在意那些人是怎麼看的。

  廢柴就廢柴,哪本小說的主人公不是廢柴?

  嗯……這麼想想,自己還真是有夠樂觀的。

  顧北發現自己確實樂觀得有些離奇了。可能是受那位刺客先生的影響,他的腦回路也變得不太正常了起來,就這麼一會,他便把那幾個糟糕消息的影響拋到了腦後。

  有種撞到了頭的歡快感。

  ……嗨起來?

  「別太樂觀好嗎,那個刺客,你又打算怎麼辦?」系統再次發動被動技能潑冷水。

  哦……

  那是來殺他的刺客,不是他快樂的小夥伴。

  再次冷靜下來之後,顧北很快意識到了危機。雖然對方不是什麼靠譜的傢伙,但這位刺客的存在便已經證明了一個事實:有人想殺了自己。

  會是誰?

  他只是一個廢柴貴族,沒什麼地位也沒什麼能力,就算會被人瞧不起,也絕不會有人專門想殺自己。反倒是那個天才弟弟,更容易被有心人給盯上吧。

  很蹊蹺。

  究竟是誰,會對自己這個家族笑柄惡意這麼大?他得趕緊把這個人找出來。他可不想以後的日子過得提心吊膽,隨時擔心會不會有人在自己背後捅刀子。

  「那個簡化版的記憶,你應該弄出來了吧。」想到這裡,顧北對系統問道。

  想找出幕後黑手是誰,就只能從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下手了。

  這位本傑明閣下以前得罪過誰?有哪些仇人?如果自己死了誰的好處最大?只要找出這幾個問題的答案。刺客背後的那個人,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已經整理好了。」系統回答。

  聞言,顧北滿意地點了點頭,說:

  「那就開始吧。」

  也是時候,讓自己徹底地變成本傑明·里瑟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6 AM

第十三章 成為本傑明·里瑟

  一夜過去。

  「本傑明少爺,起床的時間到了,老夫人讓您下去吃早餐。」

  管家的聲音和敲門聲一同響起,把還躺在床上的顧北拉回了現實。

  已經是早上了嗎?

  他在心中苦笑一聲。沒有想到,光是吸收本傑明·里瑟本人的記憶,就直接從半夜熬到了清晨,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給自己的留下。

  倒不是系統的問題,那份簡化版的記憶確實足夠簡化,半個小時之內就將自己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然而問題就在於,它簡化得有些過了,顧北搜索遍了記憶,也沒有找到那個可能僱傭刺客來殺自己的人。

  於是,他只能把這個問題細化,開始詳細地詢問系統記憶當中的細節。

  由於這種詢問和大海撈針無異,又加上系統那時不時犯病的性格,幕後黑手的搜索行動一直持續到了早晨,管家都來叫自己吃早飯了,也沒有搞出一個結果。換句話說,他還是不知道誰想要殺掉自己。

  顧北有些挫敗,彷彿一整個晚上的時間都被浪費掉了。

  沒辦法,時間到了,他也無法再繼續搜索記憶的細節了。管家就在門外等著他,他馬上就要去面對里瑟家族的人——這是當下更重要也更緊急的事情。

  他能否在「自己」的親人眼皮子底下混過去?

  從這個角度思考,這一晚上的工夫倒也沒有浪費。他記住了簡化版的記憶,還複習了很多記憶當中的細節,這對於自己的偽裝有非常大的幫助。

  靠著這些記憶,應付眼下這一個管家應該不成問題。

  「知道了,我馬上就到。」

  他對著管家這麼答道。

  「傑瑞米身體不太舒服,就由我來伺候少爺起床吧。」出乎意料的是,管家卻打開了門,進來對著顧北這麼說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顧北連忙回絕掉了。

  讓一個中年男人伺候自己洗漱換衣服,他感覺有點怪怪的。不,應該說,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好青年,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更不是被人嘲笑的媽咪寶貝,讓別人幫著自己穿衣服,本來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

  然而,聽了顧北的話,管家的臉上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顧北立刻意識到不妙。

  「喂,你昨天晚上可沒告訴我,這裡的貴族都習慣讓別人伺候穿衣服,自己穿衣服會很奇怪。」他在心中對系統問道。

  「不會啊,雖然這裡確實有讓僕人伺候的習慣,但是最近也興起了一股風潮,不少人也都開始自己洗漱穿衣服,並不會奇怪。」系統似乎也有些不解,這麼說道。

  「這樣麼……」

  聞言,顧北稍稍安心了一點。

  既然系統都那麼說了,那自己應該還不至於露餡。可能本傑明以前是習慣讓別人伺候,但某天性子變了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自己這是做賊心虛了。

  想到這裡,顧北便作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管家說:「沒事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很快就下去。」

  果然,管家並沒有異議,鞠了個躬把東西放下,便轉身離開了。

  顧北鬆了口氣。

  回到這裡之後的每一步,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啊!

  他從床上爬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昨天夜裡因為光線的緣故沒怎麼看清,反倒是現在想起來看看了。

  說起來,自己的房間還是挺大的,比得上現代小康家庭的客廳了。書桌衣櫃梳妝台書架一應俱全,窗戶面積也不小,只不過被紋飾典雅的窗簾牢牢蓋住了,牆壁上還掛著帶鐘擺的歐式掛鐘。整個房間看上去頗有西方貴族的情調,床頭的牆壁上掛著一面宗教意味濃郁的油畫。

  而那個昨夜大出風頭的夜壺,此刻也被剛剛的管家放在了門邊。

  顧北走到梳妝台前,先用管家留下的水洗漱了一番,順便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他按照系統的指示,從衣櫃裡拿了件襯衫和背帶褲換上。

  在鏡子裡,他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一個金棕色頭髮的典型白人青少年,淡藍色的眼睛,偏瘦弱的身形,蒼白到發紅的臉頰上落著幾點淡淡的雀斑,一股腎虛的氣質從整張臉上透出來。

  他倒沒有太失望。他的要求不多,長得不磕磣就行了。他也相信眼下這種萎了一般的氣質,在以後是會有所好轉的。

  他只是默默地記住了這張臉,記住了「自己」的模樣。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顧北了,他是本傑明·里瑟。

  顧北的人生已經在二十五歲的刻度上斷裂,從今天起,再也沒有所謂的「顧北」。他得讓自己徹頭徹尾地變成本傑明·里瑟。

  他看著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孔,暗自下定決心。

  然後,顧北推開房門……不,應該說是:本傑明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本傑明按著系統給出了路線圖,下了樓,來到了里瑟家族習慣用餐的客廳。客廳門口站著兩個僕人,僕人對著他鞠了鞠躬,他也對著僕人點了點頭。

  一切如「常」,沒有異樣,本傑明走進了客廳。

  如果說他的臥室就和一般人的客廳差不多大了的話,那麼這個客廳就已經是土豪級別的了。將近十米的棕色長桌橫跨整個客廳,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客廳兩邊的餐具櫃靠著乳白色牆壁擺放,對稱得十分整齊。四副內容迥異的宗教畫作掛在客廳的四壁上,也讓巴洛克風格濃郁的房間更多了一分神秘和肅穆。

  偌大的客廳有些冷清,只有兩個人。

  一位年近八十衣著華麗的老夫人坐在桌邊用餐,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僕則候在她邊上,一臉恭敬,紋絲不動。

  通過系統傳達他的記憶,本傑明知道,這位老夫人是他的奶奶,里瑟家族中「老太君」一般的人物。

  用餐的只有一個人,他自然有些驚訝,但也安心了不少。

  在他的預想裡,這一頓早飯他要面對的,會是他在整個里瑟家族的親人——他的父母、他的弟弟、以及眼前這位祖母。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老夫人一個人,自然讓本傑明心裡壓力頓減。

  他走過去,在桌邊坐下,對著老夫人恭敬地問了一個好。

  「早上好,奶奶。」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抬了抬眉毛:「早上好,孩子。年輕人的精力總是旺盛不已,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鬧得天翻地覆,不像我們這些老傢伙,不是嗎?」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語氣有些微妙,完全不像是對自己的晚輩在說話,反而讓本傑明聽出了一絲冷嘲熱諷的味道,好像本傑明是她死對頭的晚輩似的。

  什麼意思?她想說什麼?

  本傑明心裡升起了一個大問號。

  不等本傑明想出該怎麼回答,老夫人便突然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然後用一種漠然的眼神看著本傑明,說:

  「餓了嗎?廚娘沒有為你準備早餐,不過既然你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事情吧。」

  「……」

  真是親生的?

  明明是你把我叫下來吃早餐的,沒有早餐?沒有早餐你叫我下來幹嘛?吃空氣啊?!

  本傑明陷入了震驚。

  系統適時地冒出來,在本傑明心裡說:「我昨天晚上好像忘了告訴你。這位老太太自從你爺爺去世之後,脾氣就變得越來越古怪,很難對付,就連你那個天才的弟弟在她這裡都撈不到好臉色。我覺得,她應該是在氣你昨天晚上鬧出的動靜吵到她了。」

  「你他媽不早說?」不能對老人家怎麼樣,本傑明只好把怒火全都發洩給了系統。

  「這不都是屬於細枝末節的範疇嗎?昨天說到這裡的時候,你也沒有細問啊。」系統回答得理直氣壯。

  「……」面對系統的厚臉皮,本傑明再一次敗下陣來。

  現實之中,老夫人見本傑明沒有回答,眼光一轉,又繼續說道:「年輕人還是要多學點禮數,弗爾家族那個小傢伙的夜遊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我也不喜歡他,但好歹人家也是來我們這裡作客的,基本的禮貌總是要有的,不然王都的其他貴族會怎麼看我們。你說是吧?」

  聽了這話,本傑明終於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系統說的沒錯,自己昨天晚上鬧出的動靜絕對惹到她了。

  但本傑明還是很無奈。如果這位奶奶是以晚輩做錯了事情,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來說他,那他絕不會有半點怨言。但是這種繞來繞去陰陽怪氣的語調,實在是讓本傑明很無語。

  咱能好好說話嗎?

  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被綁架九死一生才被救出來的,作為自己的親人,她難道不該關心一下嗎?她是怎麼才能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

  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本事一點也沒學會,裝聾作啞倒是精通得不得了,長輩說話就跟沒聽見一樣。你說是不是?」老夫人又接著說。

  這下本傑明是真的有點火大了。

  「既然沒有早餐,那麼作為孫子的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奶奶您慢用。」

  話雖然一出口,本傑明就有些後悔,這肯定不是從前的本傑明會說的話。但在心裡面,他還是暗爽不已。這種倚老賣老的態度他也真的是受夠了。

  老夫人的表現也讓本傑明頗為滿意。她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本傑明,發皺的眼皮一抽一抽,一時間竟然沒有繼續她的冷嘲熱諷。

  見狀,本傑明也不再多說什麼,站起身,帶著諷刺意味給老夫人鞠了個躬,轉身,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下,十分個性地離開了客廳。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環顧四周,忽然露出無辜的神態,對著僕人們說道:「這孩子怎麼了?我說什麼了,飯吃到一般怎麼突然就走了?多奇怪啊,你們說是不是?」

  幾個僕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另一邊,本傑明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剛關上臥室的門,系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剛才的表現真是太棒了!所有人都會想『這就是我們的本傑明少爺,本傑明少爺從前就是這個樣子的,他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樣呢!』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你了,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本傑明額頭再次青筋暴起:「閉嘴,我今天忍受嘲諷的限額已經用完了。」

  「那你要怎麼辦?從前的本傑明就是個可憐蟲,你現在這個樣子,所有人都會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系統反問。

  「不會的,沒有人會懷疑我的。」

  本傑明卻漸漸恢復平靜,沒有露出半分驚慌的神色。

  「你怎麼知道?」系統顯然還是不信。

  「道理很簡單,因為從前的本傑明就是個可憐蟲。」本傑明頓了片刻,把他自己也是剛剛才意識到的事情說了出來,「正因如此,其他人根本未曾真正關注過本傑明·里瑟,他們不知道本傑明·里瑟到底在想些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像今天這麼表現,別人也只會覺得我是個受了刺激的可憐蟲,想著這個可憐蟲今天終於爆發了一會。他們只會驚訝,但沒有人會懷疑我。」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很聰明,你很蠢。」

  「……」這回終於輪到系統無語了。

  在轉身離開客廳的時候,本傑明特別注意了那些僕人們看自己的眼神。那些眼神是震驚沒錯,但是經過他的仔細思慮,他確定那種眼神是「我的媽呀少爺忍了這麼久居然真的爆發了一回」式的驚訝,而不是「我的媽呀少爺整個人都變了是不是被人給穿越了」式的驚訝。

  這一點讓本傑明徹底安了心。

  說白了,他就算之後表現得再離譜,別人也會覺得自己是因為壓抑過久,被綁架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而不會有人聯想到穿越或者靈魂附身之類的事情。

  為什麼?因為說白了,沒有人關注本傑明·里瑟,他只是個廢柴。廢柴的性格再怎麼變,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對此,本傑明並不感到沮喪,反而覺得很高興。

  無人矚目——這才是一個法師應該處在的位置。

  「正好,就算我現在出去,應該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本傑明想著,這麼說道。

  「出去?你要去哪?」系統不解。

  「去教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7 AM

第十四章 與教會最初的接觸

  聖光籠罩世界。

  傳說中,這是教會建立之初,萬能的神下達的第一條神諭。在風雨飄搖的戰爭年代,初代教皇默唸著這句話,捧著手中微弱閃耀的聖光,讓它在人類的黑暗時代升入了夜空。

  教會建立至今,經歷上千年的發展,從世人眼中的貧民救濟組織,成為了霸佔這片大陸的龐然大物。三百年前,圍繞著教廷建立起的霍裡王國,是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雖然王國也有皇室的存在,但是誰都知道,皇室是教會手中的傀儡,永遠只能低伏在神像的腳邊。

  可以說,出生在這個國度上的每一個孩子,都是神的子民,從他們的百日洗禮,到結婚宣誓,再到死亡的葬禮,都少不了神意的滲透。教會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掌控著每一個人的生活。

  沒有人不相信神的意志,也沒有人不臣服於教會的權威。

  而作為最初的神諭,「聖光籠罩世界」,也被刻在了每一座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作為霍裡王國的王都,海文萊特中唯一的教堂,教會的心臟,聖彼得大教堂也自然如此。

  此刻,本傑明就坐在聖彼得大教堂的一間懺悔室當中,望著刻在牆壁上的那句話。

  「聖光籠罩世界。」

  當然了,他並不是來懺悔的。作為初入門徑的法師,按教會所說,他已經是受到惡魔誘惑的墮落者,被神摒棄的殘次品。懺悔對於他而言,沒有半點意義。

  他是來見主教的。

  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在普通民眾看來,是日常教回事務的管理者。但實際上,他還負責著異教徒的追殺與清洗,掌握著教會最精銳的力量——「清洗者」。

  本傑明要和他談談米歇爾的事。

  並不是打算給教堂通風報信,也不是想幫助教會抓住米歇爾,說實話,本傑明現在才懶得管米歇爾的死活。作為一個剛剛進入魔法殿堂的法師,他一件要做的事情,是提升自己的實力。

  法師們都是如何讓自己變強大的?

  對於這個問題,不論是本傑明還是系統都一無所知。想要瞭解到法師的一切,唯一的線索就是米歇爾,或者是教會了。

  他不可能轉投米歇爾的懷抱,因此,教會是他此刻最好的選擇。

  教會肯定握有大量法師的資料,當然了,也肯定是不會把這些東西給他的。他來這裡的目的,是要向大主教詢問米歇爾的蹤跡,以及她曾經待過的地方。

  他還記得安妮送死之前說過的一句話:「米歇爾,老地方的第三棵樹下,我把我所有寶貴的東西都埋在那裡了,你記得去挖出來。」雖然這兩個女人之前相互算計虛情假意,但是他卻下意識地覺得,安妮的這句話是真的。

  他想找到米歇爾曾經待過的地方,找到她們所說的「老地方」。

  安妮口中的「寶貴的東西」,一定有不少是與魔法相關的。他想趁著米歇爾還在躲避風頭,找到他們待過的地方,找到那「第三棵樹」,搶在米歇爾之前,把安妮的遺物挖出來。

  這些,就是本傑明會來到教堂的理由。雖然安妮說的有可能是謊話,雖然從大主教口中問出米歇爾線索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不管怎麼說,他總要試一試。如果這個方法行不通,他也可以再通過別的渠道想辦法。

  總之,他就是那種哪怕只有一丁點希望,也忍不住要去嘗試的人。否則,那點希望會一直盤旋在他的腦中,令他寢食難安。

  他倒不怕教會對自己起疑心。自己的記憶都被「清洗者」提取過了,教會的人對自己,肯定是毫無戒心的。他們又怎麼想得到,自己會有穿越前穿越後兩份記憶呢?

  「里瑟閣下。」

  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本傑明的思緒。

  本傑明從沉思中恢復過來,轉過頭。透過懺悔室隔斷的薄紗,他模糊地看見,一位鷹鉤鼻的中年男人已經在懺悔室的另一頭坐下了。

  「主教大人。」他連忙恭敬地叫道。

  他有點想用遇見刺客時領悟到的水元素感應法,感應一下這位主教大人。不過一想到這裡是教堂,又想到這些人很可能會一些奇怪的神術,安全起見,他還是忍住了。

  「我不是什麼主教,我只是一位願意傾聽民眾告解的神父,將神的寬容與恩賜傳達給每一位悔過的年輕人。」對方的聲音裡帶有一種非人的平靜,好像連人性都摒棄掉了一樣,「你是說,你有了關於惡魔使徒的消息,要警示於神,是嗎?」

  這些搞宗教的人說起話來真是神神叨叨的。本傑明忍不住心中腹誹。

  不過他自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畢恭畢敬地說:「是的。」

  主教停頓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這麼說來,那個為你種下詛咒的惡魔使徒,已經開始聯繫你了?」

  聞言,本傑明皺了皺眉。

  種下詛咒?

  主教隨口的一句話,讓他心中疑惑叢生,關注的重點一下從安妮的遺物上轉移開了。對方所說的話雖然修辭得有點過,但那個意思他還是聽得懂的:自己被人下了詛咒。

  什麼情況?自己是錯過了什麼劇情嗎?

  本傑明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哦對了,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系統冒了出來,非常恰當地解釋道,「米歇爾逃走之前,對著你念了句挺複雜的咒語,然後一道暗紅色的光飛進了你的心口。我當時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現在看來,大概就是他所說詛咒吧。」

  「……」

  再次被系統坑了一道,本傑明感覺很無語。

  他有點想對系統吼一句「你他媽不早說」,但是這句話他說過太多遍了,並沒有什麼卵用,系統該犯病還是會犯。本傑明現在甚至都懶得生氣了,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而且現在也不是跟系統鬥嘴的時候。

  詛咒嗎……

  果然,他就知道米歇爾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先前他就對米歇爾如此慷慨而反常的舉動感到不解,現在,一切都合理了。米歇爾沒有死心,她就像一條毒蛇,只是暫時地潛伏到了黑暗之中,耐心地等待著一擊斃命的時刻。

  她的意圖也夠明顯了。她要用這個詛咒來威脅自己,讓他聽從米歇爾的吩咐,為她獲取里瑟家族的寶庫。中了詛咒的本傑明為了性命,只能給米歇爾當牛做馬了。

  真他媽陰魂不散!

  不過,本傑明很快回過神來,能從主教口中知道這一點,其實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再晚點知道,情況只會更糟糕。

  這樣想著,他看了一眼隔壁主教那朦朧的輪廓,心裡馬上又有了主意。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換上一種極為驚慌的語氣,對著隔間的主教開始了他的表演:

  「是的,主……主教大人,請您一定要救救我!今天早上,我……我就在我的臥室裡,發現了那個女巫給我的信,上面說……上面說……我的天啊!主教大人,她說這個詛咒會要了我的命的,請您一定要救救我!」

  本傑明感覺自己突然爆發出的演技還不錯,主教似乎半點懷疑都沒有。

  「不要驚慌,神自會庇佑你的。」主教仍舊不疾不徐地說,「你可以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告訴我,那封信上都寫了些什麼東西,主會聆聽你的聲音。」

  本傑明按照主教所說,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接著演道:「那封信……那封信只是告訴了我,我中了她的詛咒,讓我一切聽她的指示,不然我會死得很慘。然後……然後她就讓我等待進一步的指示,其餘的事情就什麼也沒說了。主教大人,我不想死在她的手裡,請您一定要救救我!」

  主教仍舊對本傑明「驚慌」的求救沒有回應。思慮片刻,他又問:「那封信呢?你帶來了嗎?」

  本傑明對此也早有準備:「沒有。那封信在我看完之後突然就自燃了,連半點灰燼都沒剩下,差點燒著了我的手指頭,太可怕了。」

  主教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似乎連他也覺得有些棘手。

  本傑明觀察了主教一會。他覺得現在也鋪墊得差不多了,於是,便把他整段表演的最終目的也給拋了出來:

  「主教大人,神的力量無窮無盡。我能不能請求神,為我解開這個邪惡的詛咒呢?」

  雖然一個小小的詛咒就讓他焦頭爛額,但是他知道,教會一定是有能力解開這個詛咒的。不僅如此,作為俗世眾人的庇佑,教會更是有這個義務,為他解開詛咒,不然它的公信力肯定會受損的。

  只要教會把他身上的詛咒解開,一切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區區一個詛咒就想讓自己言聽計從?米歇爾,想得太美了吧!

  然而,主教的回答卻讓本傑明大為失望:

  「這並不是一般的詛咒,其中凝聚了非常強大的惡魔力量。你知道,在這片大陸上,仍舊有無數的民眾沉淪在惡魔的陰影下,神一直在為之奮鬥,分不出精力來解除你的詛咒。而像我們這些奴僕,就更沒有能力將你從如此邪惡的詛咒當中拯救出來了。」

  「……」

  說得倒是好聽……

  本傑明仍舊沒死心,又繼續追問:「可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我一心侍奉神,不想為那個邪惡的女巫所擺佈啊!」

  主教卻道:「你也不必擔憂,神會一直注視著你。那個女巫只要繼續和你聯繫,遲早都會有露出破綻的一天。到那個時候,我們自然會出現,將邪惡的女巫淨化,而你也就不必害怕了。」

  本傑明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解不了,而是不願解。教會要留著這個詛咒,拿他當誘餌,釣米歇爾這條大魚,所以才裝出這麼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這幫搞洗腦的偽君子,跟米歇爾還真是一路人。

  這麼一想,米歇爾的心機恐怕也就在於此了。她知道教會能解開詛咒,但是她也清楚,教會為了追殺她,肯定也不會為本傑明解開詛咒。在這互相掣肘之下,她才能這麼毫無顧慮地把本傑明放走。

  因為她知道,一切仍舊在她的掌握之中。

  這幫老油條!一個比一個精!

  這下本傑明算是徹底死了心了,教會是不可能為他解開詛咒了,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那麼主教大人,我想問問,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女巫的線索?我的家族對她也非常憤怒,希望加入追捕之中,為神的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詛咒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本傑明再次回歸的他來時的目的——找到米歇爾的「老地方」,挖出安妮的「寶貝」,踏出魔法學習的第一步。

  要是這趟教堂之行,他除了身中詛咒這個壞消息之外一無所獲,那他也真的是要哭暈在廁所了。

  「涉及到了墮落者的力量,就已經不是你們能夠參與的了。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一切還是交由神的奴僕來處理。」哪怕是拒絕,主教仍舊能把話給說得滴水不漏,這也算是一種才華了。

  然而,聽了這話,本傑明卻並沒有感到失望。

  主教的拒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也沒有放棄,反而是進一步把自己的理由給編圓了:

  「雖然我們家族沒有人能與教會的聖騎士相提並論,但是我們在民間也有一些自己的渠道,能夠打探到一些隱秘的消息,一定會有所幫助的。那個女巫一心防備神的追捕,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反而可能放鬆警惕。主教大人放心,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您的。」

  本傑明堅定的態度似乎讓主教有些詫異。思慮片刻之後,主教最終還是點了頭。

  「既然你們對主的意志如此堅定,那麼我就代主接收了。」

  似乎是因為還要借助本傑明來釣出米歇爾,對方顯得非常好說話。本傑明猜測,可能站在主教的角度上,給本傑明一些無關緊要的線索,能夠更加安撫本傑明,讓他乖乖地當好教會的魚餌,釣出米歇爾這條大魚。

  當然,主教肯定不會給出重要的線索,他只可能告訴自己一些過時的蹤跡之類的信息,一些無關緊要的、基本上不可能讓這些普通人接觸到魔法的信息。

  但是站在本傑明的角度……

  「魔法,我來了!」

  他壓抑著強烈的喜悅,在心中大笑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8 AM

第十五章 挖遺產的方法

  很快,本傑明離開了懺悔室。

  他混進來來往往的人群,毫不起眼地離開了聖彼得大教堂。

  這一次與主教的溝通,對他而言收穫頗豐。首先,他知道自己被詛咒了。這雖然是個壞消息,但總好過等到出事了才知道,也勉強算是一種收穫吧。其次,他還有了今天最大的收穫——米歇爾的資料。

  主教點頭之後,告訴了本傑明一些有關米歇爾的消息。本傑明這才知道,原來米歇爾早已劣跡斑斑。從五年前開始,她就開始在王都一帶活動了:襲擊貴族、竊取寶物、散播謠言、宣揚異端思想……不僅如此,她在教會的瘋狂追捕下,安然無恙地存活了五年,甚至沒有長時間沉寂過。

  可以說,教會的人被她耍得團團轉,卻連她的一根頭髮也摸不著。

  哪怕到現在,教會都沒有摸清楚她的魔法究竟達到了什麼樣的水平。主教認為她已經達到了大魔法師的境界,沒有主教或是大騎士的水平的人,跟本無法與她周旋。也因此,教會對她忌憚非常。

  對此,本傑明只想說:你們想多了。

  米歇爾的實力雖然他也摸不清楚,但是她連一隊「清洗者」怕成那樣,又怎麼可能厲害到那個地步?

  這一出空城計唱得真是漂亮。

  當然,主教給出的信息,最讓本傑明關注的,除了他們與米歇爾之間漫長的鬥爭之外,就是他們發現的,米歇爾曾經使用過的據點了。

  教會通過追逐米歇爾,發現了她不下二十個廢棄的據點。

  如今,本傑明也把這些據點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此刻的他,正走在教堂外的聖彼得大街上,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他要把那二十多個據點都找一遍,這是肯定免不了的。但要小心的是,他絕對不能引起教會的懷疑。萬一自己真正的目的被教會識破,他只會落得像米歇爾一樣的處境。

  他可不想這麼早就被列上教會的淨化名單。

  因為詛咒的緣故,教會把他當成了誘餌,自然也會對他格外關注。而想在教會的眼皮子底下把二十多個據點挖個遍,無異於白日做夢。

  得找個人來替自己幹這件事才行……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我有一個貼身男僕,叫傑瑞米還是什麼的。我怎麼一直都沒見到他?」

  想到這裡,本傑明對著系統問道。

  「傑瑞米身體不舒服,今天早上管家叫你起床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記性啊!」系統找到機會,立刻跳出來鄙視本傑明。

  「是嗎?連名字都沒有的路人甲,他們說的話我一般都記不住的。」本傑明學著系統一樣的厚臉皮,毫不羞愧。

  系統無言以對。

  不過,提到僕人的話……

  說起來,本傑明忽然意識到,其實他在整個里瑟家族裡的地位並沒有想像中的低。

  該有的僕人什麼的,他也有。雖然那個奶奶對他的態度差,但也只是她自身的性格原因,與本傑明無關。至於那些僕人,也沒有因為他天生廢柴什麼的就瞧不起他。像那位路人甲管家,又是收拾地板又是準備洗漱用品,該服務就服務,態度也是挑不出毛病的恭敬。

  這才是一個傭人該有的專業態度啊!

  想想也是,他再廢柴也是貴族,不是一般僕人能比的。下人對著主子指指點點還各種使絆子的情節,大概也只有十八流小說裡才會出現了。

  「本傑明雖然是個廢柴,但是日子其實過得也不差啊。」想到這裡,本傑明感嘆了一句。

  「有錢人的過得差和普通人的過得差本來就是兩回事。」系統平靜地補刀,「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你只有一個傑瑞米,而你的弟弟卻有兩個男僕、一個女僕。你的僕人一年的收入是三十磅,而他每個僕人一年的收入都有五十磅。現在你還想說自己過得很好了嗎?」

  「……」

  本傑明感覺自己被系統說服了。

  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一年不用一百五十磅用來僱傭僕人的生活簡直就是水深火熱,沒有一點活著的尊嚴。

  自己墮落得好快,封建主義的腐蝕真是難以抵擋。

  攀比,果然是人類的原罪。

  「為什麼突然提到男僕,你打算讓他去幫你把安妮的遺物挖出來嗎?」系統問道,把脫軌的話題拉回了正常世界。

  「你猜得沒錯。」聞言,本傑明點了點頭。

  再另外雇一個人,只會更加麻煩,還不如找一個自己信任的傢伙。

  雖然自己的男僕也有可能引起教會的懷疑,但自己畢竟是被保護式的關注,不是懷疑式的關注。教會的人只會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對他周圍的人則不會那麼在意。

  而且,他從教堂出來後,他也敏銳地察覺了有人在盯著自己。用水元素稍一感應,他發現了是一個巡邏的騎士,外加一個路人打扮的神父。

  兩個人,這就是主教所說的「神會一直注視著你」。為了不引起米歇爾的警覺,教會的「注視」也是夠松的。本傑明雖然在心中腹誹不已,不過從另一個角度,這對於他的行動自由倒是很有利。

  就兩個人,看得住什麼?自己如果躲在里瑟家族的房子裡,礙於貴族的面子,這兩人估計連自己在幹什麼都沒辦法知道。

  當然,他也不打算冒太大的風險。等到真正準備動手的時候,他會耍點小手段,讓教會的人進一步放鬆警惕。

  「根據你提到的事情,這個傑瑞米應該是值得信賴的人吧。」想到這裡,本傑明問系統。

  「可信是可信,但我還是認為,他不一定能勝任這個任務。」

  本傑明不解:「為什麼?」

  系統猶豫了一會,最後,卻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因為……他的膽子實在是太小了。」

  聽了這話,本傑明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聲倉皇的呼喚,把他從與系統的對話當中拉回了現實。

  只見遠處,一個慌慌張張的人影逐漸靠近,很快,連滾帶爬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本傑明少爺,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看清這個人的樣子,其實本傑明是有點想笑的。又瘦又矮的身子,尖下巴小對眼,穿著一般男僕都會穿的黑色夾克與白襯衫的組合,然而髒兮兮的衣服卻出賣了他,一點也不像一般貴族家的傭人,體面又精神。

  長得像隻老鼠似的,卻沒有像到老鼠的精,只像到了老鼠的慫。

  不過本傑明沒有笑,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

  因為系統在他的心裡告訴他了:這就是他的男僕——傑瑞米。

  「怎麼了傑瑞米,出了什麼事?」他一本正經地問道。

  傑瑞米扶著膝蓋,喘了會氣,然後才說:「對不起少爺,我今天吃壞肚子請了假的,所以才沒洗衣服,在外面給您丟人了,我……」

  「……」

  其實本傑明沒想問這個,只是想問他急匆匆地跑來幹嘛。

  不過……算了……

  「那你跑來找我做什麼?」本傑明只好再問了一遍。

  傑瑞米連忙搖起了雙手,說:「啊,不是的,不是我要找您,是老爺。老爺夫人還有格蘭特少爺從領地那邊回來了,老爺現在正要找你問話呢!」

  哦?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本傑明仍舊心中一凜。不過,對於這個場面,他在心中已經預演了過無數遍了。因此他並沒有驚慌,緊張的話倒是有一點,不過也就只有一點點罷了。

  該來總是要來的。

  親生父母雖然看似更親密,但說起隔閡,恐怕也是孩子與父母之間最為深重。孩子幾乎不會讓父母瞭解真正的自己,父母也會把自己的很多面藏起來。

  尤其是家裡最不受重視的孩子;尤其是處在最為叛逆的青春期。

  從系統展示出的一些從前的生活片段來看,他與他的父親形同陌生人,每次說起話來氣氛都尷尬沉悶。從前的本傑明在父母面前,那就是沉默寡言,八桿子打不出一個屁。這種程度的模仿,就算他沒有演技金手指,想做到也不難吧。

  總之,他已經有了不被識破的自信。

  「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

  本傑明說完,看了小心翼翼的傑瑞米一眼,忽然又道:「對了,你為我辦一件事。」

  「少爺,什麼事啊?」

  本傑明想了想,說:「東邊有家木匠我沒記錯吧,你去一趟,幫我在那裡買一個十字架來,小心點。對了,不許坐馬車,我可沒那麼多零花錢給你當路費。」

  傑瑞米的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啊……少爺,那裡很遠的,光靠走路半夜我才能把東西買回來。」

  本傑明露出親切的微笑,說:「沒關係,慢慢走,我不急著要。」

  要的就是遠,不遠就不讓你去了。

  這就是本傑明的小手段:不停地派傑瑞米跑腿,幹一些無關緊要或者表現自己虔誠的事情。就這樣天天跑,跑上十幾二十趟的,教會的人要是還願意分注意力給傑瑞米,那算他們厲害。

  等教會的注意力被徹底轉移之後,他就可以讓傑瑞米把安妮的遺物挖出來了。

  哪怕以系統之挑剔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不錯的辦法。

  就這樣,傑瑞米頂著一張苦兮兮的臉,開始了他萬里長征的第一步。而本傑明也不再東想西想,加快了腳步,向著自己家走去。

  他的父親都要找他了,他總不能在這裡接著散步吧。

  里瑟家族的房子本來就在上城區,和聖彼得大教堂離得不遠。沒過多久,本傑明就到了家。門口的僕人也沒有說什麼,向他行了個禮,便打開了門讓他進去。

  「老爺他們都在客廳。」

  門口的僕人提醒道。

  他向著僕人點了點頭,走進房間來到了客廳。

  然而,在他右腳邁進客廳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個氣氛,有點嚇人。

  而且……為什麼……客廳裡會有這麼多人?

  原本那條巨大的長桌,此刻竟一點也不顯得長了。一個氣勢威嚴的中年男人沉著臉,坐在主位,那是本傑明的父親。他的左手邊,一排人依次坐著:一個衣著精緻的婦人面帶不安,那是本傑明的母親、一個十五六歲的金髮少爺望著桌子發呆,那是他的弟弟、一個翻著白眼的老夫人,是本傑明的奶奶、又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人,本傑明不認識、又一個金髮少年,本傑明還是不認識……

  加起來得有十來個人了,其中還有一半是本傑明完全不認識的、不屬於里瑟家族的人。

  這些人全都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氣氛壓抑得可怕。

  尤其是當本傑明出現的那一刻,一排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每一道都跟警察手裡的探照燈似的,感覺下一秒伴隨著「不許動」的警告,子彈就要跟著過來了。

  很顯然,他們都是為了自己而來。

  「什麼情況?」

  本傑明有點被嚇著了,在心裡對著系統這麼問道。

  「慌什麼,這場面我見多了。」系統倒是淡定得很。說完這話,它還老神在在地頓了一會,又輕飄飄地拋出一句話來,把本傑明給毒了個半死。

  它說:「都是來退婚的。」

  「……」

  本傑明很懊惱。他為什麼要在電腦裡囤積那麼多的網路小說,毒害了一個本該聰明開朗天天向上的人工智能,讓它變得如此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儘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跟著系統接了一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8 AM

第十六章 「屎人」的報復

  雖然內心犯著嘀咕,本傑明還是走進了客廳,望著他的父親。

  「我回來了,父親。」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看著本傑明,沒有說話。然而,他眼裡的情緒並沒有半點高興,反而帶著幾分責怪的意思,看得本傑明不由得有點心驚肉跳。

  到底怎麼了?

  作為本傑明的親生父,克勞德·里瑟,與他相關的記憶也被本傑明非常仔細地瞭解過。他是一家之主,王國的公爵,在赫利王國的貴族體系中享有極為崇高的地位,是個典型的老派貴族。

  所謂的老派貴族,意味著向國王效忠,然後跟在國王屁股後面對著教會效忠;意味著重視出身,強調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分界;更意味著好面子,隨時隨地秉持著所謂的貴族的驕傲。換句話說,就是這個人啊,思想不先進,很封建。

  而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本傑明的父親又是個很嚴肅的人,很少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作為一位父親,這一點也表現為了他的嚴厲。他對他的兒子們寄望頗多,可他的大兒子本傑明卻丟盡了他的臉面,理所當然的,本傑明在他這裡混不到一絲好臉色。

  對本傑明,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哦不,他基本上懶得和本傑明說話。大概是小時候罵多了罵累了,也沒把人給罵開竅,於是他乾脆放棄了。

  不過,儘管克勞德公爵對本傑明一直失望透頂,都有點一見本傑明就來氣的意思了。但是,他仍舊是個講道理的人,像眼下這種帶著怒氣的神情,一般也只有在本傑明犯了事的時候才會出現。

  犯了事?他犯了啥事啊?

  想到這裡,本傑明一頭霧水。

  「就是他!昨天晚上,就是他用……用那個東西攻擊了我!」

  忽然,在一片壓抑的僵硬氣氛之中,那個陌生的金髮小子卻先開了口,打破沉默,指著本傑明的鼻子就是一通怒斥。

  聽了這話,本傑明卻更疑惑了。

  「這人誰啊?」

  謹慎起見,他沒有在現實中作出什麼反應,而是在心中對著系統這麼問道。

  系統答道:「嗯……他應該是迪克·弗爾。還記得嗎?就是昨天晚上出來夢遊的那個人,那個被你潑了一臉排泄物的傢伙。」

  聞言,本傑明愣了一下。他又多看了那人幾眼,終於,也在那張臉上感覺到了眼熟之處。

  確實,那個朝天的豬鼻子,和昨天晚上那個倒霉蛋一模一樣。只不過昨天晚上這人滿臉都是屎,現在沒了,看上不太一樣,所以本傑明才一時間沒認出來。

  想到這裡,本傑明很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你今天臉上沒有大便,所以我才沒想起你來。」但是他知道,現在可不是嘴賤的時候,這話要是說出口,那場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因此,他生生地忍了下來。

  眼下這個情形,他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實際上整個事件的脈絡就是,這位迪克先生昨天在他們家裡作客,結果夢遊發作,遇上了剛醒來的自己。自己用夜壺砸了他一臉,他氣不過,今天就帶著老子來找場子來了,於是,便有了眼前這陣仗。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啊!本傑明心中暗道不妙。

  有點棘手。

  出於種種考慮,面對迪克指著自己鼻子的食指,他沒有急著出聲,而是學著從前的本傑明,低著頭,倔著一張臉,一付青春期犯錯後被罵的樣子。

  多說多錯,還是先看看自己的父親——克勞德公爵是什麼態度吧。

  然而,克勞德的態度很不妙。

  「本傑明,這就是我們教你的代客之道?」他一開口,就是一付恨鐵不成鋼,幫理不幫親的樣子。

  本傑明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早就從系統那裡瞭解到,克勞德不是一個會護短的人,不過這麼的向著外人,也是讓本傑明對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形象有了一個更低的認識。

  不過仔細想想,從系統提供的事蹟看,這裡的人好像從來沒有護短的習慣。這裡的家族之間,似乎不像別的小說那樣針鋒相對,更沒有那種不能在外人面前罵自己人的風氣。就如一般的西方貴族一樣,他們在教會的照耀下和平相處,壓根沒有敵對關係的存在。

  西方人的家族觀念也真是有夠薄弱。

  如此看來,在家族不維護自己的情況下,這種狀況豈止是有點棘手,簡直就是批鬥大會啊——所有人一起,批鬥他一個人。

  怕是要吃苦頭了。

  想到這裡,他當場很沒骨氣地服了軟。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就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這一刻的演技究竟有多麼逼真。

  他的臉皮子也算是練出來了。

  他想得很清楚:與其讓克勞德逼自己向這些人道歉,不如自己先一步把話說了,既改善一點克勞德的印象,也避免了弗爾家族的人得寸進尺。他相信,只要自己態度夠完美,對方也挑不出什麼理由來難為自己。

  不出本傑明所料,聽到他「誠意」十足的道歉,克勞德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正盛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了下來。

  畢竟,本傑明現在這個表現,比從前的「他」可成熟不少。當然,也沒有人覺得奇怪,進而聯想到穿越之類的鬼事情。在里瑟家族眾人看來,本傑明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現在才轉變,他們還嫌晚呢!

  克勞德的嚴厲可以用一句道歉暫時化解掉,不過,作為「夜壺門」的受害者,迪克·弗爾的憤怒可沒那麼容易平息。

  「說原諒就原諒,你想得也太美了!我不接受!」對方的態度十分強硬。

  連系統也詭異地冒出來,附和道:「就是啊,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警察幹什麼?」

  「……」

  本傑明無視掉唯恐天下不亂的系統,看向了克勞德。克勞德似乎不打算說話,似乎是想把這些小輩的恩怨留給小輩自己解決。

  於是,本傑明只好自己開口,對迪克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

  聞言,迪克瞪著他,臉上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只聽得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把你對我的羞辱,完完全全還給你!」

  說著,他跟變魔術似的,忽然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個夜壺。

  「……」

  本傑明的臉一下子黑了。

  裝個孫子道個歉也就算了,也不會少塊肉,反正認慫的同時,內心一直是「你們這些凡人」的鄙視狀態。但如果真要把那種東西往自己臉上扔,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你做夢。」

  他就是再能忍,也忍不住了。

  迪克立刻激動了起來,大叫道:「我就知道,你那些道歉就是裝出來的,你根本就不是誠心跟我道歉,你這個無恥的騙子!傻X!廢物……」

  本傑明也憋不住了,小半輩子互聯網生涯的累積,讓他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彷彿千萬個噴子瞬間附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你他媽才是廢物!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人,嘴裡叫得跟殺豬似的,做夢夢見哪家小姐這麼激動?有什麼資格說我?吃屎吃多了也開始滿口噴糞了?小心哪天被鳥糞砸死!」

  「我草,你他媽敢罵我!」

  「你都在屎裡洗過澡了還怕人罵?」

  「我要殺了你!」

  「來啊!誰慫了誰直播剁叼!」

  「……」

  據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格林先生回憶,當時的場面一度失去控制。

  「我很驚訝,原來貴族的生活也和我們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生氣的時候,罵人的詞彙也一樣粗俗又貧瘠啊。」不願透露姓名的格林先生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一切也正如他所說,伴隨著旁觀眾人的目瞪口呆,本傑明和迪克的嘴炮之戰不斷升級,中間省略一大段不能直視不能描寫的內容,場面像脫了肛的野馬一樣狂奔而去。

  終於,克勞德站了出來。

  「閉嘴!」

  獅吼一樣的怒斥,終於是讓白熱化的戰鬥停了下來。雙方各自鳴金收兵,偃旗息鼓,只餘他們憤怒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本傑明感覺有一點後悔,也感覺很爽。

  不過很快,這後悔就不止一點點了。

  「鬧夠了沒有?本傑明,念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在客人面前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你要是不想再這個家裡待下去了,那就給我滾!」

  一大通話砸下來,也是把本傑明有點砸蔫兒了。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回到了小時候,有種自己犯了錯,被父母用雞毛撢子指著鼻子訓斥那種的感覺。

  簡直就是童年陰影再現。

  「我……」在這種感覺之下,他下意識想反駁幾句,卻被不由分說地打斷了。

  「怎麼?你還想狡辯?里瑟家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說,你讓我們怎麼面對王都裡的其他貴族?教會的大人們又會怎麼看我們?」克勞德的怒火一點也沒有消退的意思。

  本傑明立刻閉緊了嘴巴,再也不敢開口了。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只會讓克勞德更加覺得自己叛逆不懂事,還不如乖乖地低頭挨罵,把這一波怒氣給挨過去。

  反正自己剛才罵人也罵爽了——那個思想落後的紈褲子弟根本罵不過他。

  這時,反倒是另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開了口,對著克勞德勸道:

  「克勞德公爵,你也別生這麼大的氣了,我看他好像也知道錯了。就讓我兒子把仇報了,從今往後,這件事情我們就當沒發生過,也免得有風言風語傳出來。」

  系統也適時地跳出來介紹:他就是艾克斯·弗爾,弗爾家的一家之主,迪克的父親。

  作為王國的伯爵,這人出了名的圓滑,和商界往來頗多,也深受當今國王的喜愛,一臉肥肉笑起來能堆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這種時候,也只有他能跳出來說話了。

  雖然他看上去好像是在為本傑明說好話,但本傑明是不打算感激他的。「就讓我兒子把仇報了」,說白了,這人還是想讓迪克把夜壺往自己的臉上扣。

  這一家子還真沒一個好東西。

  然而,克勞德的態度卻再次讓本傑明大跌眼鏡。

  「如果這樣能讓這件事平息下去,那就這樣吧。」他沉默了一會,恢復冷靜,然後這麼說道。

  話出口的瞬間,迪克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一臉激動地捧著手裡的夜壺,跟萊昂納多捧著奧斯卡獎盃似的。

  「完蛋,你要變『屎人』了。」系統忽然出聲,淡定得讓人聽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憐憫。

  本傑明臉色鐵青。

  他絕對!絕對不能接受!

  把屎盆子放下,好好說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49 AM

第十七章 搞事情的老夫人

  「既然如此,這裡也沒有我這個老太婆的事了。我有點累,就先去休息了。」

  就在迪克捧著夜壺躍躍欲試的時候,坐在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夫人——本傑明的祖母,此刻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本傑明有些驚訝,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轉移開了。

  「老夫人累了就休息吧,都是些小事情,您就是不想來也沒有人會怪您的。」

  不等克勞德開口,艾克斯·弗爾就馬上這麼接口道。

  「我都這麼大的年紀了,出點事情總得在場,不然啊,有人都要以為我不在了。你說是吧?」老夫人卻這麼答道,又是一付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在諷刺,又像只是打了一個哈欠。

  艾克斯連忙搖頭,說:「老夫人說笑了……」

  本傑明站在一邊,默默地聽著這些人的對話。老夫人一開口,他和迪克一間的矛盾立刻就被放到一邊了。看樣子,他這脾氣古怪的祖母的地位不低啊。

  不過,本傑明卻隱隱有種預感:在這種時候突然跳出來,這位老夫人恐怕並不是真的想要休息。不然,她又何必多出來這麼一番夾槍帶棒的話呢?

  搞事情?

  快搞起來,搞得越大越好,也給他多拖一點時間,想想該怎麼把這一關給熬過去。

  「我讓安娜服侍您去休息。」

  克勞德也站起來,對著老夫人這麼說道,又轉身,用眼神開始示意門外那幾個僕人。

  「不用了,是覺得我老得有多沒用了?我自己能走。」老夫人卻擺了擺手,拄著手裡的枴杖,站了起來。

  「可是……」克勞德有些猶豫。

  「可是什麼?瑪麗什麼都沒說,你又在這裡急什麼呢?瑪麗,你說是嗎?」老夫人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轉頭,對著克勞德身邊的本傑明的母親說道。

  瑪麗——本傑明的母親、克勞德的妻子,此刻顯然是有些驚訝的。她大概是沒想到老夫人會突然把話頭轉向她,她睜大了眼睛,用手捂著半張的嘴巴。

  猶豫了一下,瑪麗答道:「那就看母親您的意願了,我沒有什麼意見。」

  聞言,老夫人不大不小地哼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本傑明在心中吐槽。原來是婆媳撕逼,還一付撕不起來的樣子,看來對自己是沒什麼幫助,連時間都拖不了多少。老夫人一離開,弗爾一家馬上又會高舉夜壺對準自己了。

  沒工夫看戲了,這種戲碼各大衛視天天都在演,也沒什麼好看的。

  還是趕緊想想該怎麼辦吧!

  如果迪克真的要砸他夜壺,他能不能硬著頭皮反對?克勞德總不至於真的把他趕出里瑟家族吧?

  但……萬一真的被趕出去了呢?

  想到這裡,本傑明不由得心中一涼。

  真要被趕出去,那就只能投奔教會了,教會還要利用他抓住米歇爾,肯定不會虧待了他。但要在教會眼皮子底下學魔法,那簡直是剛結束教程就進入地獄難度——這遊戲反人類。

  流浪街頭的話……那就更慘了。不過教會估計也不會允許自己流浪街頭,反而會把自己控制起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待在里瑟家族,才是自己保持行動自由的最佳選擇啊。

  頭好痛……

  就在本傑明謀劃著後路的時候,準備離開的老夫人,卻突然做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她彷彿是力氣有些不支,枴杖打了個滑,突然向著側邊甩了過去。

  這一甩不要緊,可枴杖甩向的地方,卻好死不死,正好是捧著夜壺站立的迪克。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枴杖狠狠地命中了迪克的後腳跟。迪克腿一軟,整個人不由得向後栽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他手中的夜壺,也在他摔倒的同時被甩出了手,在本空中高高飛起,畫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然後,它精準地命中了倒在地上的、迪克的臉。

  砰的一聲巨響!

  深色的液體四處飛濺,像一朵巨大的花,以抽象畫作般的形態從他的臉上綻放開來。

  所有人都倒吸著冷氣,後退幾步,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離了懵逼狀態的迪克。

  而迪克,也是一臉震驚地倒在地上。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然後慢慢把顫抖著的手挪動到了眼前。看著手上沾染的褐色物體,他的整張臉都不由得抖動了起來,瞳孔深處瀰漫出一股深切的絕望。

  「啊——!」

  伴隨著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迪克再次暈倒在了屎泊之中。

  因為一系列事件發生得極為迅速,眾人除了躲得遠遠的,不讓髒東西濺到自己身上之外,也來不及作出任何其他的反應。

  而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本傑明的祖母,也早在夜壺還沒落地之時,就反應迅速地躲到了客廳的門邊,驚慌地捂著自己胸口,一付受了驚嚇的無辜模樣。

  客廳裡,鴉雀無聲。

  本傑明回過神來,看著躲在門邊瞪大眼睛一臉無辜的老夫人,更是被狠狠地震撼了。

  這年頭,不只年輕人,就連上了年紀的老奶奶,都想搞個大新聞啊!

  看著周圍愕然到接近呆滯的眾人,本傑明這次學乖了。槍打出頭鳥,在有人開口打破沉默之前,他要保持隱身和完全透明的存在感,絕對不會再說話了。

  再怎麼樣,他也是第二次面對這種場面了,換句話說,他是有工作經驗的人了。

  然而,在場的眾人似乎工作經驗一個比一個豐富。

  每一個人都沉浸在難以置信的震驚之中,看著那屎泊中的迪克,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更沒有人的神情出現半點變化。大家都沉醉在那如痴如醉的「震驚」之中,任憑惡臭蔓延,卻似乎沒有一個人有捂鼻子的傾向。

  好像有人凍結了時間,只餘窗外被驚起的烏鴉,發出聽上去些許慘烈的叫聲。

  整個場面好像一下子變成了耐力的比拚,而迪克的慘叫則成為了那句「我們都是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

  本傑明感覺有點懵。

  這些人,搞什麼?

  「大家都是貴族,都比你有經驗。」系統在他心中默默吐槽,「當然了,也有可能這個世界的人反應神經就是很慢,不論發生了什麼都要反應很久。」

  「……」

  本傑明無言。

  在這一片詭異的「震驚」沉默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最終,一聲奇怪的響聲把這一切結束了。本傑明愣了一下,隨後發現,那是他的肚子在叫。

  而在這樣的環境,這一聲「咕」顯得格外清亮富有穿透力。

  ……他餓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本傑明的身上。

  本傑明追悔莫及。他這才想到,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還什麼都沒吃過呢。反正他清醒的時候是沒有進食的,至於在他昏迷的三天三夜之中,別人有沒有給他喂吃的,他就不清楚了。

  而那頓自己本來應該吃的早餐,也被自己的祖母給作掉了。因此,實際上他是非常非常餓的,只是太多的事情堆積,讓他一下子忘掉了這一茬。

  直到現在,飢餓感累積到一定程度,砰的一下,定時炸彈爆炸了。

  他再次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就在他心中大叫糟糕的時候,老夫人卻突然像回過了神一樣,開了口:

  「啊,這……真是非常抱歉。大概是枴杖用得太久了有些滑,我一不小心沒握住,傷到了這孩子。弗爾伯爵,你不會生氣吧。」

  老夫人的話出口,就像一句咒語解除了魔法,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回過神的表情,彷彿他們真的剛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一樣。他們面面相覷,交換著「震驚」餘留的難以置信,每個人的表情都挑不出一絲破綻。

  「這……」艾克斯?弗爾此刻望著自己倒在地上的兒子,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仍舊一付愕然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

  「母親,您沒事吧?」克勞德對著老夫人問道。

  在他的示意下,幾個僕人走進來,想要攙扶老夫人。

  「不必了,我一把老骨頭了,能有什麼事?」老夫人擺手拒絕了。

  艾克斯又看了地上的迪克一眼,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在他的身後,幾個本傑明不認識的、大概也是弗爾家族的什麼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臉色都漸漸變得有些難堪。

  其中一個人拍了拍艾克斯的肩膀,和他耳語了兩句。

  艾克斯的眉毛深深地皺了起來。他又看了好似驚魂未定的老夫人一眼,猶豫了一會,開口道:

  「老夫人,你這是在為難我們啊。」

  老夫人聞言,扶了扶頭髮,嚴肅地說道:「你放心,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又怎麼會為難你?今天的事情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你的孩子不是主張公平嗎?這樣吧,我們再準備一個這個東西,讓這孩子砸我一次,這樣我們就扯平了,也別鬧到主教那裡去,讓別的貴族笑話我們兩家。你說是吧?」

  這話一出,艾克斯還來不及反應,克勞德就已經大驚失色。

  「母親?」

  「這是我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別管。」老夫人一揮手,便將克勞德壓了回去,說著,她又看向艾克斯,一本正經地問道,「我這麼處理,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艾克斯愣了愣,表情一下子變得疑惑起來,顯然是不太能理解老夫人的提議:

  「這……我們怎麼能對老夫人做這樣的事情呢?老夫人你就別開玩笑了。」

  老夫人卻一臉的義正言辭:「這怎麼可以,你的孩子不是一心想要報仇嗎?為了貴族的榮耀,說過的話自然不能不算數。先前本傑明誤傷這個孩子的事情要這樣,我誤傷這個孩子的事情自然也是如此。來吧,儘管用那個東西砸我。為了獲得你們的原諒,我是絕不會反悔的。」

  老夫人鄭重的語氣嚇了艾克斯一跳。他也感覺到了不對,但迫於老夫人身上突然出現的莫名壓迫感,他來不及思考,只能下意識地回答:

  「不,這種事情我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您是無心之失,我們原諒您。」

  聞言,老夫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望了不省人事的迪克一眼,耐人尋味地抬起眉毛,轉了轉眼珠子。忽然,她又看向艾克斯,這麼說道:

  「伯爵的慷慨真是令人敬佩。那麼,我就代表我和我的孫子本傑明,感謝你們慷慨的原諒了。」說著,不等別人有什麼反應,她就又轉身看向門口的幾個僕人,吩咐道,「好了,事情終於結束了。弗爾家的客人也要走了,你們還不趕緊送送他們。」

  吩咐完這幾句,她立刻又轉回來,動作敏捷得簡直不像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趕在艾克斯反對之前,她又繼續對著弗爾家族的人開了口,用一種「和藹可親」的氣場,把艾克斯剛到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

  「我也想多留你們作客,不過伯爵那麼忙。今天的事情也解決得這麼圓滿,你們的怨氣也化解了,大家都很高興,我就不挽留你們了。」

  說到這裡,她還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皺紋遍佈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艾克斯伯爵,路上小心,祝您生活愉快。」

  艾克斯伯爵一臉懵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0 AM

第十八章 對不起,您的祖母已超神

  不止艾克斯,本傑明整個人也目瞪口呆。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就是用腳趾頭想,也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

  老夫人是為了幫他,故意絆倒了迪克。

  就看那枴杖甩出來的動作——老夫人和迪克的位置之間還隔著一個艾克斯呢,枴杖想要繞過艾克斯命中迪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老夫人不是故意的,那只能說,這枴杖甩得也太藝術了。

  老夫人絕對是故意的。她故意絆倒迪克,讓夜壺再次砸在迪克身上。這樣,她就與本傑明站在同一陣線了。如果弗爾家族的人想要懲罰本傑明,那就勢必也要懲罰老夫人,不然有違什麼所謂的「貴族的榮光」。

  而這些人更是不可能拿夜壺扔老夫人的,萬一砸出個三七二十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鬧到教會那裡怎麼辦?退一步說,就算艾克斯敢砸,克勞德肯定也不會允許的。

  因此,弗爾家族的人不能懲罰老婦人,自然也找不到理由懲罰本傑明了。

  總而言之,老夫人把倚老賣老發揮到極致,救了本傑明一命。

  想到這裡,本傑明真是松了一口大氣。

  還好,自己這個祖母雖然脾氣古怪,在這種關鍵時刻卻比他那個便宜爹要仗義。不然,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躲過這一劫了。看樣子,這個世界也有人知道要護短,不是全都胳膊肘往外拐。

  感恩,感恩……

  不過,本傑明能意識到這一點,其他人更能意識到這一點。

  看以艾克斯為首的弗爾家的人,那一臉吃了翔的表情就知道,這口氣,他們肯定不想就這麼嚥下去。

  「克勞德公爵,老夫人年紀大了老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們當然不會介意。但是公爵大人,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理,你也應該清楚吧。」

  艾克斯一開口,就瞄準了古板的克勞德公爵。看樣子,他也清楚老夫人難對付得很,不如把她晾在一邊,先從本傑明的父親下手。

  「嗯……」

  克勞德面露難色,卻沒有立刻回答。

  見狀,本傑明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

  這些人也真夠陰魂不散的,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是毫不退讓。要知道,艾克斯這麼做,可以算是在挑撥里瑟家族內部的關係了。

  但願自己這個父親不會真的同意吧……

  「怎麼?你別看我老了,手腳不太利索,但腦子還是清楚得很。這件事情如何處理,我心裡有數,絕對不會鬧個不明不白的。」

  正當克勞德猶豫之際,只見邊上的老夫人忽然眼皮一抖,搶先開口這麼說道,一付德高望重的樣子,義正言辭得不像話。

  克勞德再次被老夫人搶話,卻還是沒有發作,反而保持了沉默,似乎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發表意見了,大有任老夫人胡來的態度。

  艾克斯見狀,也不由得皺眉:

  「老夫人,您就別鬧了。」

  「鬧?」老夫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面露驚訝,作出了一付無辜的樣子,「艾克斯伯爵,你這是什麼意思?來我們家鬧事情的人不是你們嗎,怎麼變成了我在鬧了?艾克斯伯爵,你也得講講道理啊。」

  艾克斯似乎也開始不耐煩了,當即反駁道:「鬧事的可不是我們!」

  說完這句,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不當。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收斂情緒,重新擺出貴族本來的圓滑姿態,繼續說道:

  「老夫人,我的孩子在你們家族做客,被你們家的孩子給欺負了,我作為他的父親,當然要給他討個公道。更何況,你們家的孩子犯了錯,我們代為懲罰一下,還順便幫你們教育一下,免得他下次再犯。你們不感謝我們也就算了,還在這裡顛倒是非。老夫人,到底誰才是不講道理的人?」

  「有這麼一回事?」老夫人的樣子更驚訝了,甚至還顯露出了些許茫然,彷彿她真的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可難道不是我們好心邀請迪克這孩子來做客。誰知道,這孩子夜遊症發作,大半夜的,把那個東西當球踢,把自己給砸傷了不說,還把我們的走廊弄得那麼髒。看在他也是無心之失的份上,我們沒有和你們計較,你們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呢?」

  啪!

  此言一出,艾克斯好像真的被氣著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

  只見他眼睛瞪大,用手指著老夫人,然而話卻哽在嘴裡說不出來,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那表情,像極了他昨天夜裡被夜壺砸中說不出話的兒子。

  所有人面面相覷,氣氛古怪,就連克勞德臉上也露出異色,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麼。然而就在此時,老夫人回頭看了克勞德一眼。只是看似無心的一眼,就讓克勞德再次沉默了下去,不再有開口的傾向。

  她回過頭,站在所有目光的焦點,卻還是一臉的無辜茫然,彷彿剛才她說的,不過只是幾句普通的家常閒話。

  本傑明更加目瞪口呆。

  看起來,這位祖母在里瑟家族,比他想像中還要高高高高……高得不知道到哪去了。

  以及……他嚴肅古板的父親克勞德,居然是個媽寶型的乖兒子?

  「你的爺爺過世得非常早,你爸基本上是被她一手帶大的。早些年的里瑟家族,其實也是靠著她一手支撐。根據你之前聽說過的一些流言,她在王都的地位好像挺特殊的,不過具體是什麼就不清楚了。」

  系統也像日本動漫裡一樣地跳出來,加以解說。

  「這些東西,你之前也沒有說過。」本傑明默默吐槽。

  「哎呀,都是細枝末節了。本來就是簡化版的記憶,那麼多事情哪裡說得過來,你這個人真的是,麻煩得很。」系統隨口扯道。

  「……」

  本傑明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失去了吐槽的慾望。

  回到現實中來,艾克斯還被老夫人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於是,老夫人又展現出了她「得理不饒人」的一面,乘勝追擊,往駱駝的屍體上接著加稻草:

  「來,本傑明,快給艾克斯伯爵說說,昨天晚上你都看見了什麼,可不能讓伯爵大人被蒙在了鼓裡。」

  本傑明愣了愣,立刻反應過來,演技上線。

  只見他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帶著幾分怯懦無辜,還隱含些許倔強,說:「我……昨天晚上我剛醒過來,有點餓了,想出來找吃的,結果就碰見了弗爾先生。弗爾先生當時的狀態好像不太正常,估計是夜遊症發作了,手裡頭捧著那個東西。我剛想出聲叫醒他,誰知道,他就自己絆了一下,然後……然後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想:我的演技也是越來越好了。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真是連我自己都怕啊!

  另一邊,聽了本傑明的話,艾克斯倒是立刻恢復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厲聲呵斥:「你說謊!」

  本傑明馬上露出弱弱的表情,一付快要被嚇哭了的樣子:

  「我……我沒有,真的是這個樣子的。」

  老夫人也馬上站出來,雪中送炭,雪上加霜:「伯爵怎麼會不相信呢?難道這件事情另有隱情?哎呀,迪克呢?快問問他,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切的真相也只有迪克知道了。」

  迪克在哪裡,啊,迪克在哪裡?

  迪克在那香噴噴的屎堆裡。

  艾克斯又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迪克,臉上的肥肉亂顫,眼睛裡快要噴火。

  「哎呀,我怎麼才想起來。」老夫人也跟著看了迪克一眼,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好像聽誰說過,人在夢遊的時候,是不記得事情的。這可怎麼是好,問迪克也沒用了。艾克斯伯爵,我想這件懸案恐怕是沒辦法解決了,我對此非常遺憾。」

  絕殺。

  本傑明都想鼓掌了。如果說之前老夫人都是在胡攪蠻纏的話,那麼這幾句,就算是正中要害了。夢遊的人是不清醒的,迪克其實並不知道是誰用夜壺砸的他,他只是醒過來,然後看見了本傑明,所以才這麼認為。

  但是實際上,本傑明扔出夜壺的一瞬間,是沒有人看見的。也就是說,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本傑明一個人說了算,別人就算懷疑,也沒人能證偽。

  他說是迪克自己砸上去的,那就是迪克自己砸上去的。

  可憐的迪克……

  在老夫人的這段話之後,艾克斯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也慢慢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看了看倒在屎泊中的迪克,又看了看一臉同情的老夫人,眯縫眼裡的鬥志也像洩了氣的皮球,漸漸消散。

  弗爾家族的其他幾個人也互相看了看,都是一付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最終,艾克斯認栽了。

  「老夫人,公爵大人,下個月的酒會,我們再會,希望到時你們也能像今日一樣神采奕奕。」他的聲音沉悶,像被關進了籠子裡的老虎,「我們走。」

  在他的吩咐下,弗爾家族的幾個人一臉沮喪,開始清理暈倒的迪克,準備離開。

  「等等,你們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這樣可不好。」出人意料的是,老夫人此刻竟又出言挽留。

  快要走到門口的艾克斯轉過身,面露疑色,沒有說話。

  「你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帶著那個東西來我們客廳,還把那個東西砸了,把這些污穢的東西弄得我們客廳到處都是。作為貴族世家,難道不應該好好地給我們道歉嗎?我跟你們講道理啊,你說是不是這樣?」老夫人慢悠悠地說道,聽不出半分責難,反而一付以理服人的樣子。

  艾克斯一下子又被氣到了,弗爾家族其他幾個人更是怒形於色。

  「老夫人,你當我們好欺負嗎?」

  老夫人驚訝地捂了捂嘴,一臉無辜:「怎麼會?我覺得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啊。你道個歉就好了,這件事情我們可以私下了結,也別鬧到教會那裡去。你想啊,教皇大人要是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看你們弗爾家族?我這也是為你們著想,免得你們在外面丟人。你說是不是?」

  在聽到「教皇大人」四個字的時候,包括艾克斯在內的弗爾家族所有人,一齊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而在老夫人說完這段話之後,他們臉上的憤怒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鬧到教會那裡……本傑明心裡想著,主教還要利用自己,肯定會站在他這邊。而實際上,這一起糾紛弗爾家也已經站不住腳了。沒人能證明是本傑明扔出的夜壺,弗爾家來這裡就是無理取鬧,里瑟家願意私了已經是給他們面子了。鬧到教會,肯定也是對里瑟家有利。

  本傑明明白這個道理,艾克斯自然也明白。他看著老夫人,臉上的神色變幻,最後,卻定格為了一絲苦澀:

  「老夫人,你這個樣子,未免有點太不講道理了吧。」

  老夫人聞言,眼睛無辜地轉了轉。忽然,她露出了一絲理所當然的笑容,看上去,就跟前世被賣藥人把養老金騙走的老奶奶一樣慈祥無害。

  她說:「我都是快七十歲的老太婆了,我不講道理的。」

  「……」

  我跟你講年紀,你跟我講道理。我跟你講道理,你跟我講年紀。

  艾克斯一臉崩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1 AM

第十九章 地下室與土豆

  從艾克斯道歉再到他們一行人離開,整個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

  在老夫人「和藹」的勸說下,艾克斯最終還是區服了。他硬著頭皮道了歉,讓他帶來的人把迪克清理乾淨。最後,他們抬著迪克,灰溜溜地離開了里瑟家的大門。

  看他們離開時的沉默和匆忙,就知道他們心中究竟有多麼屈辱。可造就這一切的老夫人,卻彷彿一點也感受不到,反而一臉慈祥地將他們歡送了出去。

  「路上小心啊,我們里瑟家族隨時歡迎你們的到來。」

  艾克斯惡狠狠地瞪了老夫人一眼,沒有說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就這樣,弗爾家族的人離開了。

  本傑明心裡樂開了花。當然,他在臉上還是努力憋住了,沒有表現出來。

  這大概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有別人站出來拯救他。作為一個心智上的成年人,他有萬事靠自己的自覺,不過能夠躺贏一回,感覺還真是挺爽的。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已經沒那麼倒霉了?

  不管怎麼說,他是絕對不要被夜壺套頭的。起碼逃過了這一劫,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本傑明,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在弗爾家族的人離開之後,老夫人閉了嘴,而克勞德似乎則恢復了一家之主的威嚴,忽然開口,對著本傑明十分嚴肅地問道。

  本傑明心中咯噔一下,馬上向老夫人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老夫人打了個哈欠,視若無睹。

  「……」

  完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半途而廢是怎麼回事!

  克勞德顯然也看見了本傑明心虛的表現。只聽得他不滿地哼了一聲,表情也變得十分嚇人。他若有若無地掃了老夫人一眼,便對著本傑明繼續訓道:

  「別以為這件事情就算結束了,平時我都是怎麼教你的?你把身為貴族的驕傲都丟到哪去了?離家出走也就算了,剛回來不到一天就鬧出來這種事情,你就不能讓我們省心一回?」

  本傑明聽著,在聽到某句話的時候,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問號。

  離家出走?

  這又是什麼情況?怎麼感覺自己好像又漏看了一章,錯過了什麼情節?

  「喂,離家出走是什麼情況?本傑明之前離家出走過嗎?」本傑明不解,於是在心中對著系統問道。

  「並沒有。」系統問答得很篤定。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本傑明追問。

  「不知道。」系統答。

  「你……」本傑明略微語塞,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因此他立刻恢復過來,反應迅速地追了一句吐槽:

  「我要你何用?」

  系統的語調沒有一點起伏:「沒什麼用,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分手吧。」

  「……」

  這系統有毒。

  意識回到現實中來,梳理了一下前後的時間線,很快,本傑明意識到了「離家出走」事件出現的唯一可能性。

  難不成……別人都不知道他被綁架了,而是以為他離家出走了?

  盲生,我發現了華點!

  臥槽,怪不得自己回來之後,這個家裡的人一點該有的慰問都沒有。感情他們不知道自己是死裡逃生啊?這家人都怎麼回事,自己的兒子被綁架了都不知道,還以為兒子只是離家出走?估計教會那邊也是,為了隱藏米歇爾的消息,沒有告訴里瑟家族的人真相。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看不到一個好臉色,怪不得他們的態度都那麼差!

  再怎麼說,他也是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這些人要是知道這一點,又怎麼會對自己這個樣子?

  想到這裡,他當即開口辯解:

  「我沒有離家出走,我是……」

  「給我閉嘴!好小子,你從哪裡學得這麼會撒謊了?你當我傻嗎?」然而,克勞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語氣中沒有半分辯駁的餘地,「想騙我?沒有離家出走……沒有離家出走,那這幾天你跑哪去了,難道你還被人給綁架了不成?」

  「……」

  對啊,我真的被人給綁架了。

  本傑明很想這麼說,但現在這個情景,他要是真的這麼說了,應該會被活活打死吧。

  媽的,又是一個搶別人台詞的。

  看克勞德這個狀態,憤怒的程度比之前還要厲害,恐怕,這其中還夾雜著被老夫人在外人面前壓了一頭的憋屈。克勞德不可能對老夫人發火,於是,倒霉的也只能是本傑明了。

  生氣成這樣,恐怕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只能悶頭挨罵了。

  果然,走運只是暫時的,倒霉才是永恆。

  就這樣,本傑明就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克勞德連著罵了十五分鐘,具體內容不多作贅述。而在這一過程中,客廳中的其他人都跟凍結了一樣,不動也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只剩女僕還在戰戰兢兢地清理著屎尿。

  終於,在這一連串的責罵過後,克勞德怒火漸消。他看著悶不做聲的本傑明,停頓片刻,忽然說:

  「到地下室去給我好好反省,不認錯就別想吃飯!」

  於是,本傑明連滾帶爬地被關進了地下室。

  整個批鬥大會算是告一段落,客廳裡的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與此同時,在克勞德拉得老長的臉和凶神惡煞的眼神下,一個女僕接受了關本傑明禁閉的任務,把他帶到了里瑟家族的地下室。

  並不像一般的奇幻小說裡寫的那樣,地下室裡總是藏著家族裡的隱秘,隨手翻開一本書就能召喚惡魔簽訂契約之類有的沒的。里瑟家族的地下室……真的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地下室。

  大約八平米的小房間,漆黑的磚石砌成牆壁,磚石的縫隙爬著青苔。而這個地下室裡面放著的,不是別的玩意,卻是一袋又一袋的土豆。

  本傑明剛進地下室,就踩著了一顆土豆,一個重心不穩,便摔入了土豆的海洋之中。

  而摔得七葷八素的他正想回頭求助,砰的一聲,那個領他進來的女僕便消失了蹤影,只餘那扇漆黑的鐵門緊緊關閉,門上的鎖在瞬間鎖得緊緊的。

  本傑明望著絲絲透光的鎖眼,愣神片刻,嘆了口氣。

  他慢慢地從土豆堆裡爬起來。

  「關禁閉啊……」他環顧四周,確認了一下這裡的環境。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找了塊沒有土豆的空地,坐下來,把身後的一大袋土豆當椅子靠背,以一個不那麼硌的姿勢倚著,算是坐穩當了,於是整個人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呼……雖然是關禁閉,不過,也算是找到了機會能緩口氣。」他自言自語道。

  雖然最後還是受到了懲罰,但是不管怎麼說,這總比被夜壺蓋臉要好得多吧。不就是關禁閉嗎,難道他還能被關上一年半載?估計過幾天就能出去了,吃不到什麼苦頭的。

  他甚至可以把這當作自己一個休息的機會。

  說起來,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也才不過五天,除掉自己失去意識的三天,剩下的兩天時間,他算是時時刻刻都處在緊張狀態之中。與米歇爾的鬥智鬥勇、朝夢遊的迪克扔夜壺、被刺客刺殺、去教堂打探消息、跟弗爾家族的人開批鬥大會……他這兩天還真幹了不少事。

  真是……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這日子也真是不安生,事多得跟設計公司的甲方一樣,還一件比一件讓人頭大。

  感覺身體被掏空。

  在這一刻,他甚至都開始覺得,被克勞德叫到這裡關禁閉,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這個地下室雖然又小又擠,但卻並不讓人覺得難受。昏暗的關係和安靜的環境也很能平息他躁動的心情,就更不用說這空氣中飄散著的淡淡的土豆香氣了。

  土豆的香氣……還蠻好聞的。

  可能是因為自己餓了吧。

  想到這裡,本傑明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從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並且展現過其可怕的破壞力。如果把這個問題放任下去,必將產生不可預知的可怕後果。

  這個問題就是:他餓了。

  非常……非常的餓。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強烈的飢餓感從食道穿到胃穿到大腸小腸,再從大小腸穿回嗓子眼。那種透徹心扉的感覺簡直就是——餓穿了。

  此刻,他又想起克勞德的話:「不認錯就別想吃飯!」這句話就像清晨的鬧鐘一樣,在他的耳邊不斷迴蕩直到產生陰影。

  別想吃飯……

  想吃飯……

  吃飯……

  飯……

  他愣了片刻,然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弓箭一樣從地上彈起來,衝到了緊閉的鐵門,死死地扒住了生鏽的鎖眼。

  「放我出去!我要認錯!你們不能阻擋我認錯的腳步!把門打開我還能認錯!我愛認錯!認錯使我快樂……」

  撕心裂肺地聲音,在地下室一遍又一遍地迴蕩。

  直到本傑明餓得手腳發軟扒不住門,嗓子也喊得發乾忍不住咳嗽,門外的世界也沒有半點回應。他像一隻壁虎一樣從門上滑落,軟綿綿地塌在地上,感覺心有點累。

  他開始意識到關禁閉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懲罰。

  在地上癱了一會,他的目光開始轉向了周圍散落的土豆。

  雖然是生的,雖然味道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但是……應該還是能吃的吧。

  「土豆可以生吃嗎?」他對著系統問道。

  「沒吃過,你可以試試看。」系統答道。

  「……」

  如果不是餓的沒力氣了,本傑明一定會對系統破口大罵。

  不管了!都餓成這樣了,管不了那麼多了!不都說鬧饑荒的時候人連樹皮都吃嗎,樹皮吃得,皮帶吃得,生土豆怎麼就吃不得了?在肯德基吃的土豆泥不也跟生的差不多,他不還是活的好好的。

  他寧願食物中毒死,也不要被餓死。

  餓死真的太慘了,是那種會被人拿來在吃飯時候當笑話講的死法,太沒面子了。

  不過吃生土豆被毒死好像也挺丟人的……

  不管了!想那麼多幹嘛!他要做第一個吃生土豆的勇士!

  在飢餓感的驅使下,本傑明拿起了手邊的一個土豆,張開嘴巴,準備一口咬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啪嗒的響聲,忽然在地下室裡響了起來。

  本傑明心裡一驚,不過咬土豆的動作已經做了出來,他來不及收回,兩板牙已經狠狠地咬在了土豆上。伴隨著一股酸澀感升起,他感覺牙根一軟,下巴都要脫臼了似的。

  媽的,真他麼硬,咬都咬不動!

  牙齒發酸的本傑明連忙把手裡的土豆扔開,轉過身,看向了剛才那聲奇怪的響聲的來源。

  只見地下室的鐵門上,此刻開了一個小口,一雙藍汪汪的眼睛出現在了那口子中。那雙眼睛瞪得巨大,死死地盯著本傑明,把本傑明嚇了一大跳。

  臥槽,這又是什麼情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2 AM

第二十章 是你老母

  就在本傑明被那雙眼睛盯得有些發毛的時候,鐵門的那頭,那雙眼睛的主人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別出聲,傑西卡剛剛被我支開了,不過她很快就會回來,我在這呆不久的。」

  那是一個溫和的婦人聲音。本傑明聽著有些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這人是誰?」

  他在心裡對著系統問道。

  「是你老母。」系統答。

  「……」

  在系統「友善」地提醒下,本傑明也終於想了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之前在客廳開過一次口的瑪麗——克勞德的妻子、老夫人的兒媳婦、本傑明的親生母親。

  他的母親把看守的女僕支開,偷偷來看他了。

  就系統之前簡化版記憶的介紹,瑪麗是位賢妻良母,脾氣在整個王都也是出了名的好。從小到大,本傑明從來沒有見過她發火,也沒見過有什麼人和她相處得不好——當然,除了老夫人。

  而且即便老夫人不喜歡瑪麗,經常找瑪麗麻煩,瑪麗也從來沒有真正反擊過,反而一聲不吭承受下老夫人所有的尖酸刻薄。可以說,她算是這個時代的模範媳婦了。

  在面對本傑明的時候,瑪麗也沒有因為本傑明是廢材就變得失望或者冷漠,她對本傑明和格蘭特一視同仁,照顧得都非常周到。這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了,要知道,即便是兩個相差不多的孩子,偏心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就更不用說本傑明家裡這種情況了。

  想到這裡,本傑明也不再猶豫,立刻開口,裝起了可憐:

  「母親,你終於來了。」

  雖然沒說什麼抱怨的話,但是僅靠那悲催的語氣和有氣無力的聲音,就足以展現出自己有多麼可憐了。

  但願能激發自己母親源源不絕的同情心吧。

  「是啊,你父親剛剛出門了,我才有機會來這裡找你。來,你一定餓壞了吧,我讓廚娘多做了幾塊麵包,我給你帶過來了,你先墊一墊肚子,熬過這一陣。」果然,瑪麗沒有辜負本傑明的期望,一邊說著,一邊從門上的小口送了一個小紙包過來。

  本傑明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他接過紙包,顫顫巍巍地把它打開。只見兩塊鬆軟溫熱的麵包,靜靜地躺在其中,一股淡淡的麥香混合著奶香散發開來。

  啊,是食物!

  本傑明當場老淚縱橫。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雖然他很想立刻對著手裡的麵包一頓亂啃,不過他還是強忍住了飢餓,感激地看向小口上那對藍眼睛,說:「謝謝,我都快餓死了。」

  瑪麗在門的那邊笑了笑,又接著說道:「你不用著急,等明天你父親的氣消了點,我向他求求情,他應該就會把你放出來了。放心,你父親也肯定不會讓你在這裡關太久的。」

  本傑明聞言,也算吃了顆定心丸,安心不少。如果他在這裡被關太久,對於他學習魔法的計劃影響也是挺大的。早點出去,他才能接著讓傑瑞米給他把安妮的遺物給挖出來。

  他也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太久。休息一會是挺好,但時間長了會很無聊的。就像此刻,哪怕才進來被關了不到兩小時,他就已經開始對土豆感到厭倦了。

  再待上幾天,他腦袋會發芽吧?

  「好了,再待下去傑西卡就要回來了,我得走了。你小心點,別讓他們發現有人來過了。」小口上的眼睛移開了一會,似乎是在觀察外面的情況。很快,瑪麗又回來,對著本傑明這麼說道。

  「好的,再見母親。」本傑明答道,滿懷真誠的感激。

  「再見,親愛的。」

  伴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瑪麗合上了鐵門的小口,離開了地下室。而在目送瑪麗離開之後,本傑明也立刻開始享用自己手中的麵包。

  麵包的份量不算小,不過本傑明已經餓成了這樣,再大的份量都不會嫌多。沒一會,他的手中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紙包和零星的麵包屑了。而他,也愜意地摸著肚子,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他把紙包揉成團,藏進了深深的土豆海中,避免被人發現。

  然後,飽餐一頓的他,懶洋洋地躺在土豆堆裡,閉上眼睛,沉入了意識世界的深處。

  他並不打算空坐在地下室裡浪費時間。反正也沒什麼事幹,不如再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意識空間,還有那個藍色的「三角鐵」字符。沒有別人的指導,不代表自己就不能自學成才了。

  實際上,他領悟魔法的過程,不就是自學成才嗎?

  當然,本傑明也想過要不要練習一下自己唯一學會的魔法——水球術。看一般小說裡寫的,鍛鍊特殊能力最簡單的方式都是反覆使用它。不過他現在的位置離大教堂那麼近,如米歇爾所言,「清洗者」是可以感應到一定範圍內的魔法的,如果驚動了教會的人,那不還是要死翹翹。

  他就是想練習魔法,也只能在意識空間裡練習了。

  之前他在意識空間裡使用過一次水球術,站在他身邊的米歇爾都毫無感應,那隔著好幾條街的教堂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異動吧。

  意識空間……確實是個非常奇妙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米歇爾她們是怎麼學習魔法的,但直覺卻告訴本傑明,她們沒有意識空間這樣一個奇妙空間,也沒有藍色字符這樣的具象化魔法符號。她們成為法師的過程,很可能與本傑明截然不同。

  在誤打誤撞之中,自己彷彿走上了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

  而這一點,也讓本傑明對意識空間變得更加好奇。因此,此刻,被關在地下室裡什麼也不能做的他,又一次進入了意識空間之中。

  茫茫的意識空間,一切依然如舊。漆黑無際的環境、淡藍色的三角字符……整片空間彷彿在它形成的那一刻便定型了,不論時間推移,不曾有一點改變。

  有改變的是本傑明。

  在遇見刺客時學會水元素感應法之後,他可以察覺出來,自己對水元素更加敏感了。因此,這片空間裡遊蕩的水元素在他眼裡也清晰了不少。思考了一會,他又離開了意識空間,回到現實中來,觀察起了現實當中的水元素。

  根據觀察,他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比現實之中濃郁不少。

  然後,他再次回到意識空間。停頓片刻,他忽然背對著藍色字符,向著意識空間的無邊黑暗狂奔了起來。伴隨著藍色光芒在他身後一點點遠離,他可以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四周的水元素急劇減少,簡直就像一件藍黑漸變色的衣服。

  很快,四周什麼都沒了,到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儘管這黑暗並不讓本傑明感到不安,反而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他也沒有停止奔跑。雖然他對於水元素的猜測已經得到了驗證,不過他也萌生了另一種好奇:這片意識空間有邊界嗎?如果他繼續這樣跑下去,會發生什麼?這片深重的黑暗之中,究竟掩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探索未知是人類的本能,不管是向外探索廣闊的空間,還是向內探索深邃的內心。人總是想知道,那些從未到過的地方,會有些什麼東西。

  因此,他向著更黑的地方繼續奔跑。

  然後,他跑成了一個傻比。

  「臥槽,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在經歷了一次無比漫長的馬拉松後,最終,本傑明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愣著眼睛望著前方那一片無垠的黑暗。

  他本來以為,在意識空間當中是不存在體力消耗的。這麼想也很正常,體力本來就是實際的東西,精神哪裡來的體力呢?可是沒想到的是,他錯了。

  他應該相信馬克思的。物質是精神的基礎,而當精神大量消耗乃至透支的時候,也會連累到物質被消耗。

  在這片茫茫無際的意識空間裡,他奔跑了不知有多久,也跨越了不知多少千米,卻始終看不到一個邊界。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只餘滿目的黑暗、黑暗、再黑暗……

  直到他跑到手腳痠軟四肢麻木,他也看不到有半點接近盡頭的徵兆。

  於是,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累得差點虛脫。

  「人的意識本來就是無邊無際的,你想要在這裡找到一個終點,基本上就是在浪費精力。」系統卻又突然冒了出來,沒有語調的機械音在這片黑暗中幽幽迴蕩。

  「我只是好奇。」本傑明答。

  「你只是吃飽了沒事幹。」機械音又冒出了一些不該有的語調。

  「……」本傑明想不到怎麼反駁。

  他確實剛剛吃飽了,也確實沒什麼事幹。

  最終,本傑明放棄了繼續探索意識空間的想法。他回到現實中來,又再次進入意識空間之中,而他在意識空間中的位置也回到了藍色字符的旁邊。藍光閃耀,他身邊的水元素也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跑了那麼久的工夫一下子就白費了,他還是有點心痛的。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了。

  他總歸還算個比較樂觀的人,一項探索無果,那就進行下一項:

  他伸出手,對準藍色字符,又一次念動了水球術的咒語。伴隨著字符的振動和水元素的聚集,一枚水球在他的手掌中聚集。他沒有猶豫,意念一動便散去了水球,然後,他再次念動了水球術的咒語……

  一次又一次,他在意識空間中反覆地使用著水球術。淡藍色的波紋像漣漪一樣層層擴散,引動著水元素,在這片黑暗中潮汐般地聚合又離散。

  很快,他便感覺到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稀薄了很多,可他沒有停止使用水球術,反而加快了自己的動作。

  當他第四十五次念出水球術的咒語時,他發現,他的手掌中不再有水球出現了。不僅是這樣,伴隨著一股突然湧現的頭痛,他忽然從意識空間中被推了出去。

  他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現實之中。

  雖然腦袋裡一陣又一陣的抽痛,但是此刻的本傑明,卻難掩語氣中的喜悅: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沉默了一會,系統有些不情願地開口,「雖然我不太想接你的話,但還是勉為其難地配合你一下吧。」

  本傑明完全沒有在意系統的嘲諷。他沉浸在探索發現的興奮之中,像第一次學會走路的孩童一樣欣喜,像第三次掛科重修的學生看見六十一分的分數一樣歡呼雀躍。

  他在心中高聲吶喊:

  「法師的修煉方法,我知道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3 AM

第二十一章 法師的修煉方法

  「……你是準備就這麼自嗨下去,還是打算解釋一下,讓我也跟著嗨一嗨?」

  沉默了一會,見本傑明沒有說下去,系統有些無奈地問道。

  「謝謝,我一個人自嗨就好。」本傑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回敬系統的機會。

  「……」系統如果有五官,此刻應該已經七竅生煙了。

  倒也不是本傑明誠心想氣系統,而是他剛剛想到的修煉方法還只是一個雛形,萬一行不通又要被系統嘲笑。而且他也確實有點受夠系統的脫線了,找點機會治一治系統,對他們以後的溝通應該有好處。

  言歸正傳,通過剛才的實驗,他已經對魔法有了一個較為系統的認識。

  水元素,是他使用魔法的一切基礎。而對他而言,水元素分為兩種:聚集在他意識空間內的、和游離在現實世界中的。現實世界內的水元素他可以感知,可以溝通,但是卻很難調動。回憶起之前他唯一一次在現實中使用水球術,其實調動的也是意識空間內的水元素。

  而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則聚集在魔法字符的周圍,本傑明可以通過字符來控制它們。每一次使用魔法,都會消耗一部分的水元素。換句話說,意識空間裡儲存的水元素,就是他的「魔力」。

  儲存的水元素越多,他能釋放的魔法就越多、越強力。

  除開學習新的魔法,這應該是本傑明能找到的,唯一讓自己變強的途徑了。要是能學新魔法,他當然會選擇學新魔法。但眼下他自己一個人,怎麼學啊?他也沒自信到認為自己可以發明魔法,只能等安妮的遺物到手再說了。

  因此,將一切複雜的思緒簡單化,擺在他面前的,當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增加自己意識空間中水元素的儲備量了。

  那麼問題來了,如何儲存更多的水元素呢?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從現實世界中汲取了。

  看一般奇幻小說裡寫的,所謂法師的冥想,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吧。從周圍的世界中汲取魔法元素,然後把它們儲存起來,從而讓自己的實力得到增長。

  其實不管是魔法還是鬥氣什麼別的之類的異能,都是儲存——積累——質變這樣一個過程。不出意料的話,他身處的這個世界也是如此。只要不斷地積累自己的魔法元素,他就能變得更強。

  這,就是他自己理解出的,法師的修煉方法了。

  「啊,我真是個天才!」

  再一次無師自通,本傑明感覺很膨脹。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解釋給我聽了嗎?」系統的聲音有點怨念。

  「是的。」本傑明回答得十分乾脆。

  「……」

  說幹就幹,本傑明立刻開始了嘗試。他閉上雙眼,把自己對水元素的感知放到最大。地下室雖然空氣質量不好,但總體還算是個比較潮濕的地方,四周的水元素也不少。本傑明努力感受著這些游離的水元素,然後,努力與它們溝通,嘗試著將它們吸收進自己的意識空間。

  在這一過程的剛開始,本傑明其實是有點抓瞎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吸收水元素,因此,他只能本能地動用意念,試圖指揮水元素,結果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他沒有氣餒,還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他不該和水元素溝通,他應該和自己的意識空間溝通。

  意識空間是個非常奇妙的存在,應該利用它來吸收水元素,不然他就算能溝通游離的水元素,也只能把它們吸到自己的身體裡——吸到身體裡有什麼用,他又不渴。

  本傑明開始感應著自己的意識空間。他沒有進入空間當中,而是維持著一種半進入的狀態,一邊感受著意識空間的幽深,一邊努力滯留在現實的世界當中。

  那是一種頗為神奇的狀態:他即將進入意識空間,卻靠著意志強行撐住,把自己的視野保持在了現實世界。他親身感受著呼吸和血流的漸漸遲緩,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以一個旁觀的角度注視著自己。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狀態了。

  於是,他維持著自己的狀態,等待了一會。感覺漸漸穩定之後,他再次開始了嘗試,去感受四周那些遊蕩無主的水元素。

  變化驟生。

  每當本傑明的感知觸及到一小片水元素,那一片水元素就會在突然就憑空消失,而在意識空間之中,則會有那麼一小片水元素突然出現。整個過程彷彿撕裂空間一般,水元素的吸收只在短短的一瞬間,沒有任何過程,讓人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而本傑明則是止不住的狂喜。

  他成功找到了吸收水元素的方法!

  每吸收一次水元素,就會有一股清涼感拂過他的全身,彷彿也在慶賀著他的成功,爽得本傑明忍不住微微顫抖。

  在這種感覺得驅使下,本傑明來不及思考,整個人像上了癮一樣,任由感知在地下室掃了一遍又一遍,把意識範圍內的水元素統統吸入了個乾乾淨淨。

  剛剛還有些干涸的意識空間,很快又被潮濕的水元素給充滿了。又過了半小時,一股飽脹感從意識空間中傳出,本傑明才戀戀不捨地停下了水元素的吸收。

  他從那種半意識半現實的狀態退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一陣由內到外的舒暢感。

  「真爽,比大寶劍還爽!」

  他由衷地感嘆道。

  「……這就是你研究出來的修煉方法?」

  這個時候,系統也冒了出來。見證了一切的它顯然也明白了本傑明的方法,於是此刻,它有些怨念地這麼說道。

  「是的,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我是天才,你用不著誇我。」本傑明自戀地甩了甩頭髮。

  「……沒有人要誇你。」

  聽那沉悶的機械音,系統此刻顯然也是憋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也沒有辦法。來吧,不要吝嗇你的詞彙,用力地誇我吧!」本傑明顯然沒有在聽系統在講什麼,仍舊膨脹得不能自拔。

  系統沉默了一會,然後,它似乎也是火了,把整個音量拔高了三倍。一個搖滾演唱會現場一樣的聲音,在本傑明的耳邊轟地響起:

  「沒!有!人!要!誇!你!你!的!方!法!失!敗!了!」

  本傑明被這個聲音震得懵了一下,不過他漸漸回過神來,皺起眉頭,問:「你說什麼?」

  系統平靜下來,用正常的音量說:「沒有人要誇你,你的方法失敗了。」

  本傑明並沒有當真,還以為系統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反問:「哪裡失敗了?」

  系統卻答道:「你自己回意識空間裡看看,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

  本傑明聽著系統認真的語氣,意識到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也從那種飄飄然的感覺中恢復了過來。他有些疑惑地回到了意識空間當中,空間裡一切如舊,漆黑的環境、淡藍色的字符、飄散的水元素……

  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啊。

  等等……一切如舊?

  本傑明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和往常一樣,但它們不應該和往常一樣。本傑明剛剛都那麼拚命吸收水元素了,此刻的儲備量,應該比所謂的「往常」多很多才對啊!

  那麼多水元素,都跑哪去了?

  「就在你自戀的一小會工夫,它們全都自己流失了。」系統答道。

  「流失了?為什麼會流失了?」本傑明有些沮喪,那麼多的水元素一下子都流失了,讓他感覺自己的努力都白費了,有點肉痛。

  「你不是天才嗎?幹嘛還問我。」系統彷彿也學會了老夫人的絕技,損人也是越來越厲害了。

  本傑明卻不在意,反而眉頭深鎖,自言自語著:「不對啊,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再次陷入了思考。

  他有種感覺,真正的答案就在他的腦中,他只是漏掉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才使得自己的想法出現了問題,就像賽車遺失了某個非常重要的齒輪。

  這麼完美的一個「儲存——積累——質變」體系,他到底遺漏了什麼?

  「為什麼不會流失?人家水元素在空氣裡待得好好的,憑什麼就要留在你的意識空間裡,人家憑什麼不流失?」

  在本傑明思考之際,系統也終於抓住機會,毫不留情地展開了對本傑明的反擊。

  本傑明已經沒有在意系統的話了,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整個修煉方法,整個意識空間,在他的腦海中一遍一遍地過。他覺得自己的思路是對的,得出可行的方法根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可是……方法卻出了錯。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啊……」

  他開始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流失啊,憑什麼不流失?」系統學著本傑明的語氣,念童謠似的編起了話,變著法地嘲笑著本傑明。

  可能因為系統唸得比較有節奏感,比較魔性,本傑明也下意識地跟著念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流失……」

  為什麼……不流失?

  本傑明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對啊,多出來的水元素流失掉了,那麼剩下來的呢?它們為什麼不會流失?自己是憑什麼留住了這些水元素,沒有讓它們也跟著流失走?

  將思路稍稍逆轉了一下,本傑明發現他要的答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抬起頭,看著前方的一抹藍芒。淡藍色的光映在他的臉上,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容。

  他怎麼把這枚藍色的三角字符給忘了!

  一切,都源自這枚三角鐵一般的魔法字符。是它劈開了閉鎖的意識空間,也是它聚集起這裡充沛活潑的水元素,是它賦予了本傑明水元素感知的力量,也是它讓本傑明能夠召喚出水球。

  是它,留住了這些水元素。而當意識空間裡存在的水元素超過字符承載的範圍,多餘的水元素,字符也沒有能力留住。因此,它們轉瞬間便自己流失掉了。

  想明白了這一切,本傑明立刻對自己的修煉方法作出了調整:積累水元素並不是變強的關鍵,變強的關鍵,是強化這枚藍色的符文,讓它能夠控制更多的水元素。

  至於該如何強化這枚字符嘛……

  本傑明想了想,很快便有了主意。他忽然調動起意識空間裡的一片水元素,控制著它們向著字符飄了過去。憑空控制這些水元素還是有些吃力,飄動的速度不快。本傑明費了好一番力氣,它們才接近了字符。

  在他的控制下,水元素接觸到了字符。

  嗡的一聲!字符發出了一道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轟鳴。

  本傑明感覺眼前一花,然後,他彷彿進入了一個純藍的世界。各式各樣的藍色符文,像天體運行一樣在他的身邊環繞,一種玄奧奇異的感覺令他心馳神往。

  不過那只是短短一瞬間,他只是眨了眨眼,就又回到了那片漆黑的意識空間,好像剛才的那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那是什麼?

  本傑明眯起眼睛,看著依然懸空的三角字符,再次陷入了深思。不過很快,他就眉頭舒展,再次對準了四周聚集的水元素。他又一次控制著水元素,向著藍色字符飄去。

  這一次,水元素接觸字符,卻沒有發生剛才的事情。本傑明只看見水元素像是河流匯入海洋一樣,融進了字符之中。

  字符微微一亮,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本傑明沒有氣餒,開始了這項行動的重複。他感覺自己已經破解了意識空間與藍色字符的奧秘,剩下要做的,只是用實際來證明自己的想法。

  他一遍又一遍地控制水元素,讓它們靠近字符,然後被字符吸收。而這一過程因為他的控制能力的不足,顯得有些緩慢。因此,即便是在時間流逝不快的意識空間當中進行的,也耗費了本傑明大量的時間。

  直到他把意識空間內所有水元素融合進符文,在現實世界中,差不多也經歷了十二個小時了。

  整整十二個小時,如果不是被關在地下室裡,很難像這樣不被打擾,一直進行下去吧。

  而當系統告訴本傑明,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候,本傑明也相當吃驚。這個過程雖然枯燥重複,但不知為何,他卻感覺全身心都投入了進去,如痴如醉,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這種神奇的感覺,更加深了他的信心。

  這種感覺,和他第一次見到魔法的那種感覺很相似,彷彿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他。如果不是正確的方法,他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得。

  想到這裡,他再次抬起頭,凝望著意識空間中閃爍著的三角字符。

  字符終於發生了變化。它變得更加耀眼了,藍色的光芒像璀璨的星辰,無聲地印證著本傑明的猜測。

  但是光有這個還是不夠的,他望著字符,準備開始最後的驗證。

  休息了一會,他等待著意識空間中消耗一空的水元素慢慢地再充盈起來,大概又等待了半個小時。終於,四周的水元素恢復得差不多了,甚至還比之前更加的密集。

  他伸出手,對準字符,又一次念出了水球術的咒語。

  伴隨著字符清脆的「叮」響聲和水元素的湧動,一枚新的水球在他的掌心之中浮現了出來,比起之前召喚出來的水球,大了一倍有餘。

  本傑明看著手中碩大的水球,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看,打臉了吧,我他媽就是個天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4 AM

第二十二章 惡魔真的來信了

  雖然召喚出更大的水球,好像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既不能用來攻擊敵人,也不能用來保護自己,更解除不了米歇爾放在自己身上的詛咒。

  但水球背後的意義,遠比水球本身更大。

  它為本傑明指明了一條路,一條能夠通向強大的路。

  儘管還不知道如何學習新的魔法、不知道如何感知其它類型的元素,但是此刻,他已經開始確信自己在魔法上的天賦,在心中逐漸建立起一股自信來。

  面對魔法,他終於不是兩眼一抹黑了!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就是讓魔法符文吸收元素進行成長。這種事情,很難想到嗎?」系統學不乖,堅持不懈地跳出來潑冷水。

  「你最近也是越來越欠扁了。」本傑明忍不了了,沉聲道。

  「我錯了,你太天才了。」系統光速學乖。

  「……」

  本傑明實在是懶得理它。

  言歸正傳,他終於從魔法修煉中回過神來,回歸現實的考量。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鐵門。

  他已經在這個地下室待了相當久了:剛開始的休息、緊接著瑪麗的探望、隨後的十多個小時的鑽研魔法……如果他的計算沒有失誤的話,此刻門外,應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不過他待在地下室,晝夜不分,也不太敢肯定。

  克勞德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消氣,把他放出去?

  他的男僕傑瑞米,應該早就帶著他吩咐的任務回來了。雖然本傑明已經記不清他讓傑瑞米幹嘛去了,但是他得讓傑瑞米繼續跑腿,把教堂的注意力分散,盡快拿到安妮的遺產。

  時間說緊迫不緊迫,但說寬裕也不寬裕。米歇爾的詛咒就像定時炸彈一樣,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炸。他只怕危險再次到來,自己卻還不具備和米歇爾抗衡的力量。

  不過……現在著急也沒用吧。

  父親的心意無從猜測,他更不知道瑪麗在外面能勸說到什麼地步,門外的世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想到這裡,他嘆了口氣,也只好盡力放鬆心態,讓自己別再那麼著急。

  他就是再急,也沒辦法穿牆過門,從這個小小的地下室出去。

  因此,他反而輕鬆了起來。

  他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權當恢復剛才「冥想」時所消耗的精力。對了,本傑明剛剛決定,把吸收水元素進字符的修煉方式,稱之為「冥想」。

  聽上去是有點老套,不過名字嘛,好記不就行了。本傑明這麼想著,再說了,他又不是在寫小說,那麼有想像力幹嘛,起個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名字,也不能讓他的「冥想」變得更有效率。

  在發了幾分鐘的呆之後,他又開始變得無事可做。他有一點點餓,但又不是很餓,他有一點點困,但也不是很困。

  想了想,他決定繼續「冥想」。

  他躺在地上,閉上眼睛,裝作是在睡覺,免得有人進來覺得不對。而在心中,他早已再次沉入了意識空間,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催動水元素,增強中央藍色的三角符文……

  冥想的過程是相當緩慢的,他對此不滿意,但也找不到改進的方法。

  不過這一次的冥想,卻沒有上一次那麼漫長,他也沒有把意識空間裡所有的水元素都融合進去。

  因為,他在進行了大半的時候,突然被別人給打斷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意識空間裡被人叫出來。

  這感覺不太好受,有點像剛入睡沒多久就被人叫起來,頭有點暈,昏昏沉沉的,心裡也有點不爽。一聲聲的呼喚在他的耳邊縈繞,拉得他不得不從昏沉中清醒過來。

  「少爺!少爺!該醒醒啦!少爺!」

  本傑明睜開眼,看見湊在眼前的一張大臉,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後退遠離之後,他反應過來。

  是傑瑞米,他的男僕。

  不止傑瑞米,此刻的地下室裡,還站著另一個人。本傑明的母親瑪麗,此刻也站在門口,帶著柔和的笑意望著本傑明。在她身後,一直緊閉著的鐵門大開著,一直昏暗的地下室也亮堂了不少。

  本傑明愣了愣,很快回過神來。

  他終於可以出去了。

  不過他沒有著急,而是看了一眼門外,發現無人之後,開口問道:「父親呢,他沒來嗎?他已經原諒我了嗎?」

  他刻意用了比較心虛的語氣,作出一付自己很怕克勞德的樣子。

  「南邊的封地好像出了點事,你的父親過去了,大概一個禮拜之後才會回來吧。」瑪麗笑了笑,答道,「不過他在走之前,讓我們把你放出來了。所以你別擔心,你父親不會再生氣了。」

  聞言,本傑明鬆了口氣。

  不只是因為能離開地下室。克勞德出遠門對他而言,也是個不錯的消息。雖然臉上的害怕只是裝出來的,但在心裡,他也覺得克勞德很麻煩,不太想面對他。

  「謝謝母親,我實在是沒法在這裡待下去了。」本傑明站起來,繼續對著瑪麗露出可憐的神情。

  「沒事了,我們可以離開了。」瑪麗微笑,轉頭對著傑瑞米吩咐道,「帶著少爺回房間吧。時間也不早了,你從廚房帶點東西給少爺吃,然後服侍少爺洗漱準備就寢。」

  傑瑞米忙不迭地應道:「是的,夫人。」

  在二人的陪伴下,本傑明離開了地下室。看著外面漆黑的天空,他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夜裡了。

  他在這小小的地下室中,已經消耗了有一天一夜的時光了。由此可見,在冥想的過程中,他的時間感也確實是相當的遲鈍。

  走過里瑟家族的樓梯和長長的走廊,他在傑瑞米的帶領下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而瑪麗也在和本傑明說了晚安之後,轉身離開,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少爺,您先等等,我去找廚娘給您弄點吃的。」

  進入房間之後,傑瑞米對著本傑明這麼說道,也轉身離開了。

  本傑明本來想叫住他,問問他之前自己吩咐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不過想到他馬上就會回來,本傑明也就不急了。

  在又經歷了時間漫長的冥想之後,此刻的他,也有點急不起來了。疲倦如潮水一般襲來,他只想倒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管他天崩地裂,睡到天荒地老。

  因此,他走到床邊,癱倒在自己的大床上,滾來滾去伸著懶腰。

  「啊,我再也不要起來了!」他懶洋洋地喊道。

  「真的嗎?」系統問道。

  「……假的,我倒是想啊,但現實不允許,條件太艱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本傑明嘆了口氣,這麼答道。

  聞言,系統沉默了一會,忽然間話鋒一轉,低聲道:「這樣啊,我還以為你發現了你枕頭底下的東西呢?」

  本傑明停下了翻滾。

  「什麼東西?」

  聽出了系統話裡認真,他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問我?你翻開看看啊!」如果系統有臉,那麼這句話應該是翻著白眼說出來的。

  本傑明也不囉嗦,當即翻開了自己的枕頭。只見白花花的床單上,放著一封白花花的信。信封得很好,沒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

  看見這一幕,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當場心中一沉。

  「老天保佑,不要讓我變成烏鴉嘴。」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那封信先粗略地掃視了一遍。然而,最糟糕的事態還是發生了。只見潔白信封的背面,用黑色的鋼筆,好死不死地寫著那個噩夢般的名字:

  米歇爾。

  本傑明感覺眼前一黑。

  在僥倖的心態下,他還來回仔細看了兩遍,確認自己沒有因為筆記潦草,而把名字給看錯。結果仍舊令人失望,那個單詞,是「米歇爾」沒錯,千真萬確的「米歇爾」。

  這算是報應嗎?

  能在教會的監視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信送到自己臥室的枕頭下,米歇爾的手段,確實有些出乎意料。而對本傑明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在與系統反覆確認了,自己不認識其他名為「米歇爾」的人之後,他有點後悔自己給主教編的那個故事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系統的語調忽然變得熱情親切,「不管是一封信、一張賀卡、還是一條短信,追夢人的聲音不會停止。傳遞你的昨天,記錄你的今天,成就你的明天,讓你的夢想不會因為距離的漫長而變得渺茫。」

  「……」

  雖然有些無語,不過聽了系統亂七八糟一番話,本傑明的心情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冷靜下來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米歇爾手中的人質了,米歇爾早就失去了對他生殺予奪的權力。有教會的支持,他可以佔據主動。

  被綁架的時候,米歇爾鬥不過他。現在他自由了,就更沒什麼好怕的了。

  不論米歇爾在這封信裡說什麼,不管有什麼陷阱等著他,他冷靜應對就好了。再怎麼說,不也還是有教會的人在?他完全可以把這封信上交教會,讓教會去應付。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勢力,此刻可算是他的後盾。

  倒不是他這麼相信教會,他只是知道,教會不會任由一個貴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這麼出事。

  把信交給教會就好了!

  這麼想著,本傑明不再猶豫,抬手便利落地拆開了信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信的第一頁、第一行字,就如驚天霹靂一般,徹底打亂了本傑明的所有計劃。上面寫道:

  「你在魔法上很有天賦,十天後,我會來教你魔法。」

  在短暫的愕然之後,本傑明意識到,他失去了把信交給教會這項選擇。

  他看到了這句話背後的用意。

  米歇爾用短短的一句話,切斷了本傑明向教會求助的可能。他不可能把這封信交給主教了,主教要是看到這句話,當場就會發現他的魔法。他會死得比什麼都快。因此,來自這位邪惡女巫的惡意,他只能獨自承受了。

  米歇爾就跟有讀心術似的,把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的。

  這一點令他最為難受。

  在這一刻,本傑明發現自己處境沒有任何好轉。不,應該說是更糟了。至少之前米歇爾不知道他會使用魔法,他靠著這一點將了米歇爾一軍,才能逃回里瑟家族。可現在,米歇爾已經利用這一點開始反制他了。

  米歇爾真的會教他魔法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是不管她教不教,本傑明的小命,還是牢牢地握在米歇爾的手中。除非解除詛咒,否則,他只能對這個女人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就這麼一小會,冷汗濕透了本傑明的襯衣。

  死亡遊戲再次開始了。

  死亡遊戲就沒有結束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5 AM

第二十三章 棋子的選擇

  「少爺,廚房好像也沒什麼吃的,就剩這兩塊麵包了!」

  正在本傑明坐在床上捏著信紙思緒萬千的時候,傑瑞米從廚房回來了。他還沒進門,本傑明就聽見他這麼喊道。

  本傑明心裡又是一驚。為了防止別人察覺異常,他連忙把信紙和信封都塞回枕頭底下,把一切不正常的痕跡都掩飾好,回過頭,看著傑瑞米走了進來。

  傑瑞米拿著麵包,站在門口看著他,他也看著站在門口的傑瑞米,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少爺,出了什麼事嗎?」他似乎察覺了氣氛的詭異,疑惑地說。

  「沒什麼,把麵包給我吧,有這個就夠了。這種時候也很難弄到別的吃的了,對吧?」本傑明連忙開口,轉移話題。

  「哦,是的。」傑瑞米呆呆地應了一聲,似乎沒有多想,把手中的麵包遞給了本傑明。

  本傑明接過麵包,看著傑瑞米,還是害怕他多問,於是又緊接著發問了,不給傑瑞米多想的空隙:

  「我之前讓你辦的事呢?你辦得怎麼樣了?」

  傑瑞米被這一問,注意力算是徹底轉移開了。只見他露出有些慌亂的神情,雙手在口袋裡一陣摸索,摸了半天,終於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來。

  他把十字架遞到本傑明面前:「少爺,我給您買來了。」

  本傑明的情緒也穩定得差不多了。他瞟了一眼傑瑞米手中的十字架,露出那種領導視察的撲克臉,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一付喜怒難測的模樣。

  「少爺?」傑瑞米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傑明又瞟了一眼傑瑞米,忽然說:「這東西不對。」

  傑瑞米的表情更慌亂了,應該已經把剛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回去,去東邊找木匠,跟他說這不是我要的東西。他會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的。」只聽得本傑明沉默了片刻,又繼續開始了發號施令。

  聞言,傑瑞米的兩條眉毛再次攪在了一起:「現在嗎?」

  本傑明點頭:「對,你現在就出發。」

  傑瑞米的臉又一次耷拉了下來。

  把男僕大半夜的派出去,應該很能引起教會的注意,而教會一無所獲之後,對於傑瑞米的關注應該也會下降不少。因此即便是半夜,本傑明也只好再多辛苦傑瑞米幾回了。

  一切只為了得到安妮的遺物。

  雖然米歇爾的來信打亂了本傑明所有的計劃,但本傑明還是不打算放棄這一塊。他不認為米歇爾會真心誠意地教他魔法。另一方面,他也不敢萬事順著她的意,誰知道這個女人又會有什麼陰謀?

  他還是更相信自己。

  「少爺,我出發了。如果管家問起您記得向他解釋清楚,不然我會被扣錢的。」

  已經有了一場長途跑腿的經歷,傑瑞米也沒有再抱怨什麼,手裡拿著十字架,哭喪著臉離開了房間。本傑明則點頭,露出鼓勵的微笑,目送他開始了又一次長途快遞。

  對傑瑞米,他已經比較信任了,但是,還沒到可以讓他知道這麼多的信任程度。畢竟涉及魔法,他還是得把這個單純膽小的僕人打發走。

  要知道,教會的洗腦工作做得很不錯。在一般民眾看來,法師就是惡魔的化身,十惡不赦的壞蛋。哪怕傑瑞米對他再忠心,估計也很難理解自己的行為。把他蒙在鼓裡,對雙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等到傑瑞米遠離,本傑明走上前去,關上了房門。

  他鬆了口氣。

  還好只是他的男僕,人也不聰明,比較好打發。要是別的什麼人來了,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哪怕來是之前的那個管家,恐怕都會留下疑心,傳出不少風言風語。

  僕人又少又笨確實會令人不滿,但從另一角度來看,倒又是件好事情了。

  關好窗戶拉上窗簾,確認了不會再被其他人打擾,本傑明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把米歇爾的信又給拿了出來。

  對他而言,這封信在此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才剛看了個開頭,就已經冷汗直冒。

  他得把剩下的看完。

  實際上,信封當中裝著兩張信紙。一開始本傑明以為米歇爾要說的很多,所以才寫了兩張。不過很快,他就認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第一張信紙上的全部內容除了第一句話:「你在魔法上很有天賦,十天後,我會來教你魔法」之外,只剩一段特別的吩咐:

  「你看完後把這頁信紙燒掉,然後把第二頁交給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說服他相信上面的內容。聯繫主教的方式有很多,我想用不著我來教你。」

  看到米歇爾要求把信交給教會,本傑明就已經開始感覺不妙了。而等到看完第二頁,他更是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一股強烈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第二張信紙上的內容是:「五天後,去下城區的監獄遺址見我,別打小主意,詛咒第一次發作的時間就快到了,你將生不如死。」

  本傑明感覺毛骨悚然。

  他再一次低估了米歇爾。

  這個女巫的野心太大。她要的,不僅僅是本傑明為她獲取里瑟家族的寶庫,她連教會都算計進去了。她要利用本傑明設下陷阱,把教會的人引到五天後的下城區,然後狠狠地報復一次教會。

  這早就不是他和米歇爾的爭鬥了,這是米歇爾和教會之間的爭鬥。而他,只是米歇爾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米歇爾真的看穿了他的所有心思。

  若他真按米歇爾說的做的,把第二頁信交給教會。教會十有八九會中計,在五天後前往監獄遺址,落入米歇爾的陷阱之中。這樣一來,教會受到打擊,米歇爾行事可以更加肆無忌憚。

  如果本傑明不把第二頁交給教會,詛咒會讓自己吃盡苦頭。與此同時,自己將失去教會的援助,孤身面對米歇爾,情勢也會變得非常危險。

  而要是本傑明逆向思維,把兩頁信都交給教會……那教會將會發現本傑明的魔法,把本傑明當場淨化。

  就更別說自己把信都燒掉,然後謊稱信已經自燃,空口去勸說教會了。主教也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沒有米歇爾的切實線索,他會信嗎?他會裝作相信,然後像上一次一樣,說一大堆漂亮話,拋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不給本傑明提供任何實質上的援助——他可沒有另一份遺物要找,這次的信息,可就真的無關緊要了。

  條條大路通閻羅,這步棋不管怎麼下,都是九死一生。

  本傑明發現自己再次陷入了絕望之中。

  「啊啊啊啊……怎麼辦啊?」他捂著臉,一付焦頭爛額的樣子,連手裡的麵包都沒心情吃了。

  「嗯……也許你應該聽米歇爾的,她不是還說要教你魔法嗎?」系統也思索了一番,然後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

  「然後呢,我學了她的魔法,就變成了下一個莎莉、下一個安妮,甚至還不如。我的命都握在她手裡,你覺得她會真心把我當作同伴嗎?還是你覺得她會主動為我解除詛咒?想得也太美了。」本傑明卻搖了搖頭,這麼說道。

  「那倒也是。」系統難得正常地回了句話,雖然它的正常完全沒有用處。

  本傑明陷入沉思。他感覺所有的頭緒在他的腦海中翻飛,一股巨大的壓力壓迫著他,陰影籠罩,迫使他在短時間內作出抉擇。

  他必須盡快決定。

  如果他要把信交給主教,那他今晚就必須動身。過了今天,信裡的「五天後」就會變成「四天後」了,他也很難向主教解釋這一切,再怎麼解釋都將導致主教的不信任。

  而他如果想利用這個「五天後」和「四天後」的時間差來搞事情,結果只會更糟糕。主教會撲個空,然後降低對本傑明的信任度;米歇爾則會覺得本傑明不聽話,詛咒會讓本傑明生不如死。

  本傑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被夾在教會和米歇爾中間,教會要利用他抓住米歇爾,米歇爾也要利用他打擊教會。一個不小心,他便會落得一個兩邊不討好的下場。想要做到遊刃有餘左右逢源,實在是太難了。可是他又必須做到,否則他很難有翻盤的機會。

  歸根結底,他得做出一個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決定。

  ——在這極短的時間內。

  角落的掛鐘發出九下報時的嗡鳴聲,彷彿連它也變得不識趣了,催促著焦頭爛額的本傑明。

  當……當……當……當……

  當第九下鐘聲結束的時候,終於,他站了起來。

  王都十點開始宵禁,十點後任何人都不能在街上遊蕩。如果想在十點之前回到里瑟家族,那他此刻就得動身了。

  沒錯,動身,他最終還是作出了決定。他要按米歇爾說的做,把第二頁的信交給主教,為米歇爾把教堂的人引到下城區去。

  他拿著信走到桌邊,用油燈的火熖燒掉了第一頁信,然後把信的灰燼倒進了夜壺之中。

  他一邊這麼做,一邊想著,自己跟夜壺之間的緣分倒是不淺。

  「你真的打算全按米歇爾的計划來?教會要是受到重創,誰知道會不會把氣撒在你身上?你可別衝動。」系統難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本傑明卻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一邊為去教堂作準備,一邊在心中答道:「教會確實有可能衝我發火。但是,如果我也跟著一起中陷阱,身受重創,甚至差點丟了性命,教會還會懷疑我嗎?」

  系統恍然大悟:「你打算用苦肉計!」

  本傑明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答道:「想要有所得,就得有所犧牲。如果我傷得夠重,說不定還能得到教會的信任,那一切就都值得了。」

  系統聞言,又沉默了下來,或許也在考量著本傑明的選擇,或許只是在腦內循環著益達的系列廣.告。

  本傑明則是停頓了片刻,接著開口,像是在回答系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作為一枚微還足道的棋子,不搞小動作,我還能靠什麼積累成為棋手的資本?」

  把一切都準備好之後,趁著夜色,他悄悄地離開了里瑟家族,向著聖彼得大教堂匆匆行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6 AM

第二十四章 信紙的背面

  夜晚的大教堂與白天不同,沒有了絡繹不絕的信徒。偶爾幾個神父或是騎士在走廊裡匆匆經過,卻讓這個地方顯得更加靜謐莊嚴,壓迫感十足。

  本傑明坐在之前的懺悔室裡,手中捏著米歇爾的信,等待著主教的到來。

  教會的日常工作似乎並不繁忙,主教很快來到了懺悔室的另一面。當然,也有可能是教會十分重視本傑明,不,應該說是重視米歇爾,所以才來得這麼快。

  「里瑟閣下,夜晚並不是一個懺悔的好時間。」

  隔著一層薄紗,只聽得主教緩緩說道。他的語氣裡倒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應該只是在暗示本傑明有話直說,不要浪費時間。

  本傑明也沒有囉嗦,當即開口,作出一付驚慌的樣子:

  「主教大人,她的信又來了。」

  說著,他把手裡的信封遞了過去。

  主教接過東西,拆開信封便看了起來,利索的動作與之前推諉的言語形成鮮明對比。

  信的內容本來就不多,看完它用不了多少時間。可主教把它看完了卻沒有說話,而是盯著信紙,沉吟不語,深刻的輪廓被燈光印在懺悔室的薄紗上,喜怒難測。

  本傑明靜候了片刻,實在等不到主教說話,也只好自己先開了口:

  「主教大人,我該怎麼辦?監獄遺址那麼混亂的地方,我要是去了,恐怕又要被她挾持了。主教大人……」

  本傑明的戲才演到一半,主教就揮手打斷了。

  打斷了本傑明後,主教又沉吟片刻,終於開了口:「這封信是怎麼來的?」

  本傑明立馬答道:「主教大人,我在臥室的枕頭底下發現的。這真是太可怕了,我完全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她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我們的房子。主教大人,您一定要保護我們。」

  他想從教會這裡求得一些切實的保護。不說幫他把詛咒解除掉,但起碼讓他不會在米歇爾突然出現的時候,沒有半分自保的能力。

  「神自會庇佑你的。」

  主教一句話,就把本傑明的請求擋了回去。本傑明還來不及失望,就聽得主教接著問道:「這封信出現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它為什麼沒有像上一封一樣自燃?」

  本傑明頓時心裡一驚。

  糟糕,他忽視了這一點。

  之前為了博取主教的信任,他捏造了米歇爾給他的「第一封信」,當時他說那封信在他看完後就自燃了。然而,眼下這封信卻沒有半分自燃的跡象,這確實顯得有點可疑了。

  為什麼第一封信會自燃,第二封信就不會?

  這可不是什麼小問題。本傑明只懊悔自己之前為什麼沒有想到。

  雖然主教問話的語氣並沒有很嚴重,好像只是隨口問問,但是本傑明心裡清楚,如果不把這個問題處理好,一定會引起主教的懷疑。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前後矛盾的人。

  這一瞬間,無數的念頭在本傑明的腦子一遍一遍地過。他必須回答這個問題,還不能表現出猶豫。要是讓主教看出自己的猶豫,比給出一個爛答案還糟糕。

  因此,來不及思考,他只能作出一付懵懂無知的樣子,這麼答道:

  「呃……這,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自燃?」

  這不是一個有理有據的回答。本傑明心裡清楚,這甚至不是一個回答,而是在裝小白打太極。話剛出口,後悔的情緒就已經開始發芽。他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夠聰明,沒能把這個場面應付得更好……

  不過,木已成舟,他在這裡後悔也沒用了。

  他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實,可是是否能夠令主教相信,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然而,懺悔室的那端,主教捏著那封信,沒有說話。

  本傑明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緊張得靈魂都要出竅了。他感覺下一秒,主教可能就會掀開薄紗,對著他大喝道:「你這個欺騙神的騙子!下地獄去吧!」然後把他用聖光燒成灰。

  主教到底會怎麼想,本傑明一點頭緒都沒有。他會懷疑嗎?他會生氣嗎?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一切?周圍是不是已經佈滿了聖騎士,只等著一聲令下就把自己拿下?

  簡直就像末日的審判一樣。

  主教的沉默不超過二十秒,對於本傑明來說卻像二十年一樣漫長。

  終於,他開了口,本傑明從未覺得這沉悶的聲音如此令人振奮:

  「那是因為,她發現了你是神忠實的僕人。她給你這封信,就是知道你會把信交給我。她想利用這個設下陷阱,對教會進行無恥的報復。」

  本傑明如蒙大赦。

  半條命都要給他嚇沒了。

  還好……還好他是這麼想的。最糟糕的事態沒有發生,主教猜到了米歇爾的用意,卻沒有對本傑明產生疑心——至少從這話裡聽上去是這樣。

  他都不知道該說主教不夠警惕,還是自己太走運了。

  當然,或許主教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自己又可能有異心,因此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本傑明只是自己在嚇自己。

  又或者,主教的眼中只有米歇爾。本傑明是否心存異心,對他而言都沒有影響。他只需要揣度出米歇爾的意圖,專心對付米歇爾就夠了。本傑明一個十多歲的毛孩子,他根本沒放在眼裡。

  但願吧,但願自己永遠不要被主教放在眼裡。本傑明這麼想著。

  「主教大人,五天後,我還要不要去下城區……」他沒有結束驚慌的表演,繼續試探主教的想法。

  「不必了。這是她的陷阱,在那裡是絕對找不到她的。」主教平靜地答道。

  聞言,本傑明反而又有些頭疼了。

  米歇爾的前一封信上寫了:「把第二頁交給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說服他相信上面的內容。」現在主教倒是沒有懷疑自己,但是他已經不相信這封信了。本傑明不知道這個情況,能否讓米歇爾滿意。

  不能說不知道,其實他很清楚,主教識破米歇爾的計劃,肯定會讓米歇爾生氣的。米歇爾要是生氣了,自己就得吃苦頭。

  而且,這也和他自己的「苦肉計」計劃相悖。

  得想辦法說服主教……至少,本傑明得說服他在那天派人到監獄遺址去。哪怕只有一個騎士和本傑明一起被搞得遍體鱗傷,應該也能讓米歇爾覺得他還是聽話的。

  思量再三,本傑明只好硬著頭皮當起了米歇爾的「說客」:

  「可是,主教大人,難道就這麼放過她了嗎?她想報復教會,一定會在那裡留下蹤跡的,我們不能就這樣放過她。主教大人,神的僕人,從來不會畏懼被惡魔誘惑的墮落者的!」

  米歇爾的說客不好當,本傑明只能勉強扯出一番話來。既要有說服力,又不能讓主教覺得不對勁,還不能顯得自己太聰明。本傑明幾經斟酌,才有了這麼一段從「神學」角度切入的話來。

  「你說的對,神的僕人從來不會畏懼惡魔的走狗。」然而,討論起「神學」,終究還是主教技高一籌,「但是惡魔向來狡猾,我們不能白白落入他們的陷阱。神是強大的,也是睿智的。神體察每一位忠實的僕人,從來不會作出無畏的犧牲。因此,我們不該去以身犯險。」

  本傑明無語。很顯然,主教還是在忌憚米歇爾那被誇大了的實力。

  他真的很想告訴主教,米歇爾的魔法實力其實就那樣,連一隊「清洗者」她都打不過,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別忘了,教會抽取過他的記憶,而他和米歇爾躲「清洗者」的記憶,可不在教會抽取到的範疇之內。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米歇爾揮舞她根本不存在的籌碼,在和教會的爭鬥上出盡風頭。

  說實話,本傑明只要幫著教會搞死米歇爾,教會自然會幫他解除詛咒。可是教會的行動如此束手束腳,本傑明也沒有信心,他們能夠把米歇爾徹底搞死。

  不能徹底搞死米歇爾,他自己就要遭殃。因此,他也只能在兩方之間搖擺不定,糾結萬分。

  「這樣的話,主教大人,您能否多賜予我一些保護。這個女巫這麼肆無忌憚,我很擔心我和家人的安全。她今天可以把信放在我臥室的枕頭底下,如果明天她再把我掠走,我就不能再為神提供消息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轉變了自己的目標,這麼說道。

  搖擺有壞處,當然也會有好處。本傑明現在只能盡力謀求好處了。

  至於米歇爾計劃失敗會不會不滿,此刻也不是他能考慮的事情了。他沒辦法說服主教,再說下去,主教恐怕就要懷疑自己的目的和忠誠了。

  說真的,他感覺這次的教堂之行比上一次失敗好多。要是還不能從主教這裡要到點好處,那這日子也是過不下去了,他直接拿頭撞柱子試試能不能穿回去吧。

  「神自然不會忽視任何一個忠誠的信徒。」主教似乎也意識到,不給本傑明點什麼東西說不過去,因此,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隔著薄紗遞給了本傑明一個十字架項鏈,「這是灌注了神力的信物,它可以保護你免受任何惡魔力量的侵襲。不過你要注意,其中的神力只能支撐三次,三次之後,它將失去驅除巫術的能力。」

  哈!要的就是這個!

  本傑明一掃心情的陰霾,興高采烈地接過了十字架。

  有了這個,米歇爾雖然還是能夠用詛咒威脅他,但至少,她沒辦法再一次把自己綁走了——不用束縛術想把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那是不可能的,他有嘴,他會叫。

  而且,這個十字架是米歇爾不知道的東西。因此,它可以成為自己的底牌,像上一次一樣,在關鍵時刻再為本傑明扳回一局。

  像米歇爾這麼狡猾的人,不怕實力比她強的,就怕她不知道的。

  「你將十字架握在手中,心中祈禱,還可以讓離你最近的騎士巡邏隊收到警報。他們會趕過去幫助你。」本傑明還沒高興完,就聽得主教這麼補充道,「不過這個功能也只能使用三次,所以不到生命危急關頭,不要使用它。」

  聞言,本傑明更激動了,寶貝一樣地看著手裡的十字架。

  放到網遊裡,這就是神裝啊!不但可以魔免,還能召喚強力打手,就算沒有屬性加成,但也不佔裝備欄啊!

  這玩意,以後就是他的免死金牌了!

  「感謝神的恩賜。」懷著激動的心情,本傑明感覺這句話說得比以往誠懇百倍。

  「只要你虔誠地祈禱,神自會庇佑你。」主教淡淡地道,「好了,你懺悔的時間也足夠了,我會讓騎士護送你回去的。今天的懺悔只存在於神和你我的記憶中,再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是的,主教大人。」本傑明沒有再說什麼,點頭應和道。能做的都做了,他也準備離開了,主教的逐客令正合心意。

  拿到了好東西,他也別無他求了。

  本傑明站起身,走出了懺悔室。懺悔室中的主教沒做什麼,便有一個騎士走進來,十分恭敬地將本傑明送出了教堂。

  就這樣,雖然事情不盡如計劃,但本傑明還是較為滿意地離開了教堂。

  而主教本人,卻仍然坐在懺悔室之中,直到本傑明完全離開,沉默,一動不動。

  又一個騎士走過來,站在懺悔室邊上,輕聲呼喚:「主教大人。」

  主教擺了擺手,示意那位騎士別說話。

  於是騎士也只好沉默,跟著主教一起詭異地無言著。

  「她到底想幹什麼?」

  忽然,主教看著手中的信,聲音從懺悔室迴蕩到會堂的穹頂。

  騎士的臉上浮現愕然的表情,他想回答,不過很快就意識到,主教並不是在跟他說話。因此,他選擇了繼續保持沉默。

  只見主教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抬起了手掌。憑空,一團金色的火焰便在他的掌心浮現,火光搖曳,輝煌聖潔。

  他用另一隻手,把信紙放到了火焰的上方,靜靜炙烤著。

  騎士凝望著那張信紙,心裡好奇,卻不敢多問。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卻映出他一點一點變得驚訝的表情。

  「這是……」最終,他還是在震驚之下忍不住開了口。

  主教的聲音依然平靜得像個死人,說:

  「來自墮落者的訊息。」

  只見信紙的背面,一行先前沒有的字,此刻卻無聲地浮現了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7 AM

第二十五章 開戰了

  雖然已經到了宵禁的時間,但在騎士的護送下,本傑明還是順利地回到了里瑟家族。

  繞過守夜的僕人,他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沒有人發現他的行動。他關好門,躺在床上,拿出了那枚十字架,不勝欣喜地把玩著。

  這是一枚銀製的十字架,樣式小巧,做工精緻。本傑明把它貼在自己的眉心,便可以感覺到一股聖潔的氣息,隱約從十字架的內部散發出來。

  這就是神術的力量了吧。

  比起魔法,霍裡王國的普通民眾對神術要熟悉得多。每個城鎮都有教堂和神父,幾乎每個人都見過神父使用神術。

  據教會所說,神術是神賜給人類對抗惡魔的力量。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惡魔在這個世界上橫行無忌,饑荒、瘟疫、戰亂……苦難在惡魔的誘惑下不斷發生。人們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就連平靜的生活也成為一種奢求。

  後來,出現了一對兄弟,哥哥叫該隱,弟弟叫亞伯。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但他們卻立志要拯救人類,結束這個惡魔統治的時代。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該隱假意向惡魔獻祭,獲得了強大的力量。最後,他用他越來越強大的力量,反過來驅趕了惡魔,恢復了這個世界的寧靜與祥和。

  然而,好景不長。在惡魔力量的影響下,該隱性情大變,變得愈發殘暴和狡詐,就像他趕走的惡魔一樣。他開始奴役人民、發動戰爭、濫殺無辜,平靜了沒多久的人類世界再次陷入混亂之中。

  亞伯把這一切變化看在眼裡。在又一次戰爭之後,他站在哥哥修建的奢華宮殿之中,當著該隱的面忽然開始祈禱。該隱大怒,把亞伯關進了監獄,釘在巨大的十字架上受盡折磨。七天後,亞伯消失了,而當他再次出現在該隱面前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神術的力量。

  沒有人知道亞伯中間經歷了什麼。而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掌握力量的亞伯和該隱展開了一場大戰。

  最後,亞伯打敗了該隱。

  當他準備用手中的聖光淨化該隱的時候,該隱忽然流下了眼淚。他好像變回了從前的那個該隱,對著亞伯痛哭流涕,講述著從前兄弟的往事。亞伯受到觸動,疏忽之下把背面露給了該隱。該隱卻趁機偷襲,用邪惡的火焰把亞伯燒成了灰燼。

  正當該隱得意洋洋的時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神光,籠罩住了該隱。神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對該隱質問亞伯的下落。該隱卻矢口否認,揚言自己一無所知。神不齒於該隱的謊言,要降下懲罰,剝奪該隱的力量並終生流放。該隱大怒,不接受神的懲罰,用自己全身的血液降下詛咒,把這個世界封印了起來。從此,不論神靈還是惡魔,都再也沒有在這裡出現過,這個世界成為「神棄之地」。

  該隱降下詛咒後因為虛弱而死,他的血液則在這個世界上飄散,將惡魔的力量傳承了下去。受到污染的人類世界再次陷入戰亂,擁有惡魔力量的人們互相撕殺,而普通人只能在夾縫間偷生。

  直到有一天,一位少年站在亞伯被燒成灰燼的地方,雙手合十祈禱。一道聖光從他的手掌中升起,於夜空中如煙花般盛開,落在萬千仰望天空的眼眸裡。自此,人類也擁有了神術的力量,而那位祈禱的少年,則成為了教會的初代教皇。

  他從亞伯身亡之地的泥土中,挖出了一段劍刃。當他的手第一次接觸到劍刃的時候,一句話便在他的心中迴響了起來:

  「聖光籠罩世界。」

  那段劍刃成為了教會的聖物,被供奉在聖彼得大教堂最深處,而那句話也成為了第一條的神諭,世代傳頌。

  以上,就是教會宣揚的,關於神術和魔法的由來了。

  當系統第一次把這個故事複述給本傑明的時候,本傑明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的神話故事和他原來的世界有頗多相似之處。像該隱和亞伯這兩個極為相似的人設,早就超出「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範疇了。

  他不由得想,兩個世界之間莫非有什麼聯繫?

  不過此刻的他是想不出答案了。

  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可不一樣。這裡有魔法、有神術,人的力量沒有極限,所謂的神很可能只是強大到極致的人類。

  因此,這個世界的神話,真實發生過的可能性比以前的世界要大得多——倒不一定是教會的版本。本傑明相信,如果讓法師讓講這個故事,情節可能又會變得截然不同。

  想到這裡,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這個神話源自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可以算是這個世界的本質由來了。以他現在的實力,探尋這個未免言之過早——才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七天,他這也是要上天。

  洗洗睡吧。

  本傑明感到睡意襲來。於是,他收好十字架,草草洗漱,熄了床頭的油燈,爬上床,沒過多久便安然入眠。

  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睡覺,這次他睡得很沉。等到他醒來,幾乎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是被人給搖醒的。

  「本傑明!快醒醒,要出發了!快醒醒!」

  本傑明睜開惺忪的睡眼,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你快起床,別睡了,我們要遲到了!」聒噪的聲音還在他的耳畔迴蕩,不過「遲到」兩個字倒是喚醒了穿越前的記憶,讓他一下子清醒不少。

  遲到……遲什麼到?

  媽的嚇一跳,還以為早上有課。

  本傑明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去,只見一個年齡與他相仿、長相也與他極為相似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他的床邊,雙手用力地搖著他的肩膀。

  是他的弟弟——格蘭特·里瑟。

  「干……幹嘛?」

  本傑明黑人問號,一臉懵逼。

  根據系統之前的介紹,格蘭特和他的關係還不錯,沒有因為他是廢材就瞧不起。可對此刻的本傑明來說,他還沒有跟格蘭特真正交流過。眼下的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另外,他在嚷嚷著的「遲到」、「出發」……又是個什麼意思?

  「這你都忘了?今天我們要跟他們開戰啊,你別磨蹭了,我們都要遲到了!」格蘭特不假思索地催促道。

  開、開戰?

  本傑明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直愣愣地望著格蘭特。然而,格蘭特的表情看上去嚴肅又鄭重,甚至還帶上了些許狂熱,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

  本傑明呆滯片刻,倒頭就睡。

  我一定是在做夢。

  做夢就做夢吧,請不要打擾我的睡眠,這張床很貴的。

  「喂!你還睡,趕緊起來!」格蘭特卻沒有像夢境一般消失,而是更用力地搖晃著本傑明的肩膀,搖得本傑明胃酸都快吐出來了。

  本傑明再次從床上坐起來,睜開雙眼。

  「我不是在做夢?」他問。

  「不是。」格蘭特答。

  「……」

  本傑明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整個人都不太好。

  他感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醒來的姿勢就一直不太對。又是被女巫綁架,又是半夜遇到夢遊的傻吊。這次更離譜,他一覺醒來都要開戰了,他這是睡了有多久?

  ……真他麼要開戰?

  「別磨蹭了,快起來!起來起來起來……」

  「我起來了!別搖了我要吐了!」

  在格蘭特的瘋狂催促下,本傑明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也只能從床上爬起來,像趕鴨子一樣被趕著洗漱完換好了衣服。他頭還暈著,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就被格蘭特拽著,從房子的大門狂奔了出去。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遇見的僕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一付見怪不怪的樣子。

  從懵逼狀態中漸漸恢復過來,本傑明無奈,只能朝著系統發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慢悠悠地冒出來,懶洋洋地答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貴族子弟的小活動罷了。」

  很顯然,本傑明對這個答案是不會滿意的。

  他追問道:「你能解釋一下,什麼叫貴族子弟的小活動嗎?還有,開戰又是什麼情況,我們這是要跟別的貴族子弟打仗?」

  「唔……」系統似乎是思考了片刻,說,「你可以這麼理解吧。」

  「說了跟沒說一樣。」本傑明的不滿繼續升級。

  「你也別想太多,不是什麼大事,相信我。」系統一付老神在在的樣子,「你現在急什麼,解釋起來很麻煩的。反正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系統真的值得相信嗎?

  本傑明忍不住腹誹。

  原先的系統僅僅只是不靠譜,現在毛病又得加上一條:懶。

  不用想,他從系統這裡是問不到什麼東西了。再看看拽著自己狂奔的格蘭特,顯然也不是能溝通的狀態。於是,本傑明也只好聽天由命,等著看格蘭特要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海文萊特內城區的大街上,兩個少年匆匆跑過,留下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格蘭特要去的地方不遠,跑了沒多久,他們便停了下來。

  他們仍然處在內城區,不過地方比較偏僻,沒什麼人經過。眼前是一幢廢棄城堡,看上去有些年歲了。雖然不大,但面對出現在城區的城堡,本傑明還是感到頗為驚訝。

  只見城堡的門口,站了大約十多個人,仔細一看,全都是十多歲的少年,衣著打扮也都是貴族的模樣,倒是印證了系統所說的「貴族子弟」。

  不過本傑明仍舊疑惑,對眼下的情況一無所知。

  「搞什麼,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慢?」那群人中,一個人看到了本傑明二人,走上前來這麼說道。

  「這不是沒遲到嗎,你們急什麼。」格蘭特立刻反駁道。

  那人也不在意,又轉頭道:「行了行了,那就開始吧,還是老規矩,大家先分散開來,十分鐘之後開始行動。」隨著他的話,一行人也開始向著城堡裡走去。

  開始行動?到底要幹什麼……

  雖然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本傑明注意到,迪克·弗爾恰好也在這些人當中。

  他看見迪克的時候,迪克也正好回頭,看著他。二人目光交匯之際,迪克惡狠狠地瞪了本傑明一眼,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一付「你死定了」的樣子。

  本傑明心裡頓時一陣無語。

  怎麼又是這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8 AM

第二十六章 模擬戰爭遊戲

  一頭霧水的本傑明跟著格蘭特進了城堡,而在這個過程中,懶惰成性的系統終於肯開口,把眼下的情況解釋了一下。

  「七八年前,這片大陸上的形勢還頗為緊張,有另一個國家和霍裡王國相抗衡,戰爭一觸即發。因此,你們這些貴族子弟在小時候受到過不少的戰爭教育。然而可惜的是,沒過多久,那個國家就因為內亂而自己分裂了,仗就沒打起來,你們的戰爭教育也就此結束。」

  系統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不過你們這些不安分的小孩子,學了一肚子打仗的東西,滿心期待著打起仗,卻沒打起來,都覺得自己的戰爭才能被埋沒了。於是,不知道在誰的提議下,有了這麼一個定期活動。一堆人聚集到這個城堡,進行模擬的戰爭遊戲。當然了,你們都不覺得這只是一個遊戲,搞得真的跟打仗似的,一個個都認真得不行。」

  聽完系統的話,本傑明感覺有些無語。

  「這些人也真是夠幼稚的。」

  他對這種無聊的戰爭遊戲可不感興趣,不就是小孩子打群架嗎?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他寧願回去多睡一會,或者多「冥想」一陣子。

  「說的好像你有多成熟似的,你敢說你小學時候沒玩過類似的遊戲?」系統又開始了習慣性抬槓。

  「……我玩過。」

  本傑明被噎了一下,馬上又理直氣壯地說道:「但那都是小學時候的事了,這些人的年紀都能上高中了,不是幼稚是什麼?」

  「那是因為你有了電腦。」系統繼續道,「我這裡有記錄的,哪怕在成年以後,你在『網上戰爭遊戲』上耗費的時間也絕對比這些人在『線下戰爭遊戲』耗費的時間多,甚至還氪過不少金。」

  「……」

  本傑明無言以對。

  此刻在現實中,他已經隨著格蘭特進到了一個破舊的小房間之中。房間裡什麼都沒有,格蘭特則帶著他躲到了門後,虛掩著門,屏住了呼吸,好像真的在搞埋伏似的。

  本傑明雖然乖乖地照做了,但他真的不是很想參與這個遊戲。

  「那個,我能不能……」

  「噓,別說話。」格蘭特立刻打斷了他,小聲地對他說,「你跟著我就行了,放心,隨便贏的。」

  「……」

  看來他早退的申請是永遠不可能上達了。

  算了,跟著他們混一混吧,就當夢迴童年好了。進城堡的時候他也觀察過了,這裡的地形不怎麼複雜,這個遊戲應該也玩不成膀胱局。

  果然,沒過兩分鐘,就有兩個傻帽來到了這個房間的門口,想要推開房門探查一番。頓時,格蘭特敏捷地從門後閃出,手裡握著兩個不知從哪掏出來的小球,大喊一聲:「聖光彈!」便把小球分別砸向了兩人。

  那兩人顯然很嚇了一跳,回過神,看了一眼格蘭特,又摸了摸被那小球砸到的地方,忽然很浮誇地倒在地上,光榮地「犧牲」了。

  「……真他媽中二。」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本傑明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吐糟。

  用小球來替代聖光彈、做作的犧牲,這些倒還情有可原。扔球前大喊一聲「聖光彈」是要幹嘛?該不會過一會,教會最高理念就變成了守衛雅典娜吧?

  「其實這也是有道理在的。」系統又冒出來,加以解說,「聖光彈是非常惹人注目的神術。為了模擬這個效果,戰爭遊戲也規定了,在使用小球代表聖光彈的時候,必須大聲地喊出來,暴露自己的位置,讓其他人都聽見。」

  「……」本傑明再次無言以對。

  系統又作出一付語重心長的樣子,說:「不要小看人家,他們都是受過正式訓練的,對這個遊戲可上心了。」

  正如系統所言,在「幹掉」了兩個敵人之後,格蘭特馬上帶著本傑明開始了陣地的轉移,那動作,五步一臥倒,三步一回頭,專業得跟特種兵似的。

  不過其他人就沒有格蘭特這麼訓練有素了,舉手抬足間,仍舊擺脫不掉養尊處優的貴族氣息。就這樣,在游擊過程中,格蘭特又連著解決掉了好幾對敵人,城堡裡遊蕩的「屍體」也漸漸多了起來。

  本傑明跟在後頭,一路躺贏得很無奈。

  不過透過這一路的表現,他對他這個天才弟弟倒是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你確定這是你說的那個天才嗎?一出生就滿天放光鐘聲亂響的那個。」他有點無奈地在心中這麼說道。

  「你以為每個天才都像書裡寫得那麼不可一世,用鼻孔看人嗎?」系統提醒道,「你可別小看他,他要是用出真正的聖光彈來,能把整個城堡的人全解決掉。而你用出水彈術來,給整個城堡的人洗手都不夠。」

  「……」

  忽視掉系統的嘲諷,本傑明還是不太相信:「他真有這麼厲害?那米歇爾為什麼還敢綁架他?」

  系統又解釋道:「米歇爾都跟教會周旋了那麼久,肯定有自己對付神術的辦法。退一步說,她又怎麼會和格蘭特玩實力一對一?就這孩子的心機和閱歷,十個也不夠她耍的。」

  本傑明聞言想了想,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那倒也是。」

  他會突然在意這些,倒不是他有多關心自己的便宜弟弟,只是他忽然想到:既然格蘭特的神術實力這麼強,自己為什麼不找他幫忙,讓他解決掉自己身上的這個詛咒?

  畢竟格蘭特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本傑明想個理由糊弄一下,應該就能騙取他的幫助。欺騙這樣的中二少年雖然可能會有點罪惡感,但是跟自己的命擺在一起,那當然還是命更重要。

  況且,只要詛咒一解除,本傑明不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至於米歇爾和教會,他們愛怎麼鬥怎麼鬥,關他屁事。

  妙!真是太妙了!

  這麼一想,本傑明忽然又覺得自己的前途光明了起來。

  米歇爾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恐怕做夢也想不到,這一點被漏掉了吧?她一定沒想到,本傑明這個天才弟弟能在關鍵時刻撈他一手。

  誒……

  等等!

  米歇爾……真的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本傑明的心情跟坐雲霄飛車似的,一下子從興奮中清醒了過來。可能是米歇爾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他總覺得,米歇爾不像是會漏算這一點的人。

  果然,在詢問了系統之後,他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不清楚。也許她設下的詛咒比較偏門,格蘭特也沒辦法解除。但更有可能的原因,還是她在利用教會對神術的規定。」

  本傑明感覺希望又被掐滅了不少,不過他還是追問道:「什麼規定?」

  「見習教士是不能隨意使用神術的。」只聽得系統這麼答道,「格蘭特雖然已經比很多正式的神父都厲害,但他還沒有從教會正式畢業,因此,他也沒有在教會許可外使用神術的權利。而在教會的眼皮子底下……教會的人應該不會讓他幫你的,你也親身經歷過了。米歇爾應該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吧。」

  媽的……

  本傑明感覺自己無形中又被玩弄了一次。

  不過還好,經歷了和米歇爾的鬥智鬥勇,他的心態也算是鍛鍊出來了。他本來就沒指望別人,尋求格蘭特的幫助只是頭腦發熱的想法,行得通算驚喜,行不通也正常。他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命運之神對自己的惡意了。

  正好,他也用不著為怎麼糊弄格蘭特而頭疼了,還是靠自己來得輕快。

  就這樣,本傑明心裡一邊盤算著,一邊跟著格蘭特「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見證了格蘭特從埋伏、偷襲再到正面作戰的一系列軍事專業動作,遇到過的對手也沒幾個能撐過一分鐘的。

  這讓本傑明還是有點吃驚的——雖然他還是不太把這個遊戲當回事。

  不過,他也可以看得出來,那些被打敗了的貴族子弟,顯然是比不上格蘭特那麼認真的。格蘭特是真的把這個遊戲當成了戰爭,而那些人遊戲的感覺更重。

  本傑明不禁有些懷疑,最初提出要搞這個戰爭模擬的人不會就是格蘭特吧?

  要是放到現代,他一定是最狂熱的遊戲迷,會自己上陣cosplay的那種。

  在「老手」的帶領下,本傑明這個萌新也一路過關斬將,經歷了對他來說頗為漫長的一個小時。最後,伴隨著「屍體」數量的增加,這個遊戲也來到了它臨近結束的關卡。

  在與系統核對過人數之後,本傑明確定,城堡裡沒有被「殺死」的敵人只剩下了兩個。

  「終於要結束了。」他不由得在心裡感嘆。

  「你要享受遊戲的樂趣,你看看人家,多麼專注,既在遊戲中愉悅了心情,又鍛鍊了技能。這是多麼棒的體驗,當一個楊永信都不忍心下手的好玩家。」系統竟然能把這段話說得聲情並茂,也讓人感覺很佩服。

  「話不能這麼說,我也想趁著這個機會放鬆一下心情,但是沒辦法。」本傑明靜靜地說道,「就像一個玩慣了3D即時制神作的人,你讓他去玩2D回合制情懷遊戲,他是玩不下去的。我就是這種情況,你也不能怪我。」

  系統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你知不知道這段話說出來,會有很多愛好2D回合制的情懷粉噴你的,你這樣子很不好。」

  本傑明聞言,也跟著沉默了片刻,然後答道:「我知道,可是這又不是在寫小說,寫錯了還可以刪掉重寫。話都說出來了,我就算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系統不再說話,本傑明也沒了聲音。二人經歷了一段迷之沉默後,本傑明忽然像被附身結束一樣身子一抖,還打了個嗝。

  然後,他對著系統問道:「我們剛剛是不是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系統茫然答:「我們剛剛什麼也沒說啊。」

  本傑明聞言,一本正經的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現實中來。現實中的遊戲已經進行到大後期,格蘭特還在尋找那剩下的兩個人,本傑明見狀,也只能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耐心地等待著這一局遊戲的結束。

  然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個激靈,露出一臉的不對勁。

  「喂,剛才那些被幹掉了人裡,有弗爾家族的那個小子嗎?」思慮再三,他對著系統這麼問道。

  系統答道:「沒有。」

  本傑明:「你肯定?」

  系統:「你在質疑我的能力嗎?沒有就是沒有,我百分之八百肯定。」

  聞言,本傑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望著前方走廊盡頭,那僅剩的一個還未探查過的房間,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非常不妙的預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0:58 AM

第二十八章 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他們來到了那個房間的門口。

  格蘭特在推開最後那扇門的時候,依然全神貫注,小心謹慎,跟一個執行任務的FBI特工似的。在推門的那一剎那,他還特意往右邊做了一個側滾翻,以躲避可能到來的偷襲。

  出於種種考慮,本傑明也小心地躲遠了一點。

  然而,門被推開,什麼也沒有發生。

  本傑明疑惑之下,小心地向前走了幾步,從門口向裡望去。只見房間裡,迪克·弗爾和一個大個子站在一起。在本傑明看向他們的那一刻,他們也一齊看向了本傑明。

  看他們的樣子,彷彿等待已久。

  ……有殺氣。

  本傑明感覺更麻煩了,有一種扭頭就走的衝動。

  他很清楚,經過上次弗爾家的鬧劇,迪克對他的恨意絕不會減輕半分。以本傑明對他的瞭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實現他的復仇。

  在看看眼下的情況,還用說嗎?

  迪克壓根就不是來參加什麼模擬戰爭遊戲的,他就是為了本傑明來的!

  棘手。

  就在本傑明和迪克目光交匯,氣氛緊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刻。突然,一聲極為響亮的叫喊,卻像擊破落地窗的玻璃一樣,打破了這蠢蠢欲動的沉默。

  「聖光彈!」

  只見格蘭特突然閃身進了房間,故技重施,又是兩個小球從手裡扔出,準確地命中了迪克和那個大個子的心口。

  「……」

  大個子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小球,又看了一眼身邊的迪克,猶豫了一下,卻沒有作出那種浮誇的犧牲樣子。迪克就更不用說了,動都不帶動的,一雙眼睛跟監考教師似的死死盯著本傑明。

  這下子,格蘭特也愣住了。

  「喂,你們耍賴!」他怒斥迪克二人。

  「哦。」

  迪克使用了冷漠.JPG。

  格蘭特如受重創,說不出話,敗下陣來。

  本傑明見狀,在心中嘆了口氣。

  還是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於是,他轉頭對著格蘭特,故作輕鬆地說道:「沒辦法,這兩個敵人好像只有我能解決了。」說完,他又重新看向迪克,向前走了幾步。

  這兩步走的,讓他有一種「閃開!我要裝逼了」的膨脹感。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對迪克發問。

  與此同時,裝逼歸裝逼,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也是趕忙在心裡對著系統詢問信息:「迪克旁邊那個大個子,是什麼情況?」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自從他從米歇爾手裡成功逃生,老祖宗傳下來的話,也是被他奉為人生名言,恨不得紋一個在自己手上。

  系統答:「那是他弟弟,叫康特·弗爾,從小天賦異稟,天生神力,可惜在三歲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把腦子給燒壞了。人有點傻,但是很聽他們家裡人的話。因為他個頭大力氣大,大家都不太敢當面招惹他。」

  本傑明聽完也是咯噔一下,不詳的預感快要突破天際。

  他才不怕迪克,這裡又不是里瑟家族,也沒有長輩給他撐腰。就他那小胳膊細腿的,就算真起了衝突,他又能怎麼樣。

  可他還有一個強力打手,那事情就變得很麻煩了。

  先看看他到底打算怎麼辦吧。

  「我想怎麼樣,你難道不知道嗎?」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迪克說起話來都變得有點像電影裡的邪惡大反派了,「我要把你對我的羞辱,完完全全地還給你!」

  說著,他跟大變活人似的,不知從什麼地方,又掏出了一個夜壺來。

  「……」

  所以,自從「夜壺門」發生之後,他就一直隨身帶著這玩意?

  這是跟夜壺槓上了。

  這種為了復仇堅持不懈的毅力,連本傑明都要開始覺得有點佩服了。

  「這個人不得了。」連系統都開始嘖嘖稱奇,「你要小心,這個人不簡單,根據我的分析,他肯定擁有隨身空間,說不定也是穿越來的。」

  「……為什麼?」

  系統像看白痴一樣地喊道:「這還用問!沒有隨身空間他從哪掏出來的夜壺,從菊花裡嗎?」

  「……說不定是。」

  緊張的氣氛在夜壺出現的一瞬間煙消雲散,只有迪克還努力繃著臉,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很厲害的反派人物。本傑明感覺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他覺得這樣的迪克挺可憐的,但他也不打算在實際行動上表達對迪克的可憐。

  「行了,既然他不想玩,那今天的戰鬥就算結束了。格蘭特,我們回家吧。」他轉過頭,對著格蘭特說道。

  格蘭特愣住了。

  本傑明只好繼續道:「你還待在這又能怎麼樣?他們又不跟你玩了,回家吧。」

  格蘭特反應過來,雖然帶著幾分戀戀不捨,但還是點了點頭,說:「好吧,我們回去。」說完,他還怒視了迪克一眼,似乎在恨迪克破壞了他完美的遊戲體驗。

  本傑明則不太想理會這一切,轉身就走。

  他只想離開這個地方,在夜壺的氣味飄散之前。

  「站住!不許走!」迪克急了,他當然不能錯失這麼好的良機,因此,他立刻大聲喊道,「康特,快給我攔住他們,不許讓他們走出這個地方!」

  站他旁邊的傻大個呆呆地看著迪克,卻沒有動。迪克又暴怒地大叫了幾聲,用手指著本傑明。康特這才反應過來,邁著大步朝著本傑明走來。

  本傑明被康特的速度嚇了一跳。

  臥槽,這傻大個怎麼走得這麼快?

  在他猶豫要不要撒腿逃命的時候,格蘭特卻突然跳了出來。只聽得他大喊一聲:「這傢伙就交給我來對付!」說著,他竟轉身向著康特跑去。在康特伸手要抓他的時候,他縱身一躍,也看不清他是怎麼動作的,竟然使出了一個剪刀腳,電光火石之間,雙腿便牢牢地箍住了康特的脖子。

  康特失去平衡,兩人一起摔在地上,僵持了起來。康特努力掙脫,格蘭特則用力勒緊,一時間誰也動彈不了。

  本傑明一時間傻眼。他都不知道該佩服格蘭特矯健的身手,還是吐槽他魯莽中二的行為了。

  迪克也呆住了,似乎他也想不到,格蘭特光憑力量就能制服康特。不過仇恨的力量顯然也很是強大,他很快就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本傑明。

  本傑明也看著迪克,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格蘭特已經和康特糾纏起來了,也把他強行留在了這裡——他總不能扔下格蘭特不管吧?

  麻煩。

  只見迪克看著他,抬著夜壺的那隻手慢慢地舉了起來,一個董存瑞高舉炸藥包的姿勢正在一點點成型。

  「臥槽!」

  本傑明瞬間汗毛倒豎。

  他蹲下身子,作勢要躲。

  「不許躲!」迪克見狀,也急了,大喊道,「你要是敢躲,我就……我就拿這個砸他們!」

  說著,他竟拿夜壺對準了扭打在一起的格蘭特和康特。

  格蘭特一聽也傻了眼,一時間忘了繼續用力,便被康特一個翻身掙脫了出來。然而,康特似乎並沒有聽懂迪克剛才的話,或者他聽懂了卻不在意。掙脫之後,他直奔本傑明,似乎還要繼續他未完成的命令。

  迪克見狀更是大喜:「快,康特,抓住那個混蛋!」

  本傑明看著迎面而來的大塊頭,根本來不及閃躲。

  「臥槽臥槽臥槽!」

  情況急轉直下,他壓根沒時間思考,康特轉眼就衝到了他的面前,一雙大手離他不到十公分,眼看就要把他抓住。

  本傑明只能下意識地抬腿,一踢!

  時間就像被人按下了暫停,短短的幾秒鐘裡,整條走廊安靜得不像話。

  「原來如此,他走得快,是因為他習慣把腿邁得很開。」突然,系統在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若有所思地這麼說道。

  邁得……很開?

  本傑明還沉浸在不及時的反應之中,

  慢慢的,他也開始感到奇怪。康特的手明明就在眼前,馬上就要碰到自己了,卻沒有再前進半分。真奇怪,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於是,本傑明好奇地向下看了一眼。

  只見他的左腿微微抬起,正處於康特的兩腿之間,像蕩起優美弧度的鞦韆。他的腳背略微發麻,好像剛剛用力踢過什麼東西一樣。

  「媽……媽媽……」

  靜止一般的康特,忽然開始一下一下地抽泣,豆大的淚珠從他用力繃住的臉頰滑落。

  本傑明也懵了。他訕訕地收回腿,後退幾步,看著漸漸有哭崩趨勢的普西,感到從未有過的歉疚感。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說得很真誠,他感覺這是這輩子自己說過最真誠的道歉了。

  還好,或許是本傑明的道歉足夠真誠,康特沒有嚎啕大哭。他還是一抽一抽的,一雙微微顫抖的手,慢慢摀住了那個被踢中了的地方。

  只見他一邊哭著,一邊朝著城堡外邁開了步子。他的步子挪得很慢,但是不知為何,沒人對此作出反應,更沒有誰想要要阻攔他。

  在他挪著步子消失在城堡之前,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動。整個走廊裡迴蕩的是他的抽泣聲和一聲又一聲低沉粗獷的「媽媽」。

  他走了。

  在康特離開之後,迪克才突然反應過來,開始對著走廊盡頭大喊大叫:「康特,你給我回來!」然而,沒有人回應他——似乎再也不會有了。

  本傑明又看向他,格蘭特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跟著看向了他。

  迪克瞬間意識到了不妙。

  「你……你們要幹什麼,本傑明,你別得意,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說著,他又再次舉高了手裡的夜壺。

  本傑明見狀,與格蘭特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低伏著身子,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開始接近迪克。

  「不要輕舉妄動,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你已經被包圍了。我再重複一遍,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你已經被包圍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話將會……」

  本傑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斷了。

  「不許動!你們再過來……你們再過來,我就殺了你!」

  迪克情緒激動之下,忽然從袖口掏出了一把槍。只見他一手舉著夜壺,一手拿槍,槍口顫抖著對準了本傑明的額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1:00 AM

第二十八章 開槍

  沒錯,一把槍。

  槍身的造型和一般警匪片裡看上去的不太一樣,反而和老式的西部片裡,那種牛仔的配槍有點像。鐵色的槍身做工粗糙簡陋,卻依然透露出一股槍支獨有的、源自死亡的壓迫感。

  本傑明連真槍都沒見過,更別說被槍指著了。

  在此之前,他與槍唯一的緣分就是小學時候軟磨硬泡下,父母給他買的玩具手槍,一扣扳機就「piupiupiu」的響,屁用沒有。大學軍訓的時候說是能打槍,但最後不知道為什麼也沒了這項活動。

  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已經認為自己此生與槍無緣了,系統在介紹背景的時候也沒有提過槍這個字眼。他還以為在神術和魔法的影響下,這個世界的科技樹並沒有點亮這個技能。

  然而,此時此刻,一個情緒失控的未成年人,手持一把槍對準了他的腦門。

  他這算是又被系統坑了一次?

  本傑明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場所謂的戰爭遊戲,最後會演變成這樣一個局面。他也預料不到,從米歇爾手裡脫身不到十天,他會再次陷入強烈的死亡威脅之中。

  而且,還是因為一個如此荒謬的緣故。

  「你別激動,我們不會靠近你的。把槍收起來,我們沒打算把你怎麼樣。」本傑明停下了腳步,攤開雙手,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他還能做什麼呢?如果他有格蘭特的身手,他早就沖上去,像犯罪片裡的高手一樣,在迪克反應過來之前奪槍制人了。可惜他沒有,而格蘭特呢?

  格蘭特露出吃驚的表情,一臉無措,停下了動作。

  還是太嫩了……

  因此,為了不讓局面進一步惡化,也出於幾分第一次面對槍械的恐懼,本傑明選擇了示弱,對著迪克作出了上述一系列動作,試圖安撫迪克,免得他衝動之下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

  「你這個騙子!我、我才不會相信你!」迪克卻絲毫沒有把槍口移開的打算。

  「你用不著相信我,但是你要想想你自己。」本傑明沒有氣餒,他彷彿感覺自己變身成了談判專家,在事發現場穩定著犯罪人的情緒,「你真的要開槍嗎?你想想清楚,開了這槍會有什麼後果。教會的人視而不見嗎?你在貴族圈子裡的前途呢?還有你的家人,他該怎麼辦?你會毀掉整個弗爾家族的。」

  他一邊勸導迪克,一邊還忍不住開了個小差,心想多看點電視劇居然也是有好處的。有突發事件,學著電視裡的人,好像也還挺像模像樣的。

  不過,他從TVB裡學來的半吊子談判技巧似乎不是很管用。

  「不、不會的,只要你乖乖的讓我砸一下,什麼都不會發生的!你不許躲!你要是敢躲,我就……我就開槍了!」說著,迪克舉著夜壺的那隻手,竟又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媽的……

  這執念究竟是有多深啊?

  此刻的本傑明,對迪克是一點同情也沒有了。他覺得迪克就是個神經病,滿腦子除了拿夜壺砸人之外什麼都沒有。

  要怎麼才能對付一個神經病?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氣氛愈發緊張的時候,忽然,本傑明卻感到了一陣強烈的魔力波動。這股波動就在他們身邊,而且極為強烈,就連身為普通人的迪克都發現了。

  因此,哪怕是在這樣的局面下,他們也忍不住向那波動的來源看去。

  只見格蘭特的手中,一團聖光正在緩緩聚集。

  「格蘭特!你敢破壞教會的規矩?」迪克見狀,當即大叫道,「敢用神術,你會被審判所關上一輩子!」

  格蘭特聞言一愣。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迪克大喜,他彷彿也開了竅似的,接著道:「你幫他做什麼?他就是個廢物!你沒必要為了幫他搭上自己的前程。況且、況且我又不是真的要殺他,我只是要把他對我的羞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這件事根本就跟你無關!」

  仇恨的力量遠比想像中強大,已經足以驅使一個情緒失控的青少年,說出這樣一番思路清晰的話來。

  格蘭特顯然被說服了,所謂的血脈親情終究抵不過現實的嚴酷。似乎他也開始認為,讓本傑明被砸一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到底,他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意志並不堅定。

  在反覆的猶豫過程中,最終,他還是漸漸地低下了頭,手裡耀眼的聖光也開始散去。

  他退縮了。

  是啊,如果在死亡的面前,被夜壺砸一次好像確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然而……

  就在這時!

  一直示弱不語的本傑明忽然朝著迪克跑去,趁其不備,飛起一腳,踹在了迪克舉著夜壺的那隻手上。夜壺本來就不輕,迪克拿得也不算穩。於是,夜壺被踹飛了,撞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灑了一地。

  飛踹結束的本傑明也失去的重心,就要摔倒。不過,他利用身體的這股慣性,極為果斷地向著迪克撲去,雙手抓向迪克握槍的那隻手。

  「把槍給我交出來!」他惡狠狠地喊道。

  本傑明既不想變成屎人,也不想被一槍爆頭。

  所以,他選擇賭一把!

  迪克這才反應過來,想要閃躲。慌亂之中,兩人一同倒地,他與本傑明扭打成一團。本傑明拚命地想要搶奪迪克的槍,迪克也是半憤怒半本能地還手。可惜本傑明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怎麼樣,雖然搶佔了先機,卻一時也沒有得手。

  二人僵持不下,場面極為混亂。

  「你們別……我……」格蘭特已經散去了手裡的神術,看著打在一起的二人,有點想阻止,但又不知該如何下手,連靠近都有點猶猶豫豫的,只能任由二人繼續爭搶。

  突然一聲槍響。

  砰!

  兩人纏鬥的動作同時停了下來。

  本傑明的臉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他推開迪克晃晃悠悠站起來,然後,又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迪克也一臉驚恐地站起來,看著本傑明帶著痛苦的表情在地上滾來滾去。他愣了愣,忽然像丟開燒紅的烙鐵一樣,把手中的槍丟得遠遠的,手足無措地看著一旁的格蘭特。

  「我、我沒打算開槍的……不是、是他要撲上來的,我、我……

  格蘭特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他看著痛得滿地打滾的本傑明,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多久,城堡裡其他的「屍體」也被那一聲槍響吸引過來。他們看著這裡荒謬而又駭人的一幕,不由得也都被嚇得六神無主。

  只有幾個稍微有主意一點的貴族子弟,大叫著:「快去找巡邏隊!」跑著出了城堡,去找別人求助。迪克看見這些人,露出想阻止他們的意圖,但在猶豫之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

  他看著地上的本傑明,又看著被他扔遠的槍,露出絕望又後悔的表情。

  教會的巡邏隊很快趕到現場,他們摘下頭盔,看著這裡的一切,皺起眉頭。

  「發生了什麼?」為首的那個騎士問道。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他……他自己要撲上來,我也沒辦法……」迪克急急忙忙撲到巡邏隊的腳下,慌亂地解釋著。

  為首的騎士皺眉,說:「你先別說話,格蘭特少爺,您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迪克一愣,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格蘭特,眼中忽然湧現出更加濃烈的絕望。他站起來,後退幾步,又跌坐在地上,好像被抽空了靈魂,彷彿整個人生都變成了一片灰暗。

  格蘭特也開始磕磕絆絆地解釋,而他所敘述的一切,自然是站在本傑明這邊,把責任都甩給了迪克。絕望過頭的迪克,也忘記了用格蘭特意圖使用神術這一把柄,來阻止格蘭特。

  「格蘭特少爺,請放心,我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聽完了格蘭特的話,為首的騎士這麼說道。

  「本傑明……他會死嗎?」格蘭特又猶豫了一下,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的表情中帶著愧疚。在騎士們看來,他是在為自己不能阻止這一切而感到無力。只有真正在場的三人清楚,他愧疚,是因為他一時的膽怯,選擇了袖手旁觀。

  或許放在成人世界,這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理智又正確。但對於單純熱血的少年來說,這就是一場背叛。

  格蘭特背叛了他自己的信念。

  「您放心,我們會治好他的。」為首的騎士對著格蘭特微微一笑,答道。

  「願神庇佑您。」格蘭特沉默了一會,這麼說道。

  看上去好像鬆了口氣。

  就這樣,整件事情很快塵埃落定。聽完格蘭特的敘述,巡邏隊帶走了本傑明、迪克、還有遠處的那支槍。

  沒人知道迪克將會面對什麼。

  然而,此時此刻,作為整個事件的主角,痛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本傑明。他早已把這眼前的一切拋得一乾二淨。什麼迪克、什麼開槍、什麼巡邏隊……

  他的腦子只剩下一個名字:

  米歇爾。

  去他媽的米歇爾!

  如果迪克和格蘭特足夠細心的話,他們將會發現,本傑明其實並沒有中彈。雖然他捂著肚子,但是卻並沒有半點血跡滲出。本傑明的樣子也不像是被槍擊了的樣子,反而更像是什麼急病發作,或者中邪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本傑明的確中邪了。

  米歇爾在他身上種下的詛咒,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一次發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1:00 AM

第二十九章 再會的老朋友

  本傑明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的夢終於和他的老闆無關了。他夢見自己被淹沒在一片深藍的海水之中,一群人魚圍著他游動,而這些人魚的面容,正是他來這個世界後認識的每一個人的樣子。

  他們的表情陌生冰冷,看上去有點恐怖。

  然而很快,這些游動的人魚一個個變成了藍色的字符,在他的周圍越飛越快。汪洋的海水也忽然消失不見,四周變成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本傑明努力辨識那些字符,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看不清字符的樣子。

  耳邊有嗡嗡的聲音傳來。

  他看著周圍的一切,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自己的意識空間嗎?他又想起了當初開闢意識空間的場景,聽著那隱約奇怪的聲音,心中靈光一閃。

  他朝著那嗡嗡的聲音念起了水球術的咒語。

  什麼也沒發生。

  本傑明很奇怪。於是,他豎起耳朵,開始朝著那個嗡嗡聲游去。

  伴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個聲音也越來越大。他忽然有種預感,這個聲音能夠告訴他一切關於意識空間的奧秘,讓他擁有無上的力量。因此,他游得更加賣力了,還拿出比英語聽力專注一百倍的勁頭,全神貫注地去傾聽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慢慢地清晰起來。

  像是一句話。

  本傑明感覺很激動,自己離答案只差一步了。

  終於,像海洋生物進化到陸地上呼吸的第一口空氣,像泡沫與針尖最臨界點的接觸。那個聲音從混沌中脫胎,驟然清晰起來:

  「少爺,你可千萬別死啊!」

  夢中的本傑明一愣,什麼意思?

  突然,像一股大力擊中了他,他猛地倒吸一口大氣,睜開眼。

  他醒了過來。

  「少爺……少爺,你、你終於醒了?」耳畔傳來驚喜的呼喊。

  「你……你先別吵。」

  本傑明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他坐起來,感受著劇烈的頭疼,捂著腦門定了定神。又過了一會,他才漸漸恢復清醒的感覺,有點精神能觀察周圍了。

  周圍……周圍是他在里瑟家族的臥室。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看到這裡,他長舒一口氣,轟的一下又躺了回去。

  他被人帶回來了。

  米歇爾的詛咒……真他媽折磨人。還好他到後面痛暈過去了,不然他真的要體驗一次生孩子和蛋碎的雙重享受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還得感謝這個詛咒,它發作得很是時候。

  回想起城堡中的鬧劇,本傑明仍舊心有餘悸——被人拿槍指著可不好受。如果不是他和迪克扭打的時候詛咒突然發作,如果不是迪克以為那一槍打中了本傑明,如果不是那一槍並沒有真的命中本傑明……

  事情的結果會如何,就更難說了。

  好好的一趟穿越,怎麼就這麼糟心呢?

  「少爺,您沒事吧?」

  本傑明聞言,回過神來,抬眼。只見傑瑞米站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行了,別擔心,我沒事。」雖然知道傑瑞米只是在盡責工作,但本傑明還是有點感動。

  「我這就去告訴夫人他們。」傑瑞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頭就跑,眨眼間就沒了影,本傑明想叫住他都來不及。

  還想叫他接著跑腿來著……

  算了,這事也急不來,現在他頭還痛著呢!就暫時把那些糟心事都拋到腦後,好好休息一會吧。

  本傑明閉上雙眼,全身放鬆,把自己深深埋進柔軟的被窩裡。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躺多久。

  「里瑟閣下,好久不見,不知道你對於我的小禮物是否滿意?」

  一個聲音突兀地在房間裡響起。

  本傑明驟然驚起,睜開了雙眼。他從床上坐起來,看向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米歇爾。」

  只見一個裹著墨綠色長袍的身影,此刻正站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處。米歇爾的打扮和上次還是一模一樣,像個潛伏在暗處的殺手,看不清袍子裡面究竟藏了什麼。

  本傑明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心情比想像中的要平靜。或許他該震驚於米歇爾的鬼魅行蹤,不過他沒有。他只是看著米歇爾,彷彿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生疏得開始仇視,熟悉得還有點懷念。

  他怎麼會想不到呢?詛咒剛剛發作過一次,餘威尚未淡去,對於米歇爾來說,這是她現身的最佳時機,氣勢上的優勢可以讓她在談判中佔據更多先機。

  至於她是怎麼潛進這裡的——她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枕頭底下留信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本傑明感覺被縟開始發冷了。

  他有立刻開口呼救的打算。里瑟家族的人都在,教會派來看著自己的騎士應該也不遠。只要他開口,米歇爾不得已離開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本傑明也知道,米歇爾敢這麼出現在這裡,就說明她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如果不能一擊致命,暫時的逼退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可能惹惱米歇爾。

  他決定看看米歇爾想怎麼樣。

  感受著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本傑明感到安全不少。

  至少,自己還是有資本的,不是嗎?

  「時間不充裕,我就跟你長話短說了。」終於,在片刻的對峙之後,米歇爾開了口,「我沒有那個工夫教你魔法,這本《聖經》我留給你,你會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說著,她掏出了一本小冊子,一把扔到了本傑明的床上。

  「聖經?」

  本傑明不解,看著落在被子上的書,沒碰。

  他看不懂米歇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米歇爾答道,「它和教會派發的虛偽頌歌可不一樣,它是屬於我們的《聖經》,裡面記錄了真正的魔法。如果我沒猜錯,你的魔法應該只是偶然學會的,我相信你會需要它。」

  本傑明聞言,又看了一眼那本小冊子。他壓下自己對魔法的好奇心,轉而道:「你不會白給我好處,你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都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想知道,米歇爾做這些的用意是什麼。

  她大費周章的,又是留信說自己十天後來,又是送信給教會放煙霧彈。然後今天,搞這麼一出突然襲擊,總不可能只是為了給本傑明送一本書吧。

  「我的目標一直都很簡單,你應該知道。」米歇爾似乎也不願多費口舌,「你可以把這看作一次等價交換,用寶庫交換你的命。」

  聽了這話,本傑明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靜靜地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寶庫的打開方式。」

  他很早之前就跟系統確認過了,本傑明的記憶中,並沒有寶庫的打開方式。或許米歇爾本來意圖綁架的格蘭特知道怎麼打開寶庫,但是很不幸,本傑明不知道。

  他也不打算接著本族血脈打開寶庫那個瞎話編下去了,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怕和米歇爾說實話。米歇爾還能怎麼樣,殺了他?況且,他在心中,也隱隱覺得米歇爾已經知道這一點了。

  果然,米歇爾沒有意外。

  「我知道,本傑明·里瑟閣下。」她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本傑明卻聽出了話裡的火氣,大概她對綁錯了人這一點也有些惱羞成怒,「但你始終是里瑟家族的少爺。打開寶庫的方法,你現在不知道,等我下次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下次怎麼就知道了?」

  「這就不是我要苦惱的問題了。」米歇爾顯然是有火氣的,也顯然是把這個火氣撒在了本傑明身上,「我相信你的聰明才智,請不要讓我失望。」

  媽的。

  本傑明也只能跟著有火氣了。

  從知道這個詛咒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刻了,沒辦法,受制於人。米歇爾也是死性難改,又想讓人給她做牛做馬。

  但他還是想試著再爭取點什麼,哪怕能瞭解點東西也好。

  「這本《聖經》是怎麼回事嗎?它是怎麼來的?你還有類似的東……」

  然而,本傑明剛說到一半,就跟見鬼了似的停了下來。

  米歇爾沒了。

  房間的角落有一個櫃子擋著,光線不好,顯出一片陰影。而那片陰影之中,剛剛還長袍站立的米歇爾卻已無影無蹤,就跟她從沒來過似的。

  臥槽,她走了?

  本傑明感到毛骨悚然。

  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低估了米歇爾的實力。

  從有到無,他看不清是怎麼發生的,甚至連一點魔力波動都感覺不到。光會耍陰謀詭計,是絕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怪不得她能跟實力強大的教會周旋那麼久。

  頭痛,雙重意義上的頭痛。

  他恐怕真的得打聽一下關於那個寶庫的事情了。

  雖然給米歇爾做事情讓他有點不爽,不過,看了一眼被扔在床上的小冊子,他的心情還是平復了不少。

  ……魔法師版本的《聖經》嗎?

  他小心地把它拿在了手中。

  作為一部冠以宗教巨著的書籍,它看上去似乎太薄了。不論跟哪個版本的《聖經》比起來,它都單薄得可憐,跟個衛生宣傳手冊似的。

  但是米歇爾都那麼說了,因此,本傑明相信這是一本值得期待的書。應該說,本傑明已經開始期待了,按耐不住躍躍欲試的心情。

  他正準備翻開它。

  「少爺,夫人他們都休息了,明天我再請他們來看您吧。」

  門口突然傳來傑瑞米的聲音,嚇得本傑明趕緊把書藏到了被子底下。

  他忽然明白,米歇爾為什麼說時間不多,消失得那麼突然了。

  傑瑞米啊傑瑞米……

  但他也不能怪別人,傑瑞米只是在盡他的職責。

  「少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傑瑞米盡忠盡責,走到床邊,這麼問道。

  「沒有了,你下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本傑明此刻的心情,就像趁父母不在,偷偷看電視的小孩。父母臨時回來了,他只能匆忙關掉電視,然後還一邊心繫著電視劇的劇情,焦急地催促著父母趕緊離開,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他要學新魔法了啊!

  不管是誰,都別來打擾他行不行?

  「好的,少爺晚安。」傑瑞米點頭,轉身離開。

  「……你等等。」

  本傑明卻忽然又叫住了他。

  傑瑞米再次轉身,一臉問號地看著本傑明。

  「那個,上次我叫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本傑明剛想起來這茬,只能壓抑著急切的心情,繼續安妮遺物的發掘計劃。

  雖然安妮的遺物裡,很可能沒有一樣東西的價值比得上這本《聖經》。

  「啊,對了。」傑瑞米也露出被提醒的表情,答道,「我才想起來,您上次說那個木匠他會懂的,可是我問了木匠,他說他不懂啊。」

  「不,他會懂的。」本傑明面無表情地說。

  「可是他說他不懂啊。」

  「不,你不懂,你去跟他說,他會懂的。」

  「……真的嗎?我還是不懂。」

  「真的,你不懂沒關係。你去跟他說,他一定會懂的。」

  會懂才怪,本傑明自己都不懂到底要懂什麼。

  他都快不認識「懂」這個字了。

  傑瑞米顯然也被繞暈了,站在原地看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然後,他回過神來,忽然有些驚恐地問道:「現在嗎?」

  本傑明點了點頭,露出和藹的眼神:

  「現在。」

  傑瑞米呆了呆,這次他沒有再說什麼時間太晚路程太遠之類的話。他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拖著沉重的步伐,傻傻地走出了房間,好像身體被掏空。

  據說,今夜過後,城東的木匠忽然生了一場大病,關了店舖,整整一個月閉門不出。見到他的人都說他發著高燒,嘴裡還一直念叨著什麼:「我不懂……我不懂……」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刻,今晚,本傑明送走了傑瑞米,確認了關好的門窗,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

  他又把那本書從被子底下拿了出來。他捧著它,像真正的狂信徒捧著真正的《聖經》一樣,不由自主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終於。

  他終於能學會除了水球術之外的魔法了。

  他還能說什麼呢?

  正餐時間到,我們一起來禱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2 11:01 AM

第三十章 魔法與神術

  「當這本書對你已經失去價值,請將它送給有需要的人。真相有義務被保存下去。」

  這是本傑明翻開扉頁,看見的第一句話。

  果然,再往下看下去,接下來的內容,是有關魔法與神術起源的法師版本,另一個該隱與亞伯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惡魔,只有魔法神和光明神,他們分別賜予了二人魔法和神術的力量。而這個故事的反派則是險惡的自然環境和強大的魔獸,該隱和亞伯一同開闢蠻荒,帶領人類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家園。

  和所有的故事一樣,好景不長,兄弟倆因為祭祀產生了分歧。魔法神喜歡五穀和蔬菜的祭品,所以該隱堅持所有祭品都應該是五穀和蔬菜;光明神喜歡牛羊的祭品,所以亞伯堅持所有的祭品都應該是牛羊。再加上二人的追隨者之間的矛盾不斷發生,兄弟二人終於決裂,在一個山谷展開了戰鬥。

  正當戰鬥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兩道神光忽然從天而降,魔法神和光明神同時顯靈。他們對人類這種自相殘殺的行為非常失望,降下神罰殺死了該隱和亞伯,並表示再也不會降臨在這片大陸。從此,這片大陸成為「神棄之地」,他們戰鬥的地方也被命名為「神棄山谷」。

  該隱和亞伯的追隨者一下子變得群龍無首,壓抑已久的矛盾爆發出來,兩派陷入了漫長的紛爭之中。亞伯的追隨者更懂得如何籠絡人心,建立了教會,在大陸上一心壯大;該隱的追隨者則慢慢變得獨來獨往,對抱團的行為不屑一顧。

  於是,教會佔據了上風,開始大肆屠殺法師。最終,這片大陸的形勢演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看完法師的故事,本傑明感覺這個版本比教會的看上去要客觀一些,也沒有什麼抹黑對手的部分。不過根據羅生門的道理,只要是與這個故事有關的人,他的敘述就不可能絕對客觀。因此,他還是懷著探究和質疑的精神看完了這個故事。

  此刻,他的心思也早就不在這些亂七八糟的神話傳說裡了。

  這本《聖經》本來就不厚,已經用了一大半的篇幅來講這個故事,本傑明有點擔心,剩下關於魔法的部分會有多少。

  還好,接著往下看下去,本傑明看到了一條又一條的咒語:火球術、生命之水、地陷術……其中還有他最為熟悉的水球術和讓他大受挫敗的束縛術。

  這些咒語用同音的單詞標註出了讀音,其簡易程度和用「古德貓寧」來標註「goodmorning」差不多。如果不是標註底下還有對咒語讀音的詳細分析,本傑明都要懷疑這些咒語的準確性了。

  再加上本傑明自己也知道水球術和束縛術的咒語,以此類推,他確信自己能夠掌握其它咒語的讀音,不會搞出唸錯之類的烏龍。

  整本書剩下的一半篇幅,都在一條一條地介紹這些咒語,總共介紹了五十多條咒語,其雜亂程度也是可見一般。而且,從書上對於魔法的介紹來說,這都是些入門級的魔法,容易上手但是威力不大,有很多甚至可以稱之為雞肋,比如洗臉咒、還有皮膚補水術這種鬼東西,發明這個魔法的人上輩子真不是從屈臣氏來的?

  這讓本傑明還是有些失望的。

  他本來還希望這本書能講解一些魔法理論,解釋一下意識空間是個什麼玩意,講一講元素啊精神力啊之類的東西。結果,這本書只知道一個勁地給人塞咒語。

  不是說咒語不好,只是,本傑明期待的更多。

  他有點憂慮,萬一整個大陸的魔法水平因為教會的長期壓制,一直處於經驗主義的狀態,只知道悶頭學咒語,卻沒有搞出一個先進的方法論,那該怎麼辦?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已經是魔法理論界的領頭羊了……

  在短暫的失望之後,「領頭羊」先生還是本著學術的精神,很快進入到意識空間,開始試驗新學到的五十多條咒語。

  他先從那些與「水」無關的咒語開始,一句接一句地念了起來:火球術、麻痺術、潛影術……結果還是一樣,意識空間裡隱隱傳出一股排斥力,有幾次,那些游離的水元素甚至都開始暴動,好像在說:「你他媽念的是我對頭!再念恁死你!」

  沒辦法,他只好又挑了一條水屏障的咒語,確認了它的讀音之後,聚精會神,念了出來。

  一股波動從他身上傳出。

  周圍的水元素一陣異動,慢慢有聚集的趨勢。然而,在它們聚集到一半的時候,本傑明忽然感到腦袋一疼,波動便消失了,那些水元素也停止了聚集的動作。

  魔法失敗了。

  本傑明倒沒有氣餒,他感覺這個魔法還是有戲的。於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施展起了水屏障。終於,在十多次的失敗之後,他成功了。

  一層瀰漫著水汽的薄膜,像泡泡一樣將他包裹了起來,一種心神相連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新鮮。他望著這層看似弱不禁風的屏障,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

  啪!泡泡破了。

  媽的,還真的是弱不禁風啊……

  沒辦法,第一次用出這個魔法,威力肯定大不到哪去。本傑明只好這麼安慰自己,然後,他拿出當初單曲循環咒語的狠勁,開始反覆練習這個魔法。

  事實證明,重複一個不太熟練的魔法,是相當費神的,尤其是每次施法失敗後,還有一點小小的反噬。在無數次失敗之後,他再次從意識空間裡被踢了出去。

  而這無數次的練習,施法成功的只有五次。

  很顯然,成功率這麼低的魔法,是不可能用到實戰中的。

  本傑明一開始很失望,不過感謝現代教育帶給他的求知精神,他很快靜下心來,開始思考究竟為什麼會這樣。水球術他在意識空間裡用過無數次了,成功率百分百,也不怎麼耗費精神。水屏障是比水球術稍微複雜一點,但也不至於這麼複雜吧?

  問題到底出在了哪?

  在對比了水球術的施法過程和水屏障的施法過程後,本傑明發現了答案。

  是因為那枚閃耀在意識空間裡的藍色字符。

  他在使用水球術的時候,字符會振動,發出波動來引導這些水元素。而他在使用水屏障的時候,字符是沒有加入到這個過程中的,他只能靠自己發出波動,對水元素的控制力也大大下降。

  想明白了這一點,更大的問題又出現了。

  為什麼他念水屏障咒語的時候,字符就沒反應呢?

  或者換個角度,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字符幫助他施展除了水球術之外的魔法?

  他又返回意識空間之中,嘗試了其他的水系魔法:生命之水、凍結術、碎冰術、迷霧術……結果和水屏障大同小異。三角符文簡直就像阿里巴巴的大門,水球術的咒語就是它的「芝麻開門」。除此之外,一概不理。

  這下他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說白了,他連字符是個什麼玩意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理解它是怎麼運作的了。作為魔法理論界的領頭羊,他對於魔法的研究僅僅只是瞭解其發生過程,至於各個東西如何運作,還有待開拓。

  說白了,他就像個普通人。他知道時鐘的指針靠電力轉動,也知道鐘沒電了怎麼換電池。可是更細節的東西,比如鐘的某個齒輪壞了,就只有鐘錶匠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上哪去找魔法的「鐘錶匠」?

  本傑明嘆了口氣,感覺有點沮喪。

  他回到現實之中,拿起手中的《聖經》,翻到了最後。

  除了神話傳說和五十多條咒語,書在最後,像扉頁一樣又寫了一句話:

  「你是第五十六個看完這本書的人,請將這本書給予需要它的人,把魔法傳下去。」

  他翻到這頁沒多久,文字中的數字就一陣詭異變化,然後「五十六」變成了「五十七」。

  本傑明吃了一驚。不過在確認了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魔法伎倆,甚至連魔力波動都沒有之後,他也就不再吃驚了。

  倒是這段話,讓他感覺挺觸動的。

  在教會嚴酷的搜捕下,一群法師在黑暗中躲避求生,卻還不忘要把魔法傳承下去。於是,他們想出了這個辦法,編出這樣一本看似簡單粗暴的《聖經》,然後一個人又一個人地傳了下去。

  最後傳到了他的手上。

  怪不得,怪不得米歇爾在說等價交換的時候,說的是用寶庫來換性命,卻沒有提到這本書。給本傑明這本書,並不是在給本傑明好處,米歇爾也只是在履行諾言罷了——這個已經有五十六個人履行過了的諾言。

  呼……

  本傑明無奈地聳了聳肩。

  簡直了,搞得這麼有使命感是要幹嘛?還真要鬧革命?

  他都已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把感慨丟到一邊,本傑明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三角字符身上。他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即便得到了這麼多咒語,他還是只能抱著一個水球術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米歇爾她們都是怎麼學魔法的?有他這麼費勁嗎?

  難不成只能等米歇爾下次出現,再想辦法問她?可這樣太被動了,說與不說,主動權全在米歇爾手裡,而且他也沒耐心等到那個時候。

  想想看,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他沒利用到……

  「我發現了!我是天才!我是天才無敵超級人工智能系統!」

  就在這時,沉寂許久的系統卻突然冒了出來,瘋了似的在本傑明的腦子裡大喊大叫,嚇得本傑明差點把手裡的書扔出去。

  「……你下次再搞突然襲擊的時候,能不能把音量調小一點?」本傑明很無奈,又追了一句,「直接靜音更好,我肯定給你的出產廠家寫感謝信。」

  系統卻一付趾高氣昂的語氣:「真的嗎?我剛剛可是研究出了一個跨時代的成果,你難道不想知道?」

  「……」

  本傑明無力吐槽。這年頭,連系統都開始搞研究了?

  「不想聽?不想聽那我不說了。」系統很傲嬌。

  「千萬別說,我謝謝你全家。」本傑明差點鼓掌叫好。

  「你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系統頓時大怒,「不行,你就是不想聽也得聽!我搞了這麼久才搞出來的,你聽好了,咳咳……」說著,它還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一個系統還清什麼嗓子……

  本傑明想要吐槽,不過搶在他吐槽之前,系統就接著說了下去:

  「你還記得在城堡裡的時候,格蘭特為了幫你,差點使出神術嗎?」

  本傑明無奈,只能點了點頭,順著系統的話說:「我記得,不過他最後也沒用出來。我還挺想看看神術用出來會是什麼樣子,看架勢是挺厲害的。」

  系統說:「那你不用好奇了,你已經見過了。」

  本傑明抬了抬眉毛,說:「沒有吧,起碼我穿越到這裡之後,還沒有親眼見過神術。我穿越之前的事情就別算上了。」

  系統似乎很得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賤兮兮地賣了個關子,等到本傑明忍不住要罵它的時候,它才炫耀似的開了口。

  「豈止是見過,你親手都用過了。」系統的語調拉長,「經過我的分析,魔法和神術,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神術就是魔法,魔法就是神術,你根本不用把它們分開來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3 10:22 AM

第三十一章 祈禱空間和聖光之印

  聽了系統的話,本傑明愣住了。

  倒不是他有多吃驚,只是,系統的話一下子讓他回想起了一個細節。

  在格蘭特準備使用神術,聖光聚集的時候,本傑明是先被發出的魔法波動吸引的注意力。當時情況比較危急,所以本傑明沒在意這一點,不過現在想起來,確實……

  那個波動和魔法釋放的波動太像了。

  「經過我採集的數據分析,格蘭特的神術波動,和你釋放水球術的波動,本質上是一模一樣的,都是在調動離散的元素為自己所用。」系統一邊說著,最後還不忘補一刀,「當然,他的波動比你的強上好幾百倍就是了。」

  本傑明免疫掉系統的嘲諷,畢竟這個發現如果是真的,對他而言意義重大。

  因此,他又問了一句:「你確定嗎?」

  系統不耐煩地說:「當然了,我的分析結果,有哪一個是錯的?」

  「……」

  聽了系統的保證,本傑明心裡更虛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準備驗證一下這件事。

  如果神術和魔法本質上真的是同一種東西,那就意味著他既可以學魔法,又可以學神術,更意味著,神術的那些理論完全可以套用到魔法上來。

  神術的發展無疑是比魔法先進很多的。他完全可以借鑑神術的那些理論,用到自己的魔法修煉上,可不比他自個在這悶頭瞎想要好得多?

  終於,又看到一條路了。

  當然了,這一切還是建立在神術真的和魔法本質相同的基礎上。如果系統的論斷是錯的,那想這麼多還是白搭。

  想到這裡,本傑明下了床,向房間外走去。

  「你要去哪?」系統問。

  「去找格蘭特。他學了這麼久神術,那裡肯定有很多關於神術的資料教材什麼的,我去弄一點來看看。」本傑明答道。

  他當然不會傻到找教會去瞭解神術,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格蘭特跟他住在同一屋簷下,還是他的親弟弟,方便得要命。

  他也不想再把這事往後拖了。既然有了主意,說幹就幹,現在的他可犯不得拖延症。

  於是,在系統的指路下,本傑明來到格蘭特臥室的門前。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先敲門。

  要是偷偷進去,被抓到了可怎麼辦?還不如正大光明地跟他要,反正格蘭特那麼傻,隨便編點理由,應該就能把東西騙到手吧。

  經過城堡那件事,格蘭特對他,應該還是心存愧疚的。

  沒人應門。

  本傑明猶豫了一下,又敲了敲。

  還是沒人應門。

  本傑明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就不怪他擅自進去了。

  於是,他握住門把,輕輕轉動。感受到門並沒有被鎖住,他心中不由得暗喜。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扭動門把,儘量在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打開了門。

  一陣陣鼾聲,從房間裡傳來。

  本傑明走進去,只見格蘭特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整個人睡得跟個死豬似的。此情此景,本傑明恨不得仰天大笑,簡直是天助我也。

  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來到床邊,輕聲呼喚:「格蘭特,格蘭特,你睡著了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鼾聲。

  本傑明頓時放鬆下來,也不再提心吊膽。他直接走到格蘭特的書桌邊上,翻起了桌子上擺著的一摞又一摞的書。

  《王國植物百科》,算了吧……《霍裡王國編年史》,這也太厚了……《神父資格證歷年考題精選》,離我遠點……《大陸語系的流變性和邊緣文化研究》,什麼鬼……《受益終生的101個小故事》,媽的智障……

  終於,《神術入門》,就是它了!

  正當本傑明滿懷欣喜,將《神術入門》放入懷中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聲的咳嗽。

  本傑明嚇得後腦勺都涼了。

  他連忙轉過身,然而,他身後卻空無一人。格蘭特還好好地睡在床上,臉埋在枕頭和被子之間,呼嚕聲一陣一陣的,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勢頭。

  見狀,本傑明沒有心安,反而感覺更驚悚了。

  臥槽,鬧鬼了這是,沒有人那這一聲咳嗽是從哪來的?

  很顯然,這一聲並不是格蘭特在睡夢中咳出來的,因為咳嗽聲出現的同時,鼾聲也沒有斷掉——格蘭特總不可能一邊打呼嚕一邊咳嗽吧。

  媽的,這房間裡還有別人!

  難道是米歇爾,她還藏在這個大宅子裡,用什麼手段藏匿了自己的行跡?

  又或者……是教會的人?

  後一個猜想比前一個還可怕。

  就在本傑明猶豫不決,汗毛倒豎的時候,又是一聲咳嗽——一聲很輕的、聽得出有在刻意壓小的咳嗽聲,從格蘭特的被子底下傳了出來。

  「……」

  本傑明秒懂。

  他一下子放下心來。還以為是什麼呢!把他給嚇的,原來……原來……

  他倒也是小看了他這個弟弟。

  本傑明努力收了收臉上略帶猥瑣的笑容,又走到床邊,輕聲對著格蘭特道:「格蘭特,我晚上睡不著,跟你這借本書看看哈!」

  格蘭特的鼾聲稍微滯了一下,又馬上恢復正常,彷彿他真的睡得很死。

  本傑明笑了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格蘭特的臥室,然後,還很貼心地為格蘭特關好了門。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為什麼一點都看不懂?」系統突然跳出來,貌似很白目地說。

  「別裝了,我在你硬盤裡存的動作片都快一個T了,你在這裝什麼純潔。」本傑明無語地反駁道。

  系統沉默之後,發出了幾聲聽上去很詭異的、猥瑣的機械笑聲。

  就這樣,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小插曲」,不過本傑明還是順利地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爬回床上,把屬於法師的《聖經》收好,然後打開了《神術入門》。

  與法師們簡陋的革命宣傳手冊不同,《神術入門》編纂得更詳盡,更系統,也更豐富。開篇便直擊神術的本質,是使用精神力與周圍環境中游離的聖光溝通,借助神之力施展不可思議的術法。

  這與本傑明對魔法的理解不謀而合——將聖光替換成水元素,將神之力替換成自然之力。

  這已經算是驗證了系統「神術就是魔法」的論斷。

  本傑明接著往下看去,書裡又講解了什麼樣的人能修習神術,什麼樣的人不能修習神術。這讓他不禁想到了系統說的「本傑明被測出毫無神術的天賦」。

  如果神術和魔法是一樣的話,那他為什麼又會有魔法的天賦呢?

  書上說,想要修習神術需要具備兩項素質:強大的精神力和聖光親和力。精神力差則神術容易失敗,親和力差則難以聚集聖光,兩者缺一不可。

  換到魔法這裡,應該就是需要精神力和水元素的親和力吧。

  在詢問了系統之後,本傑明卻發現,在最初的測試之中,他不論是精神力還是聖光親和力都很差,所以才被定性為毫無神術的天賦。可是魔法需要的也是精神力,如果他精神力差,是怎麼學會魔法的?

  「嗯……這大概就是你總是學不會這些魔法的緣故了。」系統突然這麼說道。

  本傑明想了想,恍然大悟。怪不得水屏障總是失敗,是因為他的精神力不濟。至於水元素的親和力,從書上的描述比照來看,自己的恐怕也不怎麼樣。

  這種結果,可沒辦法讓本傑明高興起來。

  也這就是說,他永遠無法像那些有天賦的人一樣學魔法。

  看了看自己的意識空間和藍色字符,他明白,自己就算問米歇爾都沒用了。他只能走他自己的路,把黑科技玩到底。

  還好,往下看下去,《神術入門》中還介紹了一種特殊情況,即便是精神力和親和力不佳的人,也可以學習神術,而且還能達到非常高的水平。

  書上,稱之為:「開闢祈禱空間和凝結聖光之印。」

  本傑明看到這裡,立刻來了精神。

  終於。

  他又看了幾行介紹,可以確定,所謂的「祈禱空間」就是意識空間,所謂的「聖光之印」就是魔法字符。

  書上對這一點的介紹也不多,說是這種方法危險性非常高,在開闢祈禱空間的時候,很容易被惡魔力量侵襲,變成失去神志的植物人。而且,其實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開闢祈禱空間,真正做到的人都是偶然為之,歷史上也沒幾個人真正成功過。

  本傑明回想起當時的經歷,只想吐槽失去神志和惡魔力量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迷失在意識空間深處,永遠走不出來罷了。

  不過,在介紹了弊端之後,書上又介紹了這個方法的好處:利用祈禱空間,可以儲存游離的聖光,釋放神術的引導時間非常短,還可以做到心念施法;利用聖光之印釋放出的神術,威力和可控制性都是一般方法無法比擬的;擁有了祈禱空間,也完全不用像別人一樣辛苦地鍛鍊精神力,不會遇到瓶頸,只需要不斷強化當中的聖光之印即可。

  介紹完這些,書上還寫道,第四代教皇就是用這種方式修煉的。而這位教皇,也是完成霍裡王國統一的教皇,真正把教會帶上巔峰的「神之子」。

  看到這裡,本傑明說不激動是假的。這一段就相當於在告訴他,這條路不但走得通,而且還大有前途。好好幹下去,他就是當代偉人。

  這讓他不但激動,也感到慶幸。

  畢竟,按書上所說,開闢意識空間的人萬中無一。

  他還真得好好感謝系統。如果不是系統的咒語循環,他既沒辦法在誤打誤撞之下進入意識空間,更沒辦法從意識空間裡出來。

  想到這裡,懷著對未來的滿心期待,本傑明捧著書又接著看了下去。

  然而,看到具體如何修煉的部分,本傑明卻像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興奮的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

  書上說:聖光之印,每個人最多凝結三枚。每一枚聖光之印,代表一種神術。也就是說,使用這種方法修煉的人,一生最多只能學會三種神術。別的神術使用起來,失敗率倍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3 10:23 AM

第三十二章 技能的選擇

  本傑明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技能黨。

  就像在從前的世界玩遊戲,他不看畫面不看劇情,最看重的就是技能。只要有各式各樣、千奇百怪、天馬行空的技能,這遊戲就算是中了他的點了。他對升級也不是很感興趣,一切升級都是為了得技能點,每次點出新技能,他的成就感都是爆棚的。

  然而……

  此時此刻,好不容易穿越到了魔法世界,你卻告訴他,他只能擁有三個技能點?

  還他媽有一個已經浪費在水球術上了?

  「這號練廢了,我要刪號。」他望天,也不知道對誰這麼說道。

  「你也該知道,說這種話是不會有人回應你的,只會顯得你很中二。」系統默默吐槽。

  本傑明沉默了一會,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誰說不會有人回應,你不是回應了嗎?」

  系統不識趣地說:「我又不是人。」

  本傑明嘆了口氣。他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再次把《神術入門》拿了起來。

  三個技能就三個技能,他總不能真的刪號重來吧!

  再怎麼不滿,他也得接著把這本書看下去,知道剩下兩個技能點該怎麼得啊。這個世界上,不可能事事都如他所願,這麼好的絕版內測機會,他總不能浪費掉。

  那位第四代教皇,不也一樣,靠著三板斧砍出了教會的天下?

  他相信,只要使用得當,水也可以變得很強。

  就這樣,本傑明還是接受了自己只能學三個魔法這個事實。他發揮樂觀的心態,再次讓自己進入了靜心學習的狀態,把《神術入門》又接著看了起來。

  在書中,這部分的最後,寫著如何強化聖光之印和如何凝聚新的聖光之印。強化的方法和本傑明之前研究出的「冥想」差不多,於是本傑明一翻也就過去了。而如何凝聚新的聖光之印,則成為了他的重點閱讀部分。

  書裡寫道,凝聚新的聖光之印,需要不斷聚集和壓縮祈禱空間裡儲存的聖光,使它達到實質化的程度。然後,只要再對著聖光實質化的能量體,念出選擇好的神術的咒語,第二枚聖光之印就凝聚成功了。

  換成魔法,其實就是聚集和壓縮水元素吧?

  嗯,感覺好像不怎麼難。

  看完這段,本傑明也不猶豫,放下書就干了起來。

  他進入意識空間,聚精會神,指揮著游離的水元素開始聚集。這個過程其實和冥想頗為相似,空間裡的水元素在他的指揮下,也慢慢地動了起來。

  一切看上去都很順利,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然而,他也很快發現了新的問題:

  太慢了!

  由於他不佳的水元素親和力,這個過程顯得異常艱難緩慢。他估計了一下,如果要達到書上所說的程度,大概需要不間斷的一年的努力。

  媽的,一年啊!

  雖然意識空間裡的一年在現實中會縮短不少,大概是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但是……

  本傑明試著停下指揮水元素,然後,剛聚集起來的水元素立刻就散開了。

  這玩意不像迅雷,下載速度只有幾KB也沒關係,放在那裡,下個十天半個月總能下完。這玩意得自己時刻盯著,還不能中斷,一個不小心中斷了,就只能從頭來過。

  這他媽玩毛啊?

  他要在意識空間待上這麼久,現實裡都變成乾屍了吧。

  不行,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想了想,他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又冒出了一個主意。他先在意識空間裡使用了一個水球術。水球成形後,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把它隨手散去,而是以水球為中心,開始引導水元素向水球聚集了起來。

  這是他的想法:如果聚集起來的水元素留不住,那就給它搞個內核之類的東西,把它留住不就好了?

  就在第一片水元素接觸到水球的瞬間。

  叮的一聲輕響,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

  本傑明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又來到了那個藍色的世界,無數玄奧的符文環繞在他身邊,彷彿一個生生不息的宇宙。而這次,他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也比上次稍微長了一點,不過可惜的是,他仍舊什麼都來不及看清,就又回到了那漆黑一片的意識空間之中。

  短暫地發愣之後,他很快回過神來。

  「成功了?」

  他重新看向那枚懸浮的水球。

  這一看,他的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

  只見那枚水球像磁鐵一樣,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聚集著周圍離散的水元素。要知道,在他愣神的這一刻裡,他是沒有去刻意引導水元素的,可這些水元素卻依然像歸巢的螞蟻一樣,不用費本傑明的半分心神,自發地繼續著聚集的過程。

  剛剛還困擾著他的難題,在這一刻迎刃而解。

  這哪是水球?這就是迅雷他媽的懸浮窗啊!

  本傑明如獲至寶。

  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那下載完成的提示音了。說來也好笑,魔法符文和迅雷的提示音還挺像的,都是叮的一聲。

  就這樣,凝結魔法符文的問題比他想像中還要順利,冥冥之中,他感覺應該是命運之神覺得只給他三個技能有點不公,所以從另一角度補償了他一下。

  說實話,他不是很想要這種補償,不如多補償他幾個技能。

  不過說到技能……

  他也該好好思考一下了,剩下的兩個名額,該給哪兩個魔法。

  按書上所說,使用聖光之印固化了的神術,其威力和可控制性可以被不斷地強化,上限不封頂。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學習入門級的魔法和殿堂級的魔法其實區別不大,最多就是聽上去沒那麼酷炫。

  再加上本傑明現在急需提升自己的實力,肯定也是要盡快地學會新魔法才好。因此,他只能選擇手邊有的,比較初級的魔法。

  最開始,他是想先學一個水屏障,擁有一定的防護能力,攻擊能力則靠再多強化一點的水球術。至於剩下一個技能點,他打算留著,留給以後發現的更適合的魔法。

  可是,當他看到意識空間中那不斷聚集水元素的水球時,他忽然改了主意。

  這水球可不是一般的水球。

  本傑明意識到,書中所謂的「上限不封頂」可能意義比他想的更為巨大,並不僅僅只是強化到極致可以一水球淹死一座城,而是讓水球具備了無限的可能性。

  水屏障可以做到的事情,水球也可以。不就是把水球鏤空了變成一個水泡泡嗎?只要泡泡裡壓縮的水元素夠多,防禦力肯定不會差。

  生命之水也是一樣,只要以特定的結構凝聚水球,就可以令它擁有治癒人的能力。

  說白了,他通過強化字符,把水球術這個技能點高,不只是可以增加傷害降低冷卻什麼的,還能讓它具備防禦、治療、控制……等一系列的戰術意義。

  如此一來,他再從戰術的角度卻選擇他的三個技能,就顯得有點多餘了。反正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全都一招水球搞定。水球大法好,水球保平安,那還學水屏障有個屁用?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三個法術位,對於他而言就像一個暗示。

  他覺得他要再做一個實驗。

  念動咒語,本傑明又召喚出了一個水球。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開始試著操控這個水球,不斷地變幻水球的形態,壓縮、膨脹、弄成像水屏障那樣的泡泡、弄成一隻鳥或者一條魚……一枚小小的水球,他在手中玩得不亦樂乎。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水球術是這麼奇妙的一個法術。

  不過他並不只是玩玩。

  他在試探,試探這個水球的極限是什麼——找出水球術做不到的事情,然後用另外兩個魔法彌補上。

  經過了對水球長達半小時的蹂躪,本傑明終於停了下來。他把水球散去,讓它壽終正寢。

  通過這半個小時的實驗,本傑明也確認了他的猜想:水球無所不能。他可以變幻它的形狀、強度、體積、甚至密度、物性……只要他魔法字符足夠強大,他可以讓水球做任何事。

  除了讓水球變得不是水球。

  水球無法結冰,也無法化氣。

  這一發現,瞬間讓本傑明夢迴初中物理課堂。老師發下來一張小測驗,一道填空題:水的三態是?有的小朋友抓耳撓腮,而本傑明則自信揮筆,在三個空格處,填上「液態、氣態、固態」。

  冥冥中自有定數,他沒有想到時隔多年,這玩意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又回到自己的眼前。

  他該選擇哪三個魔法?

  這題他做過。

  這是一道送分題。

  很快,他就從《聖經》提供的五十多條咒語中,挑出了適合的兩條:碎冰術和蒸汽之柱。從介紹上來看,碎冰術是凝聚碎冰片進行攻擊,蒸汽之柱則是召喚出灼熱的水蒸氣傷人。

  從《聖經》的定義上來看,它們與水球術一樣,都屬於攻擊型魔法。但是在本傑明看來,它們被賦予了無限的可能性。

  尤其是,本傑明還有種預感:這三個魔法字符都成功凝聚後,它們相互作用之下,還會產生新的變化。

  三態合一的「水」,聽上去好像有點厲害啊。

  確定了他要選擇的魔法,本傑明忽然心裡信心增強了不少。他覺得自己作出了正確的選擇,他感覺自己在作出了這個選擇之後,有什麼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如果真有命運之輪這種東西,那麼剛才,它一定劃過了一個全新的刻度。

  這個世界將因他而改變。

  忽然,本傑明搖了搖頭,從那種意淫出的恢弘使命感中脫身而出,自嘲了笑了笑。

  自己也真夠能想的。

  還是先把眼前的事幹好吧。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迅雷懸浮窗」上:下載速度還是太慢。因此,他也加入了聚集水元素的隊伍中,用自己可能不太好的水元素親和力,加快著魔法字符的凝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3 10:23 AM

第三十三章 軍訓?

  接下來的本傑明,過了幾天難得的安生日子。

  他按時起床,按時吃飯,按時使喚傑瑞米跑腿,自己也沒再出過門。接連不斷的事情好像一下子消停了下來。他的父親克勞德在領地視察未歸,屋子裡剩下的幾個人相安無事,也就每天打個招呼,說不了幾句話。

  把《神術入門》看完後,他很早就把書放回了格蘭特的書桌。那天晚上在格蘭特臥室裡的插曲,也被兩人當作沒有發生過,心照不宣,誰也沒提起。

  本傑明每天就是躲在自己的臥室裡裝睡覺,然後在意識空間中進行修煉。時而進行強化三角字符的「冥想」,時而給新字符的凝聚加加速,中間也沒再遇到什麼問題。

  一切就像在新聞聯播裡似的順利發展,穩步前進。本傑明很滿意。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安生日子過不了多久。

  但他沒想到的是,最先打破他平靜修煉生活的,是他的父親,克勞德。

  克勞德從領地回來了,而他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大清早把本傑明叫到了書房。

  「你這心思也是越來越野了,再這樣下去,你是不是都要開始跟別的貴族拿槍決鬥了?」本傑明剛進書房,負手而立的克勞德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看來,克勞德應該也聽說了貴族少年們「戰爭模擬遊戲」的鬧劇。

  本傑明有點無語。

  他明明是受害者好嗎,為什麼要罵他?又不是本傑明帶的槍,要怪也是怪迪克啊,憑什麼要怪到他頭上?還講不講道理了?

  不過他當然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他要做的就是悶頭挨罵,等克勞德罵夠了罵爽了,自然就會放他回去了。這件事只會是一個小插曲,不會對他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

  然而,他猜中了過程,卻沒有猜中結果。

  在訓話訓夠了之後,克勞德沉默片刻,忽然對著本傑明道:「你就是成天享福,從小都沒吃過什麼苦,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已經和軍隊裡的朋友聯繫過了,以後每天上午,你就跟著他們去訓練,也省得你每天一大早就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本傑明這下子懵了。

  什麼情況?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只見克勞德不由分說,叫了個僕人進來,正是上次帶他關禁閉的那個女僕,好像叫傑西卡還是什麼的來著。

  「你帶著本傑明去城裡的軍營,就說是格雷將軍安排的人,把本傑明交給他們。」克勞德這麼吩咐著,最後還特意加了一句,「看好本傑明,別讓他跑了!」

  那個女僕用一張沒有絲毫表情堪比滅絕師太的撲克臉,回了一句:「知道了,老爺。」

  然後,她看向了本傑明。

  本傑明頓時汗毛倒豎。

  「那個……我好像還沒吃早飯……」

  「少爺,這邊請。」

  女僕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本傑明的話,押著本傑明離開了書房。

  克勞德則看著本傑明離開的背影,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就這樣,剛起床沒多久,整個人還迷迷濛濛的本傑明,被帶往了駐紮在海文萊特的軍營。

  在在押送的路上。

  「那個……你叫傑西卡是吧,我沒記錯吧。」

  女僕冷冰冰地答道:「是的,少爺。」

  「傑西卡,能不能停一會,讓我去吃點東西?你放心,我絕對不是要逃跑,我真的剛起床,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現在已經餓得不行了。」本傑明這麼說道。

  倒不是他真的想藉口逃跑。要是他真的跑了,那克勞德得氣成什麼樣,趕出家門都有可能。因此,雖然本傑明很想待在房間裡自己修煉,但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本傑明是真的想弄點什麼東西,填填肚子。他現在這個情形,基本上算是要被送去軍訓了,誰知道這裡的軍訓會給他準備什麼節目?他可不敢掉以輕心,看克勞德的樣子,明顯是要來真的。

  軍訓也就罷了,他也不是沒經歷過,但餓著肚子去,這就有點不太人道了。

  要是來個一小時的軍姿、兩百個蛙跳、三百俯臥撐什麼的,那他能怎麼辦?米歇爾的詛咒還沒把他搞死,他就先餓死累死在那裡了。

  因此,他提出的這個吃東西的要求,是他在這種情況最簡單合理的一個要求了。

  傑西卡的回答也非常簡單:

  「不可以。」

  「……」

  本傑明忍不住,在心裡對著系統吐槽:

  「這女的簡直比你還難溝通。」

  系統很不忿:「不要把我跟這種路人甲相提並論,你信不信再過個幾章,根本不會有讀者記得她的名字。你把我跟她放在一起,簡直就是在侮辱我作為金手指的尊嚴!」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本傑明更無語了,「跟你溝通比跟她溝通難多了,是我小看你了。」

  聞言,系統得意洋洋地說:「這還差不多。」

  本傑明吐血而亡。

  就這樣,眼前是女僕,腦子裡是系統,本傑明一點辦法也沒有,轉眼間就被帶到了軍營。

  或許是因為王都經歷過幾次內亂,海文萊特駐紮軍的位置就在內城區,離教會、貴族區、還有王宮都不遠。而從戰鬥力上來講,這支軍隊一直被喻為精銳中的精銳,不論在百姓還是貴族心目中,都享有崇高的地位。

  克勞德能把本傑明弄進來,雖然只是弄進來軍訓,也足見他跟那位「軍隊裡的朋友」關係有多麼鐵了——要知道,軍隊向來是不買貴族的帳的。

  與軍營門口的守衛兵交接之後,女僕完成了她的使命,離開了。本傑明則被一個全身籠罩在盔甲裡、看不見真人的士兵帶著,送到了一個營地。

  在此過程中,本傑明試圖與押送他的士兵聊天,看看能不能弄到點吃的。結果士兵壓根沒理他,弄得系統又是一陣幸災樂禍。

  最後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士兵才開口,說出了唯一一句話:

  「到了。」

  本傑明一聽,這不就是個小孩嗎?奶聲奶氣的,拽個毛啊……

  他剛想說點什麼,士兵就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

  小屁孩士兵就這麼離開了,而他的態度也讓本傑明意識到,這軍訓的日子,恐怕是不會好過了。

  果然。

  「喂,那邊那個東張西望的小子,叫你呢,給老子過來!」

  一個破鑼一樣的嗓子,馬上傳到了本傑明的耳邊。本傑明轉頭,只見營地之中,一個穿著軍服、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此刻,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3 10:25 AM

第三十四章 教練,我也想寫裝逼打臉

  在中年男人的周圍,一群看著年紀都不大的新兵蛋子,也轉過頭,齊刷刷地望著本傑明,而那眼神,可說不上有多麼友善。

  本傑明立刻意識到不妙。

  那些小說裡的情節,該不會真的要發生了吧。

  做了一個深呼吸,本傑明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中年男子問道。

  本傑明想了想,刻意地把自己的姓氏省略掉,答:

  「我叫本傑明。」

  中年男人卻不識趣,撇了撇嘴,說:「你是里瑟家族的小鬼,比較沒用的那個,對吧?」

  人群中頓時傳出一聲笑聲。

  本傑明可以感覺到,在「里瑟」這個單詞出口的時候,周圍人看他的眼神又變了,變成了那種帶著羨慕、又充滿了不屑的眼神。

  他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

  軍隊在霍裡王國的地位是相當特殊的,他們不怕貴族,甚至不怕王室。他們雖然口裡喊著效忠國家,但是實際上,教會是他們唯一效忠的對象。

  對於得罪貴族這種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害怕的——貴族與他們的生活沒什麼關聯,很難給他們穿小鞋,而且他們頭上的靠山也更大。

  不僅如此,從他們的價值觀出發,貴族可以算是他們最瞧不起的人,甚至比平民還不如。在他們看來,平民好歹還每天干活養活自己,貴族就是一群蛀蟲,啥也不干,啥用沒有。

  因此,一個意外掉進軍隊裡的貴族子弟,絕對是討不到什麼好的。

  本傑明一邊這麼在心裡想著,一邊也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這不是普通的營地,從他進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普通的訓練營地不會這麼狹長,士兵們也不會穿著厚重到奇怪的軍服,更不會在營地的一端擺放著一排靶子……

  他很快得出結論:

  這是一個槍火營。

  克勞德把自己送過來打槍?

  本傑明一頭霧水。克勞德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城堡裡的事情就是槍惹上的麻煩,克勞德的用意是讓本傑明吃點苦頭磨煉一些,別再給他搞事情。可是讓本傑明學槍,這是嫌本傑明搞事情的能力還不夠強嗎?

  說不通啊!

  「行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沒辦法,以後,你就跟著我們訓練吧。」中年男人可不管本傑明在想些什麼,滿不在乎地這麼說道,末了還跟了幾句,「你小子摸過槍嗎?對了,你知道槍是個什麼玩意吧?」

  人群中又是一陣哄笑。

  本傑明倒沒在意。說真的,這種程度的嘲諷跟系統比起來實在太弱,他早就可以免疫了。

  倒是那句「上面的命令」,讓本傑明忽然想到,讓他來槍火營,恐怕不是克勞德的意思。

  是克勞德那位「在軍隊裡的朋友」的意思。

  本傑明從小體弱多病,這在貴族圈子裡是傳開了的,軍營裡的人應該也有所耳聞。那位格雷將軍恐怕是會錯了克勞德的意,以為克勞德想讓自己這個兒子學點東西,絞盡腦汁之下便把本傑明安排到了槍火營。既不會有太繁重的體力訓練把人給累壞了,射擊這種事情,體力不好的人也能幹,本傑明也能學到點東西。

  他真該多多感謝這位格雷將軍的「會錯意」啊。

  能學學槍,本傑明感覺正和他意——這也算是一項戰鬥力了,而且是能正大光面拿出來的戰鬥力。他以後還要在王都行動,使用魔法肯定是要謹慎的。學一個能夠放在明面上的戰鬥技能,不算浪費時間。

  況且,他自己也挺想學槍的。

  難道真會有誰不想學槍?

  因此,本傑明決定了,要好好在這裡待一陣子。反正克勞德說的也是每天上午訓練,他可以利用其他時間學魔法。

  就這樣,把一切想清楚想明白了,面對人群的笑聲,本傑明平靜地答道:

  「槍啊,我當然摸過。」

  他當時在與迪克的扭打過程中,確實摸到過槍。這可不能算他在吹牛逼。

  更何況,豈止是摸過,他還被槍指著過!這裡的人雖然都開過槍,但除了這個應該是教官的中年男人,其他人可未必被別人拿槍指過。看他們的樣子,顯然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

  一個訓練新兵的槍火營。為了給本傑明安排訓練,這位格雷將軍可真是費盡了心思。改天見到他,本傑明一定給他送腦白金。

  聽了本傑明的回答,人群中的笑聲慢慢停了下來。新兵們像是找到了新玩具,露出驚訝的表情,饒有興致地看著本傑明。

  中年教官聽了,也沒說什麼,笑了幾聲,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扔向了本傑明。

  「既然你摸過,那開一槍給我看看吧。」他還是一付懶洋洋的樣子,這麼說道。

  教官扔槍的動作很突然,本傑明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接槍的動作可能有點不那麼瀟灑,引得人群中又發出了一陣笑聲。

  槍身入手,一股冰涼的觸感從手掌傳到全身。

  本傑明聽著笑聲,聳了聳肩,說:「這槍有點沉,跟我摸過的槍不太一樣。」

  人群中發出更大的笑聲。

  「這小子挺逗的,跟那些貴族不太一樣。」

  「他真的是個貴族嗎?」

  「你沒聽別人說嗎?這人有點傻,生下來就這樣了。」

  「……」

  有的沒的切切私語,傳到本傑明的耳朵裡。

  本傑明聽若不聞。

  他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槍,抬手,用槍口對準了三十米開外的靶子。

  他本來想關個保險什麼的,結果卻發現這把槍居然沒開保險。他對於中年男人的認知再次被刷新。敢把一把手槍不開保險地別在腰上,這人還真是不要命。

  這事的危險性,比把沒有鎖屏的手機放在口袋裡可怕多了。手機出事,最多就是拿出來一看,你給你媽發了一條內容為:「吃屎的發生看到你發快速的犯傻比」的短信。手槍不小心走個火,那菊部地區可是要大出血的!

  「開槍啊,別磨嘰了!」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喊道。

  「不好意思,走神了。」本傑明挑了挑眉,這麼答道。

  他遲遲不開槍,倒不是在糾結保險栓的事,也不是害怕自己打不中。而是在他舉槍的時候,忽然,眼前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一個彷彿射擊遊戲的界面,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距離、瞄準器、風速、手槍信息、子彈剩餘數量、敵人血條……那感覺就像他戴上了一個VR,正在玩一個射擊遊戲——他眼前就是一個標準的射擊遊戲界面。

  是系統?

  「不關我的事。」本傑明還來不及問,系統就跳出來,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這玩意怎麼冒出來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以前亂下載東西,結果被強制安裝了一堆網頁遊戲,刪都刪不掉。這個就是它們在作怪,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又沒打算怪你。」本傑明想了想,在心中這麼說道,「本來我還覺得你終於有用了一回,原來這事跟你沒關係啊。」

  系統沉默了一會,忽然改口:「誰說的跟我沒關係,都是我的功勞。要不是我硬盤夠大,你哪裡裝得下這麼多東西。」

  本傑明暗笑。

  就知道系統會這麼說。

  就這樣,被射擊界面和系統一鬧,本傑明握槍的手遲遲沒有射擊。於是,便有了剛才的那一聲催促,和本傑明隨口的回答。

  「開槍啊,別磨嘰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

  本傑明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又一次傳出了笑聲,都有人忍不住開始鼓掌了,好像他們在劇院裡正看到一個包袱被喜劇演員抖出來。

  「這人真搞笑,現在王都的貴族都變成這……」

  砰!

  一聲槍響。

  笑聲戛然而止,像嘎嘎亂叫的鴨子突然被人掐住脖子。

  只見三十開外的靶子上,涂紅的圓心裡,最中間的那個地方,此刻多了一個極為顯眼的小洞。雖然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上去有些模糊,可那個孔看在每個人的眼裡,卻像黑夜裡的火把那樣清晰。

  鴉雀無聲。

  本傑明放下拿槍的手,擦了擦手裡的槍,回頭,看了一眼每個人臉上愕然的表情。忽然,他學著老夫人,也作出一付無辜的樣子,用一種很小白的語氣說:

  「那什麼……我沒打錯靶子吧?」

  再也沒人笑得出來了。

  所有人再看向他,彷彿在看一個怪物,眼神裡的嘲諷早就蕩然無存。

  這一刻,本傑明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那些網路小說裡老是會出現這種情節:主角們都裝得弱弱的,被別人各種看不起,然後在關鍵的時刻突然大顯神威。

  裝逼的感覺,還真挺爽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3 10:26 AM

第三十五章 借我那把槍吧

  軍隊,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以實力為尊的。

  在親身經歷之後,本傑明對於這一點的體會更深了。

  藉著系統不知道又怎麼冒出來的射擊界面,他一槍震懾了整個火槍營,這些新兵們對他的態度也是像過山車一樣天差地別。他們的眼神裡再也沒有嘲諷,多了不少尊重和佩服,甚至偶然還有了那麼點嫉妒的味道。

  對此,本傑明是有點心虛的。

  跟這些辛苦訓練的人不同,他全憑外力,算不得光彩。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射擊界面,他是要丟大人的,只不過他當時槍一上手,腦子一熱就很想開一槍試試看,槍口舉起來以後也沒辦法反悔了,只能趕鴨子上架。

  因此,在小小的裝了一個逼之後,他很快夾起尾巴,低調做人。

  事實也證明,他這麼做是非常正確的。因為很快,他就被虐了個半死。

  哪怕是槍火營,體力訓練對於軍人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管你是新兵老兵。這一個上午,除了最開始這一槍,到後面,本傑明就再也沒有摸過槍了。中年男人把槍收了回去,讓本傑明加入隊伍,然後開始了訓練。

  訓練內容,就是尼瑪的跑圈。

  「一群兔崽子,毛都沒長齊還想摸槍?沒聽別人說過嗎,槍這玩意,是能要人的命的!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要感謝我了!」

  這是那個中年男人——他們的教官的說辭。

  本傑明卻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最危險的明明就是你!把一把不開保險的槍別在腰上,不是崩蛋蛋,就是爆菊花。

  然而,也只有他這一個半吊子「新兵」這麼想。看其他人的樣子,都是教官的命令比天大,教官做什麼都是對的。服從這個天職,他們也是執行得相當徹底。

  沒辦法,本傑明不是兵,他就是來軍訓的,也很難要求像真正的軍人一樣一心一意。他是個法師,如果沒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和質疑一切的精神,那他還不如現在就皈依教會算了。

  很快,他就被教官單揪了出來。

  「隊伍最後那個,出來!」

  跑了十多圈,幾近虛脫的本傑明走向了中年男人。

  「剛剛不是很厲害,那股勁到哪去了?最快的人都跑了二十圈了,你在後面磨蹭什麼?」教官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訓,「力氣都用到哪去了?沒吃飯啊?」

  本傑明扶著膝蓋喘了一會,把氣給回上來,然後說:「我真的沒吃……」

  「跟上級說話前要先喊報告長官!」話還沒說完,教官就立刻打斷了他,「回去!過來!重新說一邊!」

  「……」

  本傑明拖著蹣跚的腳步,先走回了跑步的隊列,然後再走出來,重新來到教官的面前,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喊:

  「報告長官!我真的沒吃飯!」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教官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繃不住,幾經努力,他終於維持住了那個凶巴巴的臉孔,對著本傑明大吼道:「沒吃飯就有理由了!敵人會因為你沒吃飯就手下留情嗎?回去!接著跑!跑不完一百圈別想吃飯!」

  最後,本傑明是躺著出的軍營。

  一整個上午,本傑明感覺自己跑的歩比上半輩子跑得還要多。幸好,送他來的女僕中午也在軍營門口叫了一輛馬車,把本傑明接了回去,不然他也是要倒在回家的路上了。

  回到里瑟家族,他甚至沒有力氣去客廳跟其他人一起吃午飯,只能回到自己臥室,栽倒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他讓傑瑞米給他帶了幾塊麵包,自己躺在床上解決掉了飢餓的問題。

  吃完麵包,他又把傑瑞米趕去跑腿,自己一個待在臥室裡,很想倒頭就睡。

  不過他沒有,他還是打起精神,進入意識空間,開始了今天的魔法修煉。

  這已經是絕不能斷的日常功課了。

  在這段時間的冥想之下,三角字符幾乎變了個樣。它發出的光芒從淡藍色變成了深藍,彷彿蘊含著無限的魔力,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神秘感。而借由它召喚出的水球,已經比艾克斯·弗爾那個肥胖的腦袋還要大了。

  本傑明估計,如果把手中的水球壓縮一下,砸出去,除非有厚厚的盔甲抵擋,否則完全可以砸暈一個強壯的成年男性。

  從給人洗臉到給人一拳,這招也算是初見規模了。

  不僅如此,在三角字符增強的同時,本傑明感覺到,自己對魔法的控制有在一點一點變強。召喚水球的速度越來越快,對水球的控制力也越來越強。

  他現在已經可以較為熟練地利用水球,在自己周圍模擬出一個防禦的水泡。當然了,水泡的防禦力還遠遠不夠,雖然不會一戳就破,但是如果隨便拿個鋒利的東西,還是可以很輕鬆打破它。

  本傑明對此是不滿意的,他可是要用這東西去跟法師還有神官打架。連凡人刀劍都擋不住,談何防禦魔法?隨便一個騎士都能破開,就不要說「清洗者」了。

  還得接著練啊!

  至於水球術的治療效果,本傑明也研究了一陣子。他特意使用了二十多次的法術,終於召喚出幾滴生命之水,用來觀察生命之水和水球術的區別。

  經過觀察,他發現生命之水當中的水元素,是以一種非常特殊的結構組合起來的,有點像一個奇怪的立方體。以這種結構的水元素組合群,會湧現出一股奇妙的生命力。正是這種生命力,帶來了生命之水的治療能力。

  把這一點用到水球術上,本傑明發現,在微觀層面控制水元素非常困難。不過好在有三角字符的幫助,他還是成功地製造出了有治療能力的水球。只是這種結構目前維持還比較困難,治療能力的「保質期」很短,大概只有十秒鐘。

  如何製造能長時間保存的治療水球,只能等字符進一步增強再說了。

  就這樣,從攻擊再到防禦再到治療,雖然水平都不高,本傑明已經開始了全方位地成長,新的技能點也在前方不遠處等待。這是屬於他實力的一個高速成長期。

  他恨不得廢寢忘食,把所有時間都放在繼續修煉上面。

  如果沒有以後的「軍訓」的話。

  雖然會佔據不少時間,還過看在槍的面子上,本傑明並不抗拒軍訓。只是,從今天的訓練來看,他離摸到槍還很遠,不知道還要跑多少天的歩。

  不過往好處想,他的身體素質應該可以慢慢變好。

  「對了,這個世界的槍支大概發展到了什麼地步?」想到這裡,本傑明忽然向系統這麼問道。

  系統想了想,答道:「一般吧,該怎麼說呢……就是有手槍,有大砲,有步槍,手槍可以換彈,威力還行,不過不是很受重視。」

  本傑明皺眉:「感覺你說了跟沒說似的。」

  系統馬上不高興了,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這裡又不能聯網,我又不是百度百科,你當我什麼都知道啊?」

  「……好吧。」本傑明只能無奈接受。

  他還想說能不能靠系統的資料,改進一下手槍,造把AK27什麼的出來。

  不過倒也是,哪有人的電腦裡會存那麼多正好用的上的資料。他也很好奇,那些小說裡的穿越主角,都是怎麼記住那麼多當代科學原理的。為什麼人家穿越之後隨隨便便就推動科技進程,又是搞化學,又是造火炮,自己卻連肥皂都做不出來一個。

  有個勤奮努力,願意去搜百度查資料的作者就是好。

  羨慕。

  不過還好,系統可能也想證明自己的有用,所以接下來又介紹了一下這個世界中槍械的大概情況。

  聽了系統的回答,他這才知道,原來槍的地位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高。

  按系統所說,作為一個具有超自然能力的世界,魔法和神術才是這裡的主導,並不僅僅是在戰爭中釋放,還有那些被附魔了的刀劍、被祝福了的盔甲。普通的子彈,連一件祝福過的襯衫都打不破,更別說神術的護盾了。神術也可以祝福子彈,但那樣消耗太大,所以一般只會去祝福大砲的「子彈」。

  補充一句,神術或魔法附魔手槍是沒用的,除非你用手槍去敲人。

  雖然很多國家在軍隊中也配備有槍火營,但是他們只是作為補充性的遠距離手段使用,不算重視,地位還不如砲兵。

  因此,手槍,一般是一些敏捷型的傭兵在使用,另外就是被貴族富商們用作防身。像那天迪克拿的槍,應該就是他從自己家裡偷出來的。

  這是手槍在一般人手裡的情況,但是,放到本傑明這裡就不一樣了。

  他有那個從頁游裡變出來的射擊系統,百發百中不是問題。至於威力,附魔什麼的,他以後也可以學嘛。因此,射擊對於他而言還是非常有用的。

  至少,在他的水球可以秒天秒地之前,開槍,仍舊是他最直接有效的攻擊手段。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槍。

  他還得找機會弄把槍來。

  國家對於槍支的販賣是明面上禁止,但實際上無所謂的態度。每家貴族都會藏上一兩把槍,里瑟家也不例外。本傑明有想過偷家裡的槍,但槍不見了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候又是一番麻煩,所以只能作罷。

  他需要的是一把只有自己知道的、可以一直藏在身邊的槍。

  想來想去,最終,他決定去外城區買槍。

  海文萊特是大陸上最大的城市,外城區則佔據了它四分之三的面積。儘管這裡也是教會的大本營,但是這些年,教會一直把主要精力放在向外擴張上,因此,海文萊特的外城區,某些部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混亂。

  通過多次使喚傑瑞米,本傑明對外城區的瞭解增加不少。有一次傑瑞米回來後,就告訴本傑明,他無意看見了某個地方在買賣槍支。因此,本傑明去外城區,倒也不算是自己抓瞎摸黑。

  他倒不怕教會知道這一點。教會的人一直都有在他身邊,雖然看得不緊,可如果他想去買槍,是不可能甩脫他們的。

  主教肯定會知道他去買了把槍,但這又如何呢?

  在主教看來,他就是個嚇壞了的貴族。尤其在城堡裡的事情發生之後,出於對女巫的恐懼和保護自己的想法,去黑市之類的地方偷偷買了一把槍,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教會不知道他與魔法的關係,就不會對他起疑心。

  至於外城區可能的危險。只要他處於露天的環境下,不進到什麼小房間裡。有教會的人看著,他不信能發生什麼危險。

  再加上教會給他的吊墜,此刻的他是有自保能力的。雖然還是有一定風險,但如果這點風險都不敢冒,他還算什麼穿越者呢?畢竟,一把手槍對於他來說,還是蠻重要的。

  不過,出於保險起見,他還是打算先溜到克勞德的書房,憑藉記憶,把克勞德藏著的手槍偷來,暫時藉著用一用。等買到了自己的槍,就把它還回去。

  就這樣,躺在床上修煉了一下午,身體的痠痛恢復了不少。晚飯過後,他順利把書房裡的槍偷到手,然後趁夜溜出了里瑟家族。

  他向著位於海文萊特的外城區中,那個據說買賣槍支的地方出發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09:50 AM

第三十六章 外城區奇遇記

  與內城區不同,哪怕進入黑夜,海文萊特的外城區還是相當熱鬧。

  雖然這個世界還沒有電燈,但是靠著油燈,依舊有不少居民在街上走來走去。大部分的店面還在營業,人來人往的,沒有要關門的架勢。就更不用說那些聲色場所了,就連普通的酒館,都能傳出十多米遠的鼎沸人聲。

  不過也是,教會的宵禁只在內城區進行。外城區由於面積太大,執行需要非常多的人力。教會不捨得,所以乾脆就任其發展了。

  像弗爾家族,大部分收入也是靠著外城區的娛樂產業在支撐。有這樣藕斷絲連的關係在,外城區的夜晚更是虔誠不下來。像那些喜歡安靜的忠實教徒,要嘛成為牧師,進入內城,要嘛聚集在外城的神祐區。那裡是教會專門劃出來的區域,雖然住滿了人,但卻比內城還要安靜。

  除了神祐區,外城沒有再刻意地劃分其他的功能區。外城太大了,如果專門搞個娛樂區居民區的話,那居民想出門消遣就得花很久的時間。方便起見,除了宗教,外城的一切都混雜在了一起。

  此刻,本傑明就走在外城區西面的主幹道上。

  他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警惕地向著傑瑞米說的那個地方走去。

  複雜的地形結構和人群構成,結果當然是治安的混亂,尤其是在西面這一塊。國家也在安保上投入過不少人力物力,但最終結果也很一般。大家日子過得倒還算安生,就是民風會比較「剽悍」。

  本傑明的的身上可帶了不少東西:攢了很久的零花錢、主教給他的十字架、自己從克勞德書房偷來的槍。萬一來個小偷扒手,把東西給他摸走了,那他能上哪哭去。

  他可得小心,非常、非常小心才行。指不定什麼時候,街邊就會跑出一個不起眼的小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的家當給偷了。

  本傑明剛想到這,不遠處,就有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孩迎面走了過來。

  哦?

  他感覺自己真是料事如神。

  看吧,這不就來了。

  看這兔崽子那賊眉鼠眼的小樣,待會肯定「不小心」撞到自己身上,摔個一跤然後一溜煙跑掉。到時候自己反應過來再一摸口袋,值錢的玩意早就不翼而飛了——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

  真當他是什麼好騙的肥羊?這套路他見多了。

  來啊,互相傷害啊!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從老子手裡偷東西!

  就這樣,本傑明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看著那個小孩慢慢走近了……走近了……

  要準備出手了嗎?

  「神經病啊!幹嘛老瞪著我們家孩子看!」

  本傑明一愣。

  只見小孩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她動作迅速地抱住了那個孩子,一臉警惕地看著本傑明,好像在看一個拐賣小孩的變態。

  「……」

  尷尬。

  他的精神過於集中,沒注意到旁邊還有人。

  「哈哈哈哈——!」系統在本傑明的腦海裡笑開了花。

  「……對不起。」

  本傑明努力繃住面無表情的臉,對著中年婦女這麼說道。

  「神經病。」中年婦女一邊抱著小孩,一邊遠離了本傑明,隻言片語遠遠地飄過來,「乖孩子,別怕,那人精神有問題,我們躲遠點……」

  本傑明感覺想死。

  這就是腦洞開太大的惡果。

  想太多,是病,得治。

  正當本傑明恨不得拿頭撞牆的時候,突然,從街邊又沖出來一個髒兮兮的小孩。這個小孩一出現,就直衝本傑明,趁著本傑明還沒反應過來,便一頭撞了上來。而當本傑明意識到怎麼回事的時候,那小孩已經跑開了。

  「……」

  本傑明一摸口袋,他帶來要買槍的錢沒了。

  馬勒戈壁的。

  腦海中傳來系統笑得更歡的聲音。

  本傑明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他憤怒地轉身,追著那個小孩狂奔了起來。街上的路人被這一來一回驚得瓜都掉了,抬起了頭,呆呆地看著兩人的追逐,一時間雞飛狗跳。

  「你他媽給我站住!」本傑明怒吼道。

  這可是他攢了半年的零花錢。雖然是從前的那個本傑明攢的,但那也是他的錢啊!再加上剛才那一出,此刻的他是真的心態爆炸。

  那小孩顯然也是輕車熟路了,絲毫不理會本傑明的叫喊,一個轉身就溜進了一條小路。

  「媽的,這麼會跑。」

  本傑明也立刻跟了過去。

  一邊跑,他一邊拿出了別在後腰的槍。

  憤怒沒有沖昏他的頭腦,反而讓他的思維轉得更快:這小鬼是老手了,跑得飛快,也比他更熟悉這裡的地形,再加上早上的訓練,他的雙腿仍舊陣陣痠痛。再追下去,他肯定會跟丟的。

  要是真跟丟了,那他要上哪哭去?

  想到這裡,本傑明心一橫。

  既然是熊孩子,就別怪他破壞未成年人保護法了!

  又追過了一個巷子轉口,他也不敢再猶豫,關上保險,邊跑邊舉起槍,射擊界面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迅速瞄準了小孩的膝蓋。

  在移動中射擊,而且要射擊移動的目標,放在槍火營的訓練裡,應該是最高難度的訓練了。但對於本傑明來說,他有射擊系統,他可以輕鬆做到。

  砰!

  他開槍了。

  小孩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掙扎了幾下,沒辦法再站起來逃跑了。

  本傑明見狀,鬆了口氣。

  自己的錢總算是保住了。

  然而很快,他又再次進入了緊張狀態。

  只見巷子的拐角處,三個打扮奇怪的人忽然走了出來。他們穿著有點像米歇爾的那種袍子,不過沒有用兜帽遮住臉,本傑明也得以看清。那是三個成年男性,一個老一個高一個矮,卻都帶著一股陰森的氣質。

  他們顯然聽到了槍聲,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孩,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本傑明,停下了腳步。

  本傑明的心中立刻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袍子,似乎和被米歇爾的法師袍很像?

  不是吧,隨便跑一跑都能在王都裡遇到法師?這是什麼運氣?主教大叔,你們掃黃打非的工作開展得不行啊!

  本傑明並沒有因為可能是法師而感到慶幸,想著說不定還能交流一下魔法心得。正相反,他並沒有感受到這三個人的善意。直覺告訴他,這仨不是什麼好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追逐過程中,他似乎來到了一個未知的地方。身處一條陰暗狹窄的巷子,昏暗的月光顯得這裡愈發冷清,周圍一個路人也沒有。

  這下玩脫了……

  「這事與你們無關,這小子是個賊,他偷了我的錢。我只想要回我的錢。」思量之下,他對著那三人喊道。

  他還是不想惹麻煩。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忽然,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那個人開口了:

  「他看出我們的身份了。不能讓他們倆妨礙了我們,全都殺掉。」

  本傑明心中一沉。

  就在他飛快地思考著該怎麼應付這個場面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是墮落者,快上!不能讓他們跑了!」

  只見一對平民打扮的夫婦,突然從本傑明身後的巷口衝了出來,直奔那三人而去。動作之敏捷,令在場其他人都大吃一驚。

  本傑明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這是教會派出來看著他的人,只不過是喬裝打扮了一番。

  對啊,他慌什麼,教會的人一直都在啊!

  仔細一看,那對夫婦之中的「婦」,竟然還是個男人戴假髮穿裙子扮的。只見他假髮一扔,一手便從蓬起的裙襬下撈出了兩把長劍。他把一把長劍扔給他的「丈夫」,另一把自己手裡握著,踩著高跟鞋,哇呀呀地就要向那三人砍去。

  本傑明看得目瞪口呆。

  厲害了我的姐,哦不,我的哥?

  那三人中,年輕的那兩個似乎也被這一幕給震懾到了,張大嘴巴來不及反應。只有年紀最大的那個神色一變,毫不猶豫地念起了咒語。

  本傑明忽然感受到了水元素的異動。

  只見一層淡藍色的水泡,將那三人包裹了起來。

  「水屏障!」本傑明不由得在心裡默念道。

  兩個喬裝的騎士很快衝到三人面前,揮劍砍去,劍刃與水泡接觸。只見長劍上一陣聖光閃耀,水泡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然而,水泡最終還擋下了這一擊,沒有破裂。

  不止兩位騎士,就連本傑明也吃了一驚。

  這麼厲害的水屏障?

  如果本傑明沒看錯,那兩把長劍可是被祝福過的。哪怕以撩裙亮劍的形式登場,也不會減弱分毫它們的鋒銳。然而,這一層薄薄的水屏障卻能同時抵擋兩把劍的攻擊,著實驚人。

  他不由得暗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這樣的實力?

  另一邊,年長的法師見到水泡擋住攻擊,也發出了一聲冷笑。

  「兩個聖騎士罷了。如果你們穿著聖光盔甲,說不定還能保住自己的命,現在嘛……」

  說著,他拍了拍另外兩個人的肩膀。

  那兩個人被這一提醒,也馬上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各自念起了咒語,準備發動魔法。

  只見一枚火球和一道風刃,在他們的手中成形,分別向著兩個騎士發射了出去。

  騎士們卻沒有驚慌。面對魔法的攻擊,二人動作整齊劃一,都是一個後跳接一個橫劈,閃耀著聖光的長劍便把火球和風刃劈散了。

  見狀,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年長法師,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你們是不是傻?為什麼要分開來打?集中打一個人啊!他們總不可能一刀劈散兩個魔法吧!我教你們的東西都忘到哪去了?」他似乎不是驚訝於騎士的身手,而是被另外兩個蠢貨氣到了,忍不住訓道。

  在他說話間,騎士也衝上來,一人一劍,終於打破了水泡。

  可惜的是,年長法師訓話同時,也沒有放鬆警惕。趕在騎士砍出第二下前,他立刻又補上了一個水屏障,將試圖繼續攻擊的騎士們擋在了外面。

  本傑明都有點驚豔了。這人好強,不只魔法水平高,戰鬥經驗也很豐富,面對兩個聖騎士,還一付遊刃有餘的樣子。水屏障的釋放時機簡直天衣無縫。

  這麼厲害的法師,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本傑明在他們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普通野生法師不會有的、來自組織的味道。

  在本傑明驚嘆的同時,這一次,兩個年輕的法師反應也快了不少。他們馬上開始施法,又一枚火球和一道風刃成形。

  有趣的是,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妻子」作為他們的集火目標。

  可能是都覺得這裝扮有點辣眼睛,想趕緊解決掉吧。

  然而,「妻子」的身手異常矯健,又是一個後跳接橫劈,迎面而來的火球和風刃,全滅。「丈夫」則趁此機會,對水泡發起了瘋狂的攻勢。

  「……」

  年長法師的臉更黑了。

  「氣死我了!哪有人這麼集中火力的?你們不會從兩個角度進攻嗎?你們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他能一劍擋住嗎?我會沒教過?你們是不是傻?他們的劍還沒砍到我身上,我就先被你們氣死了!」

  兩人被罵得有點懵。個子矮的那個猶豫了一下,弱弱地發言:

  「可是老師,怎麼控制魔法從兩個角度攻擊?我們不會啊。」

  「……」

  幸好騎士再次砍破水泡,及時地化解了尷尬。

  年長法師也因為要施法補上水屏障,所以才沒有被氣得暈過去。

  連作為旁觀者的本傑明,都替他們感到了心累。

  好好的一場架,法師與聖騎士之間的強強碰撞,為什麼打成了這個樣子?

  不只是年長法師很煎熬,顯然,騎士們的心情也不怎麼樣。在水泡第三次出現的時候,他們眼中閃過了一種名為生無可戀的情緒。尤其是還穿著裙子踩著高跟鞋的那位,本傑明感覺在他那厚厚的眼影之下,彷彿有淚光在閃動。

  世道艱辛啊……

  為了討個生活,這年頭,連聖騎士都這麼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09:52 AM

第三十七章 比一個傻子還要可怕的是什麼

  局勢有點僵住了。

  騎士們每打破一次水屏障,年長的法師就會再召喚出來一個,他們的長劍完全沒辦法傷到對方。而對方也差不多,因為兩個年輕法師比較蠢,他們三人一時間也奈何不了聖騎士。

  不過本傑明知道,這種僵局不會維持多久的。

  看年長法師那遊刃有餘的態度就知道,他還留有後手。現在他只是想帶帶新手,所以只使用防禦魔法。一旦他真的用出攻擊性的魔法,這兩位聖騎士恐怕就擋不住了。

  要是他們擋不住,那本傑明也得遭殃。

  雖然他也開始有點同情年長法師,可是在一開始,這人就說了要把他們全都滅口。本傑明也不敢賭,是不是他自曝法師身份,就能被饒過一命。這無異於把主動權送到別人手上。

  況且,他還沒做好和教會翻臉的準備。

  因此,他還是選擇站在兩位騎士那邊。

  他作出了選擇,便不打算再袖手旁觀下去了——都到這個地步了,就算還沒發育成型,他也得參團,不能再ob下去了。

  他的心中,一個打破僵局的計劃很快成形。

  此刻,騎士們正好對著水泡發出了第二輪攻擊。

  就在他們揮劍砍下的一瞬間,本傑明忽然動了。他迅速地抬手,在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對著年長的法師開了一槍。

  砰!

  水泡破裂的聲音和槍聲混雜在一起,嚇了其他人一跳。

  而本傑明,則在開完槍後的,馬上衝向了膝蓋中槍動不了的小偷。他也不管這一槍後,法師和騎士們那邊怎樣了,而是一心只想搶回自己被偷走的錢。

  小孩也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讓本傑明把錢搶到了手。

  錢到手,本傑明頓時鬆了口氣。

  這就是他想出來的辦法了。首先,以他的攻擊力,是不可能穿透水屏障的,騎士們雖然可以合力擊破水屏障,但他們還得砍出第二劍,才能傷到法師。而法師只要在砍出第二劍之前,重新放出水屏障,就能把騎士給擋下來。

  這形成了一個平衡,而本傑明要做的就是打破這個平衡。

  他利用射擊界面,計算了時間,在水屏障將要被擊破的一瞬間開槍。子彈會在水泡被擊碎的瞬間穿過去,命中目標。而這之間的時間差實在太短,對方連咒語都來不及念,更沒辦法補上新的水屏障了。

  沒有防護魔法的法師,那就是凡夫俗子,在子彈面前無異於一張薄紙。因此,這樣的一槍,即便沒有附魔,也足以改變整個戰局了。

  他是瞄準年長法師的心臟開的槍,不過因為這是第一次懷著殺心去開槍,再加上他感覺年長法師蠻慘的,所以開槍的時候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十有八九沒打准。

  不過就算打不準,應該也半殘了。

  其實他也並沒有置對方於死地的決心,從頭到尾,他心裡記掛的就只有一件事情——把錢給搶回來。

  至於整個計劃的最後一環,就是把錢搶到手的本傑明,趁著開槍後混亂的場面,逃之夭夭。其實按他所想,以年長法師的實力,即便深受重傷,應該也能用出個障眼法之類的東西,然後帶著那他的兩個學生逃走。

  至於那兩位聖騎士,他們應該會追過去。於是,沒有人管本傑明,他又可以繼續自己買槍的計劃了。

  確實是一個想的很美的計劃。兩位聖騎士畢竟是在保護自己,本傑明不希望他們受傷,但那三人與他同為法師,本傑明想到《聖經》末尾的那幾句話,也希望他們別就這樣死在了這裡。

  剛想出這個計劃的時候,本傑明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可能他就是沒辦法像那些小說裡的主角一樣,殺伐果斷,視人命如草芥吧。

  就這樣,本傑明開槍,搶錢,一切如計劃一般順利發展。法師那邊也傳來慘叫和驚呼,卻沒有傳來倒地的聲音。確認了子彈命中,沒有死人,很棒很美好。本傑明也已經調轉腳步,準備逃走了。

  然而,正如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想出的每一個計劃,再美好,也總是會出點岔子。

  在他轉身逃跑的時候,忽然,幾聲急促憤怒的咒語從他身後轉來,劇烈的魔力和元素波動把他給嚇到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三個法師的身前,升起了一道滔天巨浪。

  臥槽!

  這是什麼魔法?

  本傑明錯估了年長法師的行為,可能是被兩個學生氣得半死後又中了一槍,憤怒累積到頂點,不小心觸發了暴走模式。因此,他沒有選擇用魔法逃走,而是選擇了用魔法攻擊。

  看這架勢,在小巷中憑空召喚出的十多米的巨浪,絕對是大招級別的魔法了。這位法師連水屏障都能用得那麼厲害,放出大招來,那威力得有多強啊?。

  面對這樣一道巨浪,本傑明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魔法,而是浩瀚無際的大自然,心中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念頭。

  這他媽……水遁·水龍彈之術?

  終於,在巨浪來臨的前一秒,他還是提起意志,使用了一個水球術,化作水泡將他自己保護了起來——他倒不怕被發現法師的身份,那兩位聖騎士站得比較前,已經被洶湧的水流淹沒了。這周圍也沒有其他人,沒人知道他用了魔法。

  水泡形成的下一秒,巨浪狠狠地拍了下來。

  本傑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為什麼要追我?」

  「我要,急支糖漿!」

  什、什麼鬼?

  「碧生源常潤茶,排除毒素,一身輕鬆。」

  遙控器在哪裡,快換台……

  「有毓婷,放心愛……」

  你……給我閉嘴!

  本傑明一下子驚醒,大口喘著粗氣,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啊,你終於醒了。」系統的聲音從腦海裡傳來,聽上去很歡快。

  本傑明坐在原地,沉默了一會,緩了緩氣,然後,滿心無奈地對著系統說道:「下次我再暈倒的話,你能換一個叫醒人的方法嗎?」

  數字界面再次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需要人工服務,請按零。」

  又給他來這套。

  本傑明懶得再管系統。經歷了那麼可怕的魔法,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確認一下自己的狀況:疼痛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不過不算劇烈,還可以忍受,也沒有缺胳膊斷腿什麼的,活動自如。總的來說,他沒事。

  這讓他稍稍放下心來,本來他還以為,自己會受不輕的傷呢。看來那位法師的大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然而,當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後,他就沒那麼樂觀了。

  這裡並不是他暈倒的小巷。

  他處在一個有點像倉庫的地方,光線很差,空間也是密閉的,只有遠處牆邊的一盞煤油燈能照明。整個倉庫之中也沒什麼東西,感覺很空曠,配合昏暗的光線,讓人有種身處恐怖片之中的感覺。

  本傑明有點懵。

  這是哪?

  他為什麼會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醒來,難道是有什麼人把他帶到這裡來了?

  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喂,你怎麼醒得這麼快?」忽然,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本傑明立刻回頭,只見那一高一矮兩個年輕法師,正站在倉庫的那頭,湊在一起,有點好奇又有點害怕地盯著他看。

  本傑明心中一動。是這兩個人把他帶到這來的?

  想到這裡,他又有點緊張地往周圍看了幾眼。還好,沒有看到年長法師的身影,本傑明鬆了口氣。

  「喂,跟你說話呢,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矮個子的那個見本傑明遲遲沒有開口,似乎有點急了,這麼喊道。

  本傑明剛想回答,卻被另一個人搶了話。

  「你別這樣,我覺得他可能被老師的魔法拍傻了,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高個子那個推了一下矮個子,若有所思地說。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他真的被拍傻了誒!」矮個子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高興地說。

  「怎麼辦啊?他要是被拍傻了,誰來救老師啊?」然而,高個子卻很快露出憂慮的表情,苦惱地說。

  「真的誒,怎麼辦啊……」矮子哥的臉也一下子耷拉下來,難過地說。

  兩人又湊近了,開始各種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

  本傑明一臉懵逼地看著這兩人。

  「喂,你們兩個。」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表現出自己正常的智力水平,而且他也有話要問他們,「是你們把我帶到這裡的嗎?這裡是哪?發生了什麼?你們的老師人呢?」

  話剛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

  他應該一個一個問的。一下子問出這麼多問題,以這兩人的智商,應該沒辦法回答吧……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噓,別吵,你已經被拍傻了,你不能說話的。」矮個子回過頭,瞪了本傑明一眼,凶巴巴地說道。

  「……」

  本傑明高估了這兩個人的智商。

  「到底發生了什麼,趕緊給我解釋一下。」他放棄了繼續跟這兩個人溝通,轉而向腦海中的系統問道。

  「那個魔法把你們都拍暈了,不過施展完魔法,那個法師也暈倒了,全場只剩下了那兩個傻子有行動能力。」對比之下,系統的聲音聽上去都變得可靠了許多,「這兩個傻子商量了一會,準備帶著暈倒的法師逃跑。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把你也給帶上了。那兩個騎士倒是被他們扔在巷子裡,沒管。」

  聽完了系統的解釋,本傑明想了想,又問道:「這裡是哪裡?他們把我帶了有多遠?」

  系統答道:「別擔心,沒出城,這裡還是海文萊特。他們沒走多遠,也就十分鐘左右吧。不過這個地方挺隱蔽的,其他人估計很難找到這裡來。」

  只有十分鐘嗎?

  本傑明頓時放心不少。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帶到了什麼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還好,他還在外城區。而且從這個時間來看,他暈倒的時間應該也不長。

  系統也記得路,不至於讓自己迷路。

  這樣想著,他站了起來,在系統的指示下,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反正那兩個人也以為自己被拍傻了,不是嗎?

  今晚遇到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去買槍了。

  「站住!你不許走!」

  然而,那個矮個子一見本傑明要走,又急了,跑過來攔住了本傑明。

  「為什麼要攔我?」本傑明面無表情地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魔法打傷了老師,但是老師現在都要死了,只有你能救他了。你當然不許走!」矮個子振振有詞地道。

  「就是,你不許走。」高個子也跑過來,補充道。

  本傑明很無語。

  且不說他並沒有用魔法打傷年長的法師,他用的是手槍,卻被這兩個人誤以為是魔法,這個已經夠他吐槽的了。然而,這兩人不是都以為自己傻了嗎,為什麼還覺得自己能救他們老師?

  他們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你不是說我傻了嗎,我傻了要怎麼救人?」本傑明反問道。

  「對誒,他都被拍傻了,救不了老師了。」聽了這話,矮個子一愣,馬上又從急衝沖的狀態,變成一臉喪氣。

  「你已經傻了,沒有用了,你走吧。」高個子也搖了搖頭,對本傑明這麼說道。

  「……」

  不知道為什麼,被這兩人這麼一搞,本傑明反而感覺自己邁不開離開的步子了。

  真是……

  算了。

  糾結了一會,往外走了幾步後,他還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又走了回來。他有些無奈,對著二人這麼說道:「我沒傻,你們老師在哪裡,帶我去看看,說不定我能救他。」

  他感覺自己跟個幼兒園的老師似的,小朋友跌倒了,就忍不住要去扶。

  二位「小朋友」聞言,對視了一眼,露出驚喜的表情。

  「你一定要救我們的老師,不然我們就殺了你。」矮個子拉住本傑明,一邊往倉庫深處跑,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出了這些話。

  「……哦。」本傑明一臉冷漠。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09:52 AM

第三十八章 當法師也要做手術

  年長的那位法師,被這兩位藏在了倉庫角落的麻袋裡。

  當本傑明看到矮個子走過去,粗暴地把年長法師從麻袋裡拖出來的時候,他腦中第一個蹦出來的念頭,就是如果這位法師知道他這兩個學生做了什麼,哪怕死了也得氣得活過來吧?

  不過他還沒死,應該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至少目前還沒死。

  「你們老師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會收你們當學生啊?」本傑明忍不住感嘆道。

  「老師也說過這種話!」矮個子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老師常常說,如果不是我們兄弟倆的元素親和力好得嚇人,咒語念跑調都能用出魔法來,他才不收我們呢!」

  「……」

  對於矮個子的這番話,本傑明心情複雜,不予評價。

  還是救人吧,對,專心救人。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讓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看向了年長法師胸口上的傷口。

  嗯……應該還有得救。

  中彈的位置大概在心臟往下的地方,血還在一點一點地往外流。不管有意無意,本傑明確實打偏了,位置不致命,也沒有傷到內臟。不過如果繼續把他放在麻袋裡,再過個十幾分鐘的,估計就失血過多而死了。

  看他那臉色蒼白的,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流了不少血了。

  「我們都不會治療魔法,怎麼樣,你可以救老師嗎?」高個子問道。

  本傑明聳了聳肩,答:「試試看吧。」

  他也有點迷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這麼做。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頭頂那閃耀的聖母光輝了,不過,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乾脆聖母到底吧。

  他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不知道槍傷到底該如何處理。不過他有治療水球,而且,看了那麼多電視劇,他至少還有一點常識,知道先得把子彈取出來。

  這裡也沒有別的工具,只能上手了。

  面對血淋淋的傷口,不知為何,本傑明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撕開傷口處的袍子和衣服,讓整個胸口露出來。他又仔細看了兩眼傷口,然後,把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伸了進去。

  他一邊伸,一邊還想:這人也該感謝本傑明還是個青少年,手指沒那麼粗。不然子彈沒拿出來,說不定這人就被先搞死了。

  「這是什麼魔法,好可怕!」矮個子在邊上看著,忽然傳出一陣抽泣聲。

  「別哭,老師他不會死的。」高個子安慰他。

  本傑明露出一臉「媽的智障」的表情。

  子彈的位置似乎不深,應該是被肋骨給擋住了,本傑明很快就摸到了血肉之中那冷冰冰的金屬。不過因為本傑明的手指,傷口也被擴大了不少,血幾乎染紅了整隻手。

  見狀,本傑明也不敢再拖。確認了手指捏住子彈,他便輕輕用力,把子彈給取了出來。

  成功了!

  整個過程相當順利,除了出血量有點多,但也不到致命的地步。

  本傑明都感覺自己是不是有當醫生的天賦了。早知道這樣,他就改行去當學醫了,那樣穿越後還能多點有用的技能,起碼系統的資料庫裡也會多點醫學論文之類的東西,不會只有一篇給領導寫的演講稿。

  哎,後悔啊!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把染血的子彈放到了一邊。那兩個傻子立刻圍上來,好奇地看著那顆子彈,一付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只能發出嘖嘖的驚嘆聲。

  「這是手槍射擊出的子彈,是一種武器,跟魔法沒有關係。」本傑明見狀,搖了搖頭,忍不住解釋道,「接下來我要用的,才是魔法。」

  說完,他念起咒語,召喚出水球。他調整著水球內部的元素結構,讓它具備治療能力,然後,便把水球輕輕地按到了法師的傷口上。

  水球融進了傷口之中,因為取出子彈而擴大了的傷口,流血量一下子減少了很多。

  本傑明一付意料之中的樣子。他也很清楚,不可能一個水球就把傷口給抹平了。他猜測,哪怕是正版的生命之水,治療效果也不會特別好,否則會這一招的法師都是不死之身了。

  他如法炮製,治療水球一個接一個地往傷口上砸。

  就這樣,在砸了大約十多個水球之後,傷口終於不再流血,開始有癒合的趨勢,法師那蒼白的臉頰也變得有點血色了。

  想了想,本傑明停下了動作。

  就這樣吧,傷勢已經穩定,不會死人,他也懶得再耗費精神了。

  「他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要你們不再動他,過一陣子他應該自己就醒了。」本傑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向患者家屬宣佈手術結束,也算是結束了他短暫的醫生生涯。

  那兩人看著他,一臉呆滯,沒有說話。

  「怎麼了?」雖然感覺自己可能會後悔,但本傑明還是問出了口。

  矮個子驚奇地看著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突然叫道:「你會魔法,你居然是個法師?天啊,你是法師!你跟我們是一邊的!」

  對不起,我不太想跟你是一邊的。

  本傑明有點想吐槽。這兩人不是以為手槍是魔法嗎?那按他們思路來,本傑明就是法師啊,為什麼他們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過,算了……

  面對這兩個人,他連吐槽的力氣都喪失了。

  「是的,我是法師。」他無奈地這麼答道。

  「怪不得你能夠打傷老師。」高個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老師說了,只有法師才能傷到法師,教會那群人,都是一幫廢物!」

  「……」

  要是他們遇到「清洗者」,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想。

  不過,本傑明也不打算在這裡跟這兩人墨跡了。

  他想先回到那個小巷,看看那兩位聖騎士怎麼樣了。

  對了,還有那個偷錢的熊孩子。不過,本傑明懷疑,那個孩子可能已經死在了大招魔法之下,畢竟他先前就中了一槍。

  這讓本傑明感覺有點唏噓。

  一個孩子就這麼死了,雖然是個偷錢的賊,雖然不是本傑明親手殺的……

  那他在這裡糾結個什麼勁?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天堂,那就願他在地獄裡過得慘一些吧。等自己死後下了地獄,再抓著他的領子教訓他為什麼要偷自己的錢。

  這麼一想,本傑明心裡好受了不少。

  完蛋,被這兩個年輕法師傳染了清奇的腦回路,他得趕緊離開這裡才行。

  「我走了,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更不要告訴別人我是法師。」他對著二人這麼說道,轉身準備離開。

  「你為什麼要走?」這次,高個子卻站出來,攔住了他,「你是法師,應該跟著我們回家啊。老師說過,法師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要不是有老師帶著,我們也不敢離開家的。」

  回家?

  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來,問:「你們的家在哪裡?不,你還是回答這個問題吧,你們的法師組織來叫什麼名字?」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從這三人身上感受到的,一種組織的味道。

  他得多問幾句。

  「叫什麼?家就是家啊,我們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高個子似乎有點疑惑,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道,「不過,我記得好像有一次,我聽見別人把家叫做……叫做那個什麼……」

  高個子似乎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矮個子馬上跑過來,大聲地提醒道:

  「叫『靜默學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09:53 AM

第三十九章 靜默學院

  很快,本傑明離開了他們所藏身的倉庫。

  離開前,他從那兩個年輕法師的口中,瞭解到了一些有關「靜默學院」的信息。

  霍裡王國建立之初,教會確立了自己的地位,開始大肆搜捕法師,法師的活動被迫轉入地下。倖存的法師聚集在一起,交換彼此的咒語和心得,相互幫助逃避教會的追捕,這就是靜默學院的雛形。

  後來,教會的地位逐漸穩固,凌駕於王權,也加大了對法師的搜捕力度。當時幾個最強的法師為了生存,一起建立了靜默學院,旨在將魔法傳承下去,夢想建立一個全新的、屬於法師的國度。

  靜默學院的大本營,在王國西面的群山之中。那裡地形複雜,人煙稀少,再加上魔獸眾多,教會很難派人搜索。而法師們則憑藉著自身的魔法,在那裡開闢家園,謀求發展。

  就這樣,多少年過去了,教會也知道王國內有一個法師組織存在,但他們卻始終沒能把這些法師剿滅,反而還被法師們製造過幾次動亂。與此同時,來自國外的威脅耗費了教會大部分的精力,靜默學院也得以紮根,就這麼發展了下去。

  瞭解到這裡的時候,本傑明忽然想到年長法師說的那句話:「不能讓他們倆妨礙了我們!」這次這三個人潛入王都,恐怕也另有所謀吧,莫非他們又準備策劃一次動亂?

  他向二人問出了這個問題,二人對他的回答則是:

  「老師說了,這是機密,誰也不能告訴。就算老師自己記不清了,我們也不能告訴他!」

  本傑明想了想,說:「你們忘記了,對吧?」

  二人先是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心虛地搖了搖頭。

  「……」

  於是,本傑明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當然了,在離開之前,他沒忘記向這兩人收取一些「醫療費用」。這兩人很好騙,本傑明幾乎不用說什麼,他們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不過本傑明沒有全都要走,而是出於實用的角度,只拿了兩個東西:

  一本名為《魔法入門》的書,還有一塊被他們稱作「水元素結晶」的石頭。

  其他的東西,不然就是沒什麼用,不然就是本傑明暫時還用不到,而且看在這兩人這麼蠢,年長法師帶著他們那麼慘的份上,就留給他們吧。

  對此,本傑明已經很滿意了。

  都說好人有好報,他在這裡忍受這兩個蠢貨這麼久,也該得到點什麼東西了。

  因為還處在海文萊特的下城區,本傑明也沒有工夫細看這兩個東西。把東西收好之後,他與二人告別,按照系統的指引,向著事發的那個小巷子出發了。

  仔細想想,他好像一直讓系統給他指路來著,系統都開始抱怨被當成了導航。不過本傑明對此也積累了不少經驗,三言兩語便把系統給對付了下去。

  很快,他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根據系統提供的時間,此刻已經是巨浪魔法使用後的第四十五分鐘了。整個小巷子像剛經歷過了一次暴風雨一樣,地上有好幾個積水坑,路面也一片泥濘,道路兩邊的牆像被什麼東西撞過似的,出現了不少裂縫。

  這場面已經夠驚人了。要知道,像本傑明召喚出一個水球,如果不去管它,不到一分鐘就會自己消散。可現在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這裡的空氣還潮濕得要發霉,足見這個魔法有多厲害了。

  然而,儘管在小巷中發生了這樣一場戰鬥,隔著幾條街的外城區主幹道,卻依舊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這一切。這麼久了,也並沒有教會的人趕來支援。

  滿是泥濘和積水的地上,那兩個騎士倒著,生死不知。

  本傑明沒時間感嘆外城區的混亂和教會的無力,而是跑過去,確認了一下他們的呼吸。

  還活著。

  確認了這一點之後,本傑明又開始覺得奇怪了。聖騎士的身體素質那麼強大,在巨浪的衝擊下都這麼狼狽,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為什麼自己卻十分多鐘就恢復了意識,什麼事都沒有?

  就因為自己釋放出的那個防禦水球?

  不是吧,自己有這麼厲害?還是說他在不知不覺間實力又增長了?

  本傑明還沒來得及為此高興一會,就意識到了真正的答案。

  他把掛在胸前的十字架拿出來,放到眼前,仔細看了起來。只見十字架原本隱約散發的聖光,卻比之前要黯淡了不少,看得本傑明心中一陣肉痛。

  他沒有在巨浪中受傷,不是因為水球的保護,而是因為這玩意自動被激發了。

  按主教所說,它可以抵擋三次魔法攻擊。

  也就是說,十字架的一次抵擋加上水球的防禦,也沒能完全抵擋住巨浪的衝擊,反而讓他被拍暈了。

  那要是沒有這些護盾,直接拍上來,那自己豈不是命都沒了。

  想到這裡,本傑明心有餘悸,也不再覺得這是一次浪費有點肉痛了。

  他又往那個熊孩子倒下的地方看了一眼。按他所想,面對這麼強大的魔法,還是一個受著傷的小孩子,這小鬼恐怕是絕對活不下來了。

  然而,那裡卻空無一人。

  本傑明愣住了。

  見鬼了這是,人呢?

  就算被水給拍死了,那也至少是有個屍體在的,不可能連屍體都給拍沒了——這又不是火魔法。難道這個小鬼跑了嗎?怎麼可能?

  他向系統詢問這個問題,系統回答得很乾脆:「不知道。」

  ……好吧。

  如果他沒死,那算是他的運氣好,本傑明也懶得管他了。畢竟,還有兩個大活人等著他處理——他總不能把這倆扔在這裡自己跑了吧。

  想了想,本傑明在聖騎士的身邊蹲了下來,開始搖動他們的肩膀,試圖將他們叫醒。

  他給自己的劇情設定是這樣的:本傑明才剛從昏迷中醒過來,便下意識地去叫醒其他人。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段時間裡,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之中。

  沒辦法,要是讓教會的人知道他跑去給那位法師做了個手術,他死定了。

  他絕對、絕對不能讓教會的人對他起疑心。

  「醒醒,你沒事吧,快醒醒!」

  在五分鐘的堅持不懈後,本傑明手都開始酸了,兩位聖騎士才終於先後醒了過來。

  「我……怎麼……那幾個墮落者……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本傑明的演技持續上線,一臉困惑地說,「我就看見一道巨浪向我襲來,然後……然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了。」

  他的表演還算逼真,劇情也說得通,因此,對方並沒有懷疑。

  騎士和本傑明三人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一時間,三人都沒說話,兩位騎士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眼下的情形。本傑明見狀,也只能裝出一付懵逼的樣子,跟著閉好了嘴巴。

  終於,過了一會,女裝的那位騎士先開了口:

  「沒想到在王都還藏著這麼強大的墮落者,我們必須向主教報告這個消息。里瑟閣下,我先把您送回家吧,請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我們不希望引起王都貴族們的恐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11:11 PM

第四十章 銀色手槍

  聞言,本傑明猶豫了一下,說:「可是,我還沒有買到槍。」

  他還不打算就這麼回家了。

  另一位騎士馬上勸道:「外城區的混亂,里瑟閣下也見到了,如果綁架您的那個墮落者又出現了呢?還是請您先回去再說吧。」

  本傑明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計。

  買不買槍已經不是重點了,他可以再從騎士這裡弄點好處。

  他拿出強硬的語氣,一付鐵了心的樣子,說:「不行!這些墮落者如此強大,如果沒有反擊的能力,內城外城又有什麼區別?你們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開了槍,今天的墮落者甚至都不會逃走。很快,父親就會把這把槍收回,到時候如果墮落者躲過了你們的眼睛,出現在我面前,我又該怎麼辦?」

  「這……」

  騎士們不像主教那麼能言善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我的槍法還是不錯的,只要有槍,我可以和墮落者對抗的。」本傑明見狀,立刻又往火上加了把油,「聖騎士閣下,我知道槍支買賣在王國是被禁止的,可是你們也看到了,墮落者如此猖狂,一位普通的民眾希望為消滅他們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難道應該被拒絕嗎?」

  他說得大義凜然,彷彿真的成了教會最狂熱忠實的信徒似的。

  騎士們的表情更糾結了。幾經思量,男裝騎士道:「發現了墮落者,必須第一時間向主教報告,況且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辦法繼續保護您了。可如果讓您自己一個人去買槍,萬一出了事,我們也負擔不起啊。」

  倒是挺頑固的。

  但本傑明沒有氣餒,他知道,這是騎士最後的反抗了。

  「那個女巫都能在我的枕頭底下放信了,難道你們就能夠阻攔得了她了嗎?有一把槍在手,起碼我能開槍反擊,你們也能聽得到槍聲。否則,我無聲無息地被她帶走了,你們的責任只會更大!」本傑明的話開始變得有些危言聳聽,甚至可以算是在恐嚇聖騎士了。

  「里瑟閣下,不拿到槍,您真的不願回家嗎?」思慮片刻,騎士有些無奈地問道。

  「是的。」本傑明回答得異常堅決。

  「好吧,那就只能這樣了。」女裝騎士屈服了。在於同伴對視一眼後,他嘆了口氣,撩起裙襬,從裙子底下掏出了一把銀色的槍和一個銀色的盒子。

  他把這兩樣東西遞給了本傑明。

  「這是特製的槍,裡面有四發被祝福過的子彈。這個盒子裡裝的也是祝福過的子彈,裝了十二顆。」女裝騎士異常鄭重地說道,「這是我作為聖騎士的配備,我現在把它們交給您。主教那裡,我會解釋,您不用擔心。」

  來了來了!

  今天這一趟外城,可真是沒白來。

  雖然心裡已經激動得快沒邊了,但本傑明還是忍住,作出一付猶豫的樣子,推辭道:「這……我怎麼好意思,這可是您的配槍,我怎麼能把它據為己有呢?」

  「您的槍法比我更好,您比我更值得擁有它們。」女裝騎士有些無奈地說,「更何況,如果拿不到槍,您也不會回家的,不是嗎?」

  聞言,本傑明心中暗喜,也不再裝模作樣,收下了手槍和子彈。

  「感謝你們的理解。」他笑得跟朵花似的。

  「不要臉。」系統在他的心裡鄙視道。

  「你懂什麼,這叫智取,我可沒讓他把他的槍給我,是他自己要給我,我有什麼辦法?」本傑明在心裡得意洋洋地道。

  「就是不要臉!」系統的語氣更加鄙視。

  本傑明沒再管系統。不過,看著眼前騎士那沾滿泥巴和劣質化妝品、卻正氣依舊的臉,他心裡忽然又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他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錢都拿了出來。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感謝你們,這是我唯一能拿出來的了,希望你們能收下。」

  他之前也跟系統瞭解過,這個世界裡,沒有「賄賂」這個概念,一切都可稱之為「表示對神的感謝」。因此,他這麼做並不會害了兩位聖騎士。

  騎士的臉上則露出糾結的表情。他們似乎在金錢方面並不寬裕,需要一筆錢,但如果讓他們接受,他們又會感到些許羞愧。

  見狀,本傑明又道:「請你們不要羞愧,這只是信民對神的感謝。作為神的使者,你們永遠與邪惡作戰在第一線,你們有資格獲得這些東西。」

  「可是……」

  「你們不用這樣,我是王都的貴族,我難道會缺錢嗎?這些東西對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但你們如果收下了它們,它們就會變得意義非凡。」

  「……」

  在他不斷地勸說下,騎士們又猶豫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接受了。

  系統那不斷鄙視的話也終於停了下來。

  「非常感謝您,我家裡有兩個弟弟。我一直利用空閒時間對他們進行騎士訓練,可是想成為教會的騎士,必須先在主日學校畢業才行。您的餽贈對我們而言意義非凡。」女裝騎士接過錢袋,說得很真誠。

  聞言,本傑明笑了笑。他感覺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心裡很高興。

  就這樣,騎士們把錢分了分,各自收好,本傑明也收好了槍和子彈。時間已經將近十點,夜色愈深,外城區的街道也漸漸沒那麼熱鬧了。三人開始往內城區走去。

  在騎士們的護送下,半小時後,本傑明順利地回到了里瑟家族。

  出於種種考慮,與騎士告別之後,他還是把偷來的槍還回去,然後偷偷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有驚動房子裡的其他人——要是克勞德知道他晚上幹了些什麼,肯定又會被氣得半死。

  至於他用掉的兩發子彈,就只能指望克勞德沒發現了。

  他關上房門,躺回床上,彷彿外城區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彷彿他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間裡沒有出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晚上的收穫究竟有多麼豐盛。

  一本寂靜學院最新編纂的《魔法入門》、一塊被稱為「水元素結晶」的石頭、一把屬於自己的手槍和總共十六顆被祝福過的子彈。對天發誓,他在出門之前,想的真的只是買一把槍而已啊!

  也不能光說是運氣好,這些東西,也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有了它們,別的暫且不說,就這些被祝福過的子彈,已經解決了本傑明的一大問題——如果米歇爾再敢出現自己面前,自己就一槍蹦了她,看她還敢使喚自己做事情不?

  只要他把米歇爾的屍體拖到主教面前,主教沒了顧忌,自然會給他解除詛咒。

  想到這裡,本傑明頓時心情大好。

  從穿越以來,米歇爾就是他心頭的一塊大病,哪怕自己從她的綁架中逃走,她仍舊能利用詛咒威脅著自己。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前幾天他做夢都夢見了米歇爾,夢裡她拿著一把大刀,把自己給砍成了肉泥。

  他都做好要和米歇爾打長時間拉鋸戰的準備了。

  沒想到,一次外城之行,竟給他帶來了這樣的收穫,讓他能夠直接解決掉米歇爾這個麻煩。

  除了天助我也,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甚至都開始期待米歇爾趕緊出現了,這樣,他就能夠一槍把她給幹掉了。

  然而,正當他欣喜地把玩著那把銀色手槍的時候,突然,一陣疼痛從他的腹部襲來,瞬間傳遍了全身。他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而他手中的槍,也因為疼痛而脫力沒握住,跌落在了床邊。

  本傑明的好心情瞬間跌倒谷底。

  詛咒又發作了!

  這玩意怎麼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

  正當他捂著肚子在床上翻騰打滾的時候,那個熟悉的、噩夢般的聲音,卻又再次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里瑟閣下,好久不見,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如果不是我在暗中觀察著你,恐怕下一次見面,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就是我了吧。」

  裹著袍子的身影,再次從牆角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11:12 PM

第四十一章 第一次偽造記憶

  本傑明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容易得意忘形了。

  天助我也?想太多了吧!看看他穿越至今的經歷,天是不會助他的,天恨他,恨得要死。天要是真的想幫助他,就不會把他扔到這樣一個倒霉的軀殼之中了。

  他也忘記了人生三大錯覺之中,有「我能反殺」這一條——他都犯過一次了。

  好氣啊……

  剛剛他還期待米歇爾出現呢,結果,米歇爾真的出現了。只不過在她出現之前,詛咒先發作了,本傑明倒在床上,連拿起手槍瞄準米歇爾的力氣都沒有,反殺就更不用想了。

  太陰險了!

  「我也不希望我們的會面變得這麼不愉快,但我沒有別的選擇,畢竟,你已經具備了殺死我的能力。」米歇爾靜靜地說著,好像在給孩子講故事,「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法師,你也是法師,教會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為了對付我而站到教會那一邊,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本傑明想開口罵她幾句,然而,詛咒的疼痛讓他幾乎連說話都做不到了。

  「別擔心,這次的痛苦會結束的比較快,一切都只是為了提醒你。」米歇爾顯然也知道本傑明沒辦法說話,繼續道,「找到打開寶庫的方法,我會為你解開詛咒。如果我真的對你有惡意,我現在完全可以把你的槍和子彈帶走,你會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說著,她還走到床邊,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槍。

  在痛苦中掙扎的本傑明,本能地向米歇爾手中那一抹銀色伸出了手,就像渴死在沙漠的旅人臨死前望著不遠處的綠洲。

  見狀,米歇爾發出一聲輕笑,把手槍遞到了本傑明的手中。本傑明拼了命地想要握住手槍,顫抖的雙手卻一點也不聽使喚,手槍再次掉到了地上。

  只聽得米歇爾繼續說:「但我不會把它們帶走,除了寶庫裡我要的東西,我不會帶走屬於你的任何東西。這算是我為了交易表達出的誠意,希望你能夠相信我。」

  相信你麻痺!本傑明沒辦法用嘴說出來,只能在心中這麼吼道。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渾身一輕,來自詛咒的痛苦停了下來。他心中一振,立刻跳下床,拿起了手槍,射擊界面飛速地在他眼前展開。

  然而,當他抬起頭,想要瞄準的時候,卻發現米歇爾已經不見了。

  空空的房間,空空的角落,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米歇爾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本傑明舉著手槍,沉默半響。

  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握槍的手,嘆了口氣。

  還是這一套。

  他轟然倒在了自己床上,木然地望著天花板,感到一陣絕望。每次他以為米歇爾帶給他的心理陰影已經夠大了,然而,米歇爾的下一次,永遠會帶給他更大的壓力。

  她是在自己房間裡安裝了攝像頭嗎?她是在自己的身上安裝了竊聽器嗎?

  不然的話,她為什麼會一付什麼都知道了的樣子?

  她都已經這麼厲害了,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把克勞德給綁架了,讓克勞德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把整個寶庫都交到她的手上?

  她幹嘛不把聖彼得大教堂炸了算了?把主教一幫人全部脫光衣服吊在城門口,拿鞭子抽上九九八十一天,才合了她的心願吧?

  媽的……

  在心裡把米歇爾從裡到外罵了一遍,本傑明才漸漸冷靜下來。

  他不能被米歇爾牽著鼻子走,自己絕望、憤怒,都是米歇爾想要看到的結果。他必須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把米歇爾的行為分析得清清楚楚,才有可能打敗她。

  仔細想想……

  米歇爾今天的出現是什麼意思?

  本傑明很清楚,她是來示威的。

  她為什麼要來示威?

  因為她怕了。

  情緒消退之後,本傑明的思路也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她怕她下次出現的時候,自己不由分說一槍打過去,把她給打死了。因此,她要跑到自己面前來個這麼一出,好讓自己怕她,不敢拿槍打她。可自己為什麼要怕她?真要說起來,那個在外城被自己一槍打得半殘的法師,實力絕對比米歇爾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本傑明不能怕她,這就像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誰先慫了,誰就輸了。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米歇爾為什麼不把本傑明身上的東西都帶走?

  因為她在虛張聲勢,裝出一付她好像一點都不怕的樣子,來嚇唬本傑明,但其實……

  誒,不對……她有必要虛張聲勢嗎?

  如果她直接把東西都帶走,自己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了,甚至沒有嚇唬的必要。她把槍留下,反而增大了很多她自身的危險。很可能一個疏忽,她就玩脫了,被本傑明一槍秒掉。

  她為什麼這麼做?除了裝逼好像也沒什麼用啊,還是說她只是在故佈疑陣故弄玄虛?

  「為什麼啊?她為什麼不把槍和子彈都帶走呢?」

  本傑明的思路,還沒清晰多久就卡殼了。

  「人家不是說了嗎?這麼做就是為了表示誠意啊,你這個人真的不行,好心當成驢肝肺。」這時候,系統卻又突然冒出來,用一付看穿了一切的語氣這麼說道。

  「……」本傑明懶得回答。

  真要是如系統所言,那他還巴不得呢!

  所謂交易,都是建立在雙方平等的基礎上的。但只要米歇爾手裡還握著他的命,他們就不可能平等,交易也不會有什麼所謂的公平。

  他可以幫米歇爾弄到寶庫裡的東西,可弄到之後呢?如果米歇爾不給他解除詛咒,而是用詛咒繼續威脅本傑明,那本傑明能怎麼辦?接著給米歇爾做牛做馬?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寄希望於米歇爾良心發現,在拿到寶庫之後為本傑明解除詛咒,實在是太被動了。而且說真的,太年輕太天真。

  因此,本傑明只能拖,把戰線拖長,等米歇爾漏出破綻,解決她。或者拖到自己想出其他的辦法,把詛咒給解決掉。

  又要拖……

  心好累啊。

  他在這邊輕鬆還沒幾天,這些事情一下子又馬上壓了過來,簡直讓他喘不過氣。這邊要跟米歇爾打太極,那邊還得時刻小心著教會。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炸彈,一個不小心就要炸了。

  再加上克勞德扔給他的軍訓,這樣下去,他哪有精力學魔法啊。

  對了,教會……

  臥槽,教會!

  突然,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個……你不是說,上次我被教會的人救回來的時候,他們抽取了我的記憶。」本傑明的語氣格外嚴肅,對著系統說道,「你現在能不能趕快再製造出一份記憶,就是從我回到里瑟家族開始,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刪去所有和米歇爾還有魔法相關的部分、一份可以讓教會看了之後也不會懷疑的記憶。」

  每每涉及到魔法,教會行事都是相當霸道的。他擔心今晚的經歷被聖騎士上報之後,主教一個不爽,又會派人來抽取他的記憶。他得先做好準備才行。

  他的記憶裡,那可都是不能讓教會知道的東西。

  上次能躲過,那是運氣好。真要再來一次,那他就死定了!

  「我的媽呀,這我哪會啊,你也太為難我了!」系統好像被本傑明的話被嚇了一跳,毫不猶豫地答道。

  「哪有這麼難,你就仿照著本傑明從前記憶的文件格式,新建一個文件,然後把我們編出來的記憶輸入進去。等教會的人來抽取了,你就給他傳輸過去,不就得了!」本傑明可不敢放棄,又試著從系統能夠接受的角度,重新敘述了一遍。

  抽取記憶的應對方式,除了靠系統,他真沒別的招了。因此,就是系統再不靠譜,本傑明也只能讓它強行搞一份記憶出來了。

  「嗯……這麼一聽,好像真的是可以做到。」還好,系統沉思了一會,總算是說出了這句話。

  「那就快開始吧,我擔心聖騎士把情況報告了之後,今天夜裡就會把我找過去了。」本傑明又催促道。自從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心裡就一直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面對這種事情,他還是得早做準備,越早越好。

  他覺得自己也真夠烏鴉嘴的,剛剛才想到什麼「這邊要跟米歇爾打太極,那邊還得時刻小心著教會」,結果這下可好,他是真的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了。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烏鴉嘴的威力遠不止此。

  因為三個小時之後,教會的人,真的來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11:21 PM

第四十二章 主教請你去喝茶

  教會的人來的時候,本傑明正在睡覺。

  本來,他還想把《魔法入門》和水元素結晶拿出來,好好研究一番的。但是因為想到教會的人隨時可能出現,他還是決定把它們藏好,先別拿出來了。

  幸好他沒真的拿出來。

  半夜大概一兩點的時候,教會的人來了。那是一個牧師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禮貌,也是先敲了門,等本傑明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說完了「請進」之後,才進了房間。

  除開半夜擾人清夢之外,確實是個相當「禮貌」的人。

  一旦涉及到他們的死敵——法師,教會的人做起事來,都是這麼霸道又禮貌吧。

  「里瑟閣下,主教大人聽說了您在外城區對抗墮落者的事蹟後,深受感動。我們想要請您去大教堂一趟,和您交流一下對抗墮落者的事情,不知道閣下方不方便?」

  牧師走到本傑明的床邊,用親切又沉穩的聲音說道。

  在剛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本傑明忍不住地想,真是個適合當牧師的人。這個人哪怕說的是「我要殺了你」這種話,也能讓人感覺他是在為了你好才這麼說的。

  本傑明忽然覺得有點噁心,像是劣質糖精吃多,膩著了。

  「好的,你等等,我這就起床。我也正想找主教說這件事情。」他抹了抹惺忪的睡眼,從床上坐起來,這麼說道。

  他還能怎麼說,對方的話是一把軟刀子,並沒有給人留下拒絕的餘地。

  況且,他也預料到了這個場面。

  「拿來讓教會抽取的假記憶,準備好了嗎?」本傑明一邊起床,一邊在心裡對著系統問道。

  「記憶文件已建立,所有記憶輸入完成,魔法相關的記憶替換完成,保持實時更新中,前一秒的記憶輸入完成,這一秒的記憶正在輸入。」

  系統的聲音聽上去前所未有的可靠,讓本傑明不知道為什麼都有點感動了。

  「……謝謝。」他在心裡說道。

  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東西在他的腦子裡,陪著他說說話,發發神經,關鍵時刻還能站出來發揮作用。本傑明現在,或許已經崩潰了吧。

  系統沒有回答他,仍舊在重複著「前一秒的記憶輸入完成,這一秒的記憶正在輸入」之類的話。

  本傑明突然意識到,應該是記憶偽造這項工作佔據了系統大部分的CPU。系統沒有空閒的內存去犯病,所以才顯得這麼可靠。

  好吧,白感動了。

  就這樣,本傑明起了床,跟著那個牧師,在這半夜的時分走過了里瑟家族的走廊。家族裡的人都睡熟了。在沒有其他人發現的情況,他們出了房子。

  里瑟家的大門外,一位騎士靜靜地等在那裡。

  本傑明看了一眼,有點失望,那並不是他剛認識那兩位騎士之一。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在陌生騎士的護送和牧師的帶領之下,本傑明又一次來到了聖彼得大教堂。深夜的大教堂,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每次來到這裡,都會感受到一種不由自主的心悸。

  不知道這些牧師騎士,又或者主教教皇在這裡,是否也會有這種感覺?

  「就是這裡了,里瑟閣下,主教大人就在裡面等著您。」

  最後,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

  本傑明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之前他與主教的會面,都是在懺悔室裡,他們也沒有面對面交談過。然而這一次,會面場所卻選在了專供神父修行的靜室——教會這下要玩真的了。

  看來,那位年長法師的實力引起了教會相當的重視。

  本傑明神色無異,對著身後的騎士和牧師微微一笑,推開門,走了進去。

  比起恢弘壯麗的大教堂,靜室之中的裝潢樸素多了。除了神的雕像和有關亞伯的壁畫,整個房間裡就只有一張桌子和桌上擺著的幾本書。除此之外,連個椅子都沒有。

  主教背對著門,似乎正在注視著壁畫。本傑明走進來之後,他才終於轉過身,微笑地看著本傑明。

  「里瑟閣下,你終於來了。」

  開門之前,本傑明的心一直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然而,當他走進這個房間,一步步走近主教,他的心情卻不知為何愈發平靜下來。

  或許是系統那不斷重複的聲音,搞得本傑明有點想笑,把緊張感都給弄沒了吧。

  他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主教大人,外城區實在是太可怕了。那個墮落者一揮手,就是一道巨浪,如果不是主教大人您給我的十字架,我一定會死在那裡的!」他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這麼說道。

  經過多次的練習,他的表演也越來越熟稔了。

  「里瑟閣下,時間不多,我也就向您直說了。」主教微笑的臉上,什麼情緒也感受不到,「您在外城區又遇見了新的墮落者,而且還是實力非常強的墮落者。為了執行神的使命,我們希望可以讀取您的記憶,尋找一些可用的線索。里瑟閣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為神作出這樣的犧牲?」

  果然。

  本傑明心裡只覺得慶幸,還好他早有準備,不然真的就玩完了。

  不過,雖然他心中早已預料到,臉上卻還是一付驚慌的樣子,說:「讀、讀取記憶?這樣會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啊?」

  主教面無表情地微笑著,安撫道:「你放心,讀取記憶並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你只要閉上眼睛,一會就好了。你甚至不會有任何感覺。」

  本傑明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太明白主教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閉上眼睛就好了嗎,那……那好的。」

  說著,他也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心裡卻想著,關鍵的時刻,來了。

  在他閉上眼睛的兩秒後,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腦袋痛了一下,不過不怎麼劇烈,一直在重複的系統聲音也在那一瞬間停了下來。

  短暫的死寂後。

  「成功了!那股探知的力量傳進來的時候,我就把偽造的記憶提交上去了,現在那股探知的力量也消失了。」系統在他的腦海中這麼說道。

  聞言,本傑明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他乾脆睜開了眼睛。只見站在他對面的主教,此刻反而閉上了眼睛,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了,眉頭緊皺,似乎正在翻閱系統偽造出來的記憶。

  見狀,本傑明又覺得有點沒底,又在心裡問了一句:「你那份記憶,沒問題吧,他會不會覺得不對勁?」

  系統非常自信地答道:「區區凡人,還想找出我劇情裡的BUG?你擔心什麼,能識破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

  本傑明忽然感覺到了不妙。

  系統……到底給他編出了什麼樣的記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5 11:31 PM

第四十三章 主教請你趕緊滾

  還好,留給本傑明忐忑不安的時間並不長。

  大概過了兩分鐘,主教就重新睜開了眼睛,面對這本傑明,露出了和之前一樣看上去冷冰冰的微笑。

  「怎、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您已經讀取了我的記憶了嗎?」本傑明露出懵懂的表情,看著主教。

  主教點了點頭。

  「那……主教大人,您發現了什麼線索嗎?」本傑明又問道。

  主教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里瑟閣下,非常感謝你對我們的配合。時間也不早了,打擾了您的休息,我們非常抱歉。我這就讓人送您回去休息。」

  本傑明聞言,沒有驚訝,反而鬆了一口氣。

  主教的逐客令,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就是我什麼也沒有發現,所以你這傢伙別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了,趕緊滾回去睡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這才是本傑明最期待的態度。

  「這樣啊,那我回去了。主教大人,願神庇佑您。」戲要演足全套,本傑明向主教大人作了一個禱告的姿勢,準備離開。

  「願神庇佑你。」雖然主教說得一絲不苟,但本傑明卻還是從中聽到了,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看來,主教是徹底地不在意自己了。就連命中年長法師的那一槍,也被主教當作本傑明運氣好,瞎貓撞上死耗子,不打算深究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

  他還能說什麼呢?怪只怪,主教對於他們讀取到的記憶太相信了。不過也是,任他們再謹慎也想不到,還有人能在記憶上作假吧。

  就這樣,本傑明走出了靜室,在門外騎士的一路護送下,又往里瑟家族走去。

  「他讀取記憶的手法是什麼?是神術嗎?」

  路上,他忍不住對著系統問道。

  從整個過程來看,本傑明覺得那不像是神術——主教沒有唸咒語,本傑明也沒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動。可是不靠神術,那主教又是用什麼辦法讀取別人記憶的?

  沒辦法,剛度過了一個比較危險的關卡,壓力減輕,本傑明的好奇心就馬上又冒出來了。

  「那不是神術,主教身上沒有發出精神力的波動,周圍的聖光也沒有聚集的趨勢,神術不會是那個樣子的。」只聽得系統這麼答道。

  「那它會是什麼?」本傑明的胸中,立刻燃起了熊熊的求知慾。

  「我哪知道啊,就是一股探知的力量鑽進了你的腦子,然後我就把準備好的東西給它了。你怎麼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煩人得很。」系統不耐煩地說。

  「……」

  系統還是那個熟悉的系統。

  雖然很想吐槽幾句,但是想到系統剛剛為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本傑明還是決定不說了。

  說是不打算說了,但在他的心中,疑問仍舊沒有消除。

  如果靠的不是神術,那是不是意味著除了魔法神術,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超自然力量?

  其實仔細想想,米歇爾在他房間裡詭異地出現又消失,應該也不是魔法的作用——他壓根沒感覺到魔力的波動。那她靠的又是什麼?哪有人能憑空出現又消失的,這裡面肯定另有玄機。會是跟主教讀取記憶類似的東西嗎?

  問題實在太多,他也找不出個答案來。

  現在想來,這個世界在他眼中,依然非常神秘。

  他有太多疑惑亟待解答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了中學生,每天趴在課桌上不干正事,淨想些「我是誰?我從哪裡來?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宇宙究竟是怎麼來的?」這些有的沒的,想半天也想不出個結果來,只能終日被一些無意義的問題困擾著。

  想這些也沒用,他想得出來嗎?

  還是先想些更實際的、能得到解答的東西吧。

  「對了,你偽造出來的記憶力,我修煉魔法的那部分,你用什麼替換掉了?」本傑明忽然又這麼問道。這倒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問題,純粹就是好奇罷了。

  「這還不簡單,把那些部分全部替換成你在打飛機就行了。」系統隨口答道。

  「……」

  所以,主教看到的記憶,就是本傑明絕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自己的被窩裡面打飛機,還他媽一打就是十多個小時?

  誰他媽能打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啊?

  系統果然還是那麼的不靠譜。不過,回想起主教剛剛那一點變化也沒有的表情,本傑明的心中,也忍不住開始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了。

  面對這種記憶,居然什麼反應都沒有。

  不愧是能當主教的人!

  就這樣,本傑明一邊在自己心裡吐槽,一邊悄悄地回到了臥室。

  想了想,他點亮了房間裡的燈,拿出了那本《魔法入門》,準備開始閱讀。然而,猶豫了片刻後,他又改了主意。他把書藏了起來,把燈熄滅,躺回了床上準備睡覺。

  剛從教會那邊回來,這個風頭,他還是先避一避吧。

  要是外面「保護」他的騎士看見燈亮了,應該也會懷疑。畢竟,自己在他們面前表現出的,是一付很困很想睡覺得樣子。

  而實際上,他也確實是挺困的了。前半夜因為擔心教會要把他抓去看他的腦子,所以也沒太睡好。現在兩大心病暫時解決了一塊,終於,他勉強可以睡個好覺了。

  於是,他蓋好被子,沉沉入睡。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還想睡懶覺得他,就被女僕給叫醒了。催著吃完了早飯後,他便被押著,去軍營「軍訓」去了。

  是的,克勞德的命令沒有撤銷,他還得去軍營跟著那幫新兵訓練呢……

  這一天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說真的,他的檔期是有點滿,當紅的藝人恐怕也未必比得上他的昨天的工作量吧,簡直連點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想到這裡,本傑明卻覺得還挺……開心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開啟了一個開關。在各式各樣紛繁複雜的壓力之下,他人格之中工作狂的一面,漸漸地被逼了出來。

  穿越後的生活讓他感到疲倦,但也更加真切地讓他感受到……活著。

  肆意地活著。

  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就算讓他再穿越回去,讓他重新擁有電燈、空調、遊戲機,就算給他輕鬆高薪的工作,他可能也很難再適應那樣的生活了。

  這個世界已經徹底改變了他。

  他卻覺得躊躇滿志。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輪到他徹底改變這個世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0 AM

第四十四章 法師會武術

  本傑明再次來到了軍營。

  像上次一樣,守門的士兵一言不發地把他帶到了槍火營。本傑明看著那整個人都裹在盔甲中的士兵,有點好奇他是不是昨天那個臭屁的小鬼。

  不過他也沒機會驗證了,士兵把他帶到地方後,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本傑明也只好轉身,走進了營地之中。

  營地裡,中年男人正帶著那群新兵集合隊列。他看見了本傑明,似是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居然還來啊?既然來了就趕緊回隊伍裡去,下次記得再早點來。」

  本傑明已經六點就被女僕從床上拖起來,再加上昨天夜裡又有事情,睡得不好,現在已經很困了。要是下次還得來得更早,那真是要了他親命了。

  不過他也不敢抱怨,而是乖乖地進了隊伍,拿「很困總比很餓好」這種話來安慰自己。

  但願今天不會又跑一上午的圈吧。

  還好,在列隊完畢跑了幾圈之後,中年男人終於讓他們停了下來。

  有新的內容來了。

  「雖然你們是用的是火槍,但是真正放到戰場上,未必敵人就會遠遠地站在那裡讓你打,他們會飛快地衝到你的面前。所以,在你們可以摸槍之前,首先應該掌握的,是近身格鬥的技巧。你們先解散休息一會,待會都給我提起精神,睜大眼睛,好好學學別人湊到你跟前了,你要怎麼揍他們。」

  近身格鬥技巧嗎?本傑明不由得想起了格蘭特在那個模擬戰爭遊戲裡的身手。

  學學怎麼打架,應該也是有好處的。魔法固然強大,但卻未必有一拳一腳用起來靈活方便。不是都說法師會武術,誰也擋不住嗎?

  他這也是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了。

  他倒是對中年男人這麼快就讓他們開始休息,感到有點驚奇。昨天的訓練,這傢伙可是讓他們連著跑了一上午都不帶休息的,到今天,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仁慈」了?

  「老迪恩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早就讓我們休息。」

  看樣子,不只本傑明一個人有這樣的疑惑。大家坐到營地邊上休息的時候,本傑明聽見邊上有人小聲這麼說道。

  迪恩,聽上去就是個愛發號施令的名字,倒挺配中年男人的。

  「誰知道,吃錯藥了吧,我們可得小心點。」

  「……」

  邊上的人還在議論。看樣子,他們也是會有怨氣的。在服從這個軍人的天職上,他們並沒有打心底地做到嘛。

  「狗娘養的小兔崽子,讓你們休息你們還不滿意了是吧。你們倆,出來!給我接著跑!」

  邊上那兩人聊得正嗨,沒想到背後一個聲音突然傳出來,那聲音大得,連坐在邊上的本傑明都被震得頭皮一麻。

  那兩個新兵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身來,有些驚恐地往身後看去。

  只見他們議論的對象——教官迪恩,就站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

  「哈哈哈哈,這兩個傻逼!」

  系統見到此情此景,在本傑明腦子裡笑得可歡了。

  「教、教官,我們……」兩人懵了,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說道,似乎想要解釋一下。

  迪恩大手一揮,對著兩人罵道:「咋了,你們不是不想休息嗎?行啊,都給我他娘的跑歩去!你們倆今天別再想休息一次!跑圈去!」

  兩人低頭,不敢再說什麼,乖乖地跑步去了。

  本傑明覺得有點好笑。不過出於槍打出頭鳥的考慮,他還是坐在一邊,低頭休息,裝作一付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免得迪恩哪裡不爽又跑過來找他麻煩。

  然而,墨菲定律是怎麼說的來著?你越怕發生什麼,它就越容易發生。

  迪恩走到他面前,停下了腳步。

  本傑明也沒辦法繼續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了。他抬起頭,與迪恩對視,露出疑惑的表情。

  「教官,有什麼事嗎?」

  迪恩一臉不爽地看著他,就連本傑明都以為他要開始揍人了。忽然,他卻從背後摸出了一個紙包。他拿著紙包,一臉不耐煩地遞向了本傑明。

  本傑明感覺很困惑。

  「這是什麼?」他小心地問道。

  迪恩的語氣也開始變得很凶:「你不是說你沒吃早飯嗎?還他媽貴族呢。這個你拿去墊墊肚子,別整天一付要餓死的樣子,影響訓練。」

  本傑明愣了愣,說:「我吃過早飯了。」

  迪恩臉一下子黑了:「你他娘的不是說你沒吃嗎?」

  本傑明滿臉黑人問號:「那是昨天說的。我昨天沒吃早飯,又不是今天。」

  「……」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他娘的,愛吃不吃。」迪恩把紙包一把甩在本傑明臉上,走了。

  腦海中又傳來系統停不下來的笑聲。

  本傑明呆了一會,把紙包拿在手裡,打開紙包。只見紙裡包著一塊麵包,看上去雖然不如家裡廚娘做出來的,但對於非貴族的人士而言,應該也算不錯了。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走遠了的迪恩。

  這個整天看上去凶神惡煞、把不開保險的槍別在腰上的、不要命的瘋子教官,沒想到人還挺好的。

  雖然已經吃過早飯了,但本傑明還處在長身體的階段,多一塊麵包他也不會吃不下,於是,他很快就把麵包給吃完了——他覺得如果自己不快把它吃掉,迪恩估計會給他穿小鞋,讓他當近身格鬥訓練的靶子吧。

  結果,本傑明發現自己想多了。

  哪怕他把麵包吃完了,還表現出一付麵包很好吃謝主隆恩的樣子,迪恩還是讓成為了格鬥訓練的靶子。

  「人的身體有很多弱點,你們在對戰的時候,首先想的是要讓你對手喪失戰鬥力,而不是打敗你的對手。因此,你一定要挑對方脆弱的部位打,比如……這個地方!」

  說著,迪恩一拳打在了本傑明的肚子上。

  剛吃完的麵包,差點就給他吐了出來。

  「好了,示範完了。有人想要來試試看嗎?」

  營地頓時跟炸開了鍋似的。

  「我我我!」

  「還是讓我來吧!」

  「教官我要試!」

  「讓我試試!」

  「……」

  作為王國軍中比較不受重視的槍火營,新兵們從未像今天這樣鬥志昂揚過。就連隔壁營地的騎兵們都被他們的歡呼聲驚到,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大家不用急,一個一個來,都會輪得到的。」

  本傑明一臉的生無可戀。

  系統在他的腦海中,用一種小女孩似的語氣說:「今天的訓練,一樣是收穫滿滿呢!」

  就這樣,帶著一身的傷,本傑明結束了上午的訓練,鼻青臉腫地回到了里瑟家族。

  傑瑞米手忙腳亂地去找藥,給本傑明敷上。其他人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本傑明,以為他在外邊跟人打架了。只有克勞德看著他身上的淤青,露出些許滿意的表情。

  本傑明面無表情,敷完藥吃完午飯,便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整個人塌在自己的床上。

  媽的,自己的腦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會覺得教官人還挺好?

  「你的腦子本來就有問題,正常人的腦子裡,哪會有一個超級無敵精密人工智能?」對此,系統發表了它的觀點。

  本傑明不想跟它說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1 AM

第四十五章 解除詛咒的方法

  本傑明躺在床上,感受著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有種使用治療水球的衝動。

  但這裡離教會還是太近,他不敢冒這個風險。

  回想起上午的訓練,他心有餘悸。作為示範格鬥技巧的教官,迪恩並沒有真的用多大的力氣,很對於本傑明來說,這已經是個不小的折磨了。

  就更不用說接下來的新兵們了。

  雖然他並不是當個只能挨打的靶子,在整個訓練過程中,他也可以還手,練習迪恩教給他們的種種技巧。但體弱的底子還在,哪怕只是一群新兵,也完全不是他能打得過的。

  這一身的淤青,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是消不掉了。

  不過,往好處想,他得到的鍛鍊也是最多的。

  大家不是都說,想學會打人,先得學會被人打嗎?本傑明也沒辦法,只能拿這些話來安慰自己了。

  人,總是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才成長起來的。

  這樣想著,他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人雖然鼻青臉腫的,但和第一次他看見的那個本傑明早已截然不同。臉還是那張臉,五官還是那些五官,氣質卻已經天差地別。

  他已經不是那個一臉腎虛樣的青少年了,眉宇之間多了些堅定自信,仔細看還有點狡黠。這些天的經歷,還是帶給了他不少改變。

  這麼看來,他這張臉還是蠻帥的嘛!他不由得有些自戀地想。

  不過……本傑明看著看著,卻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跟格蘭特也太像了吧。

  之前一臉弱雞樣還看不出來,現在再一看,如果把這一臉的淤青去掉,再把頭髮弄得和格蘭特差不多,兩人一起走出去,別人恐怕都會以為他們是雙胞胎兄弟了。

  感覺有點詭異。

  不過,再仔細想想,本傑明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他只要稍作打扮,就可以偽裝成格蘭特,很難有人能認得出來。以格蘭特在王都貴族圈子裡的名聲和地位,其實可以做很多事——畢竟是出生就漫天放光的天才,被譽為教皇最有希望的接班人。

  還真是,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格蘭特跟他居然長得這麼想。

  也怪不得米歇爾當初會綁錯人了。

  無意間又發現了一個可以利用的優勢,本傑明心情還是好了不少。雖然暫時想不到要怎麼用它,但是以後哪天遇到什麼事情,總是會用得上的。

  平復了心情,也習慣了渾身的疼痛,本傑明把窗簾拉上,準備開始今天的魔法功課。

  他拿出了昨天藏好的《魔法入門》。

  他早就想看這本書了,只可惜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不過現在,正好是他用來學習魔法的時間。他也終於可以好好瞭解一下,靜默學院這幫人,把魔法究竟研究到了什麼地步了。

  然而,翻著翻著,本傑明很快感到了失望。

  「這書寫得……不太行啊。」

  與《神術入門》相比,《魔法入門》實在差太多了。這本書對於魔法並沒有一個本質的闡述,很多地方都語焉不詳。雖然也講到了各種各樣的魔法元素,卻把它們定義為「該隱死後飄散在天地間的力量」,認為法師使用魔法是在借用該隱的力量。

  作為從小受到無神論熏陶而長大的好青年,他認為這很荒謬。

  該隱是有多牛逼,死了都能留下這麼多力量,供千百年來的法師不斷使用?

  更何況,他和系統已經確認了,魔法和神術其實是同一種東西。那難道那些牧師神父們使用神術,也是在借用該隱的力量?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在教會的壓制下,跟神術比起來,魔法的發展水平真的慢了太多。

  接下來的內容也不用說了,就是在一條一條介紹咒語,咒語也基本都在那本《聖經》中出現過,對本傑明更是毫無意義。

  最終,把整本書翻完,本傑明發現書裡對自己有用的內容,只有三個部分:

  附魔的基礎、詛咒的基礎、魔法道具的製作與使用。

  還好,如果不那麼貪心的話,倒也是可以接受的收穫。

  於是,在粗略地翻完全書後,本傑明毫不猶豫地翻到了詛咒那一部分,開始逐字逐句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如果他能學會如何解除詛咒,那他還用得著管米歇爾嗎?沒了詛咒,米歇爾下次再敢在他面前現身,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根據書上所說,詛咒是法師運用特殊手段,將魔法種入其他人體內,起到削弱或者控制對方的一種特殊的魔法使用技巧。詛咒的類型五花八門,施展詛咒的方式也千奇百怪,但不論是哪一種詛咒,都繞不開最重要的一種東西:

  詛咒的媒介。

  法師必須借助某個具體的東西,運用特殊技巧將魔法凝聚其中,才能形成詛咒。這項東西可以是食物,可以是武器,可以是水,甚至可以是空氣。不過書上說,如果想拿空氣或者水當作媒介,必須有非常高的詛咒水平才行,而且它們作為媒介,比一般的固態媒介能承載的魔法要弱很多。

  至於如何解除詛咒……

  解除詛咒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用比施咒者高出很多的水平,用強行精神力驅除詛咒;另一種則是用與施咒相同的媒介和屬性相反的魔法,在自己身上種一個新的詛咒,以毒攻毒,讓兩個詛咒在相互碰撞之下消失。

  本傑明估計自己是很難達到使用第一個方法的水平了,因此,他只能選擇第二個方法。

  「你還記得當時米歇爾給我種下詛咒時的情景嗎?給我複述一遍。」他對著系統問道。

  他得找出米歇爾用的媒介和魔法是什麼。

  千萬拜託,一定要是火系的魔法,不然他自己也用不出屬性相反的魔法了。

  「記得啊,她念了一句挺複雜的咒語,一道暗紅色的光突然飛進了你的心口。」系統答。

  「這話你已經說過了,我要更詳細的細節。」本傑明追問道,「她使用了什麼屬性的魔法,你有偵查到火元素的聚集嗎,那道光又是怎麼飛進我的心口的,她有沒有用什麼東西當媒介?」

  「這樣啊,你等等,我先分析一下。」系統卻這麼答道,隨後便沒了聲音,本傑明不管怎麼叫都沒有回應。

  又是這樣。

  本傑明也沒辦法,只能開始了焦急的等待。

  一分鐘、兩分鐘……他感覺自己像在看著下載的進度條卡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他完全沒心情幹別的事情,就想等它下載成功,然而它就是卡在那最後一點,遲遲不肯結束。

  他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這個系統不會死機了。

  ……應該不會死機吧?

  終於,等了也不知道多久,系統的聲音終於重新傳了出來:

  「據系統分析,米歇爾施展詛咒時有火元素聚集,使用火魔法的概率為百分之九十八。另外,當時她用手指夾了一片樹葉,很有可能是詛咒的媒介。與本傑明記憶中的所有樹對照後,並沒有發現這是什麼樹葉。」

  伴隨著聲音,一個電腦裡圖片預覽一樣的畫面。忽然展現在了本傑明的面前。

  畫面裡,是米歇爾夾著的那片葉子的放大圖:

  那是一片深綠的樹葉,某些部分泛黃,微微蜷曲。樹葉整個呈扇形,形狀還挺漂亮的,像一把精緻小巧的天然蒲扇。

  本傑明在看到這片葉子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這他媽……這他媽不是銀杏葉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1 AM

第四十六章 時空之樹

  「嗯,確實是銀杏葉。」只聽得系統這麼答道。

  「那你為什麼還說沒有發現這是什麼樹葉?腦子秀逗了?」本傑明很無語,差點被系統給氣得破口大罵。

  「因為那是前一個世界的稱呼。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裡,它被稱作什麼。」系統一本正經地答道,「根據本傑明之前的記憶,他從沒有見過這種樹葉,這是確定無誤的。」

  聞言,本傑明愣了愣。

  他也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棘手之處。

  銀杏葉,這在他穿越之前是很常見的。他之前住的房子樓下就有好幾棵銀杏樹,經常落個滿地銀杏葉,他還撿過一片比較漂亮的葉子當書籤用。總之,他不會覺得這是什麼稀罕的東西。

  因此,當他看到詛咒的媒介是銀杏葉的時候,他心裡還挺高興的。

  又是火魔法,又是銀杏葉,那不是說自己很容易就可以把米歇爾的詛咒給抹掉了?

  然而,在系統提醒之後,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如果在這個世界裡,他根本找不到銀杏葉,那該怎麼辦?本傑明之前的記憶都沒有這麼一個東西,那不就意味著,這玩意在王都至少是見不到的。如果本傑明還停留在從前的生活圈裡,幾乎不可能找到銀杏葉。

  想得更嚴重點,如果這裡的銀杏樹已經滅絕了,那該怎麼辦?

  也是,米歇爾肯定不會拿個爛大街的葉子當詛咒媒介,那不是放在那裡等人解除?從這個角度考慮,銀杏在這個世界肯定是稀有植物。

  咋辦呢?

  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得去查查資料。

  「之前格蘭特的書桌上,是不是有本書,叫什麼……《王國植物百科》?」他對著系統問道。

  「確實有。」系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就沒什麼別的問題了,他只要去找格蘭特把這本書借來看看,答案自然會水落石出。

  此時此刻,解除詛咒的心情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急切。因此,他也不再猶豫,站了起來,藏好《魔法入門》,便風風火火地出了房間,直奔格蘭特的臥室而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格蘭特應該是不在的。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教會進修神術。這是他從週一到週五每天白天都一定要去上的課。

  對此,本傑明只能表示,天才跟普通人的生活路線真是不一樣。普通貴族這個年紀早就結束了主日學校的學習,成天吃喝玩樂,想幹嘛幹嘛。而天才還在學習。

  然後,格蘭特這個天才,他不但學習,還中二,還金屋藏嬌。

  本傑明想起了上次向格蘭特「借」書時發生的小插曲,也是發自內心地覺得,他這弟弟真的是牛逼。

  他都在被子裡藏人了,主教知道嗎?

  東拉西扯地想著,本傑明也很快來到了格蘭特的臥室門前。保險起見,他還是先敲了敲門,見確實沒有人回應,便自己開門進去了——格蘭特好像真的沒有鎖門的習慣。

  房間裡沒人,格蘭特還沒回來。

  見狀,本傑明也沒什麼好心虛的,借本百科全書,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此,他徑直走到書桌前,找了一會,很快便找到了他要的那本書。

  「王國植物百科。」

  他看著封面的這幾個大字,心裡祈禱著,但願自己能在這本百科全書上找到關於銀杏樹的線索吧。

  「格蘭特?你怎麼就回來了?教會的功課做完了嗎?」忽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本傑明沒有驚慌。他轉過身,只見門外,他的母親——瑪麗正站在那裡,抱著雙臂,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

  在本傑明轉身後,瑪麗也愣了愣。

  似乎是確認了本傑明臉上的淤青,瑪麗意識到她認錯了人,於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本傑明,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格蘭特呢。光看背影,你們兄弟倆真是太像了。」

  聞言,本傑明想到他之前照鏡子的一幕,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好像是吧。」

  然而,說完了這幾句話,瑪麗卻似乎還是有些困惑。她慢慢走近了,望著本傑明的臉,左看右看,彷彿在確認他真的不是格蘭特似的。

  本傑明不由得笑了笑,說:「我真的不是格蘭特,我只是過來借本書看看。」

  說著,他捧著那本《王國植物百科》,在瑪麗眼前晃了晃。

  「我知道。」瑪麗望著本傑明的臉,似乎都有點出神了,「不過你們兩兄弟也真的越來越像了。以前你總是佝著背,看人也畏畏縮縮的,所以看不出來。你父親把你送到軍營去歷練了沒幾天,你就變了不少,跟格蘭特越來越像了。」

  本傑明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大概吧。」

  瑪麗又笑了笑,卻還是看著他的臉,看得他都感覺有點怪怪的了。

  「那個……我想看的書已經拿到了,我就先回房間了。」他又拿著書,在瑪麗面前晃了晃,有點想阻隔瑪麗視線的意思。

  他也想快點開始翻書找銀杏了。

  「啊……對,好的。你回去看書吧,多看看書,挺好的。我也要去和伍德夫人喝下午茶了。」瑪麗愣了愣,也意識到不太好,收回了視線。

  「再見。」本傑明點了點頭,與瑪麗告別,走出了房間。

  「再見,我的孩子。」瑪麗也微笑回應。

  就這樣,本傑明拿到了《王國植物百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好房門,他迫不及待地翻起了這本書。

  因為不知道銀杏在世界裡叫什麼,查目錄對他而言沒用。他只能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書上的示意畫,一個一個地對照,想要找出那張屬於銀杏葉的畫。

  作為一本百科全書,《王國植物百科》自然也不會薄,查東西不會輕鬆。本傑明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從頭翻到了尾,而這還是他翻得夠快的情況下。

  在尋找的過程中,他翻一頁,不是銀杏,再翻一頁,還不是銀杏。每翻一頁,他心裡的希望就被澆熄一點。在快翻到末尾的時候,他的心中都已經快不報什麼希望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銀杏真的已經滅絕了?或者根本不在霍里王國生長?

  終於,在接近末尾的時候,他在一張畫上找到了那個熟悉的扇形樹葉。

  本傑明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他仔細看去,只見那張畫的下面,用一行小字備註著這樣的名稱:

  時空之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2 AM

第四十七章 水元素結晶

  在剛看到「時空之樹」這個名字的時候,本傑明其實是拒絕的。

  什麼鬼?

  這他媽就是一棵銀杏啊,跟時空有個毛線的關係。並不會因為給它取了一個好像很厲害很中二的名字,它就不是銀杏了。

  《王國植物百科》中,關於「時空之樹」銀杏的介紹也不是很多。上面講到,這種樹在王國已經絕跡,整個大陸上都很少見,只有一些它的樹葉被保存了下來。傳說中,有人可以用它製作成時空信標。用它穿梭時空,前往不同的世界。

  在看到「不同的世界」的時候,本傑明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莫非……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穿越前的最後一晚:他坐在桌前,桌上是電腦,右手邊是手機,左手邊是一摞書,那片撿來當書籤的銀杏葉,應該夾在裡面的某本書上。

  如果是他不小心睡著了,倒是有可能碰倒了書,然後不小心讓樹葉掉出來……

  「……」

  所以,這鍋就讓銀杏葉背了?

  本傑明感覺非常不科學,銀杏葉能帶著人穿越?這也太扯了。但是,還是那句話,穿都穿了,哪還能計較科學?

  木已成舟,銀杏葉是否能帶著人穿越,對他而言也沒有意義了。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自己身上的詛咒。因此,他應該更加關注所謂的「時空之樹」的樹葉到底能在哪裡找到。

  書上沒寫。

  好像在霍里王國,銀杏葉已經成為了一種傳說中的東西,還不算熱門傳說,只能算冷門傳說。偶然在一些偏僻的書或者故事裡看到,卻沒有人真的見到過。

  因此,在《王國植物百科》之中,對它的描述也非常簡略。

  媽的……這也是要搞死人啊。

  一個傳說中的東西,他要怎麼才能弄到手?

  本傑明的詛咒破解走進了死胡同。

  米歇爾也是夠厲害的,能找到這麼罕見的一個東西當她的詛咒媒介,有必要嗎?隨便撿片樹葉不就行了,這下把他給難住了。

  ……等等。

  既然銀杏葉這麼稀有,那米歇爾又是怎麼得到的?

  忽然,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對系統說:「快,把你剛才弄出來的那張銀杏葉的圖片再弄出來,就是米歇爾拿著的那片葉子,我要再看看。」

  系統似乎有些不情願:「幹嘛,那樣很耗內存的。」

  本傑明立刻催道:「別磨蹭了,快點!內存堆在那裡又不能發芽。」

  「行吧行吧,你等等。」在本傑明的催促之下,系統終於動了。伴隨著一陣系統運作的機械聲,半分鐘之後,那張圖片終於顯示在了本傑明的面前。

  本傑明凝神看去。

  「放大點,再放大點……」

  果然……

  當圖片放到很大,那片銀杏葉的細節也在本傑明的眼中愈發清晰之後,本傑明終於意識到,米歇爾手裡這片銀杏葉是怎麼來的了。

  那就是他穿越前撿來的書籤。

  所以,整個故事大概就是這樣的:他先撿到了這片葉子,拿它當書籤,結果書籤帶著他穿越到了這裡,成為了本傑明。帶他穿越來的那片葉子估計就落在了那附近,結果被米歇爾撿到,於是,米歇爾用這片葉子對他施加了詛咒。

  所以,米歇爾還真是隨便撿了片樹葉當媒介。

  他能怪誰呢?

  怪那片葉子吧,都是它惹的禍。如果以後他要寫回憶錄什麼的,他一定會把標題取為《一片銀杏葉引發的血案》。

  研究了半天詛咒,然後又研究了半天銀杏,最後只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本傑明感覺想哭。

  他顯然是很難自己解除詛咒了。這個世界的銀杏樹都滅絕了,他找不到銀杏葉當媒介,唯一的一片他知道的銀杏葉,還他媽在米歇爾的手裡,這和不知道有什麼區別?

  想來想去,最終,本傑明還是暫時地放棄瞭解除詛咒這個念頭。眼下他沒有能力做到,就別在這上面浪費心思了。都說無心插柳柳成蔭,也許他把這個忘到腦後,哪天無意中就得到了一片新的銀杏葉呢?

  還是先忙別的事吧。

  把《王國植物百科》扔到一邊,他把藏好的《魔法入門》又拿了出來。

  除開詛咒的部分,附魔還有魔法道具的製作,本傑明也很感興趣。

  想了想,他把書翻到了魔法道具的製作這部分。

  關於附魔,他的子彈都已經是被祝福過了的,沒必要附魔,所以短時間內用不到。至於魔法道具,他瞭解的最少,也相當好奇。

  主教給他的十字架,應該也屬於魔法道具吧。當然,教會肯定不會用「魔法道具」來稱呼,叫個「神術道具」之類的還差不多。

  要是他能學會如何製作魔法道具,他的實力絕對會有個飛躍性的提升。

  他懷著期待的心情看了起來。

  然而,在看完這一部分之後,他又再一次失望了。

  書上說,魔法道具的製作頗為困難,需要一些非常罕見的材料,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魔法道具的製作方法,在教會的屠殺下遺失了大半,而這本書裡,也只記載了一種魔法道具的製作方法——米歇爾還有靜默學院那幾個法師披著的袍子,說是可以略微增幅魔法的威力。

  對此,本傑明只想說,他要那個袍子有卵用?披上那個袍子,不就是在昭告天下「我是法師,快來抓我啊」,教會高興還來不及!

  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魔法道具這方面毫無收穫,連著失望兩次,感覺心態也是有點樂觀不起來了。

  他都有點提不起精神去看附魔那部分了。

  算了,先不看了,弄點別的轉換一下心情吧。

  本傑明把《魔法入門》合上,收起來藏好。想了想,他又拿出了那顆被稱為「水元素結晶」的石頭——幸好在跟那兩人收醫藥費的時候,他還要了個這個。

  但願這玩意不會辜負自己的期待吧。

  顧名思義,這是純粹的水元素的結晶。據他們所說,這玩意的用途極其廣泛,可以拿來鍛鍊元素親和力、可以輔助釋放水屬性魔法、還可以用作魔法道具的製作材料……他們說,如果不是本傑明救了他們的老師,他們絕對捨不得把這個給本傑明。

  他們都這麼說了,那本傑明就更不能放過這玩意了。

  水元素的結晶……

  這麼珍貴的東西,如果可以,本傑明當然是想用在提升自身實力上的。普通的法師一般也是這麼用它的,但是問題來了,本傑明不是普通的法師,大家都在用的方式,對他而言不一定管用。

  本傑明提升實力的方式很簡單,強化三角字符就行了。

  可是,這玩意,能帶到意識空間裡去嗎?

  意識空間裡面不能放東西,一直是本傑明心中的一大憾事。看那些穿越主角們,隨隨便便就是一個隨身空間,想放什麼放什麼,還能在裡面種田,種出個大千世界來。可他這個意識空間裡就啥也不能放。

  他之前試過了,能進入意識空間的東西,只有他自己、水元素、以及系統那怎麼關也關不上的聲音。

  水元素結晶雖說就是水元素,但畢竟形成了實體,能不能帶進去還不知道。

  想也沒用,本傑明決定試一下。

  他手握著水元素結晶,閉上眼睛,進入了意識空間。但當他睜開眼睛再一看,意識空間中的他,手中空空如也,沒有水元素結晶的半點痕跡。

  媽的,帶不進來。

  本傑明回到現實中,望著手上那塊藍汪汪的石頭,止不住地發愁。

  不是說這塊石頭就是水元素嗎?既然是水元素,那就可以進入意識空間啊,為什麼它就是進不去呢?

  水元素啊……

  忽然,本傑明一拍腦門,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既然是水元素,那就應該用水元素的方式把它放進意識空間啊!用他自己進入意識空間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於是,本傑明馬上調整狀態,讓自己再次進入了那種半隻腳在意識空間,半隻腳在現實世界的狀態奇妙。

  然後,他把精神聚集到了水元素結晶上面。

  嗖的一下,水元素結晶消失了!

  本傑明壓抑著心中的欣喜,再次進入了意識空間。只見那塊藍汪汪的石頭,此刻正漂浮在半空中,散發著淡淡的濕潤氣息,不少水元素像魚群一樣環繞著它歡快地游動。

  看見這一幕,本傑明鬆了一口氣。

  可算是把水元素結晶弄進來了。

  要是這玩意也用不了,那他只能殺上靜默學院的大門,投訴他們醫藥費付的都是假幣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5 AM

第四十八章 純藍空間

  本傑明把進入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結晶收在手裡,仔細觀摩了起來。

  此刻的水元素結晶,已然不是那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藍色石頭了。它在意識空間的黑暗之中,散發著點點藍光,看上去深邃之極。

  哪怕是就這麼握在手裡,本傑明都感覺自己和周圍水元素更親近了一點。普通的法師用它來磨練自己的元素親和力,確實有他們的道理在。

  不過本傑明走上了這條路,也用不著鍛鍊他自身的元素親和力了。

  想了想,他拿著它,走近了三角字符。

  三角字符就是靠吸收水元素變強的,吸收得越多,它就越強,沒有極限也沒有瓶頸。不知道這塊水元素結晶之中,水元素的含量有多少。

  如果讓三角字符把這塊石頭都吸收掉,又會發生什麼事?

  本傑明有點期待,但又有點不捨得。畢竟這玩意也不多見,一下子用掉了,萬一以後有別的用處,那該怎麼辦?

  不過,這種猶豫的心情沒有停留太久。

  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

  三角字符就是一切的源泉。本傑明施法的能力、本傑明的元素親和力、本傑明的精神力……一切的成長都與它息息相關。它是魔法本質具象化的體現,蘊藏了無限的神奇與奧秘。

  水元素結晶固然有別的用途,但不外乎都是製作些外物。相較之下,還是讓自身變強更可靠些。

  別人可以拿走他的手槍和子彈,甚至砍掉他的手臂,但只要他還活著,意識空間和三角字符就不會消失。

  而且,本傑明有種預感:當三角字符強化到一定境界的時候,會折射出一些這個世界的本質規律。到時候,整個意識空間也會呈現出全新的面貌。

  就這樣,本傑明作出了決定。他舉起手中的藍色石頭,讓它靠近了三角字符。

  嗡!

  水元素結晶接觸字符的一瞬間,發出了一聲嗡鳴。它就像是一塊堅冰碰到了太陽,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開始了融化。

  而它融化成的藍色光芒,則被三角字符吸收得一乾二淨。

  這是……

  本傑明還來不及反應,眨眼間,水元素結晶便融化殆盡。而它化作的光芒也被三角字符完全吸收,一點不剩。剛剛還握著水元素結晶的手中,此刻只剩下空氣了。

  本傑明看著三角字符,愣了愣。

  臥槽,這就沒了?

  吃了這麼大一塊東西,好歹得來聲響吧。

  正當他感覺有點坑爹的時候,三角字符忽然振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有史以來最清脆空靈的「叮」。一道無形的波紋,悄然掃過整個意識空間,彷彿平靜的湖面忽然蕩起漣漪。

  好像有一萬個三角鐵在本傑明的腦子裡同時被敲響。

  這是……

  他還沉浸在那種身心的震撼之中,眼前的三角字符,便發出了異常璀璨的光芒!

  他第三次來到了那個純藍的奇妙世界。

  然而,這次他卻沒有看到那些藍色字符,整個世界藍得像被格式化了似的,只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在這裡迴蕩。

  本傑明側耳傾聽,發現這些聲音都在重複一個音節。

  一個聽上去很簡短,卻比咒語還要奇怪拗口的音節,但聽在他的耳朵裡,卻顯得古樸厚重,莫名湧現出一股振聾發聵的力量。

  他從未聽過類似的語言,但是他卻本能地聽懂了這個音節。

  它的意思是「水」。

  整個天地間,好像都在迴蕩著這個聲音,而且越來越大。起初還像發動機啟動的嗡鳴聲,到最後,幾乎可以媲美滾滾的雷聲,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在本傑明耳邊炸開。

  「水!」

  「水!」

  「水!」

  「……」

  本傑明幾乎是在驚駭之中被震出了那個純藍的世界。

  他回到了意識空間。

  那是什麼東西?

  當他回過神之後,他立刻在腦中回想剛剛聽到的那個音節。然而,只要一努力去想那個音節,他便會感到頭疼欲裂。而那個音節在他腦子也變得異常模糊,他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嘗試了一會,他就因為嚴重的頭疼,只好放棄了回想。

  不過……

  沒關係,他還有系統。

  「你記住了剛才不停迴蕩的那個音節沒有?再給我播放一遍。」他對著系統問道。

  「什麼音節,你瘋了吧,哪有什麼音節?」系統很不解地說,「你剛剛就站在原地發呆啊,你不會是產生幻聽了吧?」

  本傑明愣住了。

  系統並沒有跟著他進入到那個世界之中?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純藍世界還有那個音節,在本傑明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

  自從系統出現以來,它就像是長在了本傑明的腦子裡一樣,聽到本傑明能聽到的一切,看到本傑明能看到的一切。甚至連本傑明在想什麼,它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哪怕本傑明失去了意識,系統也能替他把周圍發生的一切記錄下來,等他醒來再告訴他。

  能讓系統都看不到聽不到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麼?

  本傑明也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靈魂。如果有的話,能把系統與他的關係都剝離開的,肯定就是靈魂層面上的東西了。而如果是靈魂層面的東西,那麼它一定很厲害。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下決心。

  下次再進入那個世界,他就算被震得七竅流血,也一定要記住那個音節!

  「喂喂,剛剛是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快告訴我!」系統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開始追問本傑明。

  本傑明本來想解釋一下,不過想到平時系統的所作所為,他決定懲罰一下系統。

  「這個玩意說起來太麻煩了,還要解釋?你這個人真麻煩!我懶得解釋了。」他學著系統往常的語氣,這麼說道。

  「……」

  從它的語塞之中,本傑明都能想像出系統那吃癟的表情——如果系統有臉可以做表情的話。

  這感覺也是蠻爽的。

  欺負了會系統,他也從純藍世界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把目光重新投向了三角字符。

  在吸收了水元素結晶,經歷巨變之後,三角字符的藍色變得更深了,一眼望去,有種沉入深海浩渺無邊的感覺。它的體積也大了一圈,從拳頭大小,變得比人的腦袋還大。

  那麼,水球術呢?

  期待之下,本傑明又用出了一個水球術。

  於是,伴隨著水元素潮汐般湧動,轉眼間,一個龐大的水球在他身前凝結了出來。

  一個正圓形,比本傑明還要高一頭的水球。

  本傑明被深深的震撼了。

  這水球,他都可以走進去游泳了!

  水元素結晶居然這麼厲害?

  從驚喜之中回過神來,他又開始嘗試著將水球壓縮。很快,在他意念的操控之下,這個水球竟然變得跟一個橘子差不多大小。只見,一個小小的水球,就這樣在他手中輕盈地躍動著。

  如果他把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水球擲出去,砸到人身上,會有多大的威力?

  這已經不是水球了,這他媽是水炸彈啊!

  而且關鍵是,他凝結水炸彈的過程,其實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完成。壓縮水球可能會有點耗費精神,但是即便是連續凝結,他也能一口氣弄出六個這樣的小水球。如果中間有喘息的間隔,凝結出的甚至會更多。

  哪怕是身體素質強大的聖騎士,穿著被祝福過的鎧甲,被六個這樣的水炸彈砸中,估計也神志不清了吧。

  想到這裡,就連一向愛好和平的本傑明,都不由得有點手癢了。

  如果不是因為怕驚動教會,他都忍不住想在現實中試試它的威力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06 AM

第四十九章 來自傑瑞米的意外

  抑制住心中的戰鬥欲,本傑明又開始測試水球的防禦能力。

  他讓水球變成水泡,包裹在他身邊。然後,他先試著一拳打在了上面。

  臥槽,好痛!

  本傑明感覺自己像打在了一層防彈玻璃上面。水泡紋絲不動,別說打破了,就連一臉輕微的顫抖變形都沒有。他感覺,這簡直就是一層用防彈玻璃做成的泡泡。

  想起那天外城區聖騎士們和年長法師的戰鬥,本傑明覺得,自己的水泡就算沒有那個水屏障厲害,也應該可以擋下祝福長劍的一次攻擊了。

  綜合水球的攻擊性和防禦性來看,他已經可以打敗一個完全體的聖騎士了,而且不用費太大工夫。

  水元素結晶,給他的實力帶來了一個飛躍性的提升。

  剛才他還有點捨不得,可現在,他只覺得,值了!

  不只是魔法實力,就連元素的親和度,在三角字符的影響下,也改善了不少。看旁邊那個準備用來凝聚新字符的水球,它吸收水元素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看樣子,再過個幾天就可以學新魔法了。

  簡直是雙喜臨門,本傑明更加滿意了。

  真的,要是能多給他幾個水元素結晶,他都可以直接一飛衝天了。還冥想個毛線,反正他這種修煉方式也是不會有瓶頸的。

  不過這種事情也只能做做夢了。

  聽那兩個法師說,元素結晶是很少見的東西。它不像那些修真小說裡的靈石,有礦脈這種東西,可以被挖出來。它的出現毫無規律,所以尋找起來全憑運氣。

  因此,他估計自己短時間內是很難再得一個了。

  還是安心修煉吧。

  接下來的路,還得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

  就這樣,在一個實力的飛躍性提升之後,本傑明也開始了今天的魔法功課,靜下心來進行冥想。

  不得不說的是,在三角字符大幅度強化之後,本傑明調集水元素的能力提升了,冥想的效率也快了不少。現在他一小時給三角字符注入的水元素,幾乎是從前的兩倍。

  照這樣下去,那他不是越冥想越快?

  這種修煉方法也太逆天了吧?

  不過,這個問題在他冥想了一下午之後,得到了解答。

  通過這一下午的觀察,他發現:雖然冥想的效率變快了,但三角字符的「食量」也變得更大了。想讓三角字符變強,需要的水元素比之前多了一倍還不止。因此,平衡下來,他變強的速度並沒有變快,反而還漸漸放緩的趨勢。

  果然,哪有那麼逆天的修煉方法。

  一飛衝天的夢想這下子是徹底破滅了。

  他估計,等到他的水平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三角字符的需求量會變得非常大,冥想的效率也會變得很高。水元素結晶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了,可能一塊結晶還比不上自己一個小時冥想的量。

  他就知道,肯定沒有那麼好的事。要是有人得了一堆元素結晶,然後還開闢了意識空間,豈不是一夜之間就能變成天下第一了?

  平衡這種東西,肯定是很難打破的。

  水滴石穿,細水長流,這才是真諦。

  ……我去,他還真變成水貨了。走了水魔法的路子,連腦內吐槽都越來越「水」了。

  他不由得這麼想道。

  就這樣,本傑明兩點一線的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教會沒找他麻煩,米歇爾也沒找他麻煩。他每天上午去軍訓,其他的時候都在家裡冥想。使喚傑瑞米發掘安妮遺物的計畫也開始了,他在一些正常的使喚之間,會夾雜一個讓傑瑞米去調查米歇爾據點的任務,找到「老地方的第三棵樹」。

  剛找了兩個地方,沒有發現「第三棵樹」,不過本傑明也不急。主教給了他八個據點的位置,還是讓傑瑞米慢慢去找吧。

  軍訓的進展也還不錯,本傑明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好了不少。迪恩也教了他們很多實用的格鬥技巧,有不少還是專門配合手槍使用的,迪恩管那叫「槍體術」。

  作為練習槍體術的配合,迪恩也開始允許他們摸槍了——玩具槍。本傑明估計,過不了多久,迪恩就會讓他們開始真正的射擊訓練了。

  他對射擊訓練倒不感興趣,反正他有射擊界面,不需要練習。但是開始了射擊訓練後,他就可以趁機偷點子彈回去用了,很方便。只要偷的不多,迪恩應該也不會發現。

  沒辦法,他現在總共只有十六顆被祝福過的子彈,讓他用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關於《魔法入門》上的附魔部分,他找個時間也看完了,只不過沒環境給他練習。附魔必須有實物,但是怕被「清洗者」感應,他又不能在現實世界裡練習,意識空間裡實物又帶不進去。因此,附魔也只能暫時擱下了。

  他也沒有去打探打開寶庫的方法。服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他要是聽從了米歇爾的一個命令,就會開始聽從第二個。反正他是打算跟米歇爾拖下去的,只要詛咒一天沒發作,他就一天當作沒有這事。

  要是詛咒發作了……那就痛苦糾結一會,然後繼續當作沒有這事。

  不就是看誰意志更堅定麼?反正這釘子戶,他是當定了!

  他絕不會任米歇爾擺佈。

  本傑明覺得,估計再過個幾天,米歇爾就會耐不住性子,再來找他談判,打斷他兩點一線的平靜生活。至於要怎麼應付,本傑明沒想好,見招拆招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打破平靜的反而是傑瑞米。

  傑瑞米那邊先出了事。

  「本傑明少爺,真是不好意思。傑瑞米也不知道怎麼了,昨天他出門給您辦事之後就不見了。我們已經一整天天沒見著他人了,您要是有什麼吩咐,就先告訴我吧。」

  這天中午,吃完午飯回到房間的本傑明正準備開始冥想,管家便敲門,進來,對本傑明這麼說道。

  本傑明當時就是一愣。

  他忽然想起來,一天前他最後給傑瑞米的吩咐,是讓他去第三個米歇爾曾經的據點,找找看有沒有「第三棵樹」。如果有,就把樹下的東西挖出來,帶給本傑明。

  怎麼會不見了?

  這第三個據點的位置,就在外城區。既不是像監獄遺址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也不是那種出了名的混亂的地方,應該是比較安全的。就更不用說,他把傑瑞米派出的時候還是白天了。

  看來……發生了什麼特殊的情況。

  這麼想著,幾種比較壞的可能,在本傑明的腦中一一閃過。

  可能是傑瑞米在那裡遇見了米歇爾,被米歇爾給抓住了;也可能是他遇見了像上次一樣的法師或者別的壞人,被殺了;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挖出了安妮的遺物,結果被教會的人發現了,被抓去洗腦了。

  如果是第三種可能……

  本傑明不寒而慄。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幹你自己事吧,我這裡沒關係的。」他立刻作出了決定,對著管家吩咐道。

  管家點了點頭,離開了。

  而本傑明也要開始準備出門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這一趟外城區他也非去不可。傑瑞米是他的男僕,是因為幫他辦事才不見的,他不可能聽到了這個消息,還當什麼事都沒有,待在家裡接著冥想。

  如果傑瑞米真的出事了,自己一定得救他,否則自己會良心不安一輩子的。

  哪怕他真的被教會抓去了。

  懷抱著有點沉重的心情,本傑明出了門,再次向著外城區出發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17 AM

第五十章 邦妮酒館

  「少爺?你怎麼來了?」

  海文萊特外城區,一家名為「邦妮」的小酒館內,熱鬧非凡。雖然下午一般屬於酒館的淡季,但是在這家酒館裡,笑聲卻快要把天花板給掀翻。一排原木椅子上,坐滿了大口喝酒的中年男人。

  以及醉醺醺的傑瑞米,和剛走進這裡的本傑明。

  在聽了管家的話之後,本傑明擔心傑瑞米這邊發生了意外。因此,他帶上了手槍和子彈,出了門,來到外城區尋找傑瑞米。

  他來到了那個廢棄據點,詢問附近的路人,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像老鼠一臉慫樣的男僕,結果那人說:「見過,他現在就在邦妮酒館啊。」本傑明當時聽到這話,心裡還一驚,心想,難道又發生了什麼意外之外的展開。

  結果,沒想到……

  傑瑞米並沒有出事。他只是在這家名字和托衣舞孃似的酒館裡,和一幫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喝得爛醉,所以才沒有回來。

  隔著十來米,本傑明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氣。

  媽的……

  為什麼自己是身邊的人,就沒一個靠譜的?

  看著傑瑞米那一臉醉相,本傑明有種一水球拍他腦門上的衝動。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準備使用武力把傑瑞米強行拽走,等他酒醒了,再好好問問他到底在幹什麼,扣個幾個月的工錢之類的。

  「傑瑞米,這就是你們家的那個少爺嗎?」

  本傑明正要把傑瑞米拽走,邊上一個男人突然發問了。

  「對,這就是我們家少爺。來來來,少爺,見見我新認識的朋友,這位是……誒,你叫什麼來著,我怎麼記不起來了。誒,少爺,你別拽我啊。」傑瑞米的酒品簡直差到了一定境界,還在不停撒著酒瘋,跟平時一臉弱氣怕東怕西的他判若兩人。

  「該回去了,你一夜沒出現,管家已經生氣了。」畢竟處於公眾場合,本傑明還是耐著性子,沒有發火。

  「管家?對了,天啊,我又要被扣工錢了。本傑明少爺,怎麼辦?我又被扣工錢了?」傑瑞米聞言,一愣,馬上又哭天喊地叫喚了起來。

  擅離職守,被扣工錢不是很正常的事?不被開除就算你小子走運了!

  本傑明的忍耐度快要到達極限,好在管家的名頭似乎對傑瑞米很有威懾力。他雖然不會被嚇得酒醒,但至少,他願意乖乖地跟著本傑明走了。

  然而,事與願違,變化驟生。

  當本傑明轉身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快有兩米高的大漢,正好堵住了酒館的門口。只見他轉過身,一臉凶相,不懷好意地看著本傑明。

  本傑明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他再回頭看去,剛剛那幾個和傑瑞米談笑風生的人,此刻也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們臉上的笑容消失,盯著本傑明的眼神像狩獵時的惡狼。

  酒館裡的氣氛大變。老闆娘飛快地把檯子上的易碎品收進櫃子裡,然後熟練地躲進了廚房。

  本傑明感覺很不妙,也很懵逼。

  什麼情況?

  不是吧,這些人衝著自己來的?

  可自己跟這些人有什麼關係,他沒招惹過他們吧?

  「少、少爺,怎麼不走了?再不回去我又要被扣工錢了!」傑瑞米顯然腦子還不清醒,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話一說出來,本傑明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只見其中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忽然抽出一把刀來。他一刀砍向邊上的椅子,把那個椅子砍成了兩半。

  傑瑞米這下子被嚇清醒了,說話從含糊不清變成了顫顫巍巍:「你、你們要幹什麼?我們剛剛不是還聊得好好的嗎?不是……你不是說你認識我們家少爺嗎?」

  刀疤男冷笑了一聲,說:「是啊,我是想好好認識一下你們家的少爺,還得多謝你給我引薦呢。」

  傑瑞米傻眼了,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

  這一來二去,本傑明站在邊上,倒是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了。

  這幫人是拿傑瑞米當誘餌呢!估計他們編了些什麼認識自己的瞎話,把傑瑞米騙過來,然後把傑瑞米灌醉到不省人事,就等著自己撞上門來了。

  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但本傑明還是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麼要找自己的麻煩。

  受人之託?

  是迪克在搞鬼?或者另有其人?

  他不由得想到剛從米歇爾手裡逃出來,回到里瑟家族的那一晚,那個要行刺他的神奇刺客。他當時很想找出是誰派的刺客,結果卻沒什麼頭緒。後來,因為接連不斷的事情,他只好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了。

  此時此刻,他倒不由自主地想了起來。

  難道當時的刺客和眼下的陷阱,都是同一個人在搞鬼?

  「喂,小子,我問你,那個女人在哪?」忽然,那個為首的刀疤男開口,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那個女人?」本傑明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裝傻,信不信我一刀把你給劈了,你真以為是貴族就不敢殺你了?」刀疤男的聲音一下子大了好幾倍,惡狠狠地道,「你要真不知道,為什麼讓自己的僕人在那個女人待過的好幾個地方轉來轉去?」

  聞言,本傑明倒是明白了他所謂的「那個女人」是誰。

  他們在找米歇爾?

  本傑明很快把思路理清。

  看這幫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十有八九是來尋仇的。估計是米歇爾和他們結過梁子,他們想報仇,卻一直找不到米歇爾在哪。結果,自己讓傑瑞米調查米歇爾曾經的據點,卻被他們給發現了。

  因此,他們認為自己和米歇爾有關係,利用傑瑞米設下了這麼一個陷阱,就是為了把自己引過來。

  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終於把整件事情想明白,本傑明感覺也是很無語。

  米歇爾惹到的人,關他屁事?

  真夠倒霉的……

  「你是說米歇爾嗎?真不巧,我要是知道她在哪,也用不著讓我的僕人在她待過的地方轉來轉去了。」想到這裡,本傑明這麼對著刀疤男答道。

  如果能化解誤會,那自然是好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雖說本傑明也很想拿這幫人練練手,但教會的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他也不敢使用魔法。

  他也不想和這些人起衝突,既麻煩,又得不到什麼好處,只會便宜了米歇爾——他可不想便宜了米歇爾。

  「他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這群人中,有人聽了本傑明的話,這麼說道。

  「原來那個女人叫米歇爾,找了這麼久,終於知道她叫什麼了。」還有人這麼感嘆道。

  「閉嘴!」刀疤男立刻大聲呵斥,震住了竊竊私語的手下,「這幫貴族都狡猾得很,不能隨便聽信他們的話。我們找那個女的那麼久了,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哪能這麼容易放過了他!」

  「老大說得對,還是老大聰明!」有人立刻拍馬屁道。

  「對,不能相信他的話!」

  這幫人很快又把目光投向本傑明,一付蠢蠢欲動的樣子。

  本傑明感覺很無語。

  看樣子,這麻煩他是躲不掉了。

  殺千刀的米歇爾,就算不出現,也能給他找這麼多事!

  沒辦法,眼看這幫人不聽解釋,拿著刀就要圍上來,本傑明也只能使出大招了。

  「救命啊!殺人啦!教會的騎士在哪裡啊!我本傑明還來不及幫你們抓到米歇爾,就要死在這裡啦!我要是死了主教肯定饒不了你們啊!救命啦!快點衝進來啊!」

  只聽得他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20 AM

第五十一章 諾斯山的強盜

  本傑明話音未落,在場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酒館門口處,便傳來了門被一腳踢開的聲音。

  堵著門的兩米壯漢沒有防備,被那股力道撞得踉蹌了幾步。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站穩,一把閃耀著聖光的長劍,便從他的心口破胸而出。

  刷的一下,那把劍被抽了回去。兩米壯漢看著他胸口的血洞,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軟軟地倒了下去。

  血腥味在酒館裡漫延開來。

  「泰、泰格……他死了!」也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一聲驚呼。

  傑瑞米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吐了起來。

  而在兩米壯漢的屍體背後,一個商販打扮的青年男人逆著光,走進了小酒館。

  「非常抱歉,里瑟閣下,是我太過失職,讓您在這種危險的環境下停留了這麼久。不過您放心,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傷到您的。」他開口,冷冷地說道。

  本傑明也被嚇了一跳。他知道教會派出來的聖騎士會救他,但是他也沒想到,這位聖騎士的出場方式會如此血腥。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本傑明第一次親眼看見有人被殺。他倒不同情這位淪為炮灰的壯漢,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有些不適。

  毫無疑問,教會嫌之前兩個聖騎士對他的保護不力,於是,又給他換了一位更加「凶殘」的聖騎士。

  也不知道那兩位騎士怎麼樣了,本傑明感覺他們人還不錯。

  想到這裡,本傑明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只見他們看著壯漢的屍體和提著劍的聖騎士,眼中都流露出了震驚和恐懼。

  雖然不知道他們和米歇爾之間的仇怨是什麼,但是看樣子,他們今天全得交代在這裡了。

  又便宜了米歇爾。

  「居然是聖騎士,有點麻煩……」

  只有刀疤男沒有露出驚慌的樣子,反而這麼說道。

  騎士聞言,看向了刀疤男。頓時,他的臉色一沉,好像遇見了什麼非常棘手的對手,皺眉道:「你是諾斯山強盜的頭領。你居然沒有死在圍剿之中,還來到了王都。」

  聞言,刀疤男露出猙獰的笑容,說:「這麼久過去了,居然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我很榮幸。」

  騎士冷冷哼了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沒再說話。

  聽著這對話,周圍的其他人也是一臉震撼地看著刀疤男,都是一付「臥槽我們老大居然這麼厲害」的樣子,異常驚訝。

  「諾斯山強盜是什麼,很有名嗎?」見狀,本傑明在心裡對著系統問道。

  聖騎士出現之後,他本來都已經放鬆了不少,覺得今天這事就到此為止了。然而,看眼下這個情況,似乎沒這麼簡單啊。

  「算是霍里王國裡最凶名顯赫的強盜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般小孩如果晚上不肯睡覺,父母都是拿『諾斯山強盜』這個名頭來嚇唬他們的。王國軍也跟他們打了不少架,卻佔不到什麼甜頭。最後也是教會急了,派出了大隊的聖騎士,才終於把他們給剿滅了。」系統應聲而出,詳細地解釋道。

  「這麼厲害?」本傑明感覺有點吃驚。

  若真是如此,作為那幫強盜的首領,這個刀疤男的戰鬥實力恐怕不會比聖騎士差吧。

  不過也對,能跟米歇爾結仇的人,不可能是什麼阿貓阿狗。如果刀疤男真的一點實力都沒有,哪還能追蹤米歇爾,早就被米歇爾順手滅掉了吧。

  莫非,今天的情況還會有變數?

  就在本傑明思考的同時,刀疤男卻忽然臉色一變,大喊道:「快給我攔住他,他想發求援信號!」

  本傑明一愣,在場其他人也是一愣。不過刀疤男顯然把他的這些小弟都訓練得很好,儘管他們腦子是愣的,但是身體已經開始行動。他們聽從刀疤男的命令,朝著騎士撲了過去。

  面對這麼多敵人,騎士偷偷伸進自己衣服裡,準備捏碎十字架發出求援信號的手,也只能停了下來。

  他後退幾步,拉開與人群的距離,然後,又突然一個前踏,手中的長劍揮出!

  衝在最前面的三個人,腦袋衝天飛起,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打轉。

  三個無頭的屍體,相繼倒下。

  血腥味更濃了。

  其他人則被這一幕嚇到,腦子立刻清醒起來。面對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聖騎士,他們立刻把刀疤男的命令拋到腦後,驚恐地後退了起來。

  服從命令是習慣,保護自己卻是本能。

  「老大,那他媽可是聖騎士啊!教會的人不能惹!」有人這麼說道。

  好幾個人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烏合之眾的特點,在這種時候異常鮮明地體現了出來。

  「一群廢物!」刀疤男淬了一口痰,忍不住罵道。

  見狀,聖騎士發出了一聲不屑的笑聲。

  哪怕是聖騎士,如果面對太多一擁而上的雜魚,也會因為空間的限制施展不開手腳,最後被活活打死。這就是人數優勢所帶來的力量,以一敵百,實際上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壯舉。

  但是,哪有那麼多不怕死的雜魚呢?

  雜魚一旦膽怯,就不可能再有向前衝的勇氣了。

  這樣想著,他握著長劍,又向前走了一步。人群立刻發出驚惶的聲音,連著後退了好幾歩,有幾個人還被酒館的椅子給絆倒了,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見狀,聖騎士感覺很可笑,甚至都開始感到有些無聊了。他高估了這個諾斯山強盜的首領和他的這些手下。面對這些人,他根本沒有求援的必要。

  他本想開口嘲諷幾句這位盛名已久的強盜,但想到教會一直以來的訓練,想到那些因為輕敵而死的前輩先例,他還是忍住了。

  他決定速戰速決,將這些人全部幹掉。

  能夠殺死諾斯山強盜的首領,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勞了,主教一定會給他非常多的獎勵,那些認為自己不合群的聖騎士也不會再排斥自己……

  砰!

  一聲槍響。

  聖騎士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看著自己左胸口突然多出的一個小洞。

  刀疤男發出了幾聲「嘿嘿」的笑聲,吹了吹槍口的煙,說:「連聖光盔甲都沒穿的聖騎士,以為自己是誰,還敢在我面前裝大佬?」

  「我……我……」

  聖騎士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強健的四肢想被抽乾了血液一樣,力量飛快地流失。很快,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原本靈活的思維也像墜入泥潭之中,漸漸無法運轉。

  死亡的寒冷侵襲而來。

  在臨死的前一刻,他唯一的念頭是:為什麼教會關於諾斯山強盜頭領的資料,沒有哪一句話,提到過他是個神槍手?

  突然,刀疤男走到他面前,像是讀懂了他在想什麼,得意洋洋地道:

  「因為,見過我這一手的敵人,都已經死了。」

  聖騎士卻已聽不到這句話了。

  他瞪著眼睛,維持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已經化作了一具屍體。他的血液和其他四個被他殺死的人的血混雜在一起,不分彼此地,在酒館的地板上靜靜流淌。

  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似乎連他們也不敢相信,剛剛還不可一世的聖騎士,就這樣被他們的老大給幹掉了。

  他死得太快,也太荒謬。

  「我、我的天啊,那是……聖騎士大人……聖騎士大人……死了……」早就被嚇得跪坐在地上的傑瑞米,差點哭出來,只敢小聲地驚呼著。

  正好,聽到這個聲音,刀疤男回過頭,看著本傑明和傑瑞米,露出了一個更加邪惡猙獰的笑容。

  「這個地方已經不適合談事情了,為了防止其他人的打擾,還是請閣下到我家去做客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1:21 AM

第五十二章 外城區的下水道

  海文萊特的內城區。

  聖彼得大教堂的深處,裝潢簡樸的靜室裡,主教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對著牆上的壁畫禱告。他彷彿化作了一尊雕像,緊抿的嘴巴甚至沒有半分顫動。

  忽然,一個神父快步走進了靜室。

  「那個派去保護本傑明‧里瑟的聖騎士,代表他的十字架剛剛破碎,他死了。」他對著正在祈禱的主教說道。

  主教睜開了閉上的雙眼。

  「那個墮落者,是她動的手?」他開口,緩緩說著,卻聽不出半點詢問的意思,「在給出了我們那樣的信息之後,她還是選擇了動手。她果然只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神父愣了愣,臉上卻露出了有些不認同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搖了搖頭,說:「恐怕她不只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我認為,她和靜默學院的人不合。」

  聞言,主教轉過了頭,看著神父,平靜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這麼說,她利用本傑明‧里瑟傳給我們的那條消息,已經被驗證了?」

  神父被主教注視著,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感到一陣緊張,連手心都開始出汗。他本來打算開口回答,可不知怎麼,他一時間沒說出口,只好點了點頭,以此表達肯定的意思。

  主教又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神父見狀,也不敢再問,自己默默地將手心裡的汗擦掉。

  「她想讓我們去對付靜默學院,抽不出精力對付她。」在沉默許久後,主教終於開口,聲音還難得的帶上了一絲波動,「不過,既然她已經把靜默學院的詳細地址告訴了我們,我們也不能浪費。靜默學院囂張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讓他們感受聖光的力量。」

  神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點頭稱是。

  想了想,他又問:「那……本傑明‧里瑟呢?我們還要救他嗎?」

  主教似乎不是很在意,擺了擺手,說:「王都還有最後一隊『清洗者』,讓他們去吧。我們現在要對付靜默學院,不代表我們就能讓她為所欲為了。她也在忌憚我們,不會輕舉妄動的。一隊清洗者可以表示我們的重視,足以把本傑明‧里瑟救回來。」

  聞言,神父又點了點頭。

  問完了所有的問題,他看上去彷彿鬆了一口氣,緊閉嘴巴,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見狀,主教也將視線轉回來,看向壁畫上的「聖人」亞伯,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在沉默了又不知道多久後,他還難得地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情緒,幽幽地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

  海文萊特的外城區,小酒館裡的血案,還在繼續發酵。

  在殺死了聖騎士之後,刀疤男指揮著他的手下,殺死了酒館的老闆娘和廚師。然後,他們押著本傑明和傑瑞米,從後門離開了小酒館,飛快地逃離了案發現場。

  本傑明忍不住想道,可惜了酒館裡的檯子,這家名為「邦妮」的酒館裡,再也不會有兔女郎跳舞了。

  他倒沒有擔憂自己的處境,也沒有抗議刀疤男的「邀請」,甚至沒有作出一絲反抗。

  最開始,他在向騎士呼救的時候,是不準備讓刀疤男多活的。他的左手偷偷地握住別在後腰的手槍,做好了拔槍的準備,隨時都可以射擊。

  然而很快,他卻改變念頭,甚至放開了握槍的手。

  因為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一米八左右,其瘦無比的人,正是他剛回到里瑟家族那天晚上,那個要來殺他的刺客。刺客先生那天並沒有帶面紗口罩之類的東西,所以本傑明也認得他的長相。

  居然是他!剛發現的時候,本傑明都被嚇了一跳。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都快忘了這個人。可沒想到的是,今天這個人卻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成為了刀疤男的手下。本傑明不得不感嘆,緣分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巧合嗎?還是有人故意的?

  管他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本傑明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讓這個人來殺他的?

  儘管這個問題被他遺忘了許久,但是誰知道,它會不會在關鍵時刻突然冒出來,給本傑明致命一擊?現在終於有了找到答案的機會,本傑明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在聖騎士被刀疤男一槍幹掉之後,本傑明也沒有再做什麼。道理很簡單,教會派來看著他的聖騎士死了,他完全可以自由地使用魔法。既然他都可以用魔法了,還用得著怕這個強盜頭子嗎?

  乾脆就跟著他們走一趟,也可以找機會問問那位刺客先生。

  說實話,他也不認為刀疤男會真的傷害他——刀疤男還有問題要問他呢!

  好像又變回了當初面對米歇爾一樣的狀況。他對米歇爾有利用價值,所以米歇爾不會殺他。他對刀疤男也有利用價值,所以刀疤男也不會殺他。

  這是本傑明第二次被綁架,他早就經驗豐富了。

  他也不認為自己這是犯了像聖騎士一樣的毛病——輕敵。他很仔細地觀察過刀疤男,其實刀疤男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凶惡,相反,這個人很狡猾。

  他從一開始就在扮豬吃虎了,裝出一付沒腦子的樣子。哪怕聖騎士已經相當謹慎,但還是不免一時膨脹,露出了些許破綻。

  刀疤男則抓住了聖騎士最自大鬆懈的一瞬間,極為快速地拔槍,幾乎沒怎麼瞄準,就命中了聖騎士的心臟——又是一個帶槍不開保險的瘋子。

  而且,這個槍法真是跟開了掛沒兩樣。

  也難怪聖騎士會栽得這麼突然。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從兩人見面開始,到聖騎士死亡結束,刀疤男的心理戰打得相當漂亮。

  有這種能力的的人,不可能是魯莽之輩,因此,刀疤男不會因為衝動而傷害本傑明。當然,這份狡猾也會為本傑明的扮豬吃虎增加不少難度,但是,就算刀疤男再狡猾,也不可能想得到本傑明會魔法吧?

  說真的,這個強盜頭子知道魔法是個什麼玩意嗎?

  還是那句話,誰知道越多,誰就能贏。他面對米歇爾是如此,刀疤男面對聖騎士是如此。他面對刀疤男,也會是如此。

  當然,他不用魔法當場反抗,還有另一個原因。

  當時的人很多,他用魔法確實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危,但他不能保證殺完在場所有人。如果殺不光在場的所有人,哪怕只有一個人跑了,也可能將本傑明會魔法的事情洩露出去。

  事關教會,他不得不小心。

  因此,綜合考慮之下,他還是跟著刀疤男,作出一付溫順的樣子,沒有反抗,乖乖地來到了刀疤男所說,他的「家」。

  作為王國最厲害的強盜頭子,刀疤男的「家」,卻配不上他的名氣。

  他所謂的家,其實就是下水道。

  外城區的下水道,空氣污濁,卻四通八達,非常適合像他這樣的亡命之徒。刀疤男帶著手下先進入了偏僻街道的一間廢棄房屋。他們把破舊的床搬開,下水道的入口也隨之出現在了眼前。

  然後,他們便一個接一個地跳了下去。

  本傑明並不害怕,他甚至還有點好奇,就這樣也跟著跳了下去。

  至於傑瑞米……

  路上,傑瑞米倒是因為太過害怕,哭哭啼啼的,被刀疤男的手下一拳打暈,抗在肩上帶了過來。進了下水道之後,他被人隨手扔到地上,過了一陣,還發出了鼾聲。

  本傑明感覺有點好笑,也沒心情再去生傑瑞米的氣。

  而且很快,他也沒有精力去關注傑瑞米了。

  他得提起所有的精神,發動全部的腦細胞,小心地應對眼前這個看似凶惡,實則狡猾的刀疤男。

  「好了,這位……本傑明少爺,我們現在可以談一談,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了。」

  刀疤男把他的手下們支開,派到外面去把風。而他自己則走到本傑明面前,搓了搓手,帶著陰險的笑容,這麼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2:51 PM

第五十三章 強盜的真正目標

  「我可以告訴你關於那個女人的消息,但是作為交換,你要把你的一個手下叫過來,我有些問題要問他。」本傑明對著刀疤男這麼問道。

  刀疤男的手下都被打發到外面了,現在下水道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本傑明此刻完全可以用魔法殺了刀疤男,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但他還是沒有這麼做。

  殺了刀疤男,他要找那個刺客又會有點麻煩。與其這麼快動用武力,不如先跟對方談談條件,反正刺客先生是刀疤男的手下,刀疤男叫他過來,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

  等他問完了問題,刀疤男再把刺客先生打發走,那個時候,本傑明就可以動手了。而他殺死刀疤男後,只要再另找一個下水道的出口,就可以逃之夭夭。外面那些手下估計連發生了什麼都不會知道。

  沒辦法,那些人太多,本傑明不可能全殺光的,而且這麼做也有點血腥,容易出事。

  這就是本傑明在被帶到這裡的路上,想出來的計畫了。這個計畫還是比較完善的,唯一的難點就是,如何說服刀疤男。

  他肯定不會那麼輕易就答應本傑明的提議。

  「交換?你當你是老幾,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我連聖騎士都殺掉了,你憑什麼以為我不敢殺你?」

  說著,刀疤男竟不由分說地便掏出手槍,抵在了本傑明的額頭上。他的食指搭上扳機,只要輕輕一扣,本傑明就會被爆頭。

  如果本傑明是第一次被槍指著,說不定會亂了陣腳,不過可惜的是,他不是第一次了。

  面對這個情形,雖然他心裡免不了還是有些緊張,但他的思路依然很清晰。刀疤男不可能殺他的,對方這麼做,只是為了嚇唬他。

  從穿越至今,他被嚇唬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殺了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米歇爾在哪裡。」他直視對方的眼睛,這麼說道,語氣異常堅定。

  刀疤男沒動,槍口依然對著本傑明的額頭,本傑明甚至感覺到了槍口的冰涼和槍身內部暗藏的火熱。有那麼一兩秒鐘,他恍惚間以為對方就要開槍了。

  對峙持續了大約半分鐘。

  刀疤男突然發出一聲冷哼,把槍收了回去。

  儘管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但本傑明還是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和被槍口壓出來的印子。

  有什麼辦法,就算心裡想得再清楚,一把槍抵在你的額頭上,你難道不會發怵?

  就在本傑明以為刀疤男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卻突然抓住了本傑明的雙手,用一個類似於擒拿的動作,制住了本傑明,然後開始搜本傑明的身。

  本傑明有點吃驚,不過並不意外。

  以刀疤男的狡猾,看到自己膽子這麼大,肯定是會起疑心的。

  很快,本傑明帶著的那把聖騎士特配的槍,被刀疤男搜了出來。

  刀疤男拿著那把槍,鬆開了本傑明,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說呢,一個貴族小屁孩,被槍指著還能這麼鎮定,肯定有貓膩。」他看了看手裡的槍,然後把它塞進了自己的褲腰帶,「倒是我小看了你,要不是我多留了一個心眼,今天就要陰溝裡翻船了。」

  本傑明憤怒地看著刀疤男。

  媽的,不要把我的槍往你的菊花塞,我嫌髒。

  不過刀疤男顯然誤會了本傑明的憤怒,他笑得更得意了。

  「怎麼樣?本傑明少爺,現在,你還是想要跟我談條件嗎?」

  本傑明不屑地哼了一聲,說:「當然要談,你不把你那個手下叫過來,我就是死了,也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刀疤男終於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他湊過來,又多看了本傑明兩眼,嘴裡還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他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看了本傑明半天,忽然,嘿嘿地笑了一聲。

  他說:「我倒是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貴族,有意思。好,不就是問幾個問題。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女人的下落,想問幾百個問題都隨便!你要見誰,我把他叫過來。」

  他的態度轉變得也是飛快,剛剛還凶神惡煞的模樣,突然間,又拿出了一付英雄好漢的嘴臉來。

  本傑明倒不在意刀疤男的突兀轉變。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他心中很高興。

  最大的難點解決了。

  一切就如他所計畫的那樣,順利發展,刀疤男答應得也比他想像中要輕鬆不少。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出意外的可能了。

  或許刀疤男答應得這麼輕易,是因為他開始覺得本傑明可疑了,想試探一下本傑明。但是,管他呢,讓他試探又如何,難不成他還能試探出法師的身份來?

  說白了,本傑明隨時可以秒殺對方,他有恃無恐。

  「就是高高瘦瘦,一臉雀斑的那個,穿著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服,我在酒館看到他了。」他這麼答道。

  聞言,刀疤男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你也得記得履行你的承諾。」說完,他便轉過身,走到下水道的入口處,對著外面大聲喊起了話。

  「竹竿在哪,把他給我叫過來!」

  過了一會,上面面傳來回應:「老大,哪個竹竿啊?」

  刀疤男一臉不耐煩,扯著嗓子喊道:「新竹竿,不是老竹竿,就是前幾天新來的那個!讓他下來,我有話要問他!」

  上面沒音了,刀疤男和本傑明只好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終於,那個聲音再次從上面傳了下來:

  「老大,新竹竿說他尿急,跑去尿尿,已經尿了很久了,人也找不著。老鼠說他太嫩了,估計是剛剛被嚇破了蛋蛋,跑了。」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什麼玩意?

  本傑明再次感受到來自這個世界的深深惡意。

  「那個人是不是也認出我來了,所以在我要找他之前,他就自己先跑了?」被一股有槽吐不出的坑爹感包圍著,他懷著深沉的怨念,對著系統問道。

  「應該沒有,我看那個人之前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像是認出你了的樣子。」系統卻答道,「不過看他一路來這時候的走路姿勢,他倒真的是像尿急了。」

  本傑明沉默片刻,有些無語地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出去尿尿了,然後真的走丟了,回不來了?」

  系統無所謂地道:「說不定呢,就他那個性格,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吧。」

  「……」

  怎麼辦,系統說的好像真的很有道理,本傑明感覺自己完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唉……

  玩個毛線啊。

  為啥剛要問這人,這人就沒了?自己真就這麼倒霉?

  他千辛萬苦跟到這裡,精心定製出了計畫,還鬥智鬥勇說服了刀疤男,結果,就栽在了一個「尿急」身上?

  本傑明一臉的生無可戀。

  至於刀疤男,在聽到了手下的回答後,他的臉色倒沒什麼變化,只是隨口對著外面喊道:「知道了,沒你的事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對著手下喊完話,他重新走到本傑明的面前,故作無奈地攤了攤手,說:「你也聽到了,不是我不幫你,人自己跑了,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可不能怪到我頭上。」

  本傑明沒辦法,問出刺客幕後黑手的計畫,也算是以失敗告終了——而且還是以這種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式失敗的。

  不過他倒也沒有放棄。

  想了想,他又道:「那你起碼得告訴我這個竹竿的消息。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從哪來的,他一般在什麼地方活動,他叫什麼。如果連這些都沒有,你也別想我告訴你米歇爾在哪。」

  聞言,刀疤男的臉色一沉。

  「你的要求有點太多了吧,真以為我非得靠你才能找得到那個女人?真以為我不敢殺你?」說著,他又是一付要摸槍的樣子。

  「當然,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她在哪。」本傑明回答得很自信。

  他倒不是膨脹了,但是他很清楚,米歇爾藏身技術究竟有多高超。就連教會想找米歇爾都得靠本傑明,更何況這個強盜頭子。

  看他那個樣子,估計已經找了米歇爾好幾個月,卻連一根頭髮都摸不到。這種情況下,本傑明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線索,他又怎麼可能對本傑明動手?

  豈止是因為實力而有恃無恐,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有恃無恐。

  好像有點膨脹了,不行不行,保持心態,謹慎應敵。

  「媽的,小兔崽子,敢在我面前這麼囂張。」果然,刀疤男收回了拔槍的手,一手揪著本傑明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嘴裡也開始罵罵咧咧的。

  這種反應,還能說明什麼?

  說明刀疤男是真的拿本傑明沒辦法了,因此,他只能罵個幾句髒話,卻做不了什麼。

  見狀,本傑明都有點好奇了。刀疤男跟米歇爾到底結下了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會讓他這麼執著地尋找米歇爾?

  謹慎之下,他開始試著分析刀疤男的心理。

  仇恨應該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只可能……是利益。

  忽然,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看向了刀疤男那雙近在咫尺的、暴戾的眼睛。

  不,這不是一雙暴戾的眼睛,這雙眼睛裡面藏著的情緒,是無奈,是不甘,是野心……他是王國最厲害的強盜,可他的山頭卻被教會給摧毀了,手下死光,只有自己逃了出來。他不應該恨米歇爾,他應該恨教會,可他沒有對抗教會的能力,除非……

  一個念頭在本傑明腦海中冒了出來。

  一個毫無根據的、卻異常有說服力的結論。

  他想學魔法。

  刀疤男找米歇爾,不是因為他和米歇爾有仇,而是因為他想通過米歇爾成為法師,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就在本傑明想出這個結論的同時,刀疤男也在看著本傑明,或許也在揣度著本傑明的心理。他看著本傑明一成不變的表情,忽然,眉頭打結,說出了一句話:

  「你是法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2:52 PM

第五十四章 碎冰術的字符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本傑明心裡一緊。

  糟了!

  來不及猶豫,他當即開始念起咒語,準備使用魔法,以他最快的速度制住刀疤男。

  刀疤男一說出那句話,計畫就已經徹底崩盤了。

  其實,不管刀疤男發現了什麼,本傑明都是可以應付過來的。他發現手槍,這甚至是本傑明計畫的一部分,發現手槍後的刀疤男也會降低一些警惕。

  但是,刀疤男卻發現了他是法師。

  魔法是本傑明最後一張底牌,也是最大的一張牌,一旦被發現,本傑明的狀況就會從遊刃有餘變成命懸一線。此刻的他只能一邊唸咒語,一邊在心裡祈禱,刀疤男剛剛才發現自己法師的身份,來不及作出反應。否則,他恐怕已經落入了刀疤男的陷阱之中。

  還好,刀疤男似乎也確實剛剛意識到這一點。

  他並沒有作出任何及時有效的反應。在聽到本傑明咒語的同時,他臉色大變,慌張地伸手,摸向了別在腰間的手槍。

  他的手剛摸到手槍,便無法再動彈分毫。

  只見,本傑明的右手,抓在了刀疤男的肩膀上。而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此刻卻捏著一根纖細的冰針。冰針的大半都被刺進了刀疤男的胳膊裡,另一小半,則被本傑明死死捏著,繼續用力刺進去。

  刀疤男在被冰針刺穿的一瞬間,一股冷意便席捲全身,凍結了他的身體。他甚至連掙扎都做不到,呼出的一口氣,都在空氣中結成了白色的霜。

  見狀,本傑明終於放下心來。

  「還好,在來這裡前,我就先把第二個魔法學會了,不然這個狀況也是有點麻煩。」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沒錯,在出發外城區之前,本傑明已經凝結出了第二個魔法字符,學會了他的第二個魔法:碎冰術。

  之前消耗了水元素結晶,他意識空間中水元素的調動速度就快了很多,凝結新字符的水球也在飛快地吸收著水元素。終於,在昨天夜裡,伴隨著「叮」的一聲輕響,迅雷懸浮窗的任務完成了。

  本傑明回頭看去,只見一片漆黑之中,那顆水球突然發出了極其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和他開闢意識空間時,劈開黑暗的那道光簡直一模一樣。

  他頓時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

  他走到水球的旁邊,伸出手,對準水球,念出了他背得滾瓜爛熟的碎冰術咒語——在碎冰術和蒸汽之柱之間,他還是選擇先學碎冰術。冰畢竟是固體,攻擊性強,同時它的寒冷也能帶來不錯的控制能力,比氣態的水要實用不少。

  就這樣,在他念出咒語的瞬間,閃耀著光芒的水球突然迅速地結成了冰,彷彿一顆光芒璀璨的水晶球。

  然後,冰球上面出現了裂縫。

  很快,伴隨著冰塊內部碎裂的聲音,裂縫越來越多,彷彿冰球的中心正在醞釀著什麼驚人的改變,由它散發出的光芒也劇烈地波動了起來。

  「來了!」伴隨著強烈的期待,本傑明忍不住說出了聲。

  終於,冰球碎裂,伴隨著外放的光芒一陣收縮,一枚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藍色三角字符,出現在了本傑明的眼前。

  三角字符剛一成形,就振動起來,發出了屬於它的第一聲「叮」。

  波紋掃過整個意識空間,本傑明感覺,又有什麼東西,被悄然改變了。

  雖然沒能再次進入純藍空間有點遺憾,但當時的他,也很快從凝結新字符的激動驚喜中回過神來,開始試驗他的新魔法——碎冰術。

  然而,在這實驗之下,他得到的驚喜卻更多了。

  他發現,這枚新的魔法字符竟然不用強化,就已經和舊的魔法字符具有相同的強度。在它的影響下,使用碎冰術,本傑明已經可以召喚出非常巨大的冰塊,還可以極為自如地操控它。

  他可以讓冰塊碎裂成十多道冰箭,也可以讓冰塊凝結成一面堅硬的盾牌……他彷彿成為了世上最厲害的冰雕大師,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這些冰,讓它變成他想要的任何模樣。

  當然了,冰塊變化的靈活程度,跟水球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但本傑明並不沮喪,因為他也發現,冰壓縮的極限,比水要大,他甚至可以把這塊比洗衣機還大的冰,壓縮成一枚纖若牛豪的冰針。

  一枚哪怕只是望一眼,都會心生寒意的冰針。

  這枚冰針立刻取代了被祝福過的子彈,成為本傑明最新的殺手鐧。他相信,哪怕是靜默學院那位年長法師的水屏障,被這根冰針輕輕戳一下,也會被凍結成冰,然後碎裂開來。

  可惜的是,本傑明很快也發現,冰針不能離開他的手。一旦離開,冰針就會消失,重新化作水元素。

  因此,這個殺手鐧也只能用作貼身近戰了。

  在剛研究出這一招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枚使用條件苛刻的冰針,居然這麼快就能夠用得上。

  下水道之中,在刀疤男說出「你是法師」的時候,他正揪著本傑明的領子,兩個人的距離靠得非常近。這種狀況不是很適合使用水球術,因此,本傑明選擇了碎冰術。

  他念出咒語,手中凝聚冰針,然後在刀疤男準備拔槍的瞬間,紮了過去。

  在出手的瞬間,他也不清楚冰針的威力究竟有多大,萬一沒能控制住刀疤男呢?因此,他是真的拼了命地往裡扎,那模樣,簡直比容嬤嬤還要凶狠。

  幸好,冰針的威力遠遠超出了本傑明的期待。

  刀疤男仍舊揪著他的領子,但是已經不能動彈了。他的臉上冰屑滿佈,眉毛掛著冰渣,渾身散發著白氣,連抽搐一下都做不到。本傑明甚至都感覺,揪著自己的是一座冰雕。

  這一針紮下去,直接就被凍死了?

  「媽呀,這麼厲害!」連系統都跑出來,忍不住感嘆道。

  想了想,本傑明又迅速地把冰針拔出來,把魔法散去,跟著讓刀疤男身上的寒氣也散去了不少。

  他還不想刀疤男就這麼死了,他有問題要問。

  還好,刀疤男也沒有被真的凍死。魔法被散去之後,刀疤男僵了片刻,忽然鬆開揪住本傑明的手,倒在地上,猛地咳嗽起來,還咳出了不少血色的冰渣。他的身體也不停地打哆嗦,冷得像剛從南極的水裡被救出來,看著都開始讓人覺得可憐。

  「我……我……」他的口中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卻怎麼也組不成一句話。

  見狀,本傑明先把屬於自己的槍拿了回來,又念起咒語,召喚出一個治療水球,拍在了刀疤男的身上。

  「我……謝……謝謝。」

  刀疤男的狀態好了不少,也終於能說出話來。但他的身體還是凍得發青,哆嗦個不停,整個人倒在地上沒辦法動彈。

  本傑明很滿意,這樣正好,這傢伙也能乖乖回答他的問題。

  他一邊用槍指著刀疤男,一邊開口,問:「你是怎麼發現我是法師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2:53 PM

第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法師的身份是本傑明的一大命脈,絕對不能夠暴露出去。刀疤男能夠這麼輕易地猜出本傑明是法師,讓本傑明感覺有點不安。

  莫非自己無意間露出了什麼破綻?

  他覺得還是要問出來,以後也好有個防範。不然萬一在主教面前,他一不小心也露出了同樣的破綻,那他豈不是要當場完蛋。

  因此,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然而,刀疤男從他那打架的牙關吐出的,卻是這樣的回答:

  「我……我沒發現你是法、法師,我……只是覺得有點可疑,隨口……隨口說了一句話來……來試探你的,沒想到……沒想到你真、真的是法師。」

  「……」

  媽的,又是自己想多了。

  得到這樣一個回答,本傑明感覺有點失望。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也正好說明了他沒有破綻,是吧?

  他還是放心了一些。

  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的手下,就是那個新竹竿,把你知道的有關他的一切都告訴我。」

  刀疤男哆嗦了半天,卻說:「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這些手下……這些手下都是我朋友……幫我隨便聚起來的一堆人,我哪有工夫……摸清每一個人的底細……」

  本傑明更失望了。

  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凶名赫赫的強盜,卻是這麼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傢伙。

  算了,在他這恐怕是問不到什麼東西了。

  既然如此,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還是先把刀疤男滅口,然後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有興致他還能在這附近找找那個刺客,沒興致他就直接帶著傑瑞米回家了。

  他在這件事情上浪費的時間也夠多了。

  於是,本傑明關了槍的保險,準備一槍解決掉刀疤男。

  「別!別……法師大人!不要殺我……聽到槍聲,我的手下都會衝進來的……他們一定會發現你的身份的……不要殺我!」刀疤男馬上慌了。手腳都被凍僵,他卻還是爬到本傑明腳邊哀求著。

  聞言,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槍聲要是把其他人都引來,會很麻煩。」

  況且,仔細想想,他也沒必要浪費子彈了。

  冰針對刀疤男造成的傷害是非常可怕的,他的身體已經受到了難以挽回的凍傷。別看他現在還能說話能掙扎,過個一會,他應該就會因為肌肉萎縮漸漸死去。

  他也沒辦法向他的手下求救了。之前他跟手下說話都是靠喊的,可現在的他,說話都勉強,更何況喊?他的手下是聽不到的。估計再過一會,他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白了,他已經是個死人,開不開槍其實並沒有區別。

  這樣想著,本傑明反而把槍收了起來。

  本傑明能意識到的事情,刀疤男親身感受,自然更能意識到。他見本傑明有把他拋在這裡的趨勢,立馬又哀求了起來:「法師大人,你……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我可以給你當牛做馬,我可以為你辦事……我……我還知道很多東西,很多有關法師的東西……」

  本傑明置之不理,他走到傑瑞米身邊,準備拖著暈倒的傑瑞米離開這裡。

  「別走!法……法師大人!救救我!只有您的法……法術可以救我了,我……我知道哪裡有元素結晶,只要……只要您救我,我馬上告訴您……法師大人……」

  忽然,本傑明停下了動作。

  他再次改變了把刀疤男扔在這裡的決定。

  他轉過身,又回到了刀疤男的跟前,無言地看著他。

  「法師大人,真的……那個女人也是因為元素結晶,我……我才認識她的……我知道哪裡有元素結晶,只要您救我,我馬上帶您去!」見狀,刀疤男像擱淺在沙灘的魚終於看到了海浪,眼中再次浮現出希望的光。

  本傑明卻沒有說話,他看著刀疤男,似乎在思考。

  刀疤男更激動了。他重複著類似剛才的話,拚命乞求著本傑明,求生的意志此刻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本傑明似乎並沒有在聽。

  他又思考了一會,終於,動了起來。他俯下腰,開始搜刀疤男的身。一把匕首、一小袋金幣、一把槍、幾盒子彈、一張地圖……他把刀疤男所有的東西都搜了出來,有用的收下,沒用的扔掉。

  然後,他念起咒語,手中召喚出了治療水球。

  「謝謝!謝謝法師大人!」刀疤男馬上振奮了起來。看他那樣子,彷彿如果不是被凍僵了,他恨不得對著本傑明頂禮膜拜。

  水球被拍到刀疤男身上,然後,本傑明馬上又召喚出了一個水球。

  刀疤男身上的傷勢很嚴重,不是幾個治療水球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好在本傑明實力大增,每次召喚出的治療水球也很大,面對這樣的傷勢也不是無能為力。

  在拍了二十多個治療水球之後,刀疤男的傷勢終於徹底恢復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驚喜地活動著四肢。他的身體像從前一樣靈活,甚至看不出半分曾經被凍傷過的痕跡。

  「法師大人,您的魔法是在是太神奇……」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向本傑明。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砰!

  本傑明握著刀疤男殺死聖騎士的那把槍,扣動扳機,正中眉心。

  帶著驚恐絕望而又難以置信的表情,刀疤男倒下了,血從額頭的彈孔處緩緩溢出。他的眼神是那樣愕然,彷彿哪怕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本傑明在花了那麼大力氣救治他之後,又突然改變了主意,一槍殺了他。

  其實本傑明並沒有改變主意。

  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放過刀疤男。

  這是個惡貫滿盈的傢伙,殺他一千遍,本傑明也不會可憐他半分。他也不相信刀疤男所說的「元素結晶」,這個人有野心,很狡猾,絕不可能真心實意地投降。相信他,等於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他會先把刀疤男治好,然後再殺他,只是為了一個原因:

  讓刀疤男不像死於法師之手。

  今天外城區這一趟,事情已經鬧得不小了,連教會派來保護他的聖騎士都死了。教會知道後,肯定會徹查這件事。而本傑明作為事件的主角之一,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仍舊清清白白,必須編出一個令人信服的故事。

  他的故事是這樣的:聖騎士被刀疤男殺死之後,他和傑瑞米都被刀疤男帶走了。刀疤男把他帶到下水道裡,審問他關於米歇爾的事情,他則趁刀疤男不注意,一槍反殺了刀疤男。

  這個故事聽上去雖然有點離奇,但還不至於不合理。

  也為了契合本傑明編出來的故事,刀疤男必須死於槍殺,而且身上不能有可疑的凍傷痕跡——所以本傑明才要這麼的費心費力,把刀疤男完全治好,一點痕跡都不留。

  於是,便有了剛才的一幕。

  沒辦法,行走在教會勢力最大的城市,他不得不謹慎萬分。

  在殺死刀疤男之後,本傑明也來不及紀念他第一次親手殺人,把傑瑞米背起來就要溜了。槍聲肯定會驚動刀疤男的手下,本傑明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下來查看情況,但是本傑明也不想再多添麻煩。

  總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也還好,經過這些天的軍訓,他的體力好了不少,不然他還真背不動暈倒的傑瑞米,就更不要說逃走了。

  然而……

  他剛把傑瑞米背起來,突然,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本傑明‧里瑟,剛剛在這個地方使用魔法的人,是你嗎?」

  本傑明愕然地轉過身,只見一隊騎士站在下水道的入口處,遠遠地看著他。

  他們總共十四個人,穿著華麗莊重的盔甲,哪怕在下水道這種地方都熠熠生輝。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手中握著金色的長劍,為首的那個,他的長劍正指向本傑明的咽喉。

  本傑明呼吸一滯,心臟差點不跳,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腦袋裡沖。

  完了。

  是「清洗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2:54 PM

第五十六章 理智的抉擇

  在看到「清洗者」小隊的一瞬間,本傑明是真的有種眼前一黑的感覺。

  他剛剛還在努力清理魔法痕跡,想騙過教會。可現在呢?教會專門追捕法師的小隊都出現在了他面前,這簡直就是一次莫大的諷刺。

  本傑明再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

  怎麼就好死不死地出現在了這裡?怎麼就剛剛好選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幹嘛不下次直接一個隕石飛下來,把他砸死算了?

  玩個毛啊!

  不行,快冷靜下來,再不冷靜就真的沒得玩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想想……

  他該怎麼辦?

  逃跑嗎?

  可是他真的逃得掉嗎?想起「清洗者」之前追捕米歇爾時的速度,本傑明不認為,自己能從這群人的追捕下逃出生天。

  那……難道要讓他跟這一隊人拼了?

  說實話,哪怕是一隊聖騎士,本傑明都不一定打得過,更何況是一隊「清洗者」?

  在從米歇爾手裡逃出來之後,他也瞭解過不少有關「清洗者」的資料。「清洗者」是從聖騎士之中甄選出來,經過特別訓練,組成的小隊。與一般聖騎士相比,他們最大的區別就是都學會了神術,還有一些特殊的聯合攻擊的方式。

  撥開他們身上神化的光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就是神術精湛、而且訓練更加有素的聖騎士。

  這麼一說,好像是沒那麼厲害了,但是……

  他們的神術又究竟精湛到了什麼地步?他們的聯合攻擊又有多麼強大?本傑明不清楚,他清楚的是,米歇爾對他們有多麼忌憚,而教會對他們又有多麼自信。

  因此,硬拚和送死也沒什麼差別。

  跑也不是,打也不是,本傑明被遠處的「清洗者」用劍指著,腎上腺素快要報表。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他就像一個病急亂投醫的癌症晚期患者,腦子就像一鍋粥,拚命地想從中攪和出什麼東西來。

  該怎麼辦……

  忽然,他看向了地上刀疤男的屍體,心生一計。

  清洗者能夠感應到一定範圍內的魔法,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知道誰是法師。至少,聽他們剛才說的話,也並沒有確定本傑明的法師身份。

  沒辦法,分鍋的時候到了,這口鍋也只能讓死人來背了。

  這樣想著,他指著刀疤男的屍體,忽然開口:「就是這個人,他是諾斯山強盜的首領,他在那次圍剿後逃了出來,他……居然是個邪惡的法師。」

  儘管這個主意只是倉皇之下的無奈之舉,但是既然開了口,那他就不能顯露出半點心虛。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為首的清洗者聞言,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也露出的驚訝的神色。看來,他們對諾斯山的強盜也早有耳聞。

  他與身邊的幾個清洗者交換了一下眼神。

  「里瑟閣下,你可以穩定一下情緒,然後好好地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們嗎?」他重新看向本傑明,這麼說道。

  本傑明做了一個深呼吸,表面上是在穩定情緒,但實際上卻開始努力編織謊言。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作七步詩的曹植,大腦飛速運轉,演技大爆發。眨眼之間,竟然還真讓他編出了一個全新的故事:

  「我……我的男僕一整天沒回去了,我有點擔心,就出來找他。結果卻是這個人,他把我的僕人騙到了邦妮酒館,專門引我過去。聖騎士大人為了保護我,也被他殺死了。」他用驚魂未定的語氣,緩緩說著,「我剛開始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抓我,後來……他把我帶到這裡,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他是那個女巫的人!那個女巫教會了他魔法,讓他來抓我!」

  「那個女巫?」為首的清洗者皺眉想了想,問,「是上次綁架你的那個女巫嗎?」

  本傑明連忙點頭,道:「對,就是它!米歇爾,我永遠都不會忘了她的名字的。我聽了主教的吩咐,沒有按照那個女巫信上所說的做,沒想到,她居然就讓這麼一個強盜來抓我!」

  聞言,幾個清洗者若有所思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本傑明可以感覺到,他們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裡的戒備和懷疑少了很多。

  看樣子,本傑明的故事編得還不錯。他還把劇情跟米歇爾給他的信聯繫在了一起,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他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麻的手腕,終於沒那麼僵硬了。

  「里瑟閣下,是你把這個墮落者殺死的嗎?」為首的清洗者又問道。

  本傑明點了點頭,答道:「他在殺死了聖騎士大人之後非常得意,也不知道我在身上還帶著槍。這些天我都有在王國軍的槍火營裡學習,在他疏忽轉身的時候,我就把槍掏了出來,結果他也很警覺,馬上轉過身,我就開了槍,然後……然後他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我怕槍聲把他的手下引過來,剛要帶著傑瑞米離開這裡,你們就來了。」

  反殺刀疤男這一段,算是比較戲劇性的部分了。本傑明也只能儘量多描述一些細節,讓這個故事聽上去更真一點。

  可是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又能扯出多少細節來呢?

  就這樣,編完了整個故事,他心裡也很沒底。他不知道這個故事能否說服這些清洗者,更不知道能否讓整個教會相信。

  「原來如此。」還好,清洗者點了點頭,沒有了最開始面對他時的那種敵意,接著道,「里瑟閣下,這件事已經牽扯到了墮落者和一位聖騎士的犧牲,我們不能隨意作出決定。能不能請你跟我們再去教堂一趟,見主教大人一面?」

  本傑明聞言,立刻點頭答應。

  「好的,我也很想再見主教大人一面。」

  這個已經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只要涉及到法師和魔法,教會肯定會把人抓過去抽一遍腦子。本傑明這都算是三進宮,自然不會感到意外。

  在剛開始編故事的時候,他就已經讓系統趕緊偽造記憶了。系統雖然還是一付好麻煩不情願的樣子,但事態緊急,它還是乖乖地聽了本傑明的話。

  如果讀取記憶是教會最依仗和信賴的手段,那麼本傑明甚至可以說,今天這個風波,他已經徹底度過了!

  沒辦法,主教太相信他讀取到的記憶。

  然而,正如本傑明遭遇到的每一件事情,意外總是會發生的。flag都立好了,反轉肯定下一秒鐘就來了。

  「感謝你的配合。里瑟閣下,你先等一下。墮落者就算死後,身體上也會附著強大的邪惡力量。我先處理一下這具墮落者的屍體,等我處理完了,馬上就帶你回教堂。」

  為首的清洗者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朝著刀疤男的屍體走了過來。

  強大的邪惡力量?那是什麼?

  本傑明的心中湧起了一股非常不妙的預感。

  這位刀疤男可不是法師,他的屍體上是不會有什麼「強大的邪惡力量」的。如果清洗者在處理屍體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

  那答案就毋庸置疑了。

  這裡只有本傑明傑瑞米刀疤男三個人,刀疤男不是法師,傑瑞米失去了意識,清洗者剛剛在這裡感應到了魔法……於是,唯一的真相會在每一個清洗者的心理浮現出來。

  他們會把本傑明當場淨化掉。

  媽的,這些人怎麼還有這麼一手?為什麼沒人告訴他,驗屍就能辨別一個人是不是法師?

  要死了要死了……

  很快,為首的那個清洗者便走到了刀疤男的邊上,也離本傑明的距離變得很近。他對著本傑明點頭示意,蹲下來,準備開始查看刀疤男的屍體。

  怎麼辦?

  無數個念頭在本傑明的腦海中閃過。

  這個清洗者已經進入了冰針的攻擊範圍內了,趁現在殺了他?

  本傑明對冰針的威力有信心,哪怕是清洗者也不可能擋得下來。可是,就算他殺掉了這個清洗者,剩下那十三個呢?

  沒錯,清洗者一向以整體著稱,少了隊長,整個小隊的戰鬥能力會下降不少。可是即便如此,他就能打得過剩下的清洗者了嗎?他就能從他們的手中逃脫了嗎?

  在這短短一瞬間裡,絕望和瘋狂兩種念頭,在本傑明的腦海中不斷交織纏鬥。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在讓他趕緊下手,另一半則告訴他放棄吧,死定了,還掙扎個什麼勁。

  如果他有足夠的時間,他還能靜下心來,權衡利弊,想出更好的辦法。可是現在,他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了。

  轉眼間,強烈的求生欲再次佔據上風。

  管他娘的,拼一把!

  拚一拚,單車變摩托。清洗者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有弱點就會被打敗。

  就在他準備使用魔法,先把為首的清洗者解決掉的時候,突然的變故,打斷了他的一切行動,也讓清洗者隊長檢查屍體的進度停了下來。

  「終於找到你們了,快,主教讓你們回去,教會出事了!」

  忽然,一個聖騎士從下水道的入口跑進來,對著清洗者們大聲喊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2:55 PM

第五十七章 天衣無縫的偷襲

  聞言,為首的清洗者停下了對屍體的檢查。

  他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那名突然出現的聖騎士,眉頭緊皺。

  「發生了什麼事?是主教大人讓你來的嗎?」他這麼問道。

  「沒錯,是主教大人讓我來找你們的,主教大人讓你們盡快趕回教堂。」這位突然出現的聖騎士一邊答道,一邊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頭盔下,卻是一個黑色短髮的女人。

  如果是平常情況下,本傑明可能還會驚訝於聖騎士中居然有女人,但是此刻的他早已焦頭爛額,也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是聖騎士的出現和她帶來的消息,對於本傑明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清洗者的注意力都被轉移開了。

  本傑明有了更多行動的餘地,也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該如何應付眼下這個局面。

  簡直就是從懸崖上被拉了回來。

  藉著這個機會,他穩定了一下心態,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他雖然不知道這位女騎士叫什麼,但是在這一刻,他是真心感謝她。要是這隊清洗者因為她的出現,忘記了檢查刀疤男的屍體,那本傑明絕對把她當成菩薩,每天三炷香地供著。

  「克里斯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一個清洗者問道。

  女騎士抱著頭盔,走過來,異常嚴峻地說:「靜默學院的人又出現了,他們竟然和那個女巫聯合在一起,對教堂發出了攻擊!」

  「什麼!」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臥槽?

  就連本傑明在一邊,都聽得合不上下巴。法師和教會打起來了?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而且靜默學院的人,還有米歇爾,他們就算囂張,一直也都是在暗處囂張的。攻擊教堂,這怎麼可能?

  至少以本傑明對米歇爾的瞭解,她絕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不是因為米歇爾,那……難道是因為靜默學院?經過這麼多年的休養生息,難道他們已經培養出了足夠數量的法師,擁有了正面向教會發起挑戰的實力?

  不會吧,看他們那《魔法入門》編的,再看那次本傑明遇到的兩個蠢萌法師,靜默學院哪有那麼厲害?

  本傑明還是感覺難以置信。

  這些人在搞什麼?

  對聖彼得大教堂發起攻擊?瘋了?搞事情也要遵守基本法啊!

  這個消息對本傑明來說都這麼震撼,對於這一隊的清洗者,就更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他們都有點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了。

  為首的清洗者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下來。

  「大家不要急,我先用神之眼和主教取得聯繫,確定一下現在的情況。」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進盔甲裡,好像要拿什麼東西出來。

  本傑明見狀,卻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神之眼?

  那是什麼,是教會研究出來的遠距離溝通工具嗎?

  可是,如果教會已經擁有了這樣的東西,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主教不直接用「神之眼」跟清洗者小隊溝通,反而要派一個聖騎士來通知,這不是捨近求遠嗎?

  而且,怪怪的……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怪怪的。

  看這些清洗者的樣子,似乎都認得這個女騎士,也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但是,作為一名法師,本著他對其他法師的瞭解,本傑明還是覺得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開什麼玩笑,法師都反攻教會了,那是不是再過幾個章故事就可以完結了?

  這樣想著,他看向了那位帶來消息的女騎士。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位女騎士也在看著他,神情古怪,像在跟他打暗號似的,一雙金色的眼眸像貓頭鷹一樣銳利。

  有種熟悉的感覺。

  金色的……眼睛?

  像有一道閃電劈中了本傑明,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極為瘋狂的念頭!

  在又看了女騎士兩眼之後,本傑明改變了他的想法。不,這個念頭一點也不瘋狂,正好相反,這是對眼下狀況唯一正確的、合理的解釋。

  這個女騎士,就是米歇爾。

  米歇爾……她來救自己了?

  在看到本傑明臉上再次露出的震驚後,女騎士——應該說是米歇爾,嘴角忽然揚起了一抹冷笑。她抖了抖袖口,摸出兩把匕首,走到了兩個清洗者的背後。

  所有清洗者的注意力都還在拿出神之眼上面,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就像一個行走在陽光之下的刺客——沒有刺客會走在陽光下,所以沒有人會覺得陽光下有刺客。

  她像一位關切的夥伴,雙手搭上這兩位清洗者的肩膀,然後,極其突然地劃向了二人的咽喉。

  鮮血噴濺,兩位清洗者倒下了。

  「克里斯汀,你在幹什麼!」只有為首的清洗者看到了這一幕,停下了使用神之眼的動作。其他人都背對著米歇爾,在聽到這一聲怒吼和屍體倒地的聲音,才驚駭地轉過了身。

  很顯然,他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不過至少,他們看到了兩個同伴的死去。長時間的訓練還是讓他們拔出了劍,對準米歇爾,劍身開始凝聚出聖光。

  然而,一聲低吟的咒語,讓他們不得不再次轉過了身。

  他們又往刀疤男屍體那邊看去。

  只見本傑明手中,捏著一枚冰針。他的手正搭在清洗者隊長的脖子上,而這位為首的清洗者,此刻渾身上下已經佈滿了冰屑。他拔劍的動作停在一半,再也無法動彈,就像一具冷藏室裡的屍體。

  就在剛才,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米歇爾所吸引。於是,本傑明抓住機會,召喚出了冰針,偷襲之下殺死了清洗者的隊長。

  在殺死清洗者隊長的同時,本傑明也從他的另一隻手上奪過了神之眼——一顆散發著神術氣息的銀色珠子。

  他與米歇爾一個對視,然後,毫不猶豫地捏碎了神之眼。

  「不!」好幾個清洗者不約而同地發出怒吼,不知道是為了死去的隊長,還是為了他們與教會斷裂開來的聯繫。

  就這樣,本傑明和米歇爾配合之下,閃電般殺死了三個清洗者,其中還包括他們的隊長。

  然而,這一場奇襲,到這裡還沒有結束。

  米歇爾趁著這個空當,清洗者們的注意力被本傑明轉移。她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又沖到另一個清洗者背後,抽出屬於她的祝福長劍,朝著清洗者狠狠地劈了過去。

  清洗者完全沒有防備,只能下意識地躲閃。但也因此,長劍沒有把他裸露在外的頭顱堪稱兩半,而是砍到了盔甲上。

  長劍與盔甲碰撞,一時間,聖光大放!

  極為刺耳的金屬斷裂聲。

  米歇爾手中的長劍變成了兩半,劍刃被彈飛了老遠,不過清洗者身上的盔甲也破了一個小洞。

  清洗者這時才反應過來,口裡發出驚人的怒吼,轉身揮劍就要把米歇爾劈成兩半!

  米歇爾卻一個閃身,直接撞進了清洗者的懷中。然後,她用她手中已經斷裂的長劍,捅進了盔甲被她砍出的裂口中!

  一聲慘叫。

  米歇爾鬆開握住劍柄的手,急速後退,與其他想要衝過來的清洗者們拉開了距離。而被米歇爾襲擊的這個清洗者,他捂著盔甲破開的洞,望著米歇爾,臉上仍舊混雜著震驚茫然的情緒。

  然後,他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盔甲撞擊地面的聲音,宣告著米歇爾和本傑明合作奇襲的戰果。

  這一切都發生得異常迅速。從米歇爾用匕首偷襲最開始的兩個清洗者,再到本傑明用冰針殺死清洗者的隊長,毀掉神之眼,最後再到米歇爾強行用長劍殺死又一個清洗者。整個過程用時不到二十秒。

  周圍的清洗者甚至來不及援救被米歇爾強行捅死的夥伴。

  在一系列的謊言、偷襲、背叛、死亡之下,也許這十多秒對於他們而言,信息量有點太大了,他們消化不過來。

  也不能怪他們,本傑明與米歇爾第一次配合,卻默契得像幾十年的戰友一般。二人通過偷襲來轉移清洗者的注意力,創造再次偷襲的機會,把這幫人打得暈頭轉向、顧此失彼。

  不過,這十多秒的時間,也足夠讓他們從混亂中恢復過來了。

  他們終究是清洗者,教會的精銳,法師的噩夢。長期的訓練讓他們在失去了首領後,仍舊作出了一致的選擇。

  他們沒有理會米歇爾,而是不約而同地對本傑明發出了攻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3:11 PM

第五十八章 聖光巨劍

  「媽的,就知道會衝著我來。」

  面對清洗者的舉動,本傑明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不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損失了四個人的清洗者小隊,戰鬥力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這已經是這十多秒的努力下,他和米歇爾能做到的最完美的配合了。

  實際上,這偷襲的十多秒種,對本傑明來說,也是信息量相當大的十多秒。

  從認出米歇爾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情一直處於臥槽的狀態之中。只是,當他看到米歇爾摸出那兩把匕首的時候,他就立刻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或許是他和米歇爾勾心鬥角了太久,他長時間努力揣度米歇爾的心思,因此,他對於米歇爾的意圖,領會得也變得異常到位了吧。

  最懂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

  只憑眼神的溝通,這場奇襲的計畫便在二人的心中醞釀而出。

  本傑明很清楚,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如果任由清洗者的隊長聯繫主教,米歇爾的謊言很快就會被揭穿,到最後,不只是本傑明,就連米歇爾也會跟著遭殃。

  雖然本傑明心中仍然有很多疑問:為什麼米歇爾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為什麼這些清洗者都認識米歇爾,還稱她為「克里斯汀」,沒有對她聖騎士的裝扮提出質疑?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猶豫了。

  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不拼就死,拼了或許還能活。

  他們要把這隊清洗者團滅在這裡,讓所有秘密都被封存在這個骯髒的下水道之中。

  也正因如此,本傑明在使用冰針殺死了清洗者隊長之後,在米歇爾的眼神提醒下,從他的手中奪取了神之眼,並把它給毀掉了。

  他要切斷這些清洗者跟教會之間的聯繫——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消息傳回教會,也會對本傑明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於是,接下來的行動就順理成章了。被打亂了手腳的清洗者並不比一般人強大,二人輕易地就把這四個人解決掉。

  而在米歇爾強行殺死第四個清洗者的時候,奇襲基本宣告成功,剩下的清洗者肯定會很快反應過來。因此,本傑明也開始做準備了。

  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清洗者,就沒有那麼好對付了。

  他先在身邊召喚出了一個防禦水泡,然後開始壓縮出一個又一個的水炸彈——他對於剩下十個清洗者會集火他並不感到意外,早作防備也是應該的。

  很顯然,清洗者的使命就是清理法師,米歇爾雖然「背叛」了他們,但是並沒有使用魔法,因此,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克里斯汀」就是法師,於是把本傑明選作了第一目標。

  就這樣,偷襲的優勢期過去,硬碰硬的時候到了。

  「神祐吾輩。」

  十個清洗者同時舉劍,耀眼的聖光在他們的長劍上凝聚。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口中念念有詞,轉眼間,十把長劍上的聖光在他們頭頂匯聚,化作了一把純粹由聖光組成的巨大的劍。

  然後,他們齊刷刷地把手中的長劍對準了本傑明。

  聖光巨劍,朝著本傑明狠狠地劈了下去!

  與此同時,本傑明的手中也已經凝聚出了十多個水炸彈了。

  維持十多個水炸彈,已經讓他感覺到有些吃力了,不過性命攸關,他不敢輕慢,也只能拼上老命了。面對這把氣勢恢宏的聖光巨劍,他心一橫,把所有的水炸彈一齊砸了過去!

  不僅如此,在砸出水炸彈之後,他強忍著隱隱開始發作的頭痛,再次使用碎冰術,又在自己的面前凝結出了一面光滑厚實的冰鏡。

  他害怕十多個水炸彈會擋不住這一擊,聖光巨劍會勢如破竹,把他連著水泡劈成兩半。因此,他還召喚出了冰鏡,想利用鏡面反射的原理,防禦聖光的攻擊。

  這一招倒不是他臨時想出來的,在他剛學會碎冰術的時候,他就思考過多種對付神術的辦法——畢竟以後總有一天會面對教會的追捕。在他的研究下,其實所謂的神術就是光屬性的魔法。既然是光,那就會被反射。

  因此,本傑明很早就研究出了這一招,用以克制神術。他不知道這個辦法的效果如何,這是他第一次嘗試。

  他心中依然忐忑不定。

  轉眼間,水炸彈與聖光巨劍碰撞,十多聲巨響傳來,震得人耳朵都快聾了,彷彿整個下水道都開始微微震動。

  數量眾多的水炸彈一同炸開,漫天的水花猶如一道巨浪,一下子把聖光巨劍淹沒其中!

  「成功了?」見狀,本傑明不由得一陣欣喜。

  果然,清洗者最為著名的就是他們的聯合攻擊。而在失去了隊長引導,又失去三個同伴的情況下,他們聯合攻擊的威力也小了不少。

  然而,本傑明還沒來得及高興一秒,漫天的水花就開始潰散。一道金色的光芒,破開重重水幕,彷彿斬斷了一道瀑布一般,飛躍而出!

  是聖光巨劍。

  在水炸彈的衝擊下,它的形態變得有些不穩,體積也縮小了一倍多。但它仍舊帶著那股淨化天地萬物的氣勢,朝著本傑明狠狠砍了過來!

  本傑明連忙控制著冰鏡,迎了上去。

  大劍與冰鏡碰撞,一時間聖光四濺,那畫面,簡直跟亂飛的電焊火花似的,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可本傑明必須睜著眼睛,直視著這一幕。

  轟的一聲,冰鏡破裂,化作無數細小的冰屑消散在空氣中。聖光大劍也無法維持形態,崩散開來,化作了十個聖光碎片。

  然而,這十個聖光碎片卻沒有散去,依然頑強地朝著本傑明衝了過來!

  「臥槽,這麼陰魂不散!」

  本傑明來不及做什麼了。他害怕防禦水泡擋不住這些碎片,然而,此刻的他也做不了什麼。連續使用魔法的負擔還是挺大的,他只能再召喚出一個巨大的水球,擋在自己的身前,用不出更多的魔法了。

  水球啊水球,只有一個水球,又能做什麼呢?

  聖光碎片一頭紮進了水球之中,像魚群入海,飛行的速度甚至沒有半分減緩。看樣子,單單一個大水球,並不能夠阻擋聖光巨劍的餘威。

  然而……

  見到這一幕的本傑明,心中忽然靈光一閃!

  搶在聖光碎片穿透水球之前,他借助三角字符,開始操控這枚巨大的水球——就像在意識空間裡「玩」水球一樣。

  在他的操控下,水球內部的水飛快地流動了起來。一圈……一圈……眨眼間,水球內部形成了一個漩渦,水流的衝擊一道接一道,在不斷的加速之下變得越來越強。

  漩渦形成的瞬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即將衝出水球的十枚聖光碎片,就這樣被突然出現的漩渦吸住。它們明明差點就可以穿透水球,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這……這是什麼魔法?」

  就連發出攻擊的清洗者們,面對此景,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調動意念,試圖控制著聖光碎片衝出漩渦。

  然而,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很快,這些聖光碎片便徹底失去了控制,像真的魚群一樣,在水球之中順著水流,不由自主地漂浮游動,再也沒有半點攻擊性了。

  見狀,本傑明鬆了一口大氣。

  終於把這招擋下來了。

  清洗者們發出的這一招,絕對是他們最強的攻擊。這種戰鬥是不存在試探的,上來就是一招要你命,要不了命就GG。本傑明估計,這些清洗者很難再發出這樣的攻勢了。

  幸好,如果不是自己靈機一動,利用水球擋下了這一擊,結果如何還猶未可知。

  不愧是水球!在這一刻,他更是從另一個角度,更加深入地認識到了水球術這個魔法所擁有的、無限的可能性。

  水球大法好,水球保平安。

  然而,本傑明還來不及感悟剛剛體會到的水球精神,下一波攻勢很快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這些清洗者,他們見聖光巨劍被徹底化解,沒有半分遲疑,立刻作出了下一個決定——他們舉著劍朝著本傑明衝了過來,一付要靠群毆把本傑明剁成肉醬的架勢。

  本傑明也被這架勢嚇了一跳。

  「臥槽!這是遠程攻擊打不動,於是切換成近戰形態了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6:14 PM

第五十九章 戰鬥結束?太天真了

  作為一名法師,本傑明深知法師在與戰士戰鬥時,第一要義就是保持距離放風箏。

  他絕不能讓這十個清洗者近身。

  然而,在連續使用那麼多的魔法後,本傑明感到了精神力的透支,腦子裡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當他想拔腿就跑,與敵人拉開距離的時候,感覺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沒辦法,這些清洗者衝鋒的速度也太快了!

  幸好,在本傑明擋住聖光巨劍的這段時間,米歇爾也沒有在一邊干看著。

  伴隨著一段冗長而複雜的咒語,米歇爾伸出雙手,對準了這些清洗者前方的地面。霎時間,地面一陣變化,忽然化作了一片泥沼。清洗者們踏入其中,衝鋒的速度一下子慢了大半。

  「泥沼術?」

  本傑明在《魔法入門》上,見過對這個魔法的介紹。這是一個中級魔法,可以讓一片地面變成泥濘的沼澤。這個魔法上已經有了一定的使用難度,怪不得米歇爾在剛剛一直沒有存在感,原來就是在施放它。

  這個魔法用在這個情況下,可以說是起到了奇效。清洗者的步伐一下子被拖慢了,本傑明也獲得了喘息的空間。

  他向後跑去,拉開了距離,同時還操縱著那個巨大的水球,讓它裹挾著聖光,向著清洗者們砸了過去。

  水球和聖光並未對清洗者們造成威脅,但當漩渦破碎,其中的聖光碎片飛濺開來的時候,還是給踏入泥沼中的清洗者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他們停下了前衝的腳步。

  這個時候,泥沼術的真正威力就顯現出來了。在應付水球和聖光的短暫時間內,清洗者在沼澤中開始緩緩下沉,有的人甚至已經被泥沼淹沒到了膝蓋。

  見狀,米歇爾馬上又補上了一個初級魔法——凍結術。

  雖然只是個出擊魔法,但放在現在的環境中,它甚至可以發揮出比中級魔法還要強大的控制力。

  泥沼一下又被凍結,化作了堅實的泥地。再加上水球術撒出的水也在凍結術的影響下結成了冰,卡進了盔甲的縫隙處,一時間,清洗者們的雙腿被卡在泥地中,根本拔不出來。

  就這樣,幾個魔法的簡單配合之下,清洗者們竟然一下子被困住了,動彈不得。

  見狀,本傑明也徹底放下心來。

  法師的戰鬥就是這樣,一旦被魔法控制住,接下來的控制就會一個接一個,敵人根本不會再有任何的還手機會。

  此時此刻,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本傑明這一方。

  清洗者們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拚命地掙扎著。但這幾個魔法配合得十分巧妙,再加上此刻略顯笨重的盔甲,他們一時間根本掙脫不出來。

  「為什麼,克里斯汀?你居然墮落成了惡魔的爪牙!」有個清洗者對著米歇爾這麼喊道,聽起來異常心痛。

  「聖騎士克里斯汀早就死了。」米歇爾的聲音漠然,答道,「現在的我,是法師米歇爾。」

  儘管清洗者們今天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變故,但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們的臉上,還是再次出現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米歇爾……你竟然就是那個墮落者,怪不得……怪不得你這麼瞭解我們。」那個清洗者看上去一臉沉痛,「我們誰也沒想到,最邪惡的墮落者,我們追捕了那麼久的人,居然一直就藏在我們身邊。」

  米歇爾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那是因為你們太遲鈍了,從來沒有真正睜開眼睛,看看你們周圍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清洗者們陷入了沉默,米歇爾的身份,顯然對他們是一種最為殘酷的背叛。

  本傑明在一邊,也沒有干看著。雖然他也開始好奇米歇爾和教會之間究竟有什麼往事,但是眼下,敵人還沒有被解決,還沒到可以坐著聊天的時候。

  在短暫的休息,讓透支的精神力得到恢復之後,他又開始施展魔法了。

  八次碎冰術的連續使用下,本傑明召喚出了近百道鋒利的冰箭。他操控著這些冰箭,讓它們升到高處,然後,宛如暴風雪一般地向著無法動彈的清洗者砸了下去。

  他也不想殺這麼多人,可是他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清洗者,絕對不能。

  這早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了。

  米歇爾見狀,也使用了一個冰箭術,召喚出十道冰箭加入了攻擊。

  處於這樣的局勢之下,清洗者們仍舊沒有放棄。他們面對鋪天蓋地的冰箭,舉起手中的長劍,十個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低吼。

  「神祐吾輩。」

  他們的身上,再次爆發出聖光,甚至不比剛才召喚出聖光巨劍時的氣勢弱。聖光之下,他們身上的盔甲彷彿有了呼吸一般,一個盾牌的虛影,在每個人的身上閃動著。

  下一刻,冰箭雨砸了下來。

  轟!轟!轟!

  巨大的響聲,漫天飛濺的冰屑,暴起的白霧,瞬間席捲整個下水道的寒風。

  本傑明大口喘著氣,看著自己施展出來的魔法傑作,也不由得感到了些許自豪。他學會魔法才多久,就已經能夠製造出這樣的攻擊了。雖然元素結晶推波助瀾的作用更大,但那也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啊!

  能夠團滅一隊清洗者,雖然是各種配合各種偷襲,天時地利人和之下的結果,但這也證明了自己在法師之中,算是一號人物了吧。

  「你太殘忍了,這些人這麼可憐,你卻把他們就這麼活活凍死了。」忽然,系統又突然冒出來,和本傑明唱反調。

  出乎意料的,本傑明沒有對系統表示無語,而是在心中發出了感嘆:

  「可憐又有什麼意義,勝利者的惺惺作態罷了。在他們殺死法師的時候,難道又會有誰跳出來,指責他們太殘忍?貓抓老鼠,黃鼠狼偷雞,我和他們,都只是在履行自己的天職罷了。」

  系統略一語塞,然後很激動地說:「我在給你潑冷水啊,你為什麼不罵我?」

  「……」

  這系統有毒。

  然而,當煙塵散盡,本傑明卻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清洗者們看上去有些狼狽,華麗的盔甲也被打得坑坑窪窪。可是,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死在這場冰箭雨中,甚至,連一個受重傷的也沒有。

  我擦,這麼肉?

  太過輕易地控制住清洗者,讓本傑明又稍微有點低估這些人了。

  不過本傑明依然沒有擔心。儘管清洗者的防禦驚人,但是防禦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意義了。只要這些清洗者無法掙脫出控制,他們就是定點的靶子,放在那裡任人魚肉。

  清洗者也在掙扎,然而,經歷了冰箭雨,他們身上的盔甲都開始結冰了,腳下的泥沼也凍得更加結實,猶如水泥地一般。

  他們更加掙扎不出來了。

  下水道的對面,米歇爾看著他們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般。她休息了一會,口中念起咒語,馬上又召喚出了新的冰箭。

  本傑明也是如此,在他恢復了精神和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之後,一波又一波的冰箭,在半空中成形。

  砸了一波冰箭,接著又是另一波冰箭。

  在這一批又一批的魔法影響下,下水道中的溫度驟降,緩緩流動的污水都開始有結冰的跡象。就連本傑明都開始呼出白氣了,周圍冷得他有點想打哆嗦。

  也足見他和米歇爾究竟召喚出了多少冰箭。

  「這十個人好慘,還不如在一開始先被偷襲死。」系統感嘆道。

  「……確實,真的挺慘的。」連本傑明也不得不認同。

  就這樣,整個過程歷時大約五分鐘,在前前後後數量上千的冰箭摧殘之下,終於,這十個清洗者陸陸續續死在了這個陰暗骯髒的下水道之中。

  「他們……都死了。」

  確認了沒有漏網之魚,本傑明長吁一口氣,好像壓在肩頭的千斤石塊被卸了下來。

  他成功了。

  此時此刻,在完成了這一事件之後,本傑明卻忽然感到了一股由衷的震驚。他殺死了一隊清洗者,他真的……殺死了一隊清洗者。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儘管是有心算無心,儘管是天時地利人和各種因素下的結果……

  他變強了。

  當然,他還不夠強。如果不是米歇爾的突然出現,本傑明今天很可能就要遭重了,甚至死在這裡也很有可能。

  米歇爾……還是米歇爾。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到最後,來救我的居然會是你……」這樣想著,他看向了下水道那頭的米歇爾。

  然而,他一邊說著,背在身後的右手卻突然伸出來,握著那把裝著祝福子彈的銀色手槍,槍口對準了米歇爾。

  射擊界面飛速地展開。

  米歇爾也在看著本傑明,露出了一個微笑。

  頓時,本傑明心中一沉。

  那一瞬間,他還來不及開槍,熟悉的疼痛就再次從腹部傳來,蔓延全身。劇痛之下,本傑明栽倒在了地上,又一次,手中的槍因為疼痛脫力,掉落在了地上。

  媽的……

  米歇爾預料到了本傑明的突然襲擊。

  她讓詛咒再次發作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6:15 PM

第六十章 交易的誠意

  對於海文萊特外城區的下水道來說,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寒霧飄散,屍骸遍地。紋飾華麗的盔甲帶著凹痕,七零八落的散在凍結的泥沼上。邊上流淌的污水中,已經有不少浮冰漂動。

  而讓這一天更加不平凡的事情,仍舊在發生著。

  下水道的磚石地上,本傑明被詛咒折磨得滿地打滾,什麼也不做了。

  又是一次「我能反殺」的嘗試,又是一次失敗。

  米歇爾則跨過那些清洗者的屍體,走到了本傑明的身邊。她從上往下俯視著本傑明,臉上看不出一絲驚訝,彷彿對眼前這一幕早有預料。

  「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幫我獲取寶庫,對吧?」她這麼說道。

  本傑明也想回答,可惜他早就痛得說不出話了。

  他有點後悔,為什麼會以為自己能殺米歇爾一個措手不及。他還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在準備開槍的時候,因為米歇爾剛剛救過他,有了那麼一丁點的遲疑。

  如果他沒有遲疑,也許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米歇爾了。

  不管怎麼說,米歇爾畢竟剛剛冒著生命危險救過他。儘管理智告訴本傑明,這是擺脫米歇爾控制的最好時機,米歇爾救他只是為了寶庫,但本傑明還是沒辦法毫不猶豫地開槍。

  不過,仔細想想,米歇爾都早有準備了。即便本傑明的行動沒有任何遲疑,恐怕也很難得手吧。

  「我真是不太能理解你們這些人的思維。」系統默默吐槽道,「說掏槍就掏槍,說詛咒發作就詛咒發作,剛剛還合作得那麼默契。你們的思路轉得太快,我真的跟不上。」

  本傑明心中苦笑。

  可能壞就壞在他和米歇爾太有「默契」了,就連反目成仇,就能反在同一個點上,搞不出半點突然襲擊的效果。

  他心裡倒算不上多沮喪。這是一次「假機會」,他上了當,可實際上除了詛咒的痛苦,他也不會受到什麼損害。米歇爾還會出現的,這一次不行,總會有下一次。他也只需要一次成功,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人的控制。

  因為這股劇痛的折磨,他對米歇爾剛產生的一點感激消失得很徹底——他都已經開始等待下一次殺死米歇爾的機會了。

  這詛咒,也是真他媽的難熬啊!

  「這麼糾纏下去也沒意義。」忽然,米歇爾搖了搖頭,這麼說道,「看樣子,還是我表現出的誠意不夠,你不相信我會完成這個交易。」

  寒冷的下水道,本傑明卻痛得渾身是汗。他已經痛得有點聽不清米歇爾在說什麼了。

  因此,他也沒力氣對這番話作出什麼反應。

  見狀,米歇爾忽然蹲下來,從袖口摸出了一片樹葉。她把樹葉貼在本傑明的額頭,念了一句咒語。忽然,一道藍色的光出現,飛進了本傑明的心口。

  本傑明在疼痛之中,突然感到腹部一陣更加猛烈的刺痛。

  隨後,他便感覺身上一輕,渾身的疼痛消失了,彷彿便秘一個月的人終於清了腸。

  這是……

  本傑明躺在地上,愣著神大喘了幾口氣。然後他坐起來,有些愕然看向了米歇爾。

  米歇爾把那片樹葉遞給了本傑明。

  「我已經解除了你的詛咒,至於這片時空之樹的樹葉,本來就是我從你身上發現的,對我而言也沒什麼用,你自己拿著吧。」

  本傑明接過了那片引發了這一切的銀杏葉,有點沒反應過來。

  米歇爾……解除了詛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忍不住問道。

  米歇爾站起來,搖了搖頭,答:「你這個人很奇怪,越拿詛咒威脅你,你就越不願意合作。你一直不合作,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先退一步展示誠意了。況且,你是個法師。我早就說過,教會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沒必要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雖然在本傑明的眼中,米歇爾玩慣了陰謀,說謊對她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但他卻從米歇爾的這番話裡,感受到了真誠。

  真誠……這個詞聽上去都感覺有些陌生了。

  實際上,從米歇爾出現救他開始,他對米歇爾的敵意就已經消散殆盡。而這一場面對清洗者的默契配合,甚至讓本傑明產生了一種並肩作戰的暢快感。

  好像也沒什麼理由再敵對下去了。

  他沉默著收起了那片銀杏葉,站起來,對著米歇爾,也拿出真誠的態度:「好,我幫你把寶庫裡的東西弄到手。」

  雖然他對里瑟家族的寶庫一直不感興趣,但是此刻,他卻下定了決心,要幫米歇爾獲得寶庫裡的東西!

  確實是件麻煩事,但有什麼辦法呢,米歇爾都從清洗者的手底下救了他。本傑明也不喜歡欠人情。更何況,米歇爾說得對,他們都是法師,理應站在同一陣線。

  歸根結底,詛咒解開了,他感覺世界都明亮了!

  之前他一直不肯和米歇爾做這個交易,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主動權都掌握在米歇爾手裡。也因此,他才會在解決了清洗者之後,反目攻擊米歇爾。可現在,米歇爾願意主動讓步,本傑明也不用擔心對方會過河拆橋了。

  從穿越以來就開始斗,鬥了這麼久的對手,居然在此刻以這種方式解決了。

  本傑明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種感覺,就像備戰了三年的考生終於完成了高考,實習三個月的職員終於得到了轉正的承諾。人生都往前邁了一大步。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因為米歇爾而提心吊膽了!

  聞言,米歇爾也笑了笑,說:「合作愉快。」

  本傑明點頭:「合作愉快。」

  就這樣,他意外地解決了詛咒,與米歇爾正式化敵為友,這片下水道之中的爭鬥也算是結束了。

  二人一同,迅速地離開了下水道。

  現在的事態,可不只是死了一個聖騎士,而是一整個清洗者小隊都沒了。而且不論是誰看到這一地的泥沼冰渣,都能看得出,殺死這些清洗者的人是法師。

  等教會的人看到這一幕,本傑明都不敢想像會有多可怕的反應!

  因此,這樣的是非之地,確實不可久留。

  沿著出口出了下水道,本傑明看到了滿地的刀疤男手下的屍體。他們全都被殺死了,從傷口看得出來是劍傷,十有八九是清洗者找過來的時候,順手就給殺光了。

  屍體堆在這個廢棄的屋子裡,看上去很慘烈。

  本傑明並不為這些人可憐,他只是想找那個行刺他的刺客。

  然而,看了一圈,翻來翻去,他也沒看見那個人的屍體。於是,他最後只能得出結論:這位刺客先生真的是出去尿尿,在外面迷路了,沒回來,結果反而躲過了這一劫。

  傻人有傻福啊。

  這也給本傑明留了個機會。

  那個人沒有死,本傑明就還有可能找到他,問出究竟是誰指示的刺殺。

  再出了那個隱藏了下水道入口的廢棄房屋,本傑明回到了外城區的街道。天色已經開始發暗,幾隻不知名的鳥在天邊飛過,傳來寂寥沙啞的鳴叫。

  本傑明也沒想到,他下午出的門,可現在,黃昏都要結束了。

  這一下午,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他也來不及感慨,而是和米歇爾一起,快速地離開了這一帶,免得又撞見什麼別的教會的人。

  他本來還打算把暈倒的傑瑞米一起帶走,但是細想之下,他又決定把傑瑞米留在下水道中。

  今天這事情算是鬧得非常大了,本傑明想之後再順利回到里瑟家族當他的貴族,不沾染任何嫌疑的話,必須要編出一個更加合情合理的解釋。

  比如說,有什麼傢伙突然出現,把清洗者全部殺死,然後把本傑明給綁架走了。

  因此,傑瑞米就扔在這裡,等著教會救他吧。反正他全程都是暈的,就算教會讀取他的記憶,也讀不出什麼可疑的東西來。

  至於,該讓誰承擔這個「綁架」本傑明的罪名?

  答案近在眼前。

  「為了讓我不被教會懷疑,能夠回到里瑟家族,幫你問出寶庫的消息,你得配合我演一齣戲。」想到這裡,走在外城區的偏僻小路中,本傑明對著米歇爾這麼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6:16 PM

第六十一章 米歇爾的目的

  聞言,米歇爾皺了皺眉,說:「今天的事情已經鬧得這麼大了,你還想回到里瑟家族當你的貴族少爺?不可能的。」

  本傑明問:「為什麼不可能?」

  米歇爾停下了了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她見這裡已經夠偏僻了,基本不會有什麼人經過,才轉過身,對著本傑明說道:

  「一整隊清洗者死了,教會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便教會和貴族有約定不能審問貴族,教會的人也肯定會想盡辦法找上你,讀取你的記憶。你已經是法師了,教會讀取記憶的那一套對你也不再管用,而方法一旦失效,他們就會發現你的法師身份。」

  ……你說啥?

  聽了這段話,本傑明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且不說那個教會和貴族的約定,就說教會無法讀取法師的記憶。如果教會真的沒辦讀取法師的記憶,那本傑明前兩次讀取又是怎麼發生的?搞笑嗎?

  可是聽米歇爾那鄭重的語氣,本傑明又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覺得她說的對。」然而,系統卻突然跳出來,發言道,「你第一次被讀取記憶,是這具身體本來的記憶被讀取出來了,而你第二次讀取記憶,是我把偽造的記憶提交上去了。你真實的記憶,其實並沒有被讀取過,所以那個方法對法師確實是失效的。」

  本傑明愣住了。

  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想明白這個,他忽然感覺,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怪不得主教對他一點懷疑都沒有,實際上,能被主教讀取記憶,就已經是一種清白的證明了。

  更不用說那個教會和貴族的約定了。回想前兩次讀取記憶,教會的行動都是偷偷摸摸的,正好也欺負本傑明年紀小,還不知道這個約定。

  想到這裡,本傑明對教會的好感再次-1。

  這幫人也是夠陰險的。

  不過……

  這樣的話,其實他的洗白計畫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我可以偽造自己的記憶,讓他們讀取,他們會以為讀取記憶成功了,發現不了我是法師。」想到這裡,本傑明對著米歇爾說道,「實際上,我已經被教會讀取過兩次記憶了,可是你看,我不還活得好好的?」

  這下子,米歇爾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偽造記憶,確實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尤其是還能讓教會把方法的失敗當作成功。

  系統作為金手指,可算是有點存在感了。

  「原來如此。」米歇爾的接受能力倒是很強,她想了想,認可了本傑明的說辭,接著說道,「那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教會對於讀取記憶的手段是極為自信的。只要你偽造出一份靜默學院的人突然出現,殺光了所有清洗者,然後把你擄走的記憶,就可以把這一切都推到他們身上了。」

  「靜默學院?」

  這下子,輪到本傑明驚訝了。

  為什麼突然又扯到靜默學院身上去了?

  想了想,本傑明覺得這個提議雖然問題不大,但也沒什麼必要。

  這個鍋不管推到誰身上,最後結果都是差不多的吧。教會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去真的把靜默學院給剿滅了——能剿滅他們早就剿滅了,哪還會等到現在?

  「沒錯,靜默學院,他們是王國裡唯一的法師組織了,一直隱藏在西面的群山之中。」然而,米歇爾似乎還以為本傑明不知道靜默學院是什麼,解釋道,「之前讓你交給教會的信裡,我在信紙的背面,用特殊的墨水寫下了靜默學院的詳細位置,教會的人應該也發現了。只要我們再把今天的事情推到靜默學院身上,教會一定跟他們會開戰的。」

  米歇爾這段話裡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本傑明被驚呆了。

  「那封信……你說的是那封特意讓我交給教會,上面寫著什麼『五天後,到監獄遺址見我』的那封信?」他有點懵,不由得又追問了一句,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信紙的背面,還寫著靜默學院的詳細位置?

  米歇爾點了點頭,說:「一般情況下看不出來,但只要稍微加熱,那些字就會自己浮現出來。這些小伎倆很明顯,主教肯定會發現的。」

  本傑明目瞪口呆。

  媽的,他就沒有發現。

  而且這步棋,下得未免也太深了!

  這幫人的世界太複雜。誰能想得到,米歇爾寫那封信的真正目的,居然是利用本傑明,把靜默學院的信息傳達給教會?

  但是,即便如此……

  這步棋的意義何在?

  這就牽扯到了米歇爾剛剛那段話裡,另一個讓本傑明感覺信息量太大的點了。

  「你為什麼要把靜默學院的地址給教會,還要讓教會對靜默學院開戰?你……跟他們有仇嗎?」由此,本傑明這麼問道。

  大家都是法師,有什麼誤會不能坐下來好好談,非得來這麼狠的?

  米歇爾這一手借刀殺人玩得真是溜。

  自己得小心,可不能在什麼地方得罪了米歇爾,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仇說不上,最多是有嫌隙罷了。況且,就算教會有用了靜默學院的詳細位置,那個地方,易守難攻,那群人在山裡面經營了那麼久,教會也很難重創他們的。」然而,她卻這麼答道。

  本傑明更不解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米歇爾搖了搖頭,略帶嘲諷地說:「因為那幫傢伙就是一群老頑固。他們還把自己當成上古時代的法師,就想著躲在山裡面,拜著他們的該隱和魔法神。他們安逸了太久了,早就忘了教會曾經對法師進行過怎樣的屠殺,也不認為這種事情會再次發生。」

  聞言,本傑明若有所思。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

  「我要讓教會去打靜默學院,把那幫老頑固打醒。」米歇爾接口道,「法師們想要站起來,恢復昔日的榮光,那幫老頑固就必須先站出來,與教會抗衡。不管怎麼說,他們是王國唯一的法師組織,只有他們能產生這樣的號召力。」

  說到這裡,米歇爾頓了頓,加重了語氣,算是對整個原因作出了一個總結:

  「他們不願意站出來,所以,我要利用教會,逼他們站出來。」

  本傑明總算是明白了米歇爾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女人有野心。

  教會是絕對不會允許法師行走在陽光下的,因此,換句話說,她的目標就是推翻教會的統治。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本傑明不由得想到了最開始,她和安妮在「姐妹情深」的時候,說的那些「建立法師的國度」之類的話。雖然她們那時就已經開始相互算計了,但這些話卻都是真心實意的。

  還真是有理想有抱負。

  為了這個目標,米歇爾做了這麼多事,又算計了這麼多人。本傑明感覺有點可怕,又有點佩服。

  想到這裡,本傑明忍不住又問道:「對了,所以……你真的是個聖騎士?」

  這個問題其實也困擾他很久了。

  把教會耍得團團轉,讓主教都大為忌憚的法師,居然就是教會手下的一名聖騎士?這讓本傑明感覺很諷刺,也很荒謬。

  教會的人是有多蠢?能讓一個法師混進去,還混到了聖騎士的位置?

  這個問題其實他一直就想問了,只不過之前,他們忙於對付清洗者。對付完清洗者,變故也一個接一個地來。因此,本傑明現在才找到機會,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教會內部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王國的有上萬的聖騎士,不可能約束得像鐵板一塊。」米歇爾卻這麼說道,「每個騎士在成為聖騎士的時候,會被教會讀取一次記憶。此後,除非聖騎士在任務過程中涉及到了重要的事件,否則,教會不會再次讀取他的記憶,其它的監管也不算嚴格。因此,我才能一直隱藏身份,躲在聖騎士的隊伍裡。」

  只會在最開始讀取一次記憶嗎?怪不得……

  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還以為聖騎士經常就得回一次教會,用讀取記憶的方式提交任務報告呢!

  看樣子,他還是把教會想得太厲害了。

  說的也是,一個越龐大的體系,管理的難度就越大。儘管教會雄踞王國這麼多年,但它還有敵人,還在不停地向外擴張。教會內部有所鬆懈,倒也不難理解。

  只是,如果每個聖騎士在最開始都會被讀取記憶的話……

  本傑明疑惑地看著米歇爾。

  米歇爾似乎也明白了本傑明的意思,點了點頭,說:「沒錯,我是在成為聖騎士之後,才成為法師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09:59 PM

第六十二章 神秘地圖

  時間進入夜晚,海文萊特的外城區也漸漸熱鬧起來,主幹道上人來人往。星星點點的燈火,也讓長街的黑暗變得沒那麼清冷。

  不過,在一些偏僻的角落,寂靜仍然是主色調,

  本傑明就待在這樣一個地方。

  看上去像是一個廢棄的麥酒倉庫,封閉的環境顯出一股寂寥的味道。倉庫的角落裡,還東倒西歪地散落著一些空酒桶,大概因為年歲過於久遠,一絲酒味都聞不到了。

  本傑明拿其中一個酒桶當作椅子,坐在上面,等待著米歇爾。

  在遠離了那個下水道入口的房屋之後,米歇爾帶著本傑明,躲到了這個地方。她讓本傑明現在這裡等著,她則繼續以聖騎士的身份回教堂,探聽一下那邊的情況。

  本傑明還想問問米歇爾,她是如何在成為聖騎士之後又成為法師的。然而,米歇爾卻是一付「往事不要再提」的樣子,轉而說起了教會,堅持她一定要先回教會看看。

  據米歇爾所說,教會為每一個聖騎士都製作了代表他們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蘊含了神術的力量,如果聖騎士死亡,十字架就會自己碎裂,以此提醒教會。

  剛聽到這個設定的時候,本傑明差點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什麼修真小說裡。

  不過仔細想想,這樣的魔法道具確實很有用,對於管理王國上萬的聖騎士幾乎是必不可少的。教會搞這個也很正常,本傑明就不去吐槽了。

  也是因為最開始那個聖騎士被刀疤男殺死了,屬於他的十字架碎裂,引起了教會的警覺,才派出了這一隊的清洗者吧。

  既然聖騎士是如此,清洗者就更是如此了。從第一個清洗者死亡開始,教會就已經知道這邊出了意外。

  現在十四個十字架都破裂了,本傑明不敢想像主教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教會肯定會有大動作的。

  因此,在帶著本傑明來到這裡之後,米歇爾得回教會去看看,現在教會內部究竟變成什麼樣了。本傑明也得瞭解教會現在的動向,才好編出一個讓教會信服的故事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就這樣,米歇爾離開了。在離開時候,她說她大概會在兩個小時後回來,因此,本傑明也只能在這裡耐心等待。

  他本來想利用這個時間冥想的,不過兩個小時太短,用來冥想進展也很小。更重要的是,進入意識空間後,本傑明對外部世界的感覺會變得相當遲鈍。萬一又發生了什麼事,他怕自己沒辦法及時反映過來。

  因此,這兩個小時,他也只能找點別的事情幹了。

  想了想,他拿出了一張地圖。

  在殺死刀疤男之後,本傑明搜了刀疤男的身,從他的身上找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像手槍啊子彈啊金幣啊之類的東西,本傑明自然是收好了,但是他也收下了這個地圖。

  他當時的想法,是地圖總會有點用的,認認路,反正可以讓系統背下來,也不費什麼精力。因此,他也沒太在意這張地圖。

  然而,當無聊的本傑明把地圖拿出來看,想打發打發時間的時候,他卻意識到,這不是一張普通的地圖。

  哪有普通的地圖,會在某個地方畫叉的?

  本傑明不由得想到刀疤男臨死前,對著他哀求的那些話。他說了些「我知道哪裡有元素結晶」之類的話,當時本傑明只當他在胡扯,現在看來,難不成……

  這是一張藏寶地圖?

  「喂,快來看看這張地圖。」他變得有點認真起來,對著系統說道,「你認不認得,這個地圖上都是些什麼地方?」

  然而,系統卻答道:「不認識,在本傑明這多年的記憶裡,沒有一個地方的地形可以和這個地圖匹配。」

  聞言,本傑明更吃驚了。

  要知道,作為一個貴族,本傑明也是上過學的,而他上過的學裡,也有類似於地理的這種課程。王國內王國外的地圖,他也看過不少。雖然本傑明可能記不住,但系統絕對是記得住的。

  連系統都說沒見過,那麼這張地圖,描繪的絕對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方。

  本傑明對這張地圖的興趣更大了。

  因此,本來只想著打發時間的他,此刻卻集中精神,仔細地看了起來。

  只見地圖上,大部分的地形都是山脈,看上去崎嶇陡峭,卻和王國西部的群山一點也不像。而那個叉,則是畫在了地圖中央,一道狹長的山谷中。

  山谷……

  「王國有什麼著名的山谷嗎?」他又對著系統問道。

  「有啊,多了去了。」系統洋洋灑灑,開始炫耀它的數據庫,「西面的群山裡,就有好幾個著名的山谷,像風裂谷、琥珀山谷、惡龍之谷……王都的北面也有一個小山谷,叫珍珠山谷,因為鄰接珀爾湖,是貴族們的度假勝地。王國東邊,與伊科爾接壤的邊境,是最有名的斷軍之谷,在那裡修建的克魯薩德大門,是王國抵禦外敵最為堅固的關卡……」

  在介紹完了這一大堆山谷後,在最後,系統總結道:

  「所有的這些山谷,沒有哪一個的地形,和地圖裡的山谷是一樣的。」

  「……」

  不是吧?

  本傑明一下子沒了頭緒。

  倒不是說他太容易氣餒,只是,他還是很相信系統的硬盤儲存——至少在這種事情上,系統還沒有犯過錯。因此,如果它說了沒有,那就肯定真的沒有。

  難道地圖上的地方不在霍里王國?

  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

  不管在哪,他估計,眼下的自己恐怕是很難找得到了。只能等他回到里瑟家族之後,再去翻翻書查查地圖,說不定還能發現點線索。

  至於現在,他抱著這張地圖是沒什麼用了。

  本傑明突然有點後悔。早知道,他就不那麼快把刀疤男殺掉了,還可以問問他這張地圖是什麼地方的。

  不過,這只是他一閃而過的念頭,他只是想想罷了。

  在這裡後悔也沒用,反正他也找不到地圖上的地方,就當這張地圖是亂畫的吧。寶藏什麼的,都是小說裡騙人的玩意,十有八九是假的。

  他用「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這種精神安慰著自己,也把地圖收了起來。

  還是坐這休息吧,不算浪費時間,今天下午的經歷也確實挺費神的。

  就這樣,本傑明坐在這個廢棄的倉庫裡,看完地圖,和系統一邊聊天扯淡,一邊耐心等待著米歇爾的回歸。

  兩個小時過去了。

  米歇爾卻沒有回來。

  剛開始,本傑明還只覺得是合理誤差,米歇爾可能估計得不太準確,或者路上走得慢了一點。可是,當時間達到三個小時的時候,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就算估計得再不准,也不至於會有一個小時的誤差吧。

  米歇爾可不像是會遲到的人。

  莫非路上有什麼事耽誤了?

  伴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很快,三個半小時都過去了。終於,本傑明也沒辦法再待在這裡,輕鬆愜意地等待下去了。

  他知道,米歇爾那邊,肯定出了什麼情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10:01 PM

第六十三章 弗爾歡樂大劇場

  到底出了什麼事?

  往好處想,可能是米歇爾遇到了什麼事情,耽誤了時間,再等一會就來了。不過,往壞處想……

  如果米歇爾這一次回去打探消息,結果卻被教會的人發現了她的身份,教會把她抓起來了,那本傑明該怎麼辦?

  米歇爾會在教會的拷問下,把一切都說出來嗎?

  真要是這樣,教會來殺他的人估計已經在路上了吧。

  幸好,本傑明對米歇爾的能力還是比較相信的。她能在聖騎士的隊伍裡混上那麼久,還把教會的人耍得團團轉,肯定有自己的門道。

  她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教會發現的。

  本傑明也不認為,米歇爾這是把他拋在這裡準備坑他。倒不是他有多相信米歇爾,只是他知道,他對米歇爾還有用處。把他坑了,米歇爾能得到什麼好處?沒好處的事情,米歇爾肯定不會做。

  想來想去,本傑明越想,越覺得沒有半點頭緒。

  不能再在這裡乾坐著了,他得做點什麼。

  本傑明作出了決定。

  他先從酒桶上站起來,突然開始滿地打滾,弄得一身的泥才停下來。然後,他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把上好的襯衫和褲子搞得破破爛爛的。最後,他用手從牆上揩了一層灰,在自己的臉上抹來抹去。

  他身上和臉上還有之前軍訓留下來的淤青,一弄之下止不住地疼,不過本傑明此刻也只能忍住。

  做完這一切,他又用手開始抓自己的頭髮。直到把頭髮抓得跟鳥窩似的,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下子,應該沒人認得出我來了吧。」他看著自己被弄得跟乞丐一樣的衣服,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是有面鏡子就好了,他也可以照一照,確認一下自己的改變究竟有多大。

  「其實如果仔細看,破綻還是挺大的。」系統發言了,「襯衫和褲子的質地還是太好,一般乞丐哪裡穿得到這麼好的衣服。而且衣服上的泥印子有點新,真正的乞丐,他們髒得都是有新有舊,很有層次感的。」

  「……」

  原諒他,無法偽裝成一個有層次感的乞丐。

  本傑明也沒什麼其他的辦法,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一般人也不會細看他。況且,他的五官還在,如果真的要特別仔細地端詳,照樣能發現他是里瑟家的兒子。

  他沒有工具,又不會什麼逆天化妝術,沒辦法偽裝得那麼好。大致看著沒毛病,對本傑明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他也不是要靠這一身矇混過主教的眼睛,他只是想先離開這個倉庫。萬一米歇爾真的落網了,主教在嚴刑拷問下知道了本傑明是法師,還得到了本傑明的位置,肯定會馬上派人過來的。

  謹慎起見,他還是得轉移一下陣地。

  而且,他偽裝成一個乞丐,還可以走到大街上去,嗅嗅風聲,看看情況。也好過他乾坐在這裡,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你先準備一下應付教會的記憶,免得出現突發情況,我們卻什麼準備都沒有。」他在心中對著系統吩咐道。

  「……好吧。」系統不情願地答應了。

  就這樣,本傑明扮成一個乞丐,挖了個坑,把自己身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埋在那裡。然後,他便離開了這個廢棄的酒庫。

  在系統的導航之下,很快,他來到了離這裡最近的一條外城區主幹道。

  時值夜晚,主幹道上人來人往,每個店舖都打開大門,亮起油燈。而在街的那頭,一家劇院更是人頭攢動。幾個穿著制服的人站在門口,拚命招攬著客人,似乎有什麼大型表演就要開始了。

  本傑明剛來到街上時,是有點疑惑的。

  海文萊特的外城區,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既沒有到處巡邏的聖騎士,也沒有匆匆跑過的神父神官,一派祥和喜樂的氣氛,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教會居然沒有動作?

  本傑明感覺很奇怪。以教會行事的風格,此刻應該早就派人出來調查這件事了吧——不管怎麼說,主教肯定不會讓一隊清洗者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的。

  這樣想著,他忽然閉上眼睛,用水元素感應法感應了一下。

  伴隨著三角字符的強化,水元素感應法的範圍和精度都變大了很多。現在的本傑明已經可以大致感應到方圓二十米之內的所有東西了。

  感應結束,本傑明皺了皺眉。

  一個教會的人都沒有。

  想了想,他又走到了街的那頭,像個乞丐一樣坐在路邊,再次感應。

  還是沒有。

  本傑明感覺有點詭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怕是平時的外城區,街上時不時也會有一個兩個教會的人經過的,可是現在,他們卻像集體放假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暴風雨前的平靜嗎……

  他開始換位思考,試圖猜測教會的舉動。如果他是主教,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還有,米歇爾的遲遲未歸,和這之間又會有什麼聯繫?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行,信息還是太少,他推斷不出什麼東西來。

  就在本傑明冥思苦想的時候,忽然,一個他感覺有點熟悉的聲音,遠遠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你們辦起事來怎麼這樣,為什麼人來得這麼少,要是今天的演出不能在外城區引起轟動,你讓父親怎麼看待我!」

  只見不遠處,那個人頭攢動的劇院門口,一個貴族少年正對著幾個人一通猛訓。

  本傑明愣了愣。

  這不是那個……那個被夜壺砸過兩次的傢伙,叫……叫迪克‧弗爾?

  他怎麼在這?

  回想起本傑明上次見到迪克,那都是挺久之前了。那次在廢棄的城堡裡,一群貴族少年玩模擬戰爭遊戲,迪克為了報一夜壺之仇,居然拿出了一把真槍,指著本傑明。

  那件事情最後,是以本傑明詛咒發作,巡邏的騎士被引過來,把他和迪克帶走為結尾的。後來本傑明也聽說,迪克因為私藏槍械,受到了相當嚴厲的懲罰。

  不過他的父親,艾克斯‧弗爾,為了保護他也是下了大力氣,又是給教會捐贈,又是聯絡各種貴族,用盡各種辦法求情。最後,迪克只被教會拘留了一個禮拜,就沒事一樣地被放了出來。

  本傑明對此倒不在意。放出來就放出來唄,只要迪克不再找他的麻煩,他才懶得管迪克的死活。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經過那件事情,迪克終於安生了,不再敢找本傑明報仇。

  看樣子,城堡裡本傑明詛咒發作的場面,應該也是嚇了這個未經世事的紈絝子弟一跳。

  不過,本傑明倒沒想過,他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又遇見迪克。

  「弗爾家族本來就壟斷了王都的大部分娛樂產業,你看看這個劇院的名字,就知道他為什麼在這了。」本傑明還在疑惑,系統便突然出聲道。

  聞言,本傑明看向了劇院的標牌,一行大字清晰無比:

  弗爾歡樂大劇場。

  「……」

  什麼鬼名字。

  本傑明擦了擦汗,倒是明白了迪克在這裡做什麼。這是他們家族的產業,而且聽他剛才說的話,這個劇院的表演好像還是他在負責。

  弗爾家族對於繼承人的商業培養倒是挺上心的。

  不得不說,克勞德在這方面確實比艾克斯要差很多。看看里瑟家的兩個兒子,一個被他送去軍訓,一個還在學神術。而人家呢?都已經開始進單位實習了。

  當然了,本傑明倒不在意這個。里瑟家族的主要產業都是田地,難不成他還要跟著去學種田?他就是隨口吐槽兩句。

  「對了……」他忽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對系統說,「你不是在偽造記憶嗎,怎麼還有內存出來說話?」

  系統答:「偽造記憶很累的,我休息一下,待會再接著弄。」

  「……」

  本傑明是拿它沒辦法了。他轉過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迪克。因為有些擔心被迪克給認出來,本傑明決定,還是換一個地方打探消息。

  然而,他剛準備要走,就隱約聽見迪克這麼說道:

  「也不知道教會那邊怎麼了,居然把父親還有王都的大半貴族都叫了過去,不然今天劇場第一次表演,父親肯定是會來的,哪會弄成這樣……」

  本傑明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10:02 PM

第六十四章 乞丐的行業規範

  教會把大半的貴族都召集了起來?

  對於此刻的本傑明而言,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消息。

  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到別的地方打探消息是沒用的。他要想知道內城區的情況,只能從像迪克這種貴族的口中打聽。

  要是能回內城區,那當然打探得更方便。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哪敢回內城區啊?被人認出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因此,這樣想著,他停下了離開的腳步,反而向著劇場靠得更近了一點。他儘量動作得更像一個乞丐,低伏著,準備偷聽迪克他們的談話。

  在一堆關於劇場宣傳和表演的廢話之後,很快,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少爺,內城是出了什麼事嗎?」

  看來內城區的動向,是整個王都所有人都在關注的事情。這才多久,就有一個人問出了這樣的話。

  迪克答得也很隨意,隨隨便便就把他知道的都說出來了:「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教會在搞什麼,估計和那些墮落者異教徒脫不了干係。我聽說,整個王都的聖騎士都被召集到了某個地方待命,王國各處的人也在往王都調。」

  聽到這裡,本傑明不由得心中一凜。

  教會在聚集力量。

  他們要幹什麼?

  雖然也害怕這股力量是針對自己和米歇爾才聚集起來的,但是仔細想了想,本傑明又覺得,僅僅為了米歇爾和他,教會不會這麼大動干戈。

  再結合之前米歇爾說的話,關於她把靜默學院的地址給了教會,本傑明很快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難不成……教會準備對靜默學院開戰了?

  雖然只是猜測沒有依據,不過本傑明卻覺得它異常合理。教會都開始調動兵力了,不是要打仗,那是要幹嘛?

  不僅如此,米歇爾的遲遲不出現也得到了解釋——她作為聖騎士被徵召了,估計現在正處在教會的隊伍之中,脫不開身,所以才沒回來。

  想到這裡,本傑明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若真是這樣,那他和米歇爾的計畫也算是成功了。教會認為是靜默學院殺死了清洗者,本傑明自然也就洗脫了嫌疑,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法師的身份了。

  雖然不知道米歇爾是怎麼做到的,但甩鍋成功,本傑明還是高興的。

  不過……

  頭疼的事情馬上又來了。

  既然教會認為是靜默學院殺死了清洗者,擄走了本傑明,那本傑明該如何順利地回到里瑟家族?

  他總不可能就這麼回去,然後告訴大家,靜默學院綁架了他,但是那幫人太傻比,不小心讓他給跑了,他就這麼自己逃回了王都吧?

  這種故事,就算有偽造的記憶作證,也很容易引起教會的疑心。

  他得想出一個更加合理的回家方式才行。

  本傑明一邊想著,一邊遠離了劇場和迪克。想聽到的消息已經聽到了,這種事情,迪克知道的肯定也不多,再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

  畢竟他還是有一定被認出來的風險。

  因此,他很快閃入了劇場邊的一條小路之中。

  「偽造記憶的內容,你弄成了什麼樣?」想了想,他在心中對著系統問道。

  「記憶文件建立完畢,記憶正在輸入中……」

  本傑明馬上打斷了系統:「行了,你先停下來。剛剛不用你說話的時候你就拚命說,現在讓你休息了,你又開始努力了?」

  「……」

  系統有些無奈地停下了機械音的循環。

  只聽得本傑明繼續說道:「聽我說,那份偽造的記憶,你先把它弄成這樣:前面的事情不變,劇情等到我開槍反殺刀疤男之後,變成突然一個人在我後腦來了一拳,然後我就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本傑明會這麼說,主要是出於多說多錯的考慮。

  其實只要把記憶弄成本傑明被打暈,之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被主教挑出漏洞的可能性應該會降低不少。

  系統沉默了一會,吐槽道:「你這是想學電視劇的編劇,懶得拍的劇情就暈倒了事,讓觀眾自行腦補啊!」

  「就你話多。」本傑明一秒臉黑。

  「……我錯了。」

  系統乖乖地閉嘴。

  此刻現實中,本傑明正走在小路里,周圍的人已經不多了。然而,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衣著著破破爛爛的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雙手叉腰,攔住了他的去路。

  本傑明頓時一愣。

  與此同時,又一個乞丐似的少年,走到他的身後,攔住了他的退路。

  「他們兩個看上去是一夥的。」系統又冒出來,語重心長地說道,好像在說什麼傳世大道理一樣。

  「偽造的記憶弄好了嗎,沒弄好幹你的活去。」本傑明毫不留情地在心裡說。

  「……」

  系統傳出幾聲委屈的抽泣,回去接著幹活了。

  本傑明也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眼前的小乞丐。

  「有事嗎?」

  小乞丐則用一種帶有敵意的眼神看著他,表情帶著幾分頗為幼稚的凶惡。

  只聽得他說:「你從哪來的?懂不懂規矩?這一帶是我們的地盤,你幹嘛過來?誰允許你來這跟我們搶生意的?」

  本傑明又是一愣。

  不過,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終於明白過來。

  倆人這是把他當成搶地段的同行乞丐了!

  想到這裡,本傑明感覺有點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真的乞丐,撞上這一遭也算是無妄之災了。而且,這年頭,連乞丐都要搶生意了?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自己這個乞丐扮得還挺像的?

  有種奇怪的成就感……

  「就是,穿成這樣也敢來和我們搶生意。」然而,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個乞丐卻這麼說道,「到底會不會弄啊?這一身衣服是自己剛剛撕爛的吧,還有臉上的灰,一點層次都沒有。這麼不專業還想要到錢?沒門!」

  「……」

  本傑明無言以對。

  真對不起,辣了您的眼睛,可我本來就不是專業的。

  「不說話是吧。」見狀,小乞丐甲擼了擼袖子,與小乞丐乙對視一眼,說,「看樣子,我們也得給你點顏色瞧瞧,讓你知道不能隨便在別人的地盤撒野!」

  小乞丐乙也擼起袖子,一付要打架的樣子。

  見狀,本傑明更是滿臉黑線。

  「真的要打嗎……」

  小乞丐甲可不管本傑明。只見他一口痰啐在地上,用他變聲期的公鴨嗓,惡狠狠地說:「我們上!」

  五分鐘後。

  「不要再打了!大哥!你饒了我們吧……唉喲……痛、痛死我了……別、別打了!大哥,我們錯了!」

  本傑明憑藉著軍隊訓練出的身手,把這兩個小乞丐打得滿地找牙。

  「朋友,別這樣,想想未成年人保護法。」

  系統這麼勸道。

  「我他媽也是未成年。」本傑明答得很平靜。

  在軍隊裡被揍了小半個月就是不一樣,本傑明感覺自己面對這兩個營養不良的小乞丐,有如天神下凡,對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也是因為在軍隊裡被揍了那麼久,本傑明忽然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揍別人了,所以揍得格外爽。

  管他什麼小乞丐甲乙丙丁ABCD,敢來搞事,腿都給他打斷掉!

  「這次就放過你們,下次再敢來,要你們好看!」

  「是……是是是,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就這樣,兩個小乞丐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本傑明看著他們倉皇逃竄的背影,頓時,成就感全消,感覺很荒謬。

  他在這幹嘛呢?

  他搖了搖頭,也準備離開了。

  「喂,就是你!你在這幹嘛呢?演出就要開始了,還不快給我過去準備著。今天的表演特別重要,你要是弄砸了,別說錢,你也別想在這裡混了!」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他回頭,只見一個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過來,對著他呵斥道。

  什麼情況?

  本傑明一臉懵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7 10:05 PM

第六十五章 劇場的法師

  西裝男見本傑明還在發呆,立刻走了過來,拉著本傑明就要往回走。

  「你是什麼人?」本傑明趕緊掙脫了對方,疑惑地問道。

  西裝男也皺起眉毛,瞪著本傑明,說:「連我都不認識了?當初不是你求著給我們今天的表演當托,怎麼現在又拖拖拉拉的?快跟我過去,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表演?當托?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本傑明一頭霧水,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地就跟著陌生人走。他準備把這個西裝男甩開,先離開這附近再說。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傳過來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只見路口處,迪克‧弗爾,還有他那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弟弟康特‧弗爾,兩人一同走了過來。迪克一邊這麼說著,一邊露出疑惑的表情,把目光投向了本傑明。

  本傑明心中立刻大呼不妙。

  為了防止被認出身份,他只好先低下頭,儘量不用正面對著那兩個人。

  「少爺您別擔心,沒什麼事。」還好,西裝男似乎也有點慌,立刻開口解釋,把迪克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不是要給今晚的表演找個乞丐當托嗎?少爺您看,就是這小子了。」

  找個乞丐當托?

  莫非……

  聞言,本傑明低著頭,也漸漸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剛才被他揍跑的某個小乞丐,之前答應了給這家劇場的表演當托。然而,那個小乞丐沒事找事,被本傑明教訓了一頓,跑了。結果劇場的負責人員找過來,把他當成了那個小乞丐。

  於是,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想到這裡,本傑明感覺也很無語。這算什麼?說倒霉其實也不倒霉,但就是莫名其妙。自己裝了個乞丐出來打探消息,結果真被人給當成了乞丐,然後現在,還馬上就要在弗爾家的劇場登台表演?

  聽上去好像挺好玩的……

  開什麼玩笑!他哪敢上台,幾千雙眼睛盯著,不露餡才怪。

  趕緊開溜才是上策。

  「沒事就好,趕緊帶著他去後台。讓他先跟著配合一下,千萬別在正式演出的時候掉鏈子。」然而,迪克卻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道。

  「好的,我馬上帶他去後台。」西裝男答道。

  說著,他又開始拉著本傑明,要往後台走。

  本傑明當然不干,用力想要從西裝男手下掙開,準備轉頭就跑,也免得被迪克看見自己的正臉。

  「怎麼?你不想幹?開什麼玩笑?」迪克見狀,立刻推了推站在他身後的康特,「康特,別讓他給跑了!就這麼點時間,我們上哪再去找一個乞丐來。」

  一聽這話,康特還沒反應,本傑明的動作立刻就僵住了。

  他想起了康特在模擬戰爭遊戲中的表現,又有些猶豫了。就那個怪力,本傑明不用魔法,基本上是拿這個傻大個沒辦法的。

  但他怎麼可能在這用魔法,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更何況,豈止是魔法,他連引人注目的行為都不能有。

  這下該咋辦?

  迪克則是見康特沒反應,立刻火冒三丈,用力拍了拍康特的背。康特這才反應過來,朝著本傑明走了過去。

  「別過來,我不是想跑,我……我尿急。」本傑明見狀,忽然急中生智,捏著嗓子這麼說道。

  迪克聞言,終於叫住了康特,沒讓他接著往本傑明走去。

  他沒聽出本傑明的聲音,也沒有懷疑本傑明尿急的說辭,只是帶著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搖了搖頭。

  呼……躲過一劫。

  本傑明忍不住有些自得地想:我真他媽機智啊。

  「那你跟我來吧,我們劇場又不是連個廁所都沒有。」然而這時,西裝男卻開了口,異常掃興地說,「行了,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連廁所都沒見過。今天算你小子走運啊,讓你開開眼。過來吧。」

  「……」

  機智個毛線。

  就這樣,本傑明一點辦法都沒有,被西裝男帶進了弗爾歡樂大劇場之中。

  劇場的面積不小,座位可以容納上千人。舞台也異常寬闊,看得出來,弗爾家族在這方面並沒有偷工減料。

  作為一個新修建的劇院,這裡的空氣不可避免地帶有了一絲粉刷的味道。劇場的裝潢不怎麼華麗,但勝在新和乾淨。總體而言,這裡算是個待得下去的地方。

  但本傑明待不下去。

  此刻,他正站在劇場的廁所裡,感覺有點偏頭痛。

  劇場管事西裝男就在門外,急不可耐地催促著,要帶他去跟著表演走流程。可一想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事情,本傑明就覺得生無可戀。

  他究竟是怎麼淪落到這個狀況的?

  「快點,我們沒時間跟你磨蹭了!」停了一會,西裝男又催了起來。

  「知道了,馬上就好。」本傑明捏著嗓子答道。

  就在他準備離開廁所,跟著西裝男,然後找個機會偷偷溜走的時候,突然,他卻在廁所的牆角,發現了一角深色的布。

  本傑明不由得心中一動。

  他走過去,把那一角布撿起來,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喂,你來看看這個。」他在心中,對著系統說道。

  系統沉默了一會,說:「這個布料,它的材質和米歇爾的法袍,還有那三個靜默學院的法師的法袍是一樣的。」

  果然。

  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他在《魔法入門》裡,瞭解過這種魔法道具的製作方法,他恐怕還認不出這一小塊法袍的碎片。

  毫無疑問,這個劇場是新修建成的,保潔也做得比較勤,周圍的垃圾很少。哪怕是廁所,落在角落裡的廢棄物也很少,這片法袍,估計就是今天之內什麼人不小心落在這裡的。

  這裡有法師出沒?

  聽迪克說的那些話,這個劇場還沒有演出過。因此,這裡沒有來過觀眾。

  那就是這個劇場內部的人?

  有意思了……

  「喂!快點,在裡面拖拖拉拉地幹什麼呢!」西裝男又開始催了。

  「好了,我來了!」本傑明答道。

  他把法袍碎片扔回牆角,好像沒有動過它一樣。他推開門,走出了廁所。

  「怎麼這麼慢?」西裝男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的,帶著本傑明開始往後台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行了,你要做的也很簡單。演出開始前,你先躲進一個箱子裡,之後箱子會被人抬上台。等到魔術師在箱子上連敲三下,你就走出來,作出一付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懂了嗎?」

  「好、好的……」本傑明裝成一個畏畏縮縮的小乞丐,這麼答道。

  然而,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了。

  那塊牆角的法袍碎片,改變了他的想法。

  這個劇場裡有法師!

  想到這裡,本傑明感覺自己的運氣也是要逆天。每次在外城區隨便走走,都能遇到法師,究竟是他和魔法有命中注定的緣分,還是說外城區已經法師滿地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有種怪怪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這裡出現法師,並不是什麼偶然的狀況。也因此,他暫時打消了偷溜的念頭,想先在這裡觀察一下情況。

  沒辦法,好奇心作祟。本傑明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作死,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留下來看看。

  他有預感,留在這裡,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09:52 PM

第六十六章 魔術師亨利

  本傑明跟著西裝男來到了劇場的後台。

  後台很大,但在來來往往的人的比照下,卻一點也不顯得寬敞。各色奇裝異服的傢伙在這裡穿行而過:穿晚禮服戴著高帽子的青年、穿短裙大捲髮的女郎、胖得跟個球似的小丑……還有一個人,在頭上戴了頂被刀一穿而過的假髮,手裡抗著血染的小提琴。

  這也是個異常嘈雜的地方。管事模樣的人、演員模樣的人、搞道具的、搞化妝的、搞音樂的……無數人湊成一堆又一堆,也不知道在談論著什麼。總之,演出前夕,整個後台的氣氛就像打仗一樣熱火朝天。

  對此,本傑明還是挺慶幸的。

  如此嘈雜的地方,一旦他覺得不對,隨時可以偷偷溜走,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不過,人一旦多起來,本傑明想找到那個法袍碎片的主人,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大概估計了一下,這後台裡有上百個人了。在上百人中找一個人,真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來,就是這位亨利先生,你要做的就是配合他。」很快,西裝男把本傑明帶到了一個高帽子青年的面前,這麼說道。

  亨利先生看上去是個高傲的魔術師,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本傑明也沒什麼反應。他正忙著觀察周圍的人呢,沒空作出反應。

  見狀,魔術師亨利皺了皺眉。

  「這樣子可以嗎?找個乞丐來扮演乞丐確實非常真實,但是會不會太過真實了?我覺得,這個孩子並沒有配合我完成魔術的能力,專業的演員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西裝男苦笑著答道:「亨利先生,這也是沒有辦法啊。只有您的表演需要一個乞丐,但王都的這些演員全都是大牌,誰願意演一個小乞丐啊。您可不知道,這些演員脾氣都大得很,真不是隨便從外面馬戲團拉一個人能比的。亨利先生,您還是將就一下吧。」

  聽了這話,亨利不滿地哼了一聲,嘟囔了幾句「還不如從馬戲團隨便拉一個人」之類的話,卻沒再要求什麼了。

  然而,與此同時,心思不在此處的本傑明,卻忽然感受到了一絲來自元素的異動。

  哦?

  他不由得心中一動。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輕易就發現了線索。

  元素異動,這肯定是法師的緣故。

  不過,他該如何確認一個人是不是法師呢?

  腦中靈光一閃,本傑明忽然放開了他的元素感應。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他開始使用水元素感知法,去感受周圍的一切。

  魔法的本質就是溝通元素,在法師身邊的元素,一定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本傑明這麼想著。

  只見,在藍汪汪的水元素世界裡,整個後台也顯得異常熱鬧。大部分水元素都是正常的,漫無目的地在空氣中漂浮。但在某些人的周圍,水元素卻會圍繞在他們身邊,以一種非自然地方式運轉——包括眼前的魔術師亨利。

  ……魔術師亨利?

  這個結果讓本傑明一下子呆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些人都是法師?

  數一數,這樣子的人在後台有將近四十個。

  臥槽……

  本傑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看錯了嗎?

  為了確認不是自己的打開方式出了錯,他甚至還收回水元素感應法,然後再放出去,重新感受了一遍後台之中水元素的異動。

  結果還是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本傑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撞頭彩了。

  他有預想過,法師隱藏在這個劇院之中。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劇院居然會是法師的窩點!

  弗爾家族……真牛逼。

  本傑明也知道,某些貴族會在自己的領地裡偷偷養上幾個法師。但是,在王都養,還三四十個養在一起,還拿出來搞演出,這他媽膽子都大到天上去了吧!

  本傑明沉浸在深深地震驚之中,無法自拔。

  而在他失神的這段時間裡,西裝男和亨利也已經完成了交接。西裝男離開了,亨利則帶著本傑明,往後台的另一頭走去。

  他們來到了一個大箱子前。

  「你只要躲在這個箱子裡,會有人來把箱子擺上台。等到我在箱子上連敲三下,你就推開箱子,走出來。記住,臉上的表情一定要夠茫然,知道嗎?」

  本傑明勉強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知道了這些人都是法師,他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魔術師」亨利了。

  魔術師……倒確實是個不錯的掩飾身份,就算大庭廣眾用了個魔法,無知的圍觀群眾也只會以為這是一個精彩的魔術,說不定還會鼓掌。

  本傑明在心裡這麼吐槽了幾句。然而,他發現即便是吐槽,也無法讓他心中的荒謬感消除。那種難以置信還是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三十多個法師啊!

  全王都的法師都在這了吧?

  就這樣,一邊感嘆著,在亨利的指揮下,他也一邊躲進了箱子。

  箱子合上,一片漆黑,本傑明又下意識地使用了水元素感應法。可能他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又確認了一下。沒錯,這三十多個人,身邊的水元素都是存在異動的,不僅如此,本傑明也能隱約地感覺到,這些人的精神力比一般人敏銳。

  所以……真的都是法師啊。

  然而,這一次,他卻做了一個新的嘗試.

  他在水元素感應的狀態下,又把目光放回了自己身上。出乎意料的是,通過元素的感應,本傑明卻發現,自己周圍的水元素並沒有任何異常。

  這……

  有意思了。

  是因為意識空間嗎?他和其他法師走的路子完全不同,所以產生了這種區別。

  仔細想了想,本傑明很快明白了個中道理。

  普通的法師練習魔法,是不斷錘煉自己的精神力和元素親和力。而當元素親和力得到強化之後,他們周圍的元素自然而然會發生一些變化。

  不僅如此,他們在施展魔法的時候,利用的也是周圍的元素,因此,這一現象也是他們為了施展魔法而做好的準備。

  本傑明則不一樣。他的元素親和力不好,靠的都是魔法字符,因此周圍的元素不會受到影響。而他施展魔法靠的也是意識空間裡儲存的水元素,跟現實無關。

  確實……是很有趣的差異。

  如此想來,用意識空間去學習魔法,能夠把一個魔法的威力無限放大,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現實中的元素就算再密集,也不可能超過某一個程度。因此,依靠現實中的元素施法,一般法師的魔法威力都是有極限的。而意識空間裡,只要魔法字符夠強,元素再密集都沒關係,所以憑藉意識空間去施法,威力沒有極限。

  原來如此。

  想明白了這些,本傑明感覺,自己對魔法的認知都變得清晰了一點。

  因此,儘管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箱子裡,他的心情還是很高興。

  誒……

  等等。

  好像哪裡不太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09:53 PM

第六十七章 背後的真相

  對啊!箱子!

  他腦子秀逗了嗎?為什麼就這麼乖乖地躲進了箱子裡?

  本傑明發現自己似乎也開始脫線了。

  開玩笑,他可不能真的上台表演。而既然都準備要逃走了,那他在這裡配合度這麼高是要幹嘛?

  剛剛一直處於發現法師聚集地的震驚之中,他各種走神,都忘了這一茬了。

  他已經發現了劇場的法師,再留在這裡,對他而言也沒什麼意義。他也沒打算突然從箱子裡跳出來,抱著亨利大喊道:「老鄉啊,我也是法師。」然後全後台三十多個法師抱在一起大哭。

  最初支撐他作死的好奇心動力也漸漸消失了。

  那他還待這幹嘛呢?

  趕緊溜啊!

  本傑明開始計畫他如何從劇場溜走。

  他先用水元素感應法,感應了一下箱子外的情況。亨利還站在箱子邊,跟另一個看上去是魔術師但實際是法師的人面對面,討論得熱火朝天。

  好吧,暫時是沒辦法從箱子裡出來了,還是等亨利走遠一點再說吧。

  雖然還不清楚表演什麼時候開始,但是從後台的氣氛來看,應該還有幾十分鐘的時間。之前西裝男還有迪克口中嚷嚷著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這個「馬上」應該和「我馬上到」的「馬上」是同一個意思。

  著急也沒有,還是耐心等待機會吧。

  對了,迪克……

  怎麼把他給忘了。

  本傑明忽然又意識到了整件事情的不對勁。

  迪克會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嗎?

  這裡是弗爾家族新辦的劇場,這些法師十有八九也是弗爾家族聚集起來的。突然把所有法師聚起來,還在萬眾矚目的劇院裡面辦首演,要說弗爾家族不想搞事,本傑明是不相信的。

  他們要幹嘛?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演出,用得著這麼豪華的陣容嗎?

  忽然間,本傑明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簡直就是在無意之中,闖入了一個全新未知的領域。不論今天晚上會發生些什麼,但他知道,弗爾家族準備了這麼久的,一定是一場驚世駭俗的「首演」。

  聯想到王都貴族圈子的生態:里瑟家族依附教會,地位最高;弗爾家族依靠商業發展和經濟力量,不遜色於里瑟家族,但也總是被教會壓著一頭……

  莫非,弗爾家族不堪忍受眼下的局面,準備和法師聯合了?

  就在本傑明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三聲清亮的響聲傳來,把他叫回了現實——有人在箱子外面,連著叩了三下。

  思路被打斷的本傑明,頓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演出不是還沒開始嗎?

  不過,想到亨利說的話,他還是推開箱子蓋,一臉懵逼地站了出來。

  「對!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只見亨利站在箱子邊,一臉驚喜地看著本傑明,說,「你做得很好。等到上了台,你從箱子裡站出來之後,你就帶著這種表情,再從舞台右邊的門下場,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本傑明有點無語地看著亨利。

  原來只是在排練啊。

  這排練也真是夠隨意的。心情一好,在後台就手舞足蹈地排起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藝術家那不羈的熱情?

  「很好,我們再來排練一次。」亨利可不管本傑明什麼心情,然而說得興高采烈,似乎因為本傑明的表現感到十分激動。

  這人真的是法師嗎……

  見狀,本傑明都忍不住開始這麼想了。

  或許是他理解不了,魔術師和托之間那種惺惺相惜的奇妙心情吧。

  就這樣,在亨利的指揮下,本傑明無奈地開始了排練。而整個排練過程,大部分就是本傑明躲在箱子裡,等到亨利敲箱子,然後他傻乎乎地站出來。

  怎麼說呢……真是單調的魔術。

  不過,亨利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倒也讓本傑明頗為「敬佩」。搞得好像這位「魔術師」,今天上台不搞事,真的只是準備表演魔術而已。

  本傑明差點就信了。

  很快,排練過程結束。亨利則讓本傑明躲在箱子,不要亂動,一直耐心等到演出開始。吩咐完這些,亨利也走開了,為了演出在做最後的準備。

  這下子,箱子附近終於沒人了。

  本傑明逃跑的時機也到了。

  利用水元素感應法觀察外界,等到周圍的人都沒在注意這裡後,他推開箱子的蓋子,悄悄地從箱子裡面爬了出來。

  不管弗爾家族今天晚上要搞什麼事情,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本傑明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參與其中。

  他們搞出點事情,吸引教會的注意力,對本傑明也是有好處的。

  本傑明走出了箱子,看了一眼周圍。後台比他剛來時候安靜了不少,大家都沒有了那麼一付風風火火的樣子,轉而都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這些人看上去都很認真,好像真的是在為了晚上的表演而緊張。

  就跟真的似的……

  等等。

  本傑明心中卻忽然浮現出了一絲違和感。

  他忽然意識到,從廁所裡發現法袍碎片時,那種怪怪的感覺並沒有消失。它只是因為接踵而來的事情,被暫時地掩蓋了下去。

  事情不對勁。

  這些人……這些人交流的方式,哪怕是法師與法師之間的交流,也並沒有那種相互瞭解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他們並不知道彼此都是法師一樣。

  不是說他們對普通人和法師一視同仁,而是如果在知道彼此都是法師的情況下,說話的語氣、肢體動作、表情,再怎麼隱藏都是會有所變化的。可現在的狀況,卻彷彿所有法師都以為自己是這裡唯一的法師,在努力隱藏著自己的身份。

  怎麼會這樣?

  難道弗爾家族真的只是要搞一個演出,所以沒有讓這些法師知道彼此的身份?或者甚至弗爾家族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法師,只是找了一群表演班子,然後這些人正好都是法師?

  仔細想想,一群彼此不知情的法師,偶然間被聚集到了一起……

  本傑明忽然想到了,之前他偷聽迪克對話時,那句「居然把父親還有王都的大半貴族都叫過去了」。他還想到,迪克說,教會把聖騎士聚集了起來,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待命。

  把這些信息,全部綜合到一起……

  醍醐灌頂。

  本傑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今天晚上,恐怕真的要出個大新聞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09:55 PM

第六十八章 一齣大戲

  這一天晚上。

  海文萊特的外城區,夜色愈濃。清淺的月光像一片迷霧,籠罩了街頭新開業的劇場。

  劇場內,人山人海。

  在弗爾家族的奮力宣傳下,台下座無虛席,各式各樣的觀眾坐滿了劇院。他們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嘈雜的說話聲傳出劇場,半條街都能聽得見。

  台沿和穹頂擺滿了油燈和蠟燭,使得夜晚的舞台也明亮得有如白晝一般。

  「那幫廢物總算是有點用,最終還是給我把人給拉夠了。」迪克坐在前排,回望了一下整個觀眾席,較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道。

  在他旁邊,坐著的是康特。不過康特並不會對他的話有什麼反應,此刻,他正拿著劇場的宣傳單玩得不亦樂乎。

  很顯然,迪克也不指望康特能說什麼。確認了沒有空座位後,他也不再東張西望,把頭轉回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或許是因為有些緊張,他忽然從腳邊端起了一個夜壺,抱在手中。

  本來,他只是一直捧著它想要復仇——時時刻刻地捧著它。然而後來,報仇的念頭漸漸散去,他卻發現自己迷戀上了這個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小東西。只要他手中抱著一個夜壺,感受著那冰涼的溫度,就會特別的安心,再躁動的情緒都會被它漸漸撫平。

  他沒敢讓別人知道,每天晚上睡覺前,他都得把手搭在夜壺上,才能夠睡得著。

  「希望今天的演出可以順利結束,不要出什麼意外……」

  就這樣,把夜壺放在自己的腿上,像抱枕一樣的抱著它,迪克的心情漸漸平復。他深吸一口氣,無視周圍觀眾捏起的鼻子和異樣的眼神,耐心地等待著表演的開始。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

  一隊樂隊來到舞台旁邊,奏響了悠揚的音樂。

  劇場裡嘈雜的聲音驟然消失。觀眾們停止彼此間熱烈的討論,屏息凝神,把目光投向了舞台中央。

  舞台的帷幕,終於被緩緩拉開。

  「先生們女士們,晚上好,歡迎大家來到弗爾歡樂大劇場,欣賞我們的演出。」主持人站上舞台,儘管沒有話筒,他的聲音卻依然清晰洪亮,傳遍了劇場的每一個角落,「眾所周知,劇院是內城區的娛樂,還有很多民眾從未享受過。但是,從今天起,這一切將會改變。弗爾家族會把這一樂趣分享給王都的每一個人,讓我們為艾克斯‧弗爾先生的慷慨鼓掌。」

  在弗爾家族的佈置好的觀眾的帶領下,台下發出了極為熱烈的掌聲。

  掌聲漸息,主持人再次露出微笑。

  「我知道你們期待已久,因此,我也不在這裡惹人討厭了。就先請大家欣賞我們的第一個表演,來自約克鎮的亨利先生,為大家帶來的魔術表演。」

  觀眾席再次傳來掌聲。

  主持人退場,舞台邊的樂隊奏起歡快的入場音樂,努力調動著現場的氣氛。

  在音樂聲中,就這樣,魔術師亨利上場了。只見他瞪大眼睛,帶著一臉困惑的表情,踏著有點滑稽的步子,像個藏頭顧尾的小賊,走上了舞台。

  他左搖右晃地走到舞台中央,音樂聲也隨之停止。

  觀眾們期待地看著亨利。

  只見亨利在台中央站定,忽然,把空空如也褲子兜掏出來,對著觀眾,臉上作出了一個極為誇張的哭泣臉。

  有些觀眾被逗樂了,發出了一小陣笑聲。

  「把喜劇和魔術結合在一起,是一種比較討巧的做法。」迪克帶著一臉嚴肅的表情,像個評委似的點評著,手裡的夜壺彷彿就是他準備頒給冠軍的獎盃,「不過再看看吧,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他的魔術表演得怎麼樣。」

  雖然並沒有人在聽他的點評。

  台下的笑聲很快消失了,這時,一個穿著短裙的金髮女郎卻走上了舞台。

  金髮女郎的上場,立刻引起了台下一陣騷動。

  然而,她卻沒有與觀眾互動,而是徑直走到了亨利的身邊,雙手叉腰,瞪著眼睛,氣鼓著臉看著亨利,看上去一半生氣一半嬌嗔。

  很多觀眾看到這一幕,露出了饒有趣味的表情。

  亨利見狀,也窘迫撓了撓頭,彷彿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撓著撓著,突然從頭髮中撓出了一朵玫瑰花。

  他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玫瑰花,一付狀況外的樣子。忽然,他靈機一動,帶著誇張諂媚的笑容,單膝跪地,把玫瑰花獻給了金髮女郎。

  笑聲與掌聲一齊從觀眾席發出來。

  迪克看到這裡,也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點評道:「這種表演雖然在內城區顯得有點上不了檯面,不過確實,放在外城區,效果還是不錯的。」

  康特則傻乎乎地跟著別的觀眾一同鼓掌。其他人的笑聲都停了,他還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迪克見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露出那種「我不認識你」的表情——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換位置的衝動。

  弗爾家族的臉面,都要讓這個傻子丟光了!

  他扶著額頭,把自己的臉擋住,不由自主地這麼想著。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忽然聽到觀眾席又傳來了一陣陣驚呼。

  魔術師又拋出什麼梗了?

  迪克頓時心生疑惑。

  這個表演節奏掌握得可不好,大部分觀眾還停留在上一個梗帶來的喜劇效果中,現在就拋出新的花招來,未免有點太急躁了。

  這樣想著,他抬起頭,皺眉看向了舞台。

  只見舞台上空空蕩蕩,剛剛還在那裡耍寶的亨利和金髮女郎,此刻都沒了蹤影。

  迪克愣住了。

  怎麼回事?這是表演的一部分嗎?

  「發生了什麼?」沒辦法,他只能拍了拍旁邊康特的肩膀,這麼問道。

  康特一邊笑,一邊鼓著掌,說:「聖光……哈哈哈哈……聖光,把他們都淨化掉了……哈哈哈哈。」

  迪克愣住了。

  在短暫的疑惑過後,他開始覺得,康特又在發傻了。

  聖光把他們淨化掉了?怎麼可能嘛!

  他甚至帶著戲謔的表情笑出了聲。

  不過很快,他這幾聲笑就變得越來越干。漸漸地,他也笑不出來了。

  周圍的觀眾也是如此。他們臉上的表情從期待和歡樂,慢慢變成了震驚和驚慌。

  只見,無數的聖騎士,忽然從劇院的後台、入口、出口……各個地方湧了出來。他們全副武裝,手中握著長劍,有些還沾著血。血從劍刃滴到地面上,顯然是剛剛才殺過人。

  歡樂的配樂戛然而止。

  舞台邊的樂隊還來不及作出什麼反應,忽然,從觀眾席上站起來幾個神父。幾道聖光彈被召喚出來,同時擊中了樂隊。整支樂隊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連半根琴弦都沒剩下來。

  觀眾們一下子慌了,有些想要站起來,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究竟是怎麼了……」

  「我的天啊!他們都死了嗎?」

  「發生了什麼,我不想死,我要出去!」

  迪克也是如此,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想像。驚慌失措之下,他也忘了演出之類的東西,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大家不必驚慌,沒有人會傷害你們的。」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似乎被神術加持過的、洪亮的聲音卻在劇場內迴蕩了起來:「這是神的僕人在懲罰那些墮落者。至於普通的信眾,自然不會受到半點傷害。大家坐在觀眾席上,欣賞聖騎士們矯健的身手就好了。」

  只見劇場的入口處,一個肥胖的身影走了出來。

  「父……父親?」迪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艾克斯‧弗爾,弗爾家族的主人,這座劇場的擁有者,也是今天晚上這場演出的最初策劃人。

  他帶著胸有成竹地笑容,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也請大家配合神的意志,不要擅自離開劇場,否則,同樣會被認為是惡魔的追隨者,聖光將會是你要面對的嚴酷懲罰。大家明白了嗎?」

  他的語氣雖然聽上去親切又正直,然而,在場所有人,都從其中聽出了威脅的味道。

  觀眾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大家呆呆地望著艾克斯。而那些站起來想要離開的人,此刻,也在看了一眼周圍無數的聖騎士後,戰戰兢兢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再沒有人敢動一下。

  就這樣,所有人都乖乖地坐在他的座位上,彷彿他們真的是一群素質極高的觀眾,此刻正在觀看一場精彩的演出。

  而他們能欣賞的唯一內容,就是瘋狂殺戮劇場工作人員的聖騎士,以及後台隱隱約約傳來的慘叫。

  「媽媽……我想回家。」

  「別說話,孩子,媽媽在這呢。別怕,不用會有事的。」

  新裝修的粉刷味被掩蓋,血腥味成為了這裡的主人。

  面對這一切,艾克斯卻站在觀眾席的走廊,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他緩緩地走到了迪克的身邊。

  「父……父親,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聖騎士?還有……還有,我們劇院裡面,怎麼會有墮落者?不是您讓我負責今天晚上的演出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迪克轉過身,拉著艾克斯的衣角,帶著震驚、茫然、慌張等一系列複雜的情緒,小聲問道。

  艾克斯用他的大手,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用一種更加溫和的聲音,輕聲地說著:

  「別擔心,沒事的,你做的很好。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安慰,迪克也漸漸不那麼驚慌了。不過,他還是閉上眼睛,不去看來自聖騎士的「表演」,抱緊夜壺,努力想把這些血腥的畫面從自己的腦中甩出去。

  說白了,他也只是個十多歲的青少年,又何曾經歷過這種場面?

  這一切……這一切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這麼想著,緊閉雙眼的他,卻忽然聽到了來自他父親的、一聲壓得極低的咒罵:

  「可惡!到底是誰告的密,和那些法師搞了這麼久的關係,這下全毀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09:56 PM

第六十九章 洗白回家

  對於海文萊特外城區,對於王都,甚至對於整個霍里王國,這一天都是不平凡的一天。

  「喂,你聽說了嗎?劇場那邊出事了!好多法師在那裡鬧事,死了好多人,還有很多人都給抓起來了。」

  「我怎麼會沒聽說啊,我孩子他爸去劇場街對面的鐵匠鋪買了把錘子,結果也被人給抓起來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放出來呢。你說他去買個錘子哦!」

  「就是啊,你說這好好的王都,從哪冒出來那麼多法師?」

  「噓,小聲點,我聽說啊,這事跟弗爾家脫不了關係……」

  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從街頭傳到巷尾。有說法師攻城的,有說王國貴族叛變的,有說國王被行刺了的,還有的說教皇失心瘋的……一時間,整個王都人心惶惶,連小麥的價格都往上翻了一番。

  王都的百姓或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圍住劇場了上千名聖騎士,還有那滿地的血跡,作為圍觀者的他們也是看得見的。

  這給流言的醞釀提供了不少材料。

  而作為整個事件的見證人——坐在劇場內的數千名觀眾,也被聖騎士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據說,他們是在接受審問,至今還沒有被放出來。因此,也沒有目擊者能把真相流傳出去。

  與此同時,作為整個事件的主導者,教會,卻一直沉默不語。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接近傍晚時分,教會才發出了佈告,解釋了整件事情,並把當時在場的數千名觀眾放回了家。

  教會是這樣形容這個事件的:

  法師在王都的活動愈發頻繁。為了打擊日益猖獗的邪惡勢力,因此,教會與艾克斯‧弗爾伯爵一起,設下了這個陷阱。

  先由艾克斯伯爵與某法師組織接觸,騙取他們的信任。然後,他再以弗爾家族還有那個法師組織的名義,一步一步地招攬隱藏在王都中的法師。

  最終,在這一天晚上,弗爾家族以演出的名義,把這些法師都聚在一起。於是,教會派出了聖騎士大隊,將所有法師一網打盡!

  因為法師一向善於詭異的法術和隱藏自己,因此,教會本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原則,將整個劇場的工作人員都定性為了法師,全部當場剿滅。當然了,這一點,教會並不會在佈告裡面寫出來。

  那佈告裡面還寫了什麼呢?當然是法師的種種「罪行」了:勾結惡魔、戕害民眾、煽動邪惡……然後,在佈告的最後,還有理有據的加了一條——綁架貴族。

  上面這樣寫道:

  「克勞德‧里瑟公爵的兒子,本傑明‧里瑟,被發現在劇院後台的一個箱子內,頭部受傷,整個人昏迷不醒,衣衫破碎,傷痕累累,被聖騎士救回教會。經教會確認,本傑明‧里瑟被這群法師綁架,受盡折磨,打暈後關在箱子裡,帶到了劇院的後台,所幸被教會發現,得以重返家園。」

  普通的民眾,要嘛根本不會看到這裡,要嘛看到了這裡,就感嘆一句法師真可怕,連貴族都敢綁架。這些離他們的生活很遠,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一段的內容。

  至於那些貴族,看到這一段,他們只會覺得里瑟家族的廢柴身上又多了一個笑柄,他們茶餘飯後又多了一些談資。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弗爾家族對里瑟家的報復,就著陰謀論一頓腦補。

  然而,在內城區……

  作為一段描述的主角,本傑明,他倒是盯著這一段,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此刻,他正躺在自己臥室的大床上,悠哉地看著傑瑞米給他帶來的那份佈告復刻版,若有所思。

  沒錯,他回到了里瑟家族。

  不只是他,傑瑞米也被教會的人救了回來,雖然被扣了不少工錢,但還是生龍活虎的——至少目前還是。

  本傑明感覺有點慶幸,又有點唏噓。

  他慶幸,因為這也算是一次死裡逃生了。

  當時,演出開始前,他正從後台的箱子裡爬出來。然而,在他出來後一瞬間,他卻突然警醒過來,意識到了整件事情的不對勁。

  一群法師,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聚集到了一起。

  這不就是甕中捉鱉嗎!

  再加上這又是弗爾家族的劇場,而弗爾家族的主人——艾克斯,那個時候卻正好被教會請去喝茶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了什麼了吧。

  教會的人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不用問,教會肯定是被清洗者的團滅給惹毛了。因此,他們要對法師展開反擊。

  在那短暫的時間內,本傑明當機立斷,作出了決定。他先躲回箱子裡,吩咐系統準備好讓教會讀取的記憶。然後,他便心一橫,腦袋狠狠地朝著箱子板一撞!

  沒錯,在意識到教會的陰謀之後,他沒有選擇逃跑,而是選擇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乾淨,清清白白地回到里瑟家族去。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只要作出一付被綁架者的樣子,配合偽造的記憶,就可以把清洗者的死全甩到後台法師的身上,教會根本不會懷疑。

  當然了,為了符合偽造出來的記憶,他被教會發現的時候,必須處於暈倒狀態。

  於是,他便一頭撞在箱子上,把自己給撞暈了。

  而這之後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聖騎士出現,殺光了所有人,不管是不是法師,沒有人能倖免於難。本傑明卻因為躲在箱子裡,逃過了這一劫。很快,人被殺完,聖騎士開始搜索整個劇場,發現了不省人事的本傑明。

  他們把本傑明帶回教會,主教認出了本傑明的身份。因為劇場裡見過本傑明的人都死了,教會也因為約定不能審問迪克。就這樣,主教提取了系統偽造的記憶,洗白大計順利完成,本傑明被認為是無辜的,安然無恙地回到了里瑟家族。

  整個過程確實凶險異常。

  幸虧本傑明及時地意識到了教會的陷阱,作出了有效的行動。如果當時他沒想那麼多,直接從後台逃走,一定會被埋伏在劇場外的聖騎士攔截。若真如此,他此刻想必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因此,本傑明感到萬分慶幸。

  他這可真的是在走鋼絲啊!

  慶幸過後,他也不免感到了唏噓。

  當時,整個後台上百個人,三十多個法師,最後卻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雖然他並不認識他們,但是同為法師,他還是免不了一陣感嘆。

  米歇爾那麼堅持推翻教會,建立屬於法師的國度,確實是有她的道理在的。

  這一下,王都內的法師遭受到了致命的打擊。本傑明估計,現在整個王都裡,除了他和米歇爾,生還的法師不超過三個人。

  而且,看佈告裡面提到的「某法師組織」,不用問,說的肯定就是靜默學院了。

  想來也是,能把三十多個法師聚集在一起,光靠艾克斯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這裡面,肯定還有靜默學院的幫助。

  說實話,本傑明很懷疑,這個局到底是不是教會早就計畫好的。

  如果教會真的早就計畫好了這一切,為什麼還要在當天,專門把艾克斯叫過去喝茶?而且,他們召集聖騎士的舉動,也明明是從清洗者團滅後才開始的。

  種種跡象表明,教會更像是短時間內的突然出擊,而不是放長線釣大魚——說真的,如果教會要放長線,最後釣出來的魚,絕對不止現在王都裡的三十多個法師。

  既然放長線的不是教會,那就只可能是艾克斯了。

  想到這裡,本傑明不由得挑了桃眉。

  恐怕……艾克斯是真的在私藏法師。

  劇場裡的一幕,十有八九是他意識到要出事,所以只好先向教會投誠。他這是明哲保身,把他養起來的這些法師全部出賣,來換取教會的諒解。

  若真是這樣,那弗爾家族勾結法師這件事情,恐怕也是教會當天下午才得到的消息。

  這中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

  教會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上艾克斯,很可能是有什麼人,把艾克斯收留法師的消息告訴了教會。而教會在查證之前,艾克斯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自斷一臂,以求自保。

  那……這個告密的人,又會是誰呢?

  本傑明嘆了口氣。

  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臥室的窗戶邊,出神地看著窗外西沉的落日。窗外的方向正好是聖彼得大教堂,教堂的尖頂宛如一把利刃,從落日當中穿過,連綿成線的晚霞彷彿落日灑遍天際的血泊。

  排成行的不知名鳥類,從夕陽的「血泊」中徐徐飛過。

  和外城區相比,海文萊特的內城區永遠這麼安靜。就連遠處街道上的馬車與行人,都像被一層神光籠罩,看上去平靜又祥和。

  本傑明也只能隱約感覺到,在這一層高貴的神光下,有多少暗流湧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09:58 PM

第七十章 王室的酒會

  本傑明本來還想站在窗前多裝一會逼,思考一下劇場法師事件裡的貓膩,就被推門而入的傑瑞米給打斷了。

  「少爺,晚飯的時間到了,老爺讓我叫你下去吃飯。」

  他站在門口,這麼說道。

  本傑明聞言,轉過身,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傑瑞米畏畏縮縮地應了一聲,低著頭離開了。

  見狀,本傑明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自從這次他們回到里瑟家族之後,傑瑞米變得更加畏畏縮縮,都不太敢直視本傑明了,成天一付於心有愧的樣子。他之前就像隻老鼠,慫不啦嘰的,現在更是變本加厲,說話大聲點都能嚇得他直哆嗦。

  看來,這次上當受騙,給他這個僕人也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不過確實,整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傑瑞米被刀疤男騙到酒館裡,傑瑞米認為是自己的錯也很正常。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本傑明也懶得再生他的氣。

  更何況,這一趟下來,他也不是毫無收穫。

  再怎麼說,他也把詛咒給解除了,跟米歇爾化敵為友了,還意外得了一張神秘的地圖,不是嗎?

  說到地圖……

  他在扮成乞丐之前,把自己身上的東西全埋在了外城區的那個廢棄酒庫邊上,包括那張地圖,還有他的槍、子彈、金幣等等。

  他還得找個機會把它們挖出來。

  嗯……改天讓傑瑞米跑一趟好了。他倒不是特別急,東西埋得那麼偏僻,不會被別人發現的。

  本傑明一邊想著,一邊出了房門,開始往客廳走去。

  作為貴族家庭,里瑟家每天還是要一起吃晚飯的。雖然以他的性格,更喜歡把飯拿到房間裡自己吃,但是跟著其他人吃了這麼多天了,他也習慣了。

  很快,他來到了客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姓里瑟的一家子人也都在,克勞德、瑪麗、格蘭特、老夫人,各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等待著開飯。

  或許是因為本傑明被綁架歸來,他們看本傑明的目光,與平常還是有所不同的。

  本傑明倒不在意。只要克勞德不罵他,不再給他搞點有的沒的就行了。

  在幾句日常的打招呼和噓寒問暖之後,僕人們開始上菜,晚飯開始了。克勞德和瑪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瑪麗時不時關心一下格蘭特的學習,再慰問一下本傑明的遭遇。老夫人則偶爾插進來,一臉無辜地暗諷幾句瑪麗。

  仍舊是很平常的一次晚餐,因此,本傑明則是心不在焉地吃著。他的腦袋裡面,還在繼續想著劇場法師事件的內幕。

  他還有一個沒想明白的地方。

  如果艾克斯是被迫出賣了自己的法師,那麼,又究竟會是誰向教會告的密,把艾克斯逼到這一步來的?

  難道又是米歇爾?

  確實有可能。

  這其實也算是一招禍水東引,把清洗者的死嫁禍到了劇場法師的身上。劇場法師還和靜默學院有關聯,米歇爾本來就想讓教會和靜默學院打起來,肯定是樂於做這種事情的。

  想到這裡,本傑明又覺得,米歇爾真是個矛盾的人。

  她一邊說著要建立法師的國度,一邊坑起法師來又毫不手軟。別看現在本傑明和她現在一付並肩作戰好基友的樣子,一旦本傑明擋到她的路了,恐怕,她下起手來也不會有半分手軟。

  大半個王都的法師,她也說坑就坑了,都不帶猶豫的。

  這女人也真是厲害。

  當然了,他從回到里瑟家族之後,沒有得到過任何米歇爾的消息。因此,這一切只是他在胡思亂想罷了。說不定昨天晚上米歇爾就死了,要嘛被教會識破身份殺死了,要嘛被隕石砸死了。

  ……嗯,他還真是喜歡胡思亂想。

  本來,這一頓飯就該在他一邊狂吃一邊瞎想中度過。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晚飯幾近結束的時候,克勞德卻忽然看向本傑明,極為嚴肅地開了口:

  「離王室的酒會也沒幾天了,這幾天,你除了去軍營裡面訓練,就別出門了。我會讓傑西卡看著你,也免得你到處亂跑,又招惹上什麼麻煩。」

  把頭埋在食物裡的本傑明,當時就是一愣。

  他已經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沒想到還是中了槍。

  而且,禁足……

  本傑明想到那位女僕冷得跟鐵一樣的表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就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哪怕本傑明只是受害者,克勞德也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面一言不發的。

  唉……

  禁足就禁足吧,他就好好待在房間裡,多修煉修煉魔法。反正眼下這種狀況,他暫時也沒什麼出門的必要。

  代表碎冰術的三角字符才剛凝結出來沒多久,關於它,本傑明還有不少要研究的地方。

  因此,本傑明乖乖地點了點頭,說:「好的,父親。」

  但克勞德的話卻沒有停下來。

  「還有,一週後的酒會,你一定得去。作為里瑟家族的長子,你已經缺席了這個季度的大半酒會了,別的貴族會怎麼看你?這次還是王室舉辦的酒會,你就算不想去,也一定得給我參加。」

  就連瑪麗也在一邊附和道:「是啊,作為王都的貴族,哪有不參加社交酒會的。你年紀也不小了,如果能在酒會上認識哪位男爵的女兒,也算了卻了我的一大心願。」

  「……」

  本傑明無言以對。

  以他現在的生理年齡,最多也就十六七歲,這就開始催婚了是什麼意思?發育都沒發育完全吧,這個時代的父母也真夠性急的,就不怕傷身體嗎。

  還有,王室的酒會,那又是什麼鬼?

  「這是王國貴族很常見的社交方式。」系統及時冒出來,解釋道,「還記得嗎?之前艾克斯帶著迪克來這裡找場子失敗,他離開前,不就說了一句什麼『一個月後的酒會見』,他說的就是這個酒會。」

  本傑明沉默片刻,在心中吐槽:「……時間隔得這麼久,誰記得清啊。」

  系統賤兮兮地說:「我就記得啊。」

  「……」

  臭屁個毛線,你那不叫記得,你只是把那句話錄在了硬盤裡。

  本傑明也懶得跟系統鬥嘴了。

  酒會就酒會吧,吃飯喝酒而已,又不會少塊肉,幹嘛不去?

  這樣想著,他把口中的一大塊牛排連著生菜,嚼吧嚼吧,使勁嚥下去。然後,他對著克勞德和瑪麗,無奈地點了點頭,開口。

  「知道了,我會去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7-29 10:00 PM

第七十一章 新的魔法字符

  在克勞德又隨口訓了本傑明幾句之後,晚餐結束,本傑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餐桌上發生的事情,對他而言只是個小插曲,不會對他的生活產生太大的影響。因此,他也沒有在意。關上房門後,他躺在床上,便進入了意識空間之中。

  感覺好像很久沒有好好修煉魔法了。

  意識空間,一片黑暗之中,兩個一模一樣的三角字符相隔二十多米遠,懸浮在半空中,各自閃爍著耀眼的藍光。

  在剛凝結出碎冰術的字符時,本傑明其實是相當驚喜的。

  在那之前,他一直在憂慮第二個字符出現後,會不會出現兩個字符強度相差太大,以致於其中一個變成雞肋這種情況。幸好,新的字符出現,打消了本傑明的疑慮。

  這兩個字符猶如鏡面中彼此的倒影,強度一模一樣。

  想了想,為了方便區分,本傑明決定將它們命名為「符文水」和「符文冰」。他也有點想用「符文‧水」和「符文‧冰」這種更酷炫的方式來稱呼,但被系統吐槽太中二了,只好作罷。

  命名結束,本傑明開始了新的實驗。

  他開始冥想,調動水元素,讓它們朝著符文水聚集。很快,水元素與符文水接觸,符文水微微一亮,像往常一樣,將水元素吸收了進去。

  然而,與此同時,相距二十多米外的符文冰,也在此刻亮了一下。

  本傑明見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在又一次檢查了兩個三角字符的強度之後,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別看這兩個字符現在相隔這麼遠,但本傑明知道,它們之間的聯繫,緊密得就像人和平行時空裡的自己一樣。在他讓符文水吸收水元素的時候,那份水元素在一瞬間被一分二,被符文水和符文冰一同吸收了。

  有意思了。

  莫非……和他之前進入過的那個純藍的世界有關係?

  要真是如此,那恐怕也不是他現在能想明白的東西了。

  本傑明的心態很好。雖然他對魔法字符的瞭解依然停留在入門階段,但他並不感到急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種事情,還是得一個腳印一個腳印,慢慢來。

  好比眼下,就有一件等著他做的事情。

  他該凝結第三個魔法符文了。

  想到這裡,他也不再猶豫,念動了咒語,召喚出了一個小水球,讓它懸浮在半空中。然後,像之前一樣,他召集水元素朝著水球聚集起來。

  然而,水球卻沒有像上次一樣,傳出「叮」的一聲輕響。

  「嘭」的一聲,水球炸了。

  本傑明有點懵。他抹了抹灑了一臉的水,睜開眼,望向手中的一片空蕩。他可以感受到,那些剛剛被聚集起來的水元素,此刻已經飛快地散開了。

  什麼情況?

  這玩意還帶失敗的?

  本傑明的字典裡沒有放棄兩個字,因此,他馬上又召喚出了一個水球,重新指揮著水元素開始聚集……

  嘭!

  本傑明用力地甩了甩手,抹了抹濕透的頭髮。兩次水球爆炸,幾乎把他淋了個透心涼。

  還是失敗。

  如果只是一次失敗,他還可以認為這只是偶然。但是兩次失敗,本傑明很清楚,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在。

  他不感覺氣餒,卻感到有些振奮,熊熊的好奇之火再次被激發起來——他正愁找不到角度研究魔法字符呢!

  想了想,本傑明這次換了個方式。他使用碎冰術,召喚出了一塊剔透的冰晶。這一次,他以冰晶為核心,試著聚攏水元素。

  因為有前車之鑑,他在實驗開始前,刻意遠離了這塊冰晶,免得它炸開造成損傷——雖然意識空間裡的他並不是真實的他,但萬一還是會受傷呢?他可不敢冒險。

  水元素很快接觸到冰晶。

  嘭!

  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還有些小慶幸,還好自己躲得遠。

  不過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水球也不行,冰晶也不行,那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神術入門》上寫得很清楚,開闢祈禱空間,是可以凝聚三枚聖光之印的。神術和魔法本質是相同的,神術其實就是聖光魔法,這個理論換到這裡應該也是成立的。

  為啥他在凝聚第三枚魔法字符的時候,就出現了問題呢?

  是因為他創新出來的內核凝聚法嗎?

  想到這裡,本傑明開始了第四次嘗試。這一次,他不再召喚任何東西當內核,而是憑空凝聚著水元素,試圖把它們壓縮在一起。

  嘭!

  本傑明有些無語地感受著那些再次散開的水元素。

  嘭你妹啊,明明什麼都沒有,你炸個毛線啊!

  這下子他是沒轍了。《神術入門》上,對於這種修煉方式的介紹不是很多,也沒有講過凝結第三枚字符的時候會遇到困難。因此,面對這種情況,他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了。

  果然,非主流不是那麼好當的。

  本傑明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千辛萬苦下好了遊戲,結果打開一看:「應用程序錯誤,該內存不能為read,要終止程序,請單擊確定。」從前他還能到網上查查裝點補丁什麼的,可現在,他上哪去下載意識空間的補丁?

  咋辦呢?

  想著想著,本傑明忽然想到了剛才他的發現。

  現有的兩枚三角字符,符文水和符文冰,它們完全是同步的。如果再增加一枚魔法字符,那麼三者之間一定也存在著異常緊密的聯繫。

  他凝結新符文失敗,會不會是這兩個三角字符的緣故?

  本傑明終於有了點思路。

  要嘛就是現有的兩個符文還不夠強,不能支撐與第三個符文建立聯繫;要嘛就是這兩個符文間的聯繫過於緊密,本能地排斥「第三者」的加入……

  「何必呢?人家一對一玩得好好的,你非要讓它們3P,人家怎麼會願意?」系統突然跳出來,異常猥瑣地說道。

  「……再見。」

  系統卻彷彿激動了起來,就跟變態死宅見到了扶她一樣,繼續說:「你不要這麼想,要知道,三角形可是最穩定的形狀啊!」

  「……」

  本傑明嘆了口氣。

  他敢對天發誓,他從來沒有在系統的硬盤裡存過類似尺度的東西。

  系統的病真是越來越重了。

  等等!

  ……三角形?

  本傑明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他重新看向了那兩個現有的魔法字符。字符的形狀是帶著缺口的等邊三角形,他之前也想過這會不會有什麼意義,但是過了這麼久也沒個結果。因此,他暫時地把這個問題放到了一邊。

  然而,現在,本傑明忽然覺得,這第三枚魔法字符,和這個三角形肯定有關係。

  出現了問題的不是這兩枚符文,而是第三枚符文的位置!

  或許……只有與那兩個字符一同,構成一個等邊的三角形,才能夠支撐字符之間那種緊密的聯繫。

  想到這裡,本傑明頓時心情激動了起來。

  說幹就幹,他讓系統度量了一下兩枚魔法字符之間的距離,然後,他來到了與這兩枚字符距離相等的地方。

  經過系統的精確定位,他在這個點召喚出了一個水球。

  水球飄浮在空中,和那兩個魔法字符一起,作為三個頂點,形成了一個異常規整的等邊三角形。

  然後,本傑明引導周圍離散的水元素,朝著水球聚集了起來。

  久違的一聲——叮!

  他看著那枚開始自發吸收水元素的水球,像看到迅雷懸浮窗的速度在一天一夜的0KB後,終於變成了2MB,那一瞬間,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2 11:46 AM

第七十二章 打開寶庫的真正方法

  「格蘭特,你在嗎?」

  在準備好凝結新字符的水球後,本傑明沒有繼續修煉魔法,而是從意識空間退了出去。

  他回到現實之中,推開門,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很快,他來到了格蘭特房間的門口,一邊敲門,一邊這麼問道。

  倒不是他不想接著修煉魔法,只是他還有對米歇爾的承諾。現在是個比較不錯的時機,因此,他也只好暫時停下他在魔法道路上的腳步,幫米歇爾打探一下,寶庫的打開方式是什麼。

  好歹米歇爾救了他的命,還解開了詛咒,他也不是那麼忘恩負義的人。

  「請進。」

  房間裡,很快傳來了格蘭特的聲音。

  本傑明聞言,轉動門把,打開門便走了進去。

  要打探寶庫的打開方式,格蘭特絕對是他的首選目標。起碼他還是個孩子,心思單純,比較好騙。

  他總不能去找克勞德問吧。

  只見格蘭特正坐在書桌前,在油燈的照耀下,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彷彿是正在看書。本傑明看到這一幕,也感覺有點汗顏。

  好用功……

  本來敲門之前,他還在想,如果格蘭特又在被子裡頭「玩」,那該怎麼辦?現在看來,顯然是他想多了,格蘭特還沒那麼不顧身體。

  「本傑明?」

  格蘭特轉過身,看著本傑明,露出有些驚訝又有些尷尬的表情。顯然,那次本傑明的突然拜訪,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驚嚇,搞得他現在看見本傑明都有點不好意思。

  「那次你不在,我從你那裡借了本書。今天我剛看完,拿來還給你。」本傑明早有準備,這麼說道。

  說著,他把上次,從這裡借走的《王國植物大全》給拿了出來。

  格蘭特頓時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他接過書,隨手放在桌上,說:「原來是你拿走的,我還說最近怎麼找不到這本書了。你什麼時候開始看這種書了?」

  「無聊,隨便看看。」

  本傑明聳了聳肩,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然後,他忽然話鋒一轉,把話題轉移到了真正的目的上:「對了,你聽說了沒有,最近好像很多人都在打聽寶庫的事情。」

  為了避免格蘭特聽出異常,他儘量把這句話說得比較自然,再加上剛才那個還書的由頭,應該不會讓格蘭特覺得不對勁。

  「這有什麼好打聽的,寶庫就是大家說著開心的玩意,裡面又沒多少錢。」格蘭特也確實沒有察覺什麼,笑了一聲,這麼說道。

  有戲。

  只要聊起來,隨口說到一句寶庫的打開方式,應該也是很容易的事。

  「我也這麼覺得。」本傑明立刻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打聽又有什麼用,他們又打不開。」

  格蘭特聞言,點了點頭,說:「就是,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喜歡拿寶庫說事,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他們又拿不到奶奶的項鏈,說來說去又有什麼用?」

  本傑明心中微微一動。

  奶奶的項鏈?

  居然這麼輕鬆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想了想,出於謹慎,他又多說了一句:「對啊,只有拿到項鏈,才能打開寶庫。這些事情別的人怎麼可能會知道。」

  格蘭特撇了撇嘴,說:「就算他們知道又能幹嘛?誰能拿得到奶奶的項鏈?」

  聽了這話,本傑明立刻確認了打開寶庫的方式。

  老夫人的項鏈!

  回想起晚餐時的場景,雖然他沒怎麼注意老夫人,但是在這個家裡待了這麼久,他確實對那個項鏈有印象。

  那是一個頗為樸素的項鏈,用普通的黑色繩子,串了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寶石的體積也不大,整個項鏈看上去都不貴,之前本傑明還奇怪過,老夫人為什麼會戴這樣一條不合身份的項鏈。

  現在想來,一切倒是都解釋得通了。

  不過……

  雖然靠著格蘭特的信任,本傑明很簡單地就知道了寶庫的打開方式。但是,這個打開方式未免也太難做到了吧,誰他媽能從老夫人手裡搞到那條項鏈啊?

  本傑明感覺有點頭痛。

  把這個消息告訴米歇爾,其實也算是完成了他和米歇爾的交易。但是真要這麼做,他又覺得自己這個交易態度有點差。

  和格蘭特又隨便東拉西扯了幾句後,本傑明也離開了格蘭特的房間。他一邊往回走著,一邊在心中猶豫,要不要幫米歇爾要那條項鏈。

  他也開始覺得好奇,那個寶庫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像格蘭特說的,裡面並沒有很多價值大的東西,對於里瑟家族而言,寶庫實際上只是一種象徵。這樣的寶庫,為什麼米歇爾會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它?

  米歇爾是法師,都這麼渴望那裡面的東西,這是不是說明,那裡面的東西對本傑明可能也會很有用?

  不過就算再有用也沒意義了吧……他都答應給米歇爾了,肯定不會反悔。

  這樣想著,他聳了聳肩,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然而,當他走進房間的那一刻,他卻愣住了。

  「喜歡到處亂跑的人,就算被禁足了,到最後還是不肯安分地待在房間裡,不是嗎?」老夫人站在房間窗戶前,轉過身,拄著枴杖,看著本傑明,「讓一個老人家等這麼久,現在的小孩子也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

  「……」

  其實,在看到老夫人的時候,本傑明最初的感覺,是驚悚。

  他剛剛才從格蘭特那裡,問出打開寶庫的方法就在老夫人身上,結果轉眼間,老夫人就出現了他的房間裡。這酸爽,其實跟撞鬼也差不多了。

  要知道,本傑明的房間一向是很少有別人的——除了傑瑞米。

  驚悚過後,他就開始有點心虛了。

  老夫人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雖然他很確信,老夫人不知道他在對著家族寶庫打小算盤,但畢竟剛幹完壞事回來,就撞見了正主,心虛也是很正常的。

  「奶奶好。」調整了一下心態,他對著老夫人這麼說道。

  老夫人看著他,不,應該說是打量著他,沉默了一會,突然打了個哈欠。

  「沒意思,自己的長輩過來看望自己,都沒半點反應的,還真是沒意思。」她話鋒一轉,忽然這麼說道。

  一邊說著,她一邊邁著慢悠悠的步伐,開始往外走,彷彿是這就要離開了。

  本傑明一臉懵逼。

  玩蛇?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房間裡,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就這麼走了,你到底來幹嘛的?

  他很想對著老夫人問出來,不過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他還是忍住了。

  就這樣,老夫人與他擦身而過,走了出去。然而,當她走出去後,她又突然停下腳步。站在走廊上,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本傑明一眼。

  「別老覺得自己想什麼都是對的,你看到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的。」她說。

  說完,她也不管本傑明什麼反應,旁若無人地就離開了。只留本傑明一個人,一頭霧水地站在臥室的門口發呆。

  ……什麼鬼?

  本傑明看著老夫人離開的背影,完全摸不著頭腦。

  她想幹嘛?

  她到底想表達什麼?

  之前的生活裡,除了老夫人幫他解了弗爾家族的圍,其他部分,他跟老夫人基本上是毫無交集的。他也不太明白,老夫人這個時候出現,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遇到的人都成天一付神神秘秘的樣子?

  搞不懂。

  「……算了,管他呢。」

  糾結了一會,本傑明搖了搖頭,放棄了對這位古怪老人的揣測。他是個實用主義者,一件事情如果他理解不了,那就不管它,也免得浪費精神。

  老夫人愛幹嘛幹嘛,他是懶得管了。

  他關上房門,轉身,走回床邊,準備繼續今天的魔法修煉。

  然而,他卻在無意間一眼瞥到,窗戶沿上多了一個東西。

  「那是……不會吧?」

  只見,一串造型簡單的項鏈,此刻正放在上面。黑色的繩子,串起暗紅色的寶石。在打開的窗戶邊,一陣陣風吹過,繩子一動一動的,有點要被吹出去的意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2 11:48 AM

第七十三章 詭異的平靜

  眼看項鏈就要被風吹出窗外,本傑明趕忙走過去,把項鏈拿了起來。

  他把窗戶關好,拿著項鏈,仔細地端詳了起來。

  「喂,你來確認一下,這玩意是不是就是老夫人平常戴著的、那個可以打開寶庫的項鏈?」又看了兩眼,本傑明在心中對著系統說道。

  「嗯……我看看。」系統忽然拿出一付鑑寶專家的樣子,沉默半天,然後才說,「對,就是那個項鏈沒錯,千真萬確。」

  聞言,本傑明深深地皺起了眉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這個世界裡的竊聽器已經滿地亂走了?米歇爾先給他身上放了一個,現在老夫人又給他身上放了一個?不然的話,她們行動的依據又是什麼呢?

  本傑明才不相信,老夫人是不小心把項鏈掉在這裡的。

  她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自己剛找格蘭特問出了寶庫的打開方法,老夫人就把鑰匙留在了這裡。毫無疑問,老夫人是知道本傑明對寶庫有企圖的,所以,她才做出了這種舉動。

  其實老夫人這麼做,對本傑明並沒有壞處,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好處——他也用不著再糾結要不要幫米歇爾拿到項鏈了。

  可是老夫人為什麼要幫本傑明呢?

  而且,整個問題的關鍵在於,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她知道本傑明曾經因為寶庫被綁架過嗎?她知道本傑明很長一段時間依然被威脅嗎?她知道米歇爾的存在嗎?

  甚至……她知道本傑明是法師嗎?

  想到這裡,他心裡有點發毛,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走廊。門外空無一人,老夫人早就走了,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本傑明卻覺得,冥冥之中,又多了一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他走過去,把門關上,鎖好,那種滲人的感覺才慢慢地消失。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走回床邊,在床上坐下,看著手中的那串項鏈,繼續著他的糾結。

  自己該不該把項鏈給米歇爾呢?

  如果在老夫人來之前,讓本傑明回答這個問題,本傑明當然會把項鏈給米歇爾。但是現在,發生了這種事之後,本傑明又開始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這裡面肯定是有貓膩的。

  老夫人把項鏈留給他,是不是在考驗他?

  或者,老夫人發現了有人在覬覦里瑟家的寶庫,因此,故意留下項鏈,然後舉報給教會,讓教會的人在那裡守株待兔。

  這樣想來……

  本傑明再次嗅到的陰謀的味道。

  說不定,教會才是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他們授意老夫人這麼做,把項鏈留給本傑明,再讓本傑明把項鏈給米歇爾。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釣出米歇爾這一條大魚了。

  還真是。

  仔細想想,本傑明覺得,這是一個陷阱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退一步講,除了教會在背後搞鬼,他也想不到老夫人做這件事情的其他理由了。

  教會……又是教會。

  本傑明嘆了口氣。

  看樣子,教會在弗爾家劇場的收穫,還沒辦法令他們滿意。他們這也是急了,為了把米歇爾揪出來,連這種方法都用上了。

  他們利用弗爾家族剷除了王都內部的法師勢力,打擊了靜默學院,同時斷絕了弗爾家族勾結法師的可能。現在,他們又要利用里瑟家族,除掉米歇爾這個心頭大患。

  不愧是教會,玩得一手好權術。能在這麼多年裡把王室和貴族都踩在腳下,教會確實有它的門道。

  就這樣,教會胸有成竹,本傑明也陷入了兩難之中。

  咋辦呢?

  如果他把項鏈給米歇爾,米歇爾去開寶庫,她會被教會殺死;如果他不把項鏈給米歇爾,告訴她這是個陷阱,教會埋伏不到人,就會開始懷疑本傑明的用心。

  和第一次收到米歇爾的信一樣的情況。

  媽的……

  這些人,就不能讓他安生一會嗎?

  他真心不想捲進這種爭鬥裡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嗎?」系統突然冒出來,用一種深沉不已的語氣這麼說道。

  「你走錯片場了吧,我穿越到的是奇幻世界,不是武俠世界。」本傑明雖然感覺系統的話挺符合他現在的情況,但還是忍不住這麼吐槽道。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切莫執著於隻言片語,錯失了其中的真諦。」然而,系統卻像個老和尚似的,神神叨叨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

  今天系統又吃錯藥了嗎?

  本傑明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不,系統一直都是這樣子的。怪他,是他抱有了不該有的期待,甚至有那麼一秒鐘,以為系統會變得正常。

  不過被系統這麼一鬧,他糾結的心情倒放鬆了不少。

  想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決定先把這件事情放到一邊。

  據他猜測,應該過不了多久,教會的人就會來找他,讓他把項鏈交給米歇爾了。

  在那之前,本傑明還是先裝傻吧。如果有機會,他還可以裝作一個拾金不昧的好少年,把項鏈還給老夫人。總之,他肯定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拖得越久,他的實力就會越強,也就越能夠在夾縫中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歸根結底,能否改善自己的處境,看的還是他的實力。

  本傑明甚至都感覺,米歇爾會主動為他解除詛咒,有一部分原因,是本傑明實力增長太快,米歇爾害怕會制不住他。所以,她乾脆賣個人情給本傑明,也顯得自己大方。

  想到這裡,本傑明就更沒有猶豫的理由了。

  他把項鏈收到櫃子裡,然後躺到床上,閉上眼睛,裝作睡覺得樣子,心神卻已經進入到意識空間之中,開始了又一次的冥想。

  這個狀況下,他恨不得在魔法的世界裡,修煉個不眠不休,不過,他還是沒有這麼做。

  在冥想到大概十二點左右的時候,他停下了對三角字符的強化,從意識空間退出來,回到了現實。

  該睡覺了。

  沒辦法,冥想這個過程雖然不枯燥,但一樣是會耗費心神的。他也很遺憾,像有些小說裡那種修煉就可以代替睡眠之類的情況,是不會發生到自己身上了。

  就算天塌下來了,覺也是要睡的。

  就這樣,本傑明洗漱了一番,躺回床上蓋好被子,安然入睡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他也像往常一樣,被克勞德派來的女僕押送到軍營裡繼續軍訓。

  軍訓還是老樣子,跑跑步,開開玩具槍,打打「軍體拳」。不過因為教會的布告,槍火營的人也知道了本傑明「被綁架」的事情,還跟著調侃了本傑明一番。

  本傑明笑笑也就過去了。經過每天的拳打腳踢,現在他跟這些人的關係好了不少。

  除此之外,倒也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這些天的訓練也讓本傑明的體質在慢慢變好,褲腿都短了一截,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長高了。

  在一系列的訓練之後,本傑明回到家裡,一起吃了午飯。

  午飯後,他還特意找時間,去問候了一下老夫人,準備把項鏈還給老夫人。

  然而,老夫人卻給出了這樣的回應:

  「那個項鏈我戴膩了,就送給你算了。晚輩就算再不懂事,長輩也得對晚輩表示一點關心,不是嗎?好好收下,不用感激我。」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老夫人使出了午覺遁大法,把本傑明給擋了出去。

  「……」

  本傑明站在門外,看著手裡的項鏈,一臉無語。

  於是,他只能認命,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邊冥想,一邊等待著教會、或者米歇爾的出現。

  既然設下了這個局,那他們肯定會找過來的。

  對於此刻的他而言,見招拆招,算是他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然而,令他感到非常意外的是,好幾天過去了。在他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不論是教會還是米歇爾,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那感覺,就好像這兩方都把本傑明給遺忘了似的。

  搞什麼?

  米歇爾人呢?教會人呢?

  不僅如此,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本傑明發現,教會已經沒有再派人來保護他了。這一點也讓本傑明最為吃驚。

  要知道,這麼多天以來,教會對他的「注視」就沒有斷過。

  別告訴他這裡的人也要過年放假。

  什麼情況?

  就這樣,日子平靜地一天天過,眼看著禁足的時間都要結束了,第三個魔法符文也凝結了大半,本傑明卻沒有半點喜悅的情緒,整個人一頭霧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2 11:49 AM

第七十四章 酒會開始

  教會那邊的情況,本傑明不好揣測,但是米歇爾那邊……

  自從米歇爾從廢棄的酒庫離開,說是要去打探一下消息,結果就一去不回了。本傑明本來是猜測她作為聖騎士被教會徵召了,但這也只是他的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

  他是真的一點米歇爾的消息都沒有。

  米歇爾是掛了嗎?沒掛的話,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都會趕來找本傑明,弄到寶庫的打開方式吧。

  她對於寶庫的重視程度,那是絕對沒的說的。

  可是這麼多天都過去了,米歇爾依舊沒有出現,這就只能說明她肯定是陷入了什麼麻煩之中。

  想到這裡,本傑明嘆了口氣。

  但願不會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更大的陰謀,在這片平靜的城區當中醞釀著吧。

  他站在鏡子前,一邊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西裝和領結,一邊這麼想著。

  「本傑明少爺,酒會快要開始了。格蘭特少爺半個小時前就過去了,老爺和夫人他們也都出發了。少爺,您也該動身了。」

  忽然,傑瑞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本傑明聞言,從沉思中恢復過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無奈地聳了聳肩。

  是啊,想這些也沒用。且不說他想不明白,就算他想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呢?

  沒錯,酒會的日子到了。

  該出發了。

  「馬車叫好了嗎?」他轉身,一邊向外走去,一邊對著傑瑞米問道。

  「叫好了,已經等在大門口了。」傑瑞米答道。

  本傑明點了點頭,下了樓,出了里瑟家的大門。很快,他登上了門外等候多時的馬車。

  「行了,我出發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他對著傑瑞米這麼吩咐道。

  傑瑞米點了點頭,回去了。

  本傑明則坐在馬車上,前往了那個克勞德命令他一定要去的、王室所舉辦的、傳說中的貴族酒會。

  在此之前,他跟系統瞭解過一些有關社交酒會的信息。

  關於社交酒會的介紹,整個大意就是,貴族的生活很無聊,大家每天都閒在家裡,無所事事,所以喜歡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酒會這麼一個東西。

  酒會有兩種,一種是「大人們」的酒會。各種三四十歲的貴族在同一個地方,聊些領地之類的東西,偶然再勾勾心鬥鬥角。有些寂寞單身的阿姨大叔還會在酒醉之後,偷偷摸摸地來場露水情緣,作為不能描寫的部分,這裡就不多作贅述了。

  另外一種,則是被稱作年輕人的酒會,是整個王國十四歲以上二十四以下紈絝子弟們的娛樂宴會。長得醜的可以吃牛排喝香檳,長得好看的可以談情說愛,再不濟跟朋友吹牛嘴炮,嘲笑一下眾所周知的笑柄。總之,大家也都能找到自己的樂趣所在。

  對此,本傑明表示,並不是。

  至少,從前的本傑明就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就是那個眾所周知的笑柄。因此,對於這種酒會,從前的本傑明一向是能不去就不去的,不然克勞德也不會專門叮囑了。

  不過現在的本傑明倒是沒那麼多想法。

  說實話,他還覺得挺好奇的。

  這種聲色場所,他在從前的世界就很少涉及——他去過最「聲色」的地方大概就是KTV了。他也很想知道,這些所謂的上流人士社交達人,究竟都在玩些什麼。

  而這次王室舉辦的酒會,是為了慶祝公主的生日。

  在剛聽到系統這麼說的時候,本傑明心裡其實還有點小期待的,然而,系統很快就在後面補上了一段:

  「馬上就是公主兩歲的生日了。其實啊,你之前就見過一次公主,那個時候她被保姆抱在懷裡,用鼻涕吹出了一個泡。你當時笑得特別大聲,克勞德聽說之後,還把你狠狠罵了一頓。」

  「……」

  小期待就這樣被無情地碾碎了。

  就這樣,本傑明心如止水地來到了酒會的場地。

  這次的酒會被分在了兩個地方。克勞德和瑪麗去了「大人們」的酒會,地點是王宮正廳;本傑明要去的,則是年輕人的酒會,地點位於王宮附近的一家高級餐廳。

  對此,本傑明反而很高興。他還巴不得兩個酒會的地點離得更遠一點呢,也省得撞見克勞德,又是一頓說教,煩得很。

  其實這一趟酒會之行,他並不只是想見見世面。

  他還打算從其他貴族的口裡,打聽一些教會最近的動向。

  自從被救回里瑟家族,他就一直被禁足,消息很不靈通。傑瑞米倒是可以給他傳遞消息,還幫他把埋在外城區的那些東西給帶回來了。但是打聽教會的動向,他就指望不上傑瑞米了。

  此刻,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些日子裡,教會到底在幹些什麼。

  這種消息,在一般地方肯定都是打聽不到的。但是在貴族們的酒會上,這些紈絝子弟只要多喝點酒,他們偷聽到的那些父親長輩的秘密,還不是滿口亂飈。

  就這樣,懷著「叵測」的居心,本傑明在餐廳門口僕人的接引下,進入了酒會的會場。

  作為王室舉辦的公主慶生會的會場,餐廳的檔次是肯定不會差的。這家名為「羅斯」的餐廳,號稱擁有全王國最好的大廚和最華麗的裝潢。整個餐廳的佔地面積一點也不比里瑟家的房子小,從繪滿壁畫的天花板和水晶制的油燈燈罩就能看得出來,這是花了大錢的。

  雖然跟從前世界電影裡的高檔餐廳沒法比,但還是足以讓本傑明驚嘆了。

  這樣一家餐廳,價格當然起飛,一般的貴族都不敢常吃。不過王室更加起飛,財大氣粗,把整個餐廳一樓二樓連帶樓頂陽台都給包了下來,作為會場。

  對此,本傑明只能表示,王室的鋪張浪費,不是一般人理解得來的。

  在僕人的帶領下,他穿過走廊,來到了位於一樓的大廳。

  大廳裡的人不少,都是穿著西裝或禮服的年輕貴族男女,本傑明放眼望去,保守估計,起碼上百人。

  牛排和美酒的香氣,再搭配上一邊演奏的鋼琴手,烘托出了一付歡樂卻又不失逼格的宴會氛圍。

  就這麼看著,本傑明都感覺有點餓了。

  不過,哪有人一到酒會上就開始吃東西的,要是被克勞德聽說,肯定又要挨罵。所以,本傑明也只好忍著不去看那些餐桌上的食物,把目光轉向了人群。

  他先掃了一眼,然而,卻沒看見什麼熟人。

  格蘭特呢?他不是先來了嗎?

  忽然想到那天格蘭特在被子裡藏著的人,本傑明笑了笑。格蘭特大概是躲在什麼地方跟他的小情人膩歪吧。

  除了格蘭特,本傑明比較熟悉的王都貴族就只有迪克了。

  迪克作為王都的貴族子弟,當然也出席了酒會,本傑明也在人群中發現了他。然而,當迪克看到本傑明的時候,卻露出了一種看見瘟神的表情,忍不住一口酒,噴到了他身前的妹子身上。

  「……」

  本傑明就這麼站在遠處,看著那個妹子一巴掌扇在迪克的臉上,扭頭就走。隨之,周圍的人發出一陣笑聲。

  迪克捂著臉,又驚又怕地看了本傑明一眼,也混入人群中,跑了。

  本傑明見狀,只好笑著搖了搖頭。

  他隨手從一個路過侍者的餐盤中端起一杯香檳,也走入了相互攀談的人群之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2 11:50 AM

第七十五章 打賭的少女

  本傑明在人群之中穿行著,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著周圍的人都在聊些什麼。

  「這裡的牛排做得是不錯,不過我聽說,城西有一家老餐廳,那裡的牛排才是味道最好的,價格還比這裡要便宜。」

  「你們說,外城區的那家邦妮酒館怎麼就關門了?」

  「美麗的女士,請留步。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

  聽著這些紛繁複雜的對話,本傑明簡直有種開始了英語聽力考試的感覺。對的,傑克先生,南希女士明天下午不想和你吃飯,所以這道題選C。

  聽到的東西越多,他就越感覺失望。

  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對話,這些年輕貴族的生活簡直無聊到了一個程度。有關教會最近的動向,他一點也沒聽著。

  不過他還沒有氣餒。酒會才剛剛開始,大家都還沒喝上幾口酒,說話時候還有顧忌。不急,等到他們喝開了就行了。

  本傑明也從桌邊拿起一塊軟麵包,咬了幾口,味道還不錯。

  「格蘭特,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也在這。」

  忽然,不知道是誰從本傑明的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麼說道。

  本傑明有些愕然地轉過身,只見一個姜紅色長髮的女孩正站在他身後,穿著白色的小禮服,笑盈盈地看著他。

  「……」

  本傑明面無表情地嚥下了口中的麵包,然後說:「我不是格蘭特,我是本傑明。」

  女孩的笑臉瞬間消失,露出一付「老娘不想理你」的表情,就差沒翻出白眼了。

  不過,大概是出於禮貌,在這一系列堪稱精彩的變臉之後,她又勉強笑了笑,重新恢復淑女的姿態,對著本傑明說:「對不起,我失禮了。」

  本傑明一臉冷漠:「沒關係。」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對方,拿著手裡的麵包,接著啃了起來。

  說真的,被認錯人,尤其是在被別人搭訕的時候被認錯,並不是會讓人感覺愉快的體驗。所以,也不能怪他的反應太過高冷。

  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紅髮女孩竟然沒有轉身離開。

  「那個……你最近……就是……身體怎麼樣啊?」

  只聽得她東拉西扯,支支吾吾,結果半天憋出來了這麼一句話。

  本傑明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認錯了人嗎?還要聊?」

  紅髮女孩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忽然壓低聲音,說:「有什麼辦法,我那兩個妹妹也把你認錯了。我跟她們打賭,說我一定能跟格蘭特搭訕成功,起碼能聊上半個小時。事已至此,就這麼回去了,她們肯定覺得認錯是藉口,不笑死我才怪!」

  「……」

  你們城裡人真會玩。

  本傑明感覺很無語。他來這裡也是有正事要干的,沒空跟這些女孩玩「誰才是最有魅力的小公主」的遊戲。

  他對這個女孩也沒什麼興趣。人家都是衝著格蘭特來的了,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難不成,我還得在這裡配合你演半個小時的戲?」於是,他這麼說道。

  「不用半個小時,十五分鐘就夠了。」然而,紅髮女孩的語氣卻異常堅決,「我跟她們賭了我的手提包,只要超過十五分鐘,就算平局。超過半個小時,她們就得給我她們最寶貝的大衣和鞋子。」

  說完,她略微一停頓,然後語氣一變,惡狠狠地補上了一句:「想搶我愛馬死限量版的手提包,門都沒有!」

  「……」

  本傑明不是很想理她。

  可這女孩顯然也沒有這麼容易放棄,或者說,她對於手提包的熱愛已經超越了一切,足以讓她厚著臉皮,對著本傑明發出了主動的「攻勢」。

  「那個……本傑明,我知道你,你不是格蘭特的哥哥嗎,你在王都可有名了。聽說那個……聽說你前段時間被綁架了,是不是?好有趣啊,能不能跟我講講?」

  本傑明嘆了口氣。

  這女孩沒話找話的能力也是爛到一定程度了。

  不過,被人誤認成格蘭特的那種坑爹感漸漸消退,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沒必要這麼牴觸這個女孩。

  從誰那裡打聽消息不是打聽消息,反正這個女孩要利用他保住手提包,他也可以利用這個女孩,瞭解這段時間裡教會的動向。

  因此,搶在紅髮女孩問出「你的肝還好嗎」之類的話前,本傑明開口了:

  「你有沒有聽說過,前段時間教會一直把王國各地的聖騎士往王都調?」

  女孩愣了愣,然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說:「非常感謝你,本傑明先生。我也經常到教會做禮拜呢,不過聖騎士的調動,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這樣啊,那再見吧。」

  「別別別!我……我聽說過,我聽說過。」

  本傑明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就知道,不給點壓力,這些少爺小姐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女孩的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她有些無奈地瞪了本傑明一眼,說:「你說你聊什麼不好,非要聊教會。要是我媽媽知道我在外面跟人家隨便議論教會,又要罰我禁足了。」

  「那自由重要還是手提包重要?」

  「當然是包重要。」女孩說得斬釘截鐵,「你聊吧,你想聊什麼聊什麼,就算你要聊我媽媽跟那個將軍偷情的事,我也跟你聊!」

  「……」

  對不起,我怕這種事情知道多了會長雞眼。

  本傑明搖了搖頭,說:「誰要聊那個,我們還是來聊教會吧。」

  聞言,女孩皺眉道:「為什麼你那麼喜歡聊教會呢?我聽說過,你又沒有神術天賦,進不了教會的。」

  「誰說我要進教會了。」想了想,本傑明編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託辭,「主要是我聽說了一點教會之前在調集聖騎士的事情,我有點擔心,是不是要打仗了。這樣的話我們也得早作準備。」

  關於這一點,他還是得稍微小心一點。總不能讓人覺得他到處打探教會的消息,可疑得很吧。

  聽了這話,女孩嘆了口氣,終於願意開口,說出了本傑明想聽到的東西:

  「好吧,其實我也聽說了。那次圍剿法師的行動,當天教會就開始有動作了。我有一個叔叔是聖騎士,那天還在我們家裡喝下午茶,接到通知就走了。本來我們還以為圍剿完法師就能結束,結果這麼久了,我還是沒見著我那個叔叔,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了。」

  聞言,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怪不得。

  米歇爾不出現的原因找到了。教會對聖騎士長時間的徵召還沒有結束,因此,米歇爾還在聖騎士的隊伍裡,脫不開身,所以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還好,本傑明真的差點就以為,米歇爾是不是死在什麼陰溝裡了。

  不過,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也隨之產生。

  教會召集了這麼久的聖騎士,究竟想幹嘛?

  「我聽說,是王國裡出現了一個法師組織,教會想把他們全部剿滅掉,所以才一直在召集人手。」想到這裡,本傑明又試探性地說道。

  女孩卻搖了搖頭。

  「不是吧,我知道的不是這樣的。」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壓低了聲音,說,「我聽說啊,聖騎士之所以會被聚起來,是因為別的國家派出了刺客,差點把教皇陛下給暗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46 PM

第七十六章 獨眼女王

  與此同時。

  遠在海文萊特千里之外的伊科爾。

  這個與霍里王國接壤的國家,它的首都,瑞吉納。

  瑞吉納的中心,夜晚的王宮儘管燈火通明,看上去卻仍舊有些冷清。

  「你說,這是我們今年派出的第幾個刺客了。」

  一個金色長髮的女人,斜坐在王宮正廳的王座上,一手托腮,另一隻手輕輕拍打著王座鑲滿寶石的扶手,這麼說著。她穿著華麗的長裙,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兩隻被純黑天鵝絨手套包裹的手上,戴滿了精美的鑽戒。

  她渾身上下散發著高貴冷漠的氣質,眼神空虛得像壽命將盡的老人。

  也因此,她臉上那遮住了一隻眼睛的黑色眼罩,樸素得有些不搭調,反而讓她看上去像一個獨眼海盜一般。

  「女王陛下,這是今年的第五個了。」

  正廳之中,除了王座上的獨眼女人,還有一個拄著枴杖、與她年齡相仿的男人。男人站在王座不遠處,低著頭,畢恭畢敬地這麼說道。

  偌大的王宮正廳,只有他們兩個人。做工精巧的水晶吊燈上擺滿了蠟燭,燭光下,整個大廳看上去影影綽綽,好像隨便說一句話,都能聽到回聲似的。

  「都已經第五個了……」被稱為女王陛下的獨眼女人摸了摸下巴,有些慵懶地說道,「五個最為出眾的傭兵刺客,卻連教皇的面都見不著。伊桑,你讓我很失望。」

  被這樣質問著,那個被稱為伊桑的男人,語氣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畢竟是教皇,畢竟是站在這片大陸最頂峰的人,即便他已經衰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窺探的。」

  女王冷哼了一聲,說:「我對他的私生活沒興趣。整整八年沒有露過面,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說著,她的臉上還露出了幾分憂慮,似乎正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女王陛下,請稍安勿躁,這第五個刺客未必就失敗了。」然而,伊桑卻話鋒一轉,這麼說道,「霍里王國那邊傳來了消息,那天之後,教會一直在偷偷調集聖騎士,明面上說是為了圍剿法師,但法師圍剿過後,各地的聖騎士還是在往王都聚集。」

  聞言,女王終於在王座上坐正了。

  她的神色變得嚴肅,看著伊桑,唯一可見的左眼像深邃的綠寶石。

  「這麼說,這位刺客,他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東西?」

  伊桑點了點頭,說:「答案很快就會揭曉,女王陛下,您不用著急。」

  「我怎麼能不急。」女王卻發出了一聲冷笑,她從王座上站起來,望向了窗外的黑夜,「自從八年前帝國分裂,我成為這個所謂的女王,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天好覺。你也許忘記了你的腿是怎麼瘸的,但我可沒有忘記我的右眼是怎麼瞎的。」

  說著,她竟突然扯下了自己的眼罩。

  只見那保養得當的白皙臉蛋上,右邊的眼睛卻空無一物,只餘一個結痂發黑的眼眶,彷彿一塊因為天災而塌陷的醜陋地表。

  女王本來看上去高貴優雅的面容,忽然變得異常恐怖起來。

  「我當然沒有忘記。」伊桑卻彷彿對此習以為常,溫和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如水,「如果不是為了抵禦教會,我在帝國分裂的時候,怎麼會放棄您的兩位哥哥,來到這裡,輔佐女王陛下呢?」

  在聽到「兩位哥哥」的時候,女王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似乎對於她的兄長們感到異常不齒。

  配合她漆黑的眼眶,這個表情看上去格外陰森。

  不過,在聽完了伊桑的整段話之後,女王臉上的不屑卻消失了。只見她輕輕挑起眉梢,露出一絲嫵媚笑意,踱著步子走到了伊桑面前。

  她伸出手,托起了伊桑的下巴,迫使對方抬起頭。

  「不,你永遠都會選擇我的。」她的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搭配那空空的眼眶,顯得十分詭異,「你愛我,從小到大,你都一直深愛著我,不是嗎?」

  「女王陛下……」伊桑的聲音終於顯出一絲慌亂,拄著枴杖的手差點握不穩。

  女王維持著臉上的笑意,聲音卻忽然變得冰冷:「說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伊桑做了一個深呼吸,閉上雙眼,用顫抖著的聲音說:

  「是的,我愛您。」

  聞言,女王臉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她露出索然無味的表情,收回了手,戴上眼罩,轉身邁了幾步,又懶洋洋地坐回了王座之上,像一隻饜足的貓。

  她擺了擺手,說:「行了,關於那個刺客,如果有新的消息,再過來告訴我。至於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伊桑彎腰鞠躬,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是。」

  說完,他轉身,邁著蹣跚的步子離開了。

  女王用她的左眼目送著伊桑,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她忽然長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周圍一片空曠的王宮,手指無聊地在扶手上輕點著。

  「八年了……」

  她的聲音,幽幽地在這片大廳迴蕩。

  也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她神情一變,又從袖口中摸出了一張手帕。

  手帕看上去很舊,應該有些年歲了。可女王卻把它攥得緊緊的,像握著自己最心愛的人的手掌,又像掐著自己最痛恨的人的咽喉。

  她的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情,雙手用力得開始都發抖了。

  許久。

  忽然,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鬆開了雙手,軟軟地癱倒在王座的靠背上,大口喘氣,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人偶。

  那塊手帕也隨之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只見手帕上,寫著幾行小字:

  「我最親愛的女兒,如果我意外死去,請你一定要幫助你的二哥,讓他成為帝國新的領袖。要小心你的大哥,不要因為他的野心,讓我的帝國淪落到四分五裂的地步。」

  這段話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晰。

  女王則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有點像是在自嘲,又有點像是在諷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47 PM

第七十七章 伊麗莎白‧伍德

  海文萊特的上城區,羅斯餐廳,王室的酒會仍在進行。

  本傑明和紅髮女孩的強行聊天,還沒有到十五分鐘。

  「教皇陛下?」在聽了女孩的話之後,本傑明有些驚訝,想了想,他又追問了一句,「你確定嗎?怎麼可能有刺客能行刺教皇陛下。」

  女孩異常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千真萬確,這是我小姨的妹夫的外甥的前任女朋友告訴我的,她的父親是一名教會裡的神父,而且她也是在無意中聽見她父親這麼說的,肯定錯不了。」

  「……」

  本傑明用了好一會,才把這個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給理清楚。

  雖然感覺怪怪的,不過看女孩說話時那一臉的狂熱勁,他決定,還是相信這個來自八卦達人的大爆料吧。

  教皇……

  關於教皇,本傑明的瞭解也不多。他只知道,教皇是教會的最高領袖。當今的教皇是第六代教皇,繼任到現在已經有四十五個年頭了。而且迄今為止,這位教皇已經有整整八年沒有露過面,現在教會的工作全靠主教在主持著。

  至於教皇八年不露面的理由,教會是這麼說的:教皇陛下正在溝通神的意志,試圖讓神撤銷對這片大陸的懲罰,再次顯靈。

  最忠實的教徒對此自然深信不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普通的民眾對教會的信賴度也有所下降。民間還有一些流言,說教皇其實已經死了,是主教為了把持教會,隱瞞了教皇的死訊。

  當然了,這種流言其實沒多少人信,大家也不敢大聲地議論。一旦被教會的人聽到,說這話的人會被以褻瀆教皇的名義,抓進淨化所,永無釋放的那一天。

  以上這些,就是本傑明對於教皇的全部瞭解了。在女孩說出「教皇」兩個字的時候,他也詢問了一下系統,系統也給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因此,在確認了這個消息之後,本傑明陷入了沉思。

  沒想到啊……

  教會的大動作,不是因為法師,而是因為教皇。

  怪不得教會連保護他的聖騎士都撤回去了。如果這位刺客真的危及了教皇,或者看到了教會的什麼秘密,教會肯定會把手頭的所有事情放在一邊,優先搜捕這個刺客。

  想了想,他又在現實中追問道:「可是,時間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教會還在徵召聖騎士。你的意思是,那個刺客,現在還沒有被抓住?」

  女孩抬了抬眉毛,露出一臉深不可測的表情,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

  點頭就好了,這位大姐你戲太多了,露出這種表情是要幹嘛。你又不是別國的臥底,在策劃什麼顛覆教會的大陰謀。

  本傑明在此刻,也有些無奈地發現,這位紅髮女孩好像有點聊嗨了。

  不過,如果那個刺客真的還沒有被抓住的話……

  這對本傑明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教會忙於應付法師和別國的刺客,對他的關注度會大大降低。今天過後,克勞德的禁足結束,那本傑明就可以完全自由地活動了。

  以後不論做什麼,都會方便很多。

  別的暫且不說,就那個安妮可能的遺物,本傑明完全可以自己親手去找,也用不著藏藏躲躲的。

  只要他稍微小心一點,就不用擔心法師身份暴露。

  至於那個刺客和教皇之類的存在,本傑明雖然也很好奇,但是他知道,他很難瞭解到更多的內幕了。好比教皇究竟在幹什麼,刺客又做了什麼引起教會的憤怒,這些問題,本傑明只能把它們埋在心底了。

  他最好還是躲得遠遠的。

  正當本傑明思索著這個消息有什麼可利用的地方時,突然,女孩激動地抓著他的手臂,用力地搖了搖,打斷了他的思路。

  「喂喂喂,快看,那個……那個不是……」

  本傑明皺著眉頭看了女孩一眼,又順著女孩手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又發生了什麼?

  只見,酒會大廳的邊緣地帶,兩個看上去有些裝腔作勢的十七八歲貴族男,把一個看上去有些呆呆的貴族女圍在牆邊。

  「怎麼樣,要不要陪我們去二樓跳舞?」其中一個貴族男甩了甩頭髮,好像很酷地問。

  「我不要,你們的舞跳得太爛了,會把我的腳踩得很痛。」貴族女卻這麼答道。

  「……」

  周圍一圈人在偷笑。

  本傑明有點無語。這不就是一次失敗的裝逼撩妹嗎?有什麼好看的。也不知道紅髮女孩為什麼要這麼激動,這勁頭,不去當香港記者都浪費了。

  在場的貴族年紀都不大,會做出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吧。

  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女孩則往那邊多看了幾眼,忽然,她又轉頭看向了本傑明,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你怎麼好像無所謂的樣子?」

  本傑明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有所謂?」

  女孩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義憤填膺地說:「本傑明‧里瑟,你怎麼可以這樣?人家好歹是你的前未婚妻啊,就算婚約解除了,你也不能裝作不認識她吧?」

  ……你說啥?

  本傑明懵了。

  他感覺自己是不是又漏掉了什麼劇情。

  婚約?前未婚妻?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的這句話裡,明明每個單詞他都認得,但連在一起就整不明白了呢?

  那個被圍在牆邊的貴族女孩,是他的前未婚妻?開什麼玩笑。

  不過,想了想,本傑明也感覺到了不對。

  看女孩的表情,認真成那個樣子,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搞錯了。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

  所以……還真發生過退婚這一回事?

  「咳咳。」忽然,系統在他的腦海中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支支吾吾地說,「那個……你好像……確實……就是……真的有這麼一個前未婚妻。」

  「……」

  果然,一切的問題背後,一定有系統的原因在。

  本傑明無言以對。

  那份來自系統的簡化版記憶,究竟給他留了多少個坑啊!

  「這也不能怪我啊,畢竟是前未婚妻。婚約解除之後,你們兩個基本上也不怎麼來往了,所以我就沒把她添加在簡化版的記憶裡。」系統絮絮叨叨地解釋著。

  本傑明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還能說啥呢?

  真的,他總有一天要被系統給害死。

  「她是伍德家的女兒,叫伊麗莎白,你們的婚約從出生前就訂下了。」似乎是為了防止本傑明生氣,系統馬上開始了對這位前未婚妻的介紹,「伍德家和里瑟家的關係很不錯,你和她又是同一時間被懷上的。懷孕期間,你的父母還對你寄予厚望,所以就給你們定上了娃娃親。」

  聞言,本傑明搖了搖頭。

  前未婚妻就前未婚妻吧,都已經帶上一個「前」字了,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所謂了。

  他也早就習慣系統的間歇性抽風,懶得生氣了。

  「所以,到頭來還是這樣,沒有被退過一次婚,就不能算穿越者了嗎?」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說吧,我跟她約好了幾年後在哪個山頭決鬥?」

  他只能慶幸,退婚是發生在穿越前,他用不著親身經歷一次。

  「你在說些什麼啊?人家又沒有退你的婚。」然而,系統卻用一種奇怪的語氣答道,「是你在幾年前主日學校的課堂上,當著所有同學的面,把訂婚戒指從窗戶扔了出去,大聲宣佈你要和她解除婚約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48 PM

第七十八章 霸道總裁和牙縫妹

  聽完系統的話,本傑明沉默了。

  這劇情,套路太深。

  這樣想著,他又忍不住看向了那個被圍在牆邊的女生。從前的本傑明本來就是個軟柿子了,被軟柿子捏的軟柿子,這女孩在貴族圈子裡的地位該有多低啊?

  這兩個圍著她的男生,恐怕也不是真心實意地想請她跳舞。

  有點可憐。

  然而,就在這時,站在一邊紅髮女孩卻忽然推了本傑明一把,憤怒地搖了搖頭,說:「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連上去幫她解個圍都不肯。我真是看錯你了,渣男,再見!」

  說著,她頭髮甩甩,大步走開。

  「……」

  周圍有些人也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本傑明感覺自己很無辜。

  他有什麼辦法,要怪也怪系統,是它沒告訴本傑明居然還有個前未婚妻的存在。

  「……就這麼走了,她連她的限量版包包都不要了嗎?」那種坑爹感揮之不去,他只能通過在心裡吐糟,稍微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十五分鐘到了,人家卡著秒走的。」系統這麼答道。

  「……」

  厲害了。

  本傑明無奈地聳了聳肩,也不再管那個紅髮女孩,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他的前未婚妻——伊麗莎白身上。只見,那兩個貴族男竟然還圍在她身邊,一付不讓她走了的樣子。

  見狀,本傑明也不由得皺起了眉。

  這是欺負女生啊。

  很快,本傑明作出了決定。沒有別的意思,他還真不能在這本袖手旁觀下去了。他得幫她出頭解個圍。

  這樣想著,他把手裡的香檳放到一邊的桌上,走了過去。

  「喂,牙縫妹,你看看周圍,哪有人願意跟你跳舞?我們請你去跳舞,已經算是你的榮幸了,你居然敢拒絕?」

  牆邊,其中一個貴族男對著伊麗莎白,一邊說著,一邊離她也靠得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

  「誰說沒有人願意跟她跳舞的。」

  本傑明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將他一手推開。那個貴族男沒有防備,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摔了一跤。

  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微笑著向伊麗莎白伸出了手:

  「美麗的女士,請原諒我的失禮,可以請您與我跳一支舞嗎?」

  說真的,在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之後,本傑明還真有種自己突然化身霸道總裁的錯覺,在拯救境遇窘迫的灰姑娘。

  周圍的人都八卦得很,被這一幕所吸引,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你……」被推開的貴族男似乎有點生氣,不過,當他轉過頭,看見本傑明的臉時,他嘴裡的話卻一下子被噎住了。

  「這位女士不想和你們跳舞,你們還在這裡糾纏,有失風度。」本傑明則是冷著臉,這麼對著那兩人說道。

  他倒不怕這兩人和他起衝突。這段時間的軍營生活,也讓他對自己的身手有了一定的自信。

  聽了本傑明的話,那個貴族男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似乎在猶豫。另一個人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算了吧,父親說過,別讓我們惹到格蘭特‧里瑟,我們還是走吧。」

  他說的比較小聲,但本傑明離得比較近,還是聽得到的。

  「……」

  又是格蘭特。

  所以他到底是長得有多像格蘭特,為什麼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把他誤認成格蘭特?

  本傑明還在心中暗自腹誹,那個貴族男卻被他的同伴勸服了。他又看了本傑明和伊麗莎白兩眼,露出有點不甘心的表情,但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興致勃勃的圍觀群眾也露出失望的表情,移開了目光,各幹各的去了。

  本傑明看到這裡,突然覺得被誤認成格蘭特,還是有好處的。

  至少,他成功避免了一次無聊又老套的衝突。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過來幫你的。」他轉過身,面對這伊麗莎白,摸著鼻子,有點尷尬地說著,「那個……你還好吧?」

  伊麗莎白卻直愣愣地盯著他的臉,沒有說話。

  盯得本傑明都開始感覺怪怪的了。

  ……什麼情況?

  他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對方的長相。看清楚之後,本傑明的第一感覺是疑惑:這姑娘長得也不難看啊,為啥從前的本傑明會那麼激動地跟她退婚?

  從本傑明現在的眼中看去,伊麗莎白是個相當瘦弱的姑娘。

  她的皮膚蒼白,臉頰上沒有半點血色。淡金色的頭髮從兩半披下來,也是淡到近乎透明那種金色,襯得她整個人都要化成一陣煙飄走了似的。她的瞳孔是冰藍色的,顏色也很淺,使得她哪怕盯著本傑明看,都讓本傑明有種她在出神發呆的感覺。

  雖然有點病怏怏的,但長得確實不難看,如果是那種喜歡清冷型的人,說不定還會很喜歡。本傑明是真的有點搞不懂了。

  如果一定要挑出些毛病,那就是她兩顆門牙之間有一道牙縫。她看人的時候似乎喜歡半張著嘴,把牙縫顯出來,這也讓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呆了。

  「就因為牙縫嗎?」本傑明感覺很奇怪,忍不住在心裡問道。

  這裡的技術又不發達,再好看的人臉上,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又沒有整容流水線,哪有人的臉是完美無缺的。

  因為這個就當眾羞辱人家,有點過分了吧……

  「這跟長得好看不好看其實沒什麼關係。」只聽得,系統在他的腦中解釋道,「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校園暴力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只要你的性格內向,總會被別人找到針對的點。而節奏一旦帶起來,有些名字你就很難洗得掉了。」

  聞言,本傑明的心中恍然。

  他忘記把當時的年齡還有環境因素考慮進去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上中學時候,班上的一個男生。其實那個男生長得挺帥的,就是嘴巴比一般人稍微大一點。但因為被人帶了節奏,那人就被嘲笑了整整三年的「血盆大口」。連他隔壁班女朋友都被洗腦,嫌他嘴巴大把他給甩了。

  在心智還不成熟的情況下,人是意識不到這種事情有多大的惡意的。他們只是覺得好玩,卻從未想過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從前的本傑明,其實也屬於被霸凌的存在。但這就像食物鏈一樣,他被霸凌了,所以他要更要找一個更好欺負的人去欺負,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證明自己不是最底層的存在。

  而伊麗莎白,則成為了這整個事件的無辜犧牲者,而牙縫只是一個藉口。

  想到這裡,本傑明覺得這姑娘更可憐了。

  雖然這些事情並不是他親手干的,但他畢竟成為了新的本傑明,繼承了本傑明的一切。因此,面對伊麗莎白,他還是有了一絲或多或少的愧疚。

  有機會的話,他還真的得補償一下這姑娘。

  就在本傑明這麼想著的時候,伊麗莎白也終於結束了她那有點詭異的凝視。她忽然開了口,說道:

  「你不是格蘭特,格蘭特不會有興趣來幫我的。」

  聞言,本傑明苦笑了幾聲,點了點頭:「我確實不是格蘭特,我是本傑明。」

  所有人都把他認成了格蘭特,只有伊麗莎白沒有認錯。

  這讓本傑明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話:「化成灰我也認得你。」本傑明的退婚,恐怕已經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伊麗莎白維持著她那看似呆愣的表情,盯著本傑明的臉孔,馬上又說出了另一句話:

  「你也不是本傑明……你是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48 PM

第七十九章 如何完美詮釋注孤生

  本傑明差點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穿越至今,時間也不短了。而在這麼久的時間裡,哪怕是他的家人,也沒有發現過他不是真的本傑明。因此,被識破身份這個擔憂,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考慮過了。

  他早就徹底地進入了本傑明這個角色。甚至,讓他下意識地回答他的名字,他說出來的也是本傑明。

  然而,今天,此時此刻,他卻被一個小姑娘叫破了。

  什麼情況?

  他的心中猶如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就差沒把自己的下巴掉到地上了。

  當然了,這一切,他還是沒有在自己的臉上表現出來。

  「你在說什麼,我就是本傑明啊。」他也算是身經百戰了,不管心裡在想些什麼,至少表情還是挑不出錯的。

  「是嗎?」伊麗莎白眉頭微皺,似乎有些困惑,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你說是,那就是吧。」

  「……」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本傑明是沒辦法放下心來的。

  這態度又是什麼意思?

  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附近的人。還好,周圍的人似乎並沒有被剛剛對話吸引注意力,還在各聊各的,並沒有在意。

  應該不至於傳出一些「本傑明被人調包了」之類的風言風語。

  那麼,他要解決的問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伊麗莎白。

  「你為什麼要說我不是本傑明?」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是本傑明啊。」伊麗莎白還是直愣愣地瞪著眼睛,就跟不會眨似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就算我跟別人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本傑明無言以對。

  他真的可以不用擔心嗎?

  很顯然,從她這一段回答來看,這女孩已經識破了本傑明的身份。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他不能把這件事情放任下去。

  可是……

  他又能怎麼樣呢?把這女孩滅口?

  就在本傑明猶豫不決的時候,伊麗莎白又看了本傑明幾眼。忽然,她竟再次開了口。

  「你不是要請我去跳舞嗎?我們去二樓跳舞吧。」她抬了抬眉毛,露出有些期待的表情,「過了今晚,我就會離開海文萊特了。這是我第一次想在酒會上跳舞,當然了,也是最後一次。」

  聞言,本傑明有點疑惑。

  她今天晚上就要離開王都?她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他完全猜不透這女孩的意圖。

  「我不會跳舞,也會把你的腳踩得很痛的。」一邊想著,他一邊在口中這麼推辭道。

  「沒關係,我不介意的。」伊麗莎白卻這麼答道。說著,她拉起了本傑明的胳膊,拉著他就要往樓上走。

  本傑明有點反應不過來。

  搞什麼?他真要跟這女孩跳舞嗎?

  猶豫之中,他沒有作出什麼大的抵抗動作。伊麗莎白拉著他的動作也異常堅定,相當出乎他的意料。

  轉眼間,他被伊麗莎白帶上了羅斯餐廳的二樓。

  餐廳的二樓,是一個相當寬敞的舞廳,已經有不少貴族男女進了舞池,成雙成對地跳舞。一支樂隊在舞池邊,好幾個小提琴手一同拉琴,演奏著一首又一首優雅歡快的樂曲。

  本傑明還來不及推辭,就被伊麗莎白拉入了舞池之中。

  舞池中,一對對男女在他們的身邊旋轉著略過,女孩們甩動的長髮像流轉的水花。本傑明身處其中,感覺自己就像闖入大雁群中的烏鴉,有點手足無措。

  「我……真的不會跳舞。」

  伊麗莎白卻看著他,點了點頭,眼神亮亮的。

  「沒關係,我也不會。」

  說著,她拉著本傑明的手,想引導著本傑明,擺成那種交誼舞的姿勢。本傑明不知道該怎麼辦,但身處舞池之中,他也只好學著周圍的人,笨拙地做著那種姿勢。

  他舉起雙手,一隻手握住對方的手,另一手則與對方的胳膊相互挽著。

  就在這時。

  小提琴一個響亮的高音之後,音樂聲戛然而止。

  舞池中,跳舞的男男女女也隨之擺出結束的動作。然後,他們停止了跳舞,開始向著周圍散開,似乎是到了中場時間,大家都準備先休息一會。

  本傑明愣住了。

  這首曲子結束了?

  伊麗莎白轉頭,看了一眼舞池邊放下樂器稍事休息的樂隊,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看樣子,不論到了哪裡,我都沒辦法討人喜歡。」

  她搖了搖頭,帶著幾分遺憾的語氣,忽然說:「算了,反正你也不想和我跳舞。我要走了,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別人,這是我在王都的最後一夜了。」

  說著,她放開了本傑明的手臂,轉身,邁開腳步,似乎真的要離開了。

  「你……」本傑明有些茫然地叫了一句,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聞言,伊麗莎白停下腳步,轉過頭,對著他笑了笑。

  「二樓到樓頂陽台的走廊裡有好幾個房間,你千萬不要到第六個房間去看。」

  留下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接著邁開步子,走到樓梯處,下了樓,離開了。

  什、什麼?

  本傑明一頭霧水。

  「唉。」忽然,系統在他的心裡出了聲,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這個傻逼,注定孤獨一生。」

  「……」

  本傑明突然回過神來,發現整個舞池裡,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傻乎乎地伸著手。感覺到其他人那異樣的目光,他趕忙從舞池裡走了出來。

  想了想,他走到樓梯處,下樓,來到了一樓的大廳。

  酒會的一樓還是老樣子,食物的香氣瀰漫,人頭攢動,聊天聲雜亂卻不聒噪。本傑明站在樓梯口,朝著人群掃視了一圈,已經看不見伊麗莎白了。

  她真的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本傑明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怪怪的感覺。

  怎麼……莫名其妙的。

  他一邊出神,一邊走到了大廳之中。

  周圍人的臉上,有些已經開始浮現出醉酒的紅暈,而他們談論的話題,也開始從無關痛癢的美食玩樂,變成了家族之間的爆料。

  奇怪的是,本傑明卻沒有心情去側耳細聽了。

  為什麼?

  忽然,他把目光投向了手邊的餐桌。

  本傑明恍然大悟。

  因為他餓了。

  他還沒吃晚飯呢,怪不得會有這種怪怪的感覺——他這是餓得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想到這裡,他也不再顧忌形象,端起一盤牛排,立刻大口地啃了起來。吃著吃著,他還從路過的侍者盤子裡拿過一杯香檳,一飲而盡。

  真爽!

  感受著氣泡在自己的口中帶著辛辣的味道散開,本傑明由衷地感嘆道。

  「大傻逼,注孤生。」系統卻在他的腦中,帶著幾分無奈的語氣,這麼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0 PM

第八十章 ???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東西,本傑明才停下來。他滿足地摸了摸肚子,差點忍不住在這裡打出嗝來。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今天的食量特別大。

  怪不得,老是有人說失戀的人的容易胖,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誒……

  等等!這跟失戀有什麼關係?

  本傑明疑惑地撓了撓頭。他是怎麼想到這上面去的?他又沒有失戀,這完全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情啊。

  算了……不管了。

  在大吃一頓之後,本傑明心中那種怪怪的感覺也確實得到了很大的緩解,因此,他便把這件事情放到了腦後,不再理會。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走入人群之中,繼續今天晚上的目標,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教會的動向,但是這些貴族圈子裡的隱秘,多聽一點對他也沒有壞處,不是嗎?

  一步、兩步……本傑明漫無目的地走著。

  沒多久,他就聽到了這樣的一段話:

  「就是,我也聽說了,王室內部其實對主教也很不滿呢。前些天的圍剿,據說有個王后殿下很喜歡的演員,也被當成法師淨化掉了。王后殿下很難過,為這事,還跟國王陛下吵了一架。」

  這是一個貴族女,對著另一個貴族女小聲說道。

  本傑明立刻停下了腳步。

  他背過身,拿起一杯香檳假裝在喝,但實際上卻集中精神,仔細聽著那兩個人的對話。

  只聽得另一個貴族女說道:「吵架,怎麼會呢?國王陛下是個那麼溫柔的人,哪怕是面對罪犯都可以和顏悅色的,怎麼會和王后殿下吵架呢?」

  「是啊,我的女僕告訴我的時候,我也不相信。但是她有一個姐姐就在王宮裡服侍王后殿下,是她姐姐親眼看見的。她還說,國王陛下發起怒來的樣子特別可怕,還扇了王后殿下一巴掌。」

  「我的天啊!」

  「是啊,國王陛下對於神的忠誠真是再虔誠不過了。不管是誰,只要在他面前說上一丁點的不好,國王陛下都會生很大的氣。」

  「唉,算了,別說這個,我們還是去二樓吧,看看會不會有人請我們去跳舞。」

  「好啊好啊……」

  兩個貴族女走遠了。

  本傑明手握酒杯,若有所思。

  王室和教會之間的關係,一向是相當穩固的。只有經過教皇加冕的國王,才算得上真正的國王。因此,王室對教會一直都是討好的姿態。

  可是,王后卻因為教會和國王吵架……

  想了想,本傑明覺得這個消息最關鍵的地方,不在於消息本身,而在於這消息為什麼能傳出來。

  國王在私底下扇了王后一巴掌,這種事情,就算被一個侍女無意間看見了,難道王室會允許它流傳出來,甚至還是這樣的一個酒會在流傳嗎?

  本傑明可不這麼認為。

  可現在,這消息確確實實地傳出來了。

  這意味著什麼?

  這說明,王室是故意把它流傳出來的。

  想到這裡,本傑明不由得挑了挑眉。

  王室這是在向教會表忠心啊!

  可是……

  說真的,王室用得著這麼做嗎?

  換一個角度考慮,為了表現自己對於教會的敬重,甚至不惜犧牲王后的名譽——王室什麼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難道教會已經開始不信任王室了?

  這裡面,有貓膩。

  王室肯定做了什麼,才讓教會對他們的信任度降低。而且肯定是比較嚴重的事情,不然王室不會慌亂,更不會出此下策。

  想著想著,本傑明的猜測也漸漸成形。

  還是跟法師脫不了關係。

  能夠觸及教會底線的事情,除了暗中和法師勾結,還能有什麼呢?

  如果王室真的也像弗爾家族一樣,跟法師有所聯合。那就說明,這個看似和平的王國中隱藏了不少問題,甚至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有意思……

  一邊這麼想著,本傑明一邊舉起酒杯,將剩下一半的酒喝完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酒杯,他的思緒也忍不住跑了個題。

  他的酒量有這麼好?

  他已經在這裡喝了不少酒,結果卻一點醉意都沒有,這已經夠驚人了。要知道,在從前的世界,他的酒量可算不上多好,常常是飯局上第一個倒下的人。

  不過……

  醉意沒多少,尿意倒是來了。

  本傑明也只好把那些大事放到一邊,先解決更「大」的事。

  他拉住經過的一個侍者,問他哪有廁所。侍者則告訴他,這裡的廁所在「二樓到樓頂陽台的走廊」。

  聽到這個地點的時候,本傑明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來,伊麗莎白臨走前,說的有些莫名其妙那句話,不就是「二樓到樓頂陽台的走廊裡有好幾個房間,你千萬不要去第六個房間」嗎?

  千萬……不要去?

  那一瞬間,本傑明的心裡,忽然燃起了熊熊的好奇之火。

  走廊的第六個房間裡,到底有什麼?

  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句話。

  本傑明放侍者離開,很快,他來到了他們說的那個走廊。在上完廁所之後,他出來,走到第六個房間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房間的門關著,門上放了個牌子,寫著「庫房」兩個字。

  但這個小小的庫房裡面,恐怕,不只有食材和器具。

  要不要偷偷看一眼?

  本傑明這麼想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能在心裡問出這樣的話,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又何必在這裡猶猶豫豫。他胸中的好奇早就按捺不住,看就是了。

  就算系統現在跳出來對他破口大罵,他也會把系統罵回去,然後我行我素地打開這扇門。

  這樣想著,本傑明把手放在門把上,輕輕地轉動。

  門沒鎖。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條門縫,些微的光線從門縫中透露出來。

  見狀,本傑明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哪有庫房裡面會點油燈的?

  於是,他屏氣凝神,把眼睛湊到門縫上,朝著房間內看了過去。

  只見庫房內,放滿了疊在一起的桌子和椅子。而在堆疊成山的桌椅旁,剩餘的小小的空間裡,一個十六七歲的貴族男,抱著另一個十六七歲的貴族男,兩個人親在一起。

  「……」

  本傑明先是懵了一會,然後,他揉了揉眼睛,再向裡看去。

  他看見,其中一個貴族男,正是他的弟弟,格蘭特‧里瑟。

  「……」

  「……」

  「……」

  「???」

  本傑明靜靜地把門給關上了。

  關上門之後,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個走廊。他先是到了二樓,然後,他又邁著沉重的步伐,下了樓梯,到了一樓。

  他沒有理會向他行禮的侍者,而是徑直走出了羅斯餐廳的大門。

  三步並兩步,他坐上了送他來的那輛馬車。

  車伕轉過頭,問他:「少爺,這麼早就出來了?」

  本傑明眼睛平視前方,好像望向了某處不知名的虛空,聲音平靜莊重:

  「回家,我想靜靜。」

  聞言,車伕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不過他還是沒在說什麼,架起馬車,離開了這裡。

  「臥槽!我看到了什麼,天啊,我要瞎了!」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系統突然跳出來,在本傑明的心裡大喊大叫,「都怪你,誰叫你好奇心那麼大,非要去作死!這下子好了,我再也不是一個純潔的超級無敵人工智能了!」

  「閉嘴!」本傑明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已經把剛剛那個畫面從我的記憶裡刪除了,庫房裡面是空的,什麼人也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也是,記住了嗎?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

  沉默了一會,系統突然出聲,默默地說:「你知道的,我會把東西都存在我的硬盤裡。如果你真的忘記了,我可以再播出來,讓你回味一下……」

  「滾。」本傑明立刻打斷了它,用一種生無可戀的語氣罵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0 PM

第八十一章 王室的陰謀

  夜晚的內城區,酒會以外的地方,大多都是安靜的。

  而在某個靜僻的街道上。

  伊麗莎白,這個剛從酒會離開沒多久的女孩。她從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下來,小跑幾步,又登上了另一輛馬車。

  「老師,我來了。」

  她走進車廂,關上門,看著馬車裡的另一個人,這麼說道。

  只見馬車之中,坐著一個老者。

  而這位被伊麗莎白稱為「老師」的老者,他穿著深青色的法師長袍,表情小心謹慎,胸口處還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似乎前段時間才受過傷。

  正是本傑明之前在外城區遇見過的,那位來自「靜默學院」的老法師。

  老法師看著伊麗莎白,語氣鄭重地說:「準備好了嗎?這次離開,你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你的父母了。」

  伊麗莎白沉默了一會,沒說話,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老法師見狀,也不再說什麼,而是轉頭,吩咐車伕開始駕車。

  車伕揮揚馬鞭,伴隨著寂靜街道迴蕩的馬蹄聲,馬車開始了行駛。而另一輛送伊麗莎白來這裡的馬車,此刻也調頭離開了。

  行進的路上。

  「你也不要鬧情緒,不是我要強迫你背井離鄉。最近王都裡不平靜,不止教會,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調集人手,肯定有大事要發生。」馬車上,老法師忽然又轉過頭,看著伊麗莎白,語重心長地說,「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們必須把你帶回去,不能再在王都裡接著教你魔法。」

  伊麗莎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我明白。」

  然而,老法師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他又拍了拍伊麗莎白的肩膀,說:「你也不用太緊張。你是二十年前神諭選中的人,學院裡的人都期待著你的到來,大家都會歡迎你的。」

  伊麗莎白聞言,笑著搖了搖頭,眼睛卻一眨不眨,目光不知道落在前方何處。

  「老師,我明白的,我不緊張。」

  老法師似乎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見狀,也只好把話收回去,沉默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就這樣,經過一條又一條偏僻的街道,馬車很快離開了內城區,進入外城區。不過,從馬車行進的路線和飛快的速度來看,外城區顯然也不是他們的終點。

  月光下,模糊的影子一往無前。車輪滾滾,在王都的石子路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碾向了未知的前方。

  而在王都的另一個地方,還有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的運氣,可就沒那麼好了。

  它被攔在了內城區的主幹道上。

  「發生了什麼事?」

  本傑明從馬車裡走出來,看著攔住馬車的幾個騎士,有些疑惑地問道。

  之前,被格蘭特的搞基驚嚇到,他離開了酒會,只想回家靜靜。然而,現實好像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他回家的馬車,在半路上被人給攔住了。

  「請問,車上的這位是?」其中一個騎士問道。

  「我是本傑明‧里瑟。」他皺了皺眉,這麼答道。

  搞什麼,宵禁的時間不是還沒到嗎?怎麼才這個點,騎士就已經開始在街上到處盤問人了?

  「原來是里瑟家族的大人,我們失禮了。」騎士點了點頭,可從他的語氣裡,卻聽不出半點失禮的愧疚,「您剛從公主殿下生日的酒會上出來,是嗎?」

  本傑明點了點頭,說:「我喝的有點多了,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也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教會又要搞事情?

  不過,仔細看了兩眼那幾個攔住他的騎士,本傑明又轉變了想法。

  看這幾個騎士胸口的徽章,不是十字架,而是交叉的劍與盾——他們是王室的騎士。屬於王室的騎士在晚上的內城區亂竄,這是王室的人要搞事情。

  王室又想幹嘛?

  再聯想到酒會上聽來的傳聞……

  弗爾家族為了證明自己對教會的忠心,在劇場導演了一出血腥的屠殺戲碼。王室為了向教會盡忠,又會做些什麼?

  本傑明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好好的王都,現在也要進入多事之秋了嗎?

  「本傑明大人,如果可以的話,能請您回到酒會上嗎?酒會還沒有結束,再過不久,國王陛下會帶著公主殿下出現的。」然而,這位王室的騎士卻說出了讓本傑明有些吃驚的話。

  什麼鬼?

  酒會這種東西,向來都是自願出席的,現在怎麼還開始強迫人了?即便是教會,做事情也沒有這麼霸道的。

  王室到底想怎麼樣?這麼做事,就不怕引起其他貴族的不滿?

  「我非常尊敬國王陛下和公主殿下,可我的身體真的有些不舒服,沒辦法繼續出席酒會。我也非常遺憾,請幾位騎士轉達我對公主殿下最誠摯的祝福。」想了想,本傑明這麼答道。

  不管王室到底想幹什麼,他覺得,自己還是躲遠一點好。

  目前的他只想安心學習魔法。腥風血雨什麼的,還是留到他閉關出山後再慢慢地去掀。在該韜光養晦的時候四處招搖,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總之,這幾個騎士總不能不讓人回家吧。

  「這……恐怕不太好吧。」然而,這幾個騎士好像還真不打算放他回家。

  「為什麼不太好,王國的法律,也從來沒有規定必須參加哪個酒會吧。貴族的人身自由,是你們幾個騎士有權力限制的嗎?」聞言,本傑明也立刻變得咄咄逼人起來,這麼說道。

  這些騎士越不讓他走,就越說明,那個酒會待不得。

  王室舉辦這個酒會,現在看來,恐怕別有用心。

  因此,他反而更加堅定了回家的決心。他甚至都開始感覺慶幸了,還好他搶先一步離開了酒會,不然這時候,哭都不知道要到哪去哭。

  「這……」騎士們雖然還是擋著路,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很顯然,王室的騎士連聖騎士都不如,自然更加說不過本傑明。

  他們拿什麼跟聖騎士比?他們又沒有教會作後台。本傑明靠著貴族的身份,只要拿出幾頂大帽子,扣在他們頭上,他們肯定招架不住。

  對此,本傑明也很熟練了。

  「王室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強迫身體不適的貴族參加酒會?我不信,你們真的是王室的騎士嗎?我懷疑,你們是受了惡魔的蠱惑,在為王室的名譽抹黑!」

  「不、不是的……」幾個騎士瞬間冷汗直冒。

  他們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卻被本傑明再次打斷。

  「不是的話,那就讓開!別站在這裡,損害了王室的名譽。」本傑明冷哼了一聲,算是發出最後的通牒,對整個扣帽子行為作了一個總結。

  幾個騎士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被打敗了。

  「……好吧。」他們只能乖乖地讓出了路。

  本傑明見狀,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他臉上則是露出不屑的表情,拿出貴族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瞪了幾個騎士一眼,然後回到馬車之中,催促著車伕繼續上路。

  車伕揮動馬鞭,很快,馬車也離開了這裡。

  夜晚的街道上,只留下幾個手足無措的騎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1 PM

第八十二章 監聽的十字架

  沒有其他人的阻攔,本傑明順利地回到了里瑟家族。

  在冥想了一陣子之後,他刷牙洗臉,倒頭就睡。

  雖然他也好奇酒會那邊會發生什麼事情,但不管是什麼事情,想打聽也得先等到明天。他現在就算在這埋頭苦想一晚上,也想不出什麼的結果,還不如先睡覺。

  一夜無話。

  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他醒過來,想讓傑瑞米去外面打聽一下消息。然而,他卻很快愕然地發現,他根本用不著特意去打聽酒會上的事情。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八年未曾露面的教皇,竟然在王室的酒會上現了身。

  一大清早,傑瑞米跑過來,一邊給他準備洗臉水,一邊異常激動地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教皇陛下?」本傑明吃了一驚,差點忘了接過傑瑞米遞過來的毛巾。

  再聯想到那個刺客行刺教皇的消息,他忽然有種怪怪的感覺。

  「是啊,教皇陛下真的現身了,還帶來了來自神的消息!」傑瑞米那興奮得,差點把臉盆裡的水潑到本傑明身上。

  來自神的消息?

  「教皇陛下帶來了什麼消息?」愣了愣,本傑明立刻追問道。

  「只要淨化掉大陸上的每一個法師,就可以解開該隱的詛咒,神會重新顯靈。」傑瑞米的語氣裡充滿憧憬,「昨天晚上,教皇陛下就在酒會上說了這樣的話。今天一大早,教會就把布告發出來了。」

  「……」

  淨化掉所有的法師?

  本傑明差點在現實中笑出聲。

  且不說這個消息究竟是不是所謂的神傳達出來的,就算這個消息是真的,教會做得到嗎?而且,淨化法師,這不正是教會一直在做的事情嗎?再搞一條神諭出來,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他知道,教皇之前一直不露面,對外宣稱的理由就是他在溝通神的意志,想讓這片大陸解除「神棄之地」的詛咒。對此,本傑明覺得這十有八九是搪塞民眾的藉口,但是結合現在的情況來看,教會這個藉口找得未免也太牽強了吧。

  何必呢?教會要殺光天底下所有的法師,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教皇出馬,在王室的酒會上老調重彈,又能有什麼不一樣?

  相比之下,教皇現身,比這個消息要爆炸多了吧。

  這樣想來,本傑明都開始覺得,自己昨天晚上沒必要那麼早溜走了。又不是多嚴重的事情,他留在酒會上,還能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教皇到底長什麼樣子。

  不過,他很快也就不這麼想了。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啊,教皇陛下出現在羅斯餐廳的時候,還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分發一個小小的十字架。」只聽得傑瑞米忽然壓低了聲音,這麼說道,「我聽說,當時的氣氛可嚇人了。因為說是那個十字架上有神力,佩戴上以後,很難拿得下來,而且戴上它,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會被教皇陛下知曉,搞得在場的很多人都有些不情願。」

  ……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會被教皇知道?

  聞言,本傑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是……竊聽器加針孔攝像頭的結合體?

  教會居然這麼厲害,連這種「高精尖」的魔法道具都大規模地生產出來了?

  這個消息倒是夠驚人的。

  看樣子,像主教之前給他的那個可以防禦魔法的十字架,估計也只是個垃圾貨色。他們讀取別人的記憶,很可能也是靠魔法道具完成的。真這麼厲害,該不會再過幾年,教會就能平地發射出一堆聖光導彈吧?

  而且,他們居然還把這些十字架用到了貴族的身上。

  本傑明忽然感覺有點驚悚。

  教會……這是要控制整個貴族階級啊!

  自從聽說了那個教會不能審問貴族的約定,本傑明回來之後,也查了不少相關的資料。原來教會在建國之初,就與貴族定下了各式各樣的約定。貴族們願意擁護教會,而教會也必須與貴族保持距離,對貴族給予足夠的尊重。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教會越來越壯大,卻也從未有過破壞約定的事情發生。

  然而……

  教會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又詳細問了傑瑞米幾句,把整個事情的細節問清楚,本傑明便讓他端著洗臉盆離開了。而他自己,則坐在窗戶邊,一邊感覺有些慶幸,一邊又陷入了深思。

  傑瑞米告訴他,這個監視器一般的十字架,只在羅斯餐廳的酒會被強制發放。而那個時候,王宮正廳大人們的酒會,這些貴族大老爺們還在給公主切蛋糕,什麼都不知道呢!

  也正因如此,沒人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本傑明聞言,也不由得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很明白教會為什麼會這麼做。

  控制貴族是要一步步來的,所以,他們才先對小孩子下手。羅斯餐廳裡都是一些沒經歷過風雨的貴族子弟,面對這種場面,哪怕是不想戴上十字架,他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再加上王室的配合,他們除了乖乖就範,還能怎麼樣?

  而等到十字架戴上去,那些老狐狸後知後覺,再想反悔也沒什麼用了。

  怪不得,怪不得王室的騎士會在酒會外截人。原來,王室是想用全王國的貴族作為禮物,獻給教會,以換取教會的信任。而教會想要打破約定控制貴族,也只能藉著王室的手,邁出這最為艱難的第一步。

  這一齣戲,是王室在當導演和幕後雜工,教會在當主角和製片人。

  教會監聽所有的貴族子弟,就是監聽所有貴族的第一步。邁出第一步,接下來幾步就會走得越來越快。很快,掌握了貴族骯髒秘密的教會,也會把霍里王國中的所有權力,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

  王室這是給教會奉上了一份大禮啊!

  想到這裡,本傑明也開始覺得有點奇怪。

  王室到底是有多怕教會,連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教會也是,搞這一手,就不怕步子邁得太大,把蛋給扯著了嗎?

  王都裡的貴族,除了克勞德,沒有哪一個是會忍氣吞聲的主。

  只怕又少不了一番折騰。

  「還好我跑得快。」想來想去,本傑明也只能望著窗外的風景,點了點頭,有些後怕地自我安慰道。

  很快,傑瑞米來叫他吃早飯。他應聲下樓,來到客廳。一家子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過來,在桌前坐下,開始吃早飯。

  除了格蘭特,大家的臉色都很正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摒棄掉昨晚看到的噩夢畫面,本傑明一邊吃飯,一邊偷偷地觀察著格蘭特。然而,他卻沒有從格蘭特的身上,發現從傑瑞米那裡說來的那個監聽十字架。

  這……

  格蘭特不是在場嗎?本傑明也記得,昨天晚上,格蘭特回來得很晚——至少在本傑明冥想結束準備入睡的時候,格蘭特還沒回家。

  他沒有被強制佩戴十字架?

  難不成,他因為躲在庫房裡面搞基,運氣爆表,躲過一劫?

  可是看格蘭特的臉色,昨天晚上酒會的變故,他應該也經歷了。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本傑明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問。餐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聊聊,每個人都刻意地避開了酒會這個話題,在諸如小麥價格又漲了這種事情上聊得熱火朝天。

  這讓本傑明感覺也是很無語。

  裝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何必呢?里瑟家族對王室的忠誠和對教會的擁護,還真是出了名的。

  連在自己家的餐桌上,都不敢議論多一句。

  本傑明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樣子,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還是得上別的地方,再多打聽一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5 PM

第八十三章 十字架的真相

  吃完早飯,本傑明很自覺地跟著女僕去了軍營。

  這麼多天的軍訓,這事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就更不用說本傑明今天還有別的任務了——他準備從同營的新兵口中,打聽一些「監視十字架」的內幕。因此,他當然不會推脫。

  就這樣,他來到了槍火營。

  在幾個小時的訓練之後,迪恩宣佈休息,隊列散開,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本傑明也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

  他在一個混得比較熟的新兵身邊坐下,揉了揉痠痛的肩膀,然後,裝作不經意地開口:

  「馬克,你聽說了嗎?教皇陛下昨天晚上終於露面了。」

  新兵馬克臉上,忽然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他看了本傑明一眼,突然沉默著轉過頭,站起身,走到另一個地方坐下,完全沒有要理會本傑明的意思。

  「……」

  本傑明一頭霧水。

  什麼情況?

  昨天還聊得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突然變啞巴了?

  想了想,他又坐到另一個聊過天的新兵身邊:「伊恩,發生什麼事了,馬克今天怎麼臉這麼臭?」

  新兵伊恩看了他一眼,也像躲瘟疫一樣地跑掉了。

  「……」

  本傑明都忍不住哈一口氣到手裡,仔細聞了聞。沒有口臭啊,他也刷了牙的,這些人為什麼一臉嫌棄的樣子?

  搞咩啊?

  如果說是因為不敢聊教會相關的話題,那新兵伊恩也沒必要跑掉吧?本傑明只是問他為什麼馬克臉這麼臭而已啊。

  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

  正當本傑明獨自坐著,既困惑新兵們的態度,又苦惱該如何打聽消息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他們不敢跟你說話,是因為他們以為你身上戴了教會特製的十字架,他們這是怕自己偷懶休息的樣子被教皇看到,所以要躲得遠遠的。」

  本傑明轉過頭往上看。只見教官迪恩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抱臂,這麼說道。

  這位教官還真是喜歡背後殺。

  然而,面對迪恩教官的突然襲擊,本傑明卻沒有覺得驚訝或是緊張,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終於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了。

  「那你不怕嗎?」

  想了想,本傑明忽然開口,這麼問道。

  迪恩聳了聳肩,說:「為什麼要怕,你身上又沒有那種能夠監聽的十字架。我在這裡破口大罵,也傳不到教皇的耳朵裡,他能拿我怎麼樣。」

  本傑明聞言,也不由得笑了幾聲,說:「看樣子,你對昨天晚上的事情很清楚嘛。」

  王國軍隸屬於王室,聽令於教會。迪恩作為王國軍的教官,知道的東西一定不少。

  「何止清楚。」果然,迪恩不屑地哼了幾聲,然後道,「我聽隔壁騎士營的教官說,昨晚有一個貴族小子在教皇出現前就離了場。他想攔住那個小子,結果反倒被罵了一頓,氣得回來之後大半夜把騎士營的人叫起來,跑了一晚上。我估計,那小子就是你吧。」

  聽了這話,本傑明有些吃驚地往隔壁的騎士營看了一眼。

  這麼巧?

  怪不得今天聽隔壁的喊聲,總覺得有氣無力。

  不過,昨天晚上攔住他的那幾個王室騎士,居然有人在王國軍裡面訓練新兵,而且現在就在他的隔壁?這緣分也是夠奇妙的。

  要是那騎士知道本傑明在這裡,估計得衝過來教訓他了。

  沒辦法,在王都的街道上,本傑明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而王室的騎士只是騎士。可在軍營之中,騎士就是軍令如山的長官,而本傑明只是一個小小的新兵。

  環境,能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個人的地位。

  想到這裡,本傑明趕忙拍起了迪恩的馬屁:「教官,你長得真他娘的帥!」

  迪恩頓時大笑。

  笑完,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得了吧,我不會告訴他你小子在這的。怕什麼?你是我手下的兵,他也沒資格過來教訓你。」

  「是是是,教官說的是。」

  迪恩再次笑著搖了搖頭。

  「對了……」說夠了玩笑話,氣氛也活躍了不少,本傑明想了想,終於問出了他想問的事情,「你是怎麼看出我沒有戴著那種十字架的?」

  聞言,迪恩哼了一聲,說:「那還不簡單。十字架都得用神術烙進手掌的肉裡,弄不出來也藏不住。訓練的時候我仔細看過了,你手上什麼都沒有,肯定是逃掉了。」

  本傑明有些吃驚地抬了抬眉毛。

  烙進肉裡……這麼血腥?

  光是聽著,本傑明都覺得有點手疼。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傑瑞米聽說來的「佩戴十字架」,居然是用這種方式「佩戴」的。那些貴族子弟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苦?他們居然沒有當場反抗?

  昨天夜裡發生的波折,恐怕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

  本傑明也很快想到了格蘭特。

  格蘭特又是個什麼情況?他又不瞎,格蘭特的手掌心如果真的嵌著一個十字架,他在早餐的時候肯定不會什麼都沒發現。

  毫無疑問,格蘭特沒有被「佩戴」上監視的十字架。

  為什麼?

  躲在庫房裡搞基這個答案太玄幻,這裡是奇幻世界,本傑明拒絕相信。

  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可是我弟弟也在酒會上,他的手心裡就沒有十字架。」想到這裡,本傑明也不忌諱,直截了當地就問了出來。

  他也不怕迪恩多心。現在王都的局勢這麼複雜,人心惶惶,是個人都在打探消息。他要是裝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反而顯得更可疑。

  「你那是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親弟弟是誰?」迪恩不屑地哼了一聲,說,「十字架本來就對學會了神術的神官不起作用,就更不用說,你弟弟是被譽為教皇的接班人了。教會用得著監聽他嗎?」

  聞言,本傑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

  監聽十字架只能對普通人起作用。

  這個信息,倒是挺關鍵的。

  當然了,關於迪恩那句「教會用得著監聽他嗎」,本傑明覺得還是需要的。教會真的應該好好瞭解一下,格蘭特閒暇時間裡到底在幹嘛。

  不過……

  言歸正傳,想到自己如果沒有及時離開酒會,十字架就會對他失效,他會在教皇的眼皮子底下暴露出法師的身份,本傑明也是心有餘悸。

  真的,還好他跑得快。

  「你們這些貴族應該炸開了鍋吧,什麼骯髒的秘密都讓教會聽到了。」就在本傑明暗自慶幸的時候,忽然,迪恩話鋒一轉,這麼問道,「說說看,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到教會門口去抗議。」

  聞言,本傑明乾笑了幾聲。

  他從迪恩這裡打聽了不少消息,現在,迪恩也要從他這裡問點東西了。

  很公平。

  不過可惜的是,他沒什麼消息能提供給迪恩。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說,「你也知道,我沒有戴上那種十字架,我弟弟也沒有戴上那種十字架。我們家裡的貴族子弟就我們兩個,這件事情對我們家沒什麼影響,所以我們在家裡都當它沒發生。就算有人要跑去教會抗議,也不會叫上我們家的。」

  在這個事件當中,里瑟家族確實顯得相當走運。

  迪恩聞言,也只好無奈地笑了笑,用力在本傑明的肩膀上拍了幾下。

  「狡猾的小兔崽子,好處全讓你給佔去了。」

  說完,他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似乎沒有更多想問的問題了。不過,他大概就算有更多問題,也不好再問。

  訓練的休息時間到了。

  只見他走到營地中央,扯著嗓子喊道:「休息時間到了,都給我站起來!馬克,說你呢,笑什麼笑,罰你兩百個俯臥撐,不做完別想吃飯。」

  在迪恩的叫罵下,所有人迅速地集合在一起,排好隊列。大家都用力抿著嘴,不敢笑出來,只能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向哭喪著臉的馬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6 PM

第八十四章 貴族的微弱反抗

  結束了上午的訓練,本傑明回了家。

  很快,他聽說了一些在這個上午發生的事情。

  三十多個貴族家族,在今天上午一起奔赴聖彼得大教堂,要為自己孩子在酒會上的遭遇討個說法——聚眾抗議的貴族,還真被迪恩給猜中了。

  可惜,教會的反應也非常及時。人還沒聚起來,就被十幾個聖騎士趕走了。

  不過,這些貴族顯然也沒這麼容易屈服。被教會趕走之後,他們相互商量了沒一會,又跑到王宮的門口靜坐示威去了。本傑明都在家裡吃完了午餐,那幫人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要是人再多一點,本傑明懷疑,他們都有可能去搞個遊行。

  對此,本傑明只覺得毫無意義。王室和教會既然做出了這種事情,那就肯定預料到了眼下的場景。這些貴族與其像個跳樑小丑般跑來跑去,不如利用手頭的資源,做一點真正能威脅到教會的事情。

  說白了,三十多個貴族家族,對於教會來說,並不是一股值得重視的力量。要知道,王國裡的貴族家族有好幾百個,大貴族則有十多家。

  而這些大貴族,還什麼都沒有說呢。

  在瞭解了足夠多的信息之後,本傑明開始覺得:教會利用王室邁出的這一步,是很小心的一步。

  最開始參加酒會的有好幾百人,但在整個過程中,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有像伊麗莎白和迪克那樣走得比較早的,還有像本傑明這樣走得晚但沒被攔住的。到最後,真正被強制「佩戴」十字架的大概只有一百多個貴族子弟。

  真正被監聽了的貴族家族,只有六十多家——很多是一家幾兄弟都被「佩戴」了十字架。

  而那句「淨化大大陸上所有法師」的神的消息,也被教會當作鎮壓不滿的武器。誰不乖乖服軟,誰就被認為和法師有勾結。

  因此,抗議的力量也變小了很多。

  最後,這天下午,教會派出聖騎士,以勾結法師為由,列出了一堆確鑿的證據,把其中一家貴族殺了個精光。就這樣,王宮門口的靜坐人群也在轉眼間散得乾乾淨淨,彷彿被獵豹驅趕的羚羊。

  這種時候,這些貴族們才意識到,自己在教會的面前是多麼的無力。

  反抗的力量潮水般褪去,也許他們在避開自己子女「監視」的情況下,還在謀劃著什麼,不過至少在明面上,貴族們屈服了。

  那些沒有被波及的貴族則保持沉默,或許有些人還在竊喜著自己的子女躲開了這一劫。彷彿,所有人都把曾經的一紙約定拋到腦後,默認了教會無法無天的行為。

  貴族們似乎也是此刻才意識到,從建國之初到今日,教會與貴族之間的差距,已經拉大到了這種地步。百年前的貴族還握有軍隊,百年後,貴族手裡只剩下教會隨時可以取走的金幣。

  本傑明知道,如果他們什麼也不做,很快,他們手裡就連金幣都沒有了。

  至於里瑟家族,他們的地位是依附教會而來的。克勞德對於王都正在發生的巨變充耳不聞,專心管理著自己的封地,好像他心中的唯一所想,就是如何給國家和教會繳納更多的貢品。

  對此,本傑明當然不認同,唇亡齒寒的道理,這還用說嗎?但是他認同與否,對於里瑟家族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因此,他在這方面做不了什麼,也就懶得管了。

  本傑明還順便打聽了一下伍德家族。據他們所說,他們家族唯一的女兒伊麗莎白在酒會當天,因為身體不適提前回家,回家當天就生了急病,第二天一早就過世了。因為怕傳染,在教會牧師趕去之前,他們就燒掉了女兒的屍體,什麼也不剩。

  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本傑明是拒絕的。

  伊麗莎白,那個在酒會上還神神叨叨,要拉著本傑明去跳舞的女孩,居然在當天晚上就死了?

  他不信。

  想到伊麗莎白說的「我今天晚上就要離開王都了」,再結合消息裡說屍體都沒了,本傑明很快有了猜測。

  伍德家族估計嗅到了什麼風聲,讓女兒假死,送到什麼地方避難去了。

  當然了,這整件事情還是疑點重重。真要說王都的形勢,也沒到非得假死避難的程度。要說伊麗莎白離開王都,只是為了躲避風頭,本傑明也覺得很難相信。

  至於真正的原因,本傑明自然也不可能想得到。

  不僅如此,沒結果的問題,他是不會去想的。

  因此,關於伊麗莎白這個人,他這位奇奇怪怪的前未婚妻,也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再想起來過。

  現在的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酒會結束,克勞德對他的禁足也到此結束,而教會一直執行的派人看著他的計畫,從前段時間開始早就不再派人了。

  穿越以來幾乎是第一次,他獲得了行動上完全的自由。

  他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不用擔心教會的耳目,不用擔心克勞德的限制。在他的頭頂上,不再有注視的眼睛,只有自由的藍天。

  試問,又有誰能忍在家裡接著冥想,而不是出來搞事呢?

  反正本傑明做不到。

  因此,當天下午他就出了門。

  他帶上該帶的傢伙,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來到了海文萊特的外城區。他躲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喬裝打扮,再次把自己弄成一個乞丐般的模樣——比上次扮得好多了。

  然後,他便開始了行動。

  至於他行動的目的……

  當下,擺在他眼前的有兩件事——挖出安妮的遺物、找到那個最開始行刺他的刺客。

  都是拖了很久的事情,都是看似已經意義不大的事情,不過就這麼把它們一直放在一邊,也是挺煩人的,乾脆就趁著這個機會解決掉吧。

  想了想,本傑明先來到了那家名為「邦妮」的酒館。

  這裡離米歇爾曾經的某個廢棄據點很近,那個刺客也在這裡成為了刀疤男的手下。在這裡,應該是能找到一些線索的。

  據他上次來這裡還沒多久,酒館就已經大變樣了。原先的員工和老闆娘被刀疤男殺光之後,這裡很快換了一個新主人,酒館門口那來來往往的裝修大隊就是證明。

  普通的民眾足夠健忘,商業的更迭也足夠無情。

  站在酒館的街對面,本傑明朝著酒館那邊望了望。忽然,他注意到了酒館門邊站著的,一個穿著花花綠綠、拿著手風琴的傢伙。

  街頭藝人?還是游吟詩人什麼之類的?

  在本傑明的想像中,這類人應該見多識廣,知道的小道消息也非常多。

  不如……過去問問他。

  這樣想著,本傑明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你在這幹嘛呢?這家酒館不是還沒開業嗎?」他這麼說道。

  風琴男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窘迫的神情。

  「對不起,我也很窮,沒有錢可以施捨給你,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聞言,本傑明愣了愣。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扮成了一個乞丐,這人估計以為他是過來跟他要錢的。

  本傑明感覺有點好笑,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對風琴男說:「你想多了,我不是過來管你要錢的。我就是看你一個人站在這裡,覺得奇怪,過來問問你在幹嘛。」

  風琴男聽了這話,露出疑惑的表情。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睜大眼睛,看向本傑明。

  「我聽說現在的乞丐都很有錢,是不是?怪不得你不向我乞討。」他放下手裡的風琴,雙手抓著本傑明的肩膀,一臉期待地說,「我也想當乞丐掙錢,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

  本傑明忽然有點後悔。

  為什麼他要跟這個人搭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7 PM

第八十五章 「銀狐」老大

  「……當乞丐也是需要天賦的,我覺得你可能做不來。」沒辦法,話頭都起了,本傑明只能隨口搪塞幾句。

  然後,他趕在風琴男接著開口之前,又馬上接話,搶著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對了,你有沒有在附近見過一個高高瘦瘦、一臉雀斑的年輕男人,看上去有點呆呆傻傻的,穿著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服?」

  風琴男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後說:「這樣的人全王都到處都是啊,你要找哪一個?」

  本傑明有點被問住了。

  他該怎麼描述呢?總不能叫系統把畫面調出來,也拿給風琴男看吧。

  想了想,本傑明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你聽說過前段時間這個酒館的人被殺光的事情吧,我要找的這個人啊,他當時也在場。我聽說,其他的人都管他叫『竹竿』。」

  沒辦法,想把人給找出來,不多暴露一點信息也是不行的。

  終於,在聽完了本傑明的描述後,風琴男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左右看了看,然後靠近本傑明,小聲說:

  「你找那幫人幹嘛?我勸你啊,還是離他們遠點。這些人很凶殘的,像我們這種小人物,人家殺起來就跟踩死螞蟻一樣簡單。」

  聞言,本傑明反而眼睛一亮。

  有戲。

  這個風琴男顯然是知道刀疤男一夥人的。不但知道,甚至應該還算得上瞭解,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了。

  「沒事,我跟他們老大是遠方親戚,但我有好些日子沒聽到他們的消息了,所以想找他們。」於是,本傑明這麼說道。

  風琴男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本傑明,好像不太相信本傑明編出來的謊話。

  本傑明連忙接著說:「你也不想想,乞丐這麼賺錢的職業,如果不是因為我跟他們有關係,你以為我靠什麼進入這行的?」

  風琴男歪著頭想了一會,然後,有些遲疑地說:「好像……還……挺有道理的。好吧,其實我也有段時間沒聽說到他們的消息了,不過如果你要找他們,你可以去找『銀狐』老大。他們一直走得很近,那幫人大部分也是『銀狐』老大幫著召集起來的。」

  「銀狐」老大?

  這又是誰?

  本傑明在心裡詢問了一下系統,系統也說不知道。不過從風琴男的話裡,本傑明猜測,應該是外城區哪個黑幫的頭子吧。

  幫助刀疤男在這裡站穩腳跟的黑幫頭子……勉強也算一條線索吧。

  要不要過去問問看?

  試試也行,反正即便是黑幫的人,也沒辦法拿他怎麼樣。

  「那個『銀狐』老大,我到哪才能找到他?」

  風琴男伸出手,指著這條街的另一頭,說:「你順著這條路走下去,走個十分鐘。下個路口左轉,再走個五分鐘,你會看到一家旅店。你走進去,就能找到『銀狐』老大了。」

  本傑明點點頭,吩咐著系統,把路線給記下來。

  然後,他拍了拍風琴男的肩膀,說:「謝謝,你知道的東西真多。」

  「那當然。」風琴男露出得意的笑容,說,「我的夢想可是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游吟詩人,讓每一個街頭藝人傳頌著我寫出來的歌謠。我當然得什麼都知道了。」

  聞言,本傑明也笑了笑,說:「那祝你好運了。」

  「也祝你好運。」風琴男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身後還在裝修的酒館,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面試這家新酒館的樂師了,再見。」

  就這樣,風琴男與本傑明揮手告別,轉身,走進了酒館。

  本傑明也揮手與他告別。

  運氣不錯,剛想打聽消息,就遇到了一個單純的好人。

  他忽然有些感慨。

  教會為了穩固統治,在屠殺反對者;米歇爾為了推翻教會,算計了一切她能算計的人;本傑明則為了自己能平穩地修煉,四處奔走……而在他們頭頂的同一片天空下,也有一個這樣的年輕人,背著手風琴,口中喊著游吟詩人的夢想,走進一家尚未開業的酒館,面試一份全新的工作。

  好一口正能量滿滿的雞湯。

  夢想啊……

  本傑明抬頭,看了看天。時值下午,強烈的太陽光曬得他有點睜不開眼睛。一些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麼鬼的鳥飛過去,叫聲嘈雜得跟這條街上的人一樣。

  「我的夢想,大概就是成為這些游吟詩人傳頌故事裡的主角吧。」

  忽然,他自嘲地笑了幾聲,搖搖頭,自言自語著。

  「大哥,你多大了,真當自己是十六七歲的小屁孩啊?」系統有些無語地在他腦海中吐槽道,「別在這裡犯中二病了,該幹嘛幹嘛吧。」

  本傑明倒不生氣,在心裡對著系統說:「人生嘛,總是需要一點雞湯的。」

  「這都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雞湯了,也不嫌餿得慌。」

  「沒事,雞湯防腐劑都多,哪會過期。」

  「你那位心懷夢想的樂師先生,剛剛還抱著你的肩膀說要跟你改行當乞丐,你信他的夢想?」

  「夠了,就你廢話多……」

  一邊在心裡跟系統你一句我一句地抬著槓,本傑明一邊邁開步子,朝著風琴男告訴他的,那個「銀狐」老大的所在地走了過去。

  兩個地方相距不遠,大概走了一刻鐘,本傑明來到了那個旅店門前。

  那是個有些老舊的小旅店,從外面看去,都能感受到一股潮濕的氣息。旅店的牆上爬著青苔,漏水的痕跡從屋頂一路延伸到牆根。

  黑幫老大會待在這樣的地方嗎?

  本傑明有點疑惑。

  ……誰知道呢?看那些電影裡演的,黑幫老大的脾氣都古怪得很。

  也不知道海文萊特外城區的黑幫老大會是什麼樣?

  這樣想著,他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迎面所見的,是旅店的狹窄前廳和一個檯子。檯子後坐著一個半禿的老人,除此之外,本傑明沒看到其他人,整個旅店給人感覺有點冷清。

  老人瞟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接著看他的報紙。

  本傑明則走過去,開口:「打擾一下,你知道『銀狐』老大在哪嗎?」

  老人放下報紙,用一種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你找『銀狐』老大幹什麼?」

  本傑明沒介意對方的眼神,畢竟自己扮成了一個乞丐,會被人用這種目光注視也很正常。這年頭開店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勢利的。

  他只是笑了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金幣,隨手扔在檯子上。

  「我要拜託他幫我找一個人。」

  金幣落在檯子上,發出厚實的響聲。

  老人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拿起金幣,仔細打量著,還放進嘴裡用牙齒咬了幾口。在驗證了金幣是真的之後,他又向本傑明投去了困惑的眼神。

  「你是不是有病,明明挺有錢的,為什麼要穿得跟個乞丐一樣?」

  「……」

  本著尊老愛幼的精神,本傑明忽視掉老人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目的:「『銀狐』老大在哪裡,我要請他幫我找一個人。」

  老人聞言,搖了搖頭。他把金幣收起來,然後面不改色地看著本傑明,說:「我就是『銀狐』老大,說吧,你要讓我幫你找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8:57 PM

第八十六章 旅店的秘密

  聞言,本傑明皺了皺眉。

  「你就是那個黑幫老大?」

  然而,老人再次露出嫌棄的眼神,說:「我不是黑幫老大。」

  本傑明疑惑:「那你為什麼說你是『銀狐』老大?」

  老人:「因為我就是『銀狐』老大。」

  本傑明:「可是『銀狐』老大不應該是黑幫的老大嗎?」

  老人:「誰告訴你『銀狐』老大一定是黑幫的老大了?」

  「……」

  本傑明無言以對,感覺自己已經不認識「老大」兩個字了。

  又是一次過度腦補的慘劇。

  老人用一種看著智障的眼神看著本傑明,讓本傑明甚至都有了一種自己難不成真的是智障的錯覺。

  「我的外號就叫銀狐,我小時候是家裡的大兒子,所以大家就管我叫『銀狐』老大。」老人盯著本傑明,忽然,搖搖頭笑了幾聲,饒有趣味地解釋道,「在海文萊特搞黑幫沒前途的,教會的勢力太大,哪個黑幫冒出頭來,就會被摁死在地上。外城區的混混都各打各的,沒人敢拉幫結派。」

  「……是我失禮了。」羞紅一張老臉,本傑明沉默片刻,只能這麼答道。

  老人又短促地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本傑明一番。

  「說吧,你扮成一個乞丐跑到我這來,到底是要找什麼人?」只聽得他這麼說道。

  本傑明深吸一口氣,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把羞恥感拋到腦後。

  「我要找的那個人,是諾斯山強盜首領來到這裡後,新招募的一名手下。他們都管他叫『竹竿』。」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新竹竿,不是老竹竿。」

  在聽到「諾斯山強盜首領」這幾個字之後,老人的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

  從那種無所謂的輕慢態度,忽然變得嚴肅了不少。

  見狀,本傑明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有戲。

  然而,沉默片刻,老人卻忽然開口,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話可不能亂說,諾斯山的強盜早就被教會給剿滅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本傑明頓時臉色一沉。

  ……媽的。

  錢收下了,現在又在這裡給他裝傻?

  本傑明這下是真的有些被氣到了。你他媽有個『銀狐』老大的外號就了不起啊,我他媽腦子裡面還裝著火狐瀏覽器呢!

  「你沒裝火狐瀏覽器,明明用的是搜狗的。」系統突然冒泡,發言道。

  「……」

  為什麼全世界都在針對我的優秀?

  本傑明感覺生無可戀。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該露一手魔法,嚇嚇這個囂張的老頭子的時候,忽然,一股大力從他的身後傳來。他一個沒站穩,被推到了一邊,差點一跤摔到地上。

  「我……」因為在氣頭上,他差點罵出髒話來。不過,在往後看了一眼之後,他硬生生忍住了。

  只見,三個聖騎士,連帶一個牧師,此刻正站在旅店的台前。其中一個聖騎士剛把手伸回去,顯然,剛剛推本傑明的人就是他。

  見狀,本傑明反而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認出了那個牧師。

  那個牧師,就是在那天晚上來到他的臥室,「禮貌」地邀請他去教堂,讓主教讀取他記憶的那個牧師。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本傑明來不及多想,只能低下頭,讓頭髮擋住臉,作出一付很害怕的樣子,希望自己沒有被那個牧師認出來。

  「歡迎幾位大人,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老人的臉色倒是變得飛快,諂媚地對著四人說道,說完,他還瞪了一眼本傑明,怒斥道,「看什麼看,說了這裡沒錢給你,還死賴在這裡不走,幾位大人的眼睛都被你給髒了!」

  聞言,本傑明卻一點也沒有生氣。

  老人在幫他。

  他倒不至於連這個都沒看懂。

  因此,他配合著老人的話,蹲下身子,摀住肚子,拿著哭腔說:「我……我就想討點飯吃,我還能走去哪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幾位大人的。」

  見狀,牧師看似慈悲地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們不會怪你的。」

  本傑明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有被認出來。

  從突然變故的驚慌中恢復過來,他的心中很快生出疑惑。

  這又是什麼情況?教會不是應該忙著跟貴族明爭暗鬥嗎,為什麼還會派人到這個小小的旅店?

  店裡有貓膩?

  這樣想著,本傑明趴在一邊,像個真的賴著不走的乞丐一樣,低頭掩面,觀望著這一切。

  「老人家,你好,我們也用不著麻煩你。」只見牧師轉頭,露出那種招牌式的牧師笑容,「我們只是在做一些例行的檢查,免得有墮落者隱藏在你的店裡,老人家你不用擔心。」

  老人愣了愣,馬上賠笑道:「那是當然,謝謝牧師大人對我們的關心。牧師大人,您要查什麼?隨便看!」

  聞言,牧師笑著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對著三個聖騎士眼神示意了一下。聖騎士們點頭,往走廊走去,開始了挨個房間的搜查。

  本傑明見狀,也不由得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他們在找什麼?

  難不成,真的只是簡單的例行檢查嗎?

  聖騎士搜查的方式異常粗暴,遇見一個門就踹開,也不管裡面有沒有人。一時間,整個旅店裡雞飛狗跳,好幾對苦命鴛鴦被從床上嚇起來,可能有些人還形成了終生的陰影。

  他們就這麼一路踹,一路搜,漸漸地往走廊深處去了。而他們搜索過的房間裡,如果有旅客的,也全都跑出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旅店。

  牧師則站在台前,也沒有阻攔那些離開的旅客,只是一邊等待著搜查的結果,一邊微笑地看著老人。

  老人也點頭哈腰的,用笑容回應牧師。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時間,整個旅店的氣氛又變得有點微妙。本傑明蹲在一邊看著,都開始感覺有點怪怪的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牧師大人,您過來看看。」忽然,一個聖騎士從走廊走出來,這麼說道,「二樓的房間裡有個人,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那個。」

  聞言,牧師忽然露出更加親切的笑容,帶著有幾分驚喜的眼神,看向了老人。

  老人看著牧師,一臉無辜,一付自己也不清楚的樣子。

  牧師的目光在老人的臉上停留了大約有十秒鐘,似乎是在審視著什麼。老人的神情則是沒有半點變化,七分茫然三分懵懂地看著牧師。

  忽然,牧師收回目光,看向了聖騎士。

  「好,帶我去看看。」

  聞言,聖騎士點頭,也不說什麼,轉身,邁開腳步就往旅店二樓走去。牧師也跟著他,朝著走廊那頭的樓梯走了過去。

  老人依然坐在原地,一臉狀況外地目送著牧師和聖騎士。

  就這樣,他們兩個也走遠了。

  而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本傑明,作為一個沒有前情提要可看的圍觀群眾,他有點搞不懂這唱的是哪一出。他看出來了牧師和老人的較勁,可他不知道這倆人為什麼要較勁。

  牧師到底在找什麼人?這和老人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他心中有猜測,但他也不敢肯定。

  然而,就在此刻,坐在台後的老人卻忽然神情一變。他邁著大步走到本傑明身邊,蹲下身,對著本傑明開始了低聲耳語。

  聽那殺氣凜然的聲音,反倒真成了個黑幫老大似的。

  他說:「幫我把他們四個殺了,你想找誰都行。別說諾斯山強盜的手下了,就是教皇的小情人,我也能給你挖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06 PM

第八十七章 偷襲計畫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本傑明眼神微變。

  果然有貓膩。

  想了想,他從地上站起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向老人,帶著幾分戲謔的語調開了口:

  「教皇一個糟老頭子,我找他的小情人幹嘛?」

  「你……」老人露出愕然的表情,似乎還想說什麼。本傑明卻笑了幾聲,揮揮手,打斷了老人想說的話。

  不僅如此,他伸了個懶腰,自顧自地朝著樓梯口那邊走了過去。

  「我建議你,現在就把『竹竿』的情報準備好。」他一邊走,一邊說道。

  說完,他也不管老人什麼反應,邁著大步,沿著剛剛牧師和聖騎士的路線,就這樣,頭也不回地上了二樓。

  老人則站在原地,瞪著眼睛,愣了一會。

  忽然,他回過神來,無奈地搖著頭,笑了笑。

  「這小子……」

  很快,本傑明來到了旅店的二樓。

  二樓的走廊更加陰暗潮濕,只有幾個拐角處的窗戶,透進來些許光線,能照亮的東西不多。走廊的路線也比較曲折,本傑明剛走上來的時候,甚至已經看不到牧師和聖騎士的影子了。

  但他卻意外地很高興。

  光線差的環境,複雜的地形,對偷襲有利。

  沒錯,偷襲。

  在他上樓的短暫時間裡,一個行動的計畫已經在他的心中迅速成形——旅店裡的客人已經被聖騎士嚇得全跑光了,整個二樓,已經成為了一個適合偷襲的環境。

  聖騎士的戰鬥力他瞭解。三個聖騎士,他完全可以輕鬆解決,但是再加上一個牧師,事情可能就會變得比較麻煩了。原因很簡單,他從未和別的施法者戰鬥過,也並不瞭解這個牧師有什麼樣的戰鬥力。

  因此,他當然不會傻到和對方硬拚,那樣未免太過自大。

  既然決定了要偷襲,那他就要做到敵明我暗,在不暴露自身的情況下,儘可能瞭解對方的信息。

  至於,該如何做到……

  他忽然閉上眼睛,開啟了水元素感知法。伴隨著活潑歡快的水元素,那一瞬間,整個二樓的一切,都無聲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水元素感應法,天生就是配合的偷襲的好技能。

  伴隨著本傑明對它的頻繁使用,感知得到的畫面,也越來越精細了。

  「左邊的走廊,第四個房間。」很快,他睜開眼睛,在心中默念道。

  通過水元素的反饋,他清楚地感受到,牧師和那個聖騎士都進入了房間,現在,他們四個人全都在同一個房間裡。那個房間的門也大開著,房間裡除了牧師和三個聖騎士,床上還躺著一個失去意識的陌生人。

  本傑明小心地分析著眼下的情況。

  敵人都聚在了一起,對偷襲似乎是個不太有利的條件。

  但也並非處理不了。

  這樣想著,他俯下身子,貼著牆,朝著敵人所在的房間,悄悄地走了過去。

  很快,他來到第四個房間的門邊。

  敵人沒有被驚動,他們似乎還在談論著什麼,聖騎士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到他耳朵裡:「……牧師大人,那個刺客,是不是就是他?」

  刺客?

  那一瞬間,本傑明猶如醍醐灌頂,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是那個行刺了教皇的刺客。

  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刺客,此刻就躺在這個房間的床上,被牧師和聖騎士們圍著,似乎受了什麼傷,處於昏迷之中沒有醒來。

  牧師和聖騎士是為了他來的。

  老人也是為了保護他,才對本傑明給出了那樣的承諾。

  想到這裡,本傑明的嘴角,忽然揚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了……

  他把銀色手槍掏了出來。

  在上樓梯的時候,他就把手槍的保險關了,為的就是避免在這種時候發出聲響,驚動敵人。這一刻,他把槍握在手中,忽然想到了他遇見過的那幾個不開保險的瘋子。

  他忽然覺得,那幾個人瘋得還挺有道理的。

  把不開保險的槍帶在身上,是會上癮的。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閉上眼睛,再次使用了水元素感知法。

  因為距離足夠近,他把所有精神集中到房間裡的時候,房間裡的一切就像一幅罩著藍光的畫,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中。家具的擺設、緊閉的窗戶、半開的衣櫃……還有那四個人精確無比的位置。

  然而,當他懷著開槍的念頭,仔細端詳著這幅畫面的時候,變化再次出現了。

  射擊界面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展開在了水元素感應法的畫面中,指引著他該如何瞄準和開槍。那些平日熟悉的數值和準星,都在這一刻蒙上了一層藍茫茫的色彩。

  本傑明頓時感到異常驚喜。

  水元素感應法居然還能和射擊界面結合到一起?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是這一變化,對現在的本傑明來說簡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及時得不行。

  這麼一來,連準備的時間都可以省掉了!

  「確實很像他,主教大人說過,不能放過任何可能的惡魔。還是先把他的頭顱砍下來,帶回去,交給教皇陛下辨認吧。」還來不及研究新的射擊界面,就在這時,牧師的聲音傳了過來。

  本傑明頓時皺起了眉頭。

  沒時間再拖拉了。

  老人是想要保護這個刺客的。要是刺客被他們殺死了,哪怕本傑明再把他們都殺掉,老人也不會滿意這個結果。

  因此,在那一瞬間,本傑明動手了。

  他心中回憶著槍火營的訓練,一個轉身,出現在房間的門口,在那四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舉著槍,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四發連射,還是瞄準四個不同的目標。如果沒有槍火營的訓練,只靠射擊界面,想做到這一點恐怕也會有點困難。

  但本傑明還是成功了。

  三個聖騎士應聲倒下,血液從他們額頭或是後腦的彈孔處飛濺而出。他們都沒有戴頭盔,身上的聖光盔甲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只能在倒地的時候,發出叮叮哐哐的聲響。

  人是很難閃躲瞄準好的子彈的,尤其是在毫無防備地情況下。

  可倒地的聲音只有三聲。

  頓時,本傑明的臉色一沉。他毫不猶豫地收起了四發子彈用盡的槍,口中念起咒語,開始準備使用魔法。

  偷襲計畫並沒有完全成功。

  第四枚子彈,被那個牧師擋了下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07 PM

第八十八章 和土豪牧師鬥法

  第四枚子彈,是瞄準牧師發射的。

  並不是牧師的反應有多快,能夠瞬間用出神術把子彈擋下。而是在子彈即將命中牧師的時候,牧師的身上,卻忽然自動出現了一道的聖光屏障。被祝福過的子彈命中屏障,擊碎了那層閃著光的薄膜,但子彈本身,也被突然出現屏障給彈開了。

  因此,牧師才沒有死在這一場精心策劃的偷襲之下。

  說實話,本傑明也沒有預料到,牧師身上會有自動觸發類型的防禦魔法道具。

  不過還好,他也沒指望光靠子彈,就能解決這四個敵人。因此,對於眼前這一幕,他還算有心理準備。

  勝在偷襲,他依舊能夠先行一步。

  「怎麼回事?你這個……」

  這個時候,牧師才反應過來。他看著倒了一地的聖騎士,異常震驚地轉過身,看向了佇立門口的本傑明。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六個迎面而來的水炸彈。

  轟!

  漫天的水花飛濺開來,將牧師淹沒其中。

  可本傑明的表情卻沒有變得輕鬆起來。

  在水元素的感知之中,他清楚地看到,牧師胸前掛著的又一個十字架自行碎裂,聖光屏障再次出現,擋下了這一擊,把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牧師保護得好好的。

  「媽的……」

  他忍不住在現實中罵出了聲。

  這牧師身上究竟有多少魔法道具?

  剛剛擋下了子彈的就是這玩意,現在他扔出六個水炸彈,卻又被這玩意給擋住了。他精心策劃的偷襲,他對時機的精準把握,全被這些小東西給毀掉了。

  本傑明有種想吐血的感覺。

  「十四個。」系統突然冒出來,發言道,「他剛出現的時候,我數過了,他身上類似的十字架總共有十四個。我不太能確定它們是不是都有神術作用,但這麼看來,應該是的。」

  「……」

  ……十四個?

  神他媽十四個。

  教會是有多有錢,隨便一個牧師走出來,身上都能帶著十四個保命的魔法道具?

  這還叫打架嗎?直接兩邊對著砸錢算了,誰的錢多就算誰贏。

  本傑明一臉的生無可戀。

  轉眼間,水花和屏障一同散去,牧師的身影也重新顯現出來。而此時此刻,這位牧師已經撕去了他「慈祥」的面孔,怒視著本傑明。他舉起的手中,有聖光凝聚。

  頓時,本傑明心中一凜。

  對方要開始反擊了。

  很顯然,能夠擁有如此驚人的身家,這位牧師反擊起來,肯定也不可小覷。

  也許這人還在驚訝,剛剛在前廳遇見的乞丐,為什麼搖身一變就成為了法師,還在轉眼之間殺死了他的所有同伴,差點連他自己也死在了偷襲之下。

  但他不會再有半分的遲疑猶豫了。

  他手中的聖光,就是他對本傑明最為憤怒的質問!

  轉眼間,伴隨著簡短的咒語,聖光彈凝聚成形。他的雙手對準本傑明,臉色陰沉得像深海的堅冰一般。聖光彈猶如劃破天際的流星,向著本傑明飛遁了過來。

  本傑明並沒有驚慌。

  不就是聖光彈嗎,他連清洗者合擊的聖光巨劍都能擋下來,更何況這一個小小的聖光彈?

  在牧師使用聖光彈的時候,他也沒有閒著。就這樣,一面光潔厚實的冰牆,在半空中凝結出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聖光彈命中冰牆。

  霎時間,近乎實質的聖光,像飛揚的水花一樣四濺開來。

  原本光滑如鏡的冰牆,被砸出了一個大坑,密密麻麻的裂痕遍佈其上。不過聖光彈也被擋了下來,無法再危及本傑明。

  不僅如此,還有一小團聖光,被冰牆反射出來,失去控制,朝著牧師飛了過去。

  本傑明見狀,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

  讓你囂張!讓你有錢!

  有了那次面對聖光巨劍的經歷,他這次在凝結冰牆的時候,還特意對冰牆進行了更精細地壓縮。果然,現在的冰牆不只能防禦聖光,還能反彈。

  傻眼了吧,這下也讓你嘗嘗,自己打自己是個什麼感覺!

  很顯然,牧師也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面對反彈而來的聖光,他還不及使用神術,只能異常狼狽地往旁邊一撲,滾在地上,閃過了這一擊。

  聖光打在他原先站立的地面,也留下了一個小坑。

  「哦?」

  見狀,本傑明卻收起了嘲笑之意。

  牧師的反應有點快啊。

  他還以為,像這些牧師神官之流的傢伙,都是只知道站在那裡piupiupiu,敏捷點得很低的戰鬥者。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牧師,戰鬥經驗這麼豐富,光靠閃躲就能化解這一招。

  本來,他還指望著聖光能夠消耗掉對方的一個魔法道具呢。

  看樣子,還是得自己親自動手,慢慢磨了。

  不過,反彈聖光的好處還是在的,本傑明借此機會,能夠重新搶佔先機。趁著牧師還在地上打滾,騰不出手來反擊,他再次念出了碎冰術的咒語。

  伴隨著水元素的集結,轉眼間,一柄閃著光的寒冰長劍被凝結了出來,受他意念的操控,在他身前輕盈地飛動著,彷彿一隻靈活的鷹隼。

  沒錯,這是他模仿聖光巨劍,搞出來的新招數。

  和清洗者的一戰,確實賦予了他相當多的戰鬥靈感。

  就這樣,牧師還沒能穩定身形,作出應對。寒冰長劍便在本傑明的操控下,微微一頓,然後,朝著牧師狠狠地斬了過去!

  然而,牧師抬起頭,看著寒冰長劍,卻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的神色。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他胸前又一個十字架碎裂,幻化成聖光屏障,穩穩地擋下了這一擊。

  本傑明卻發出冷笑。

  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為什麼選擇用寒冰長劍攻擊,而不選擇用別的方式攻擊?

  因為長劍的好處就在於,它砍完第一下,還能再砍上第二下。也因此,本傑明在凝結它的時候,沒有追求它一擊的威力,而是把它造得更堅固,耐久度更高。

  要想打光對方的保命道具,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了。

  他也是沒想到,穿越到奇幻世界之中,他藉著這個,居然還能過個一把仙俠小說裡的飛劍癮。

  就這樣,寒冰長劍在半空中調整一番之後,很快又砍出第二劍,打破了聖光屏障。

  不過牧師也藉著這個機會,調整過來,念起咒語。伴隨著聖光在他身前的聚集,轉眼間,一面金光閃閃的盾牌,悄然浮現在了他的身前,恍若一條游魚,上下飛動,靈活異常。

  見狀,本傑明卻不由得臉色微變。

  「聖靈之盾。」

  他認出了這個神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07 PM

第八十九章 沉默水球

  聖靈之盾……

  在格蘭特那本《神術入門》上,他見過對這個神術的介紹。

  這是那本書上,介紹過的少數的幾個中級神術之一。聖靈之盾的使用難度較低、實用性強,只要有比較好的聖光親和力,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瞬發,因此,在那本書上也被大肆讚揚了一番,被列為在必備神術的第一名。

  它的作用,是可以召喚出一面聖光凝聚的盾牌。這面盾牌會浮在施術者的身邊,自動為施術者抵擋別人發出的攻擊。

  雖然有點不想承認,但是本傑明發覺,自己的寒冰長劍正好被這一招克制。

  寒冰長劍勝在靈活和多次攻擊,聖靈之盾卻和它一樣靈活,又能多次防禦,簡直就是完美的應對手段。

  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聖靈之盾不需要耗費心神去控制,召喚出來,自動就能幫人抵擋攻擊。但寒冰長劍的劈砍,卻需要本傑明全神貫注地操控。

  這一來一回之間,牧師能騰出手來使用別的神術,攻擊本傑明,本傑明卻沒辦法再用出別的魔法。

  麻煩了……

  牧師在使用了聖靈之盾後,緩了緩精神,馬上又開始念起咒語,準備使用新的神術。而感受到那強大的魔力波動,本傑明可以肯定,這不是聖光彈那種低級的神術。

  起碼是個中級神術,還是攻擊型的。

  想到這裡,本傑明又看了一眼房間裡,還昏迷在床上的那個人。這個神術要是用出來,本傑明擋不擋得住暫且不說,這位行刺過教皇的勇士,怕是會被碰撞的餘威波及到。

  頓時,他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能讓這個神術被成功地施放出來!

  那一瞬間,他放棄了對寒冰長劍的控制。長劍在半空中碎裂開來,化作一蓬冰霧,逐漸散去。他則飛快地念起咒語,一個接一個的水炸彈,在他的身前被凝聚成形。

  剛凝聚出六個水炸彈,他便毫不猶豫地將它們甩向了吟唱中的牧師。

  牧師不為所動,又一個十字架自行破碎,召喚出新的聖光屏障。聖靈之盾也自動來到了他的身前,和聖光屏障一起,要為他擋下這六個水炸彈。

  光靠六個水炸彈,很難打斷他的施法。

  這一點,本傑明自然明白。

  就在水炸彈爆炸,掀起漫天水花的時候,本傑明再一次念出了水球術的咒語。三角字符在他的意識空間之中,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漣漪般的波動從他身上發出來,在整個房間內無聲的迴蕩。

  這個房間裡,本傑明用出來了不少魔法:一道冰牆、一把寒冰長劍、十二個水炸彈……魔法雖然已經消散,但還有不少未散去的水元素堆積著。

  伴隨著波動的掃過,在那一瞬間,這些水元素身上殘餘的、屬於本傑明的精神力被喚醒,突然猛烈地震盪了起來。

  意識空間中,字符水一陣顫動,本傑明感到了腦中穿來隱隱的疼痛。

  積累下來的水元素,也達到了一個相當大的量,想要在一瞬間把它們全部調集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過,他還是一咬牙,集中精神,完成了整個魔法。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大手筆」的水球術了。

  伴隨著這些水元素的聚集,只見,一個巨大的水球忽然出現在牧師的周圍,把牧師連帶著聖光屏障和聖靈之盾,一起包裹在了其中。

  水球將牧師包裹住的瞬間,變化驟生。

  那一瞬間,牧師神色微變,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口中的咒語。不僅如此,他忽然雙手捂著腦袋,發出了一聲痛呼。

  吟唱中的神術被打斷了。

  很快,牧師從反噬中恢復過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會……怎麼會失敗?」

  他抬起頭,看著被緊緊包裹住他的水球。

  從他的眼中看去,他彷彿處在一個藍色的水世界之中。水球把他完完全全、毫無死角地包裹著,如果不是聖光屏障把水隔絕開,此刻的他說不定已經被淹沒了。

  可是……可是……

  這只是水球啊!

  為什麼他的施法會被一個水球術給打斷了?

  對於眼前的這一切,牧師感到異常的震驚和困惑。

  他不是那種溫室裡的花朵,也和法師戰鬥過。他瞭解水球術這個魔法,甚至知道水球術的咒語該怎麼念。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詭異的水球術。

  說真的,水球術不就是個入門的雞肋魔法。真的會有人下狠心去練它,還把它練到這種程度?

  如果從前有人讓他小心水球術,他肯定會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然而……

  在這種關頭,一個突然出現的法師,一個穿得像個乞丐一樣的傢伙,念出一句平凡無奇的水球術咒語,居然就就把他困在了這裡,還莫名其妙地打斷了他的施法?

  這真的是水球術嗎?

  是他太孤陋寡聞了嗎,這年頭,連水球術都可以打斷施法了?

  懷著深深的疑惑,他集中精神,觀察起了這個超乎他理解的水球。

  他可以感覺到,包裹著他的水球之中,蘊含了多少反常暴烈的水元素。也正是這些水元素,把他在施法過程中凝聚的聖光給驅散掉了。

  牧師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施法失敗了。

  要知道,他的聖光親和力一向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在同輩的牧師之中,他的精神力一直算不上優秀,但靠著這天生的聖光親和力,他還是從中脫穎而出,成為佼佼者,甚至還受到了主教的重視。

  平時,在他的眼裡,四周遊離的聖光就像親切的天使一般,隨時可以聽從他的指揮。他只要心念一動,便可以一呼百應。

  可現在,他哪怕念起咒語,能夠穿透這個水球來到他身邊的聖光,卻還是寥寥無幾。也正是因為無法聚集起足夠的聖光,所以,剛剛他吟唱中的神術才會失敗。

  但是,他依然感到非常困惑。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奇怪的水球可以隔絕他對聖光的感應?

  他進入教會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被困在這個巨大的水球之中,什麼也做不了的牧師,已經近乎抓狂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08 PM

第九十章 爆炸的十字架

  與此同時。

  「成功了?」

  房間的那頭,看著施法被打斷、露出愕然表情的牧師,本傑明的頭雖然還在隱隱作痛,但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招居然是有效的。

  關於這麼做,能否真的打斷對方的施法,他心裡其實也很沒底。但是眼看對方的神術就要完成,沒時間猶豫,他只能心一橫,試試看了。

  既然成功了,那就說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用水球術來打斷施法這個念頭,源自於他對於意識空間水元素的觀察。

  在很早之前,他就嘗試過在意識空間裡施展水屬性之外的魔法,像火球術之類的,結果卻引起了水元素的強烈排斥。當時他沒有多想,只當是三角字符和意識空間在作怪,但是後來,他又開始覺得不對。

  水元素會排斥其它的魔法元素嗎?

  在這片天地間,所有的魔法元素都是混雜在一起的。水元素也一樣,本來和其他同類相處得好好的,為什麼一到意識空間裡,就會性情大變,變得乖戾又暴躁?

  在仔細對比了兩者的差別之後,本傑明發現了答案。

  意識空間裡的水元素,在被吸收進來的時候,烙上了本傑明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大概是經過了魔法字符的改造,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而最顯著的一點,就是被印上他精神力的水元素,會具備排斥其它魔法元素的特性。

  他有想過是不是可以利用這種特性,搞出點什麼新東西。但當時他沒想到什麼好點子,於是,就把這個問題暫時放在了一邊。

  然而,就在剛才,牧師引導著神術,聚集著周圍的聖光——也就是光元素。

  在光元素聚集的時候,他感受到了水元素的那種微微躁動。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他可以利用水元素這種奇特的排斥力,阻礙聖光的聚集,從而打斷對方的神術。

  不僅如此,他剛用過好幾個魔法。而這些魔法散去之後,化作的水元素,還殘留著一些他的精神力。

  他可以利用這些堆積的水元素。

  因此,想到這裡,他立刻念出咒語,聚精會神,把積累下來的這麼多水元素聚集起來,形成水球,把牧師困在其中,也徹底隔絕了牧師與外界聖光的聯繫。

  他也沒想到,這個水球的禁魔效果居然會這麼好!

  牧師被困在裡面,能調動的聖光屈指可數——只有聖光屏障保護下的丁點地方。這樣一來,別說中級神術了,本傑明懷疑,他連個聖光彈都發不出來。

  就這樣,戰鬥的勝負也在這一刻揭曉了。

  他贏了!

  沒有了魔法元素的施法者,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什麼也做不了。

  對於本傑明而言,此刻的牧師,已經成為了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不過,感受著腦袋輕微的暈眩和疼痛,本傑明知道,這個禁魔水球不是那麼容易維持的。牧師還在其中不停地呼喚著光元素,水元素暴躁地把光元素推出去,消耗的卻是本傑明的精神力。

  水球的禁魔能力,是需要本傑明刻意維持的。而他的精神力也還沒那麼強,能讓他隨便揮霍。

  速戰速決吧。

  這樣想著,他再次集中精神,像上次面對清洗者時一樣,開始操控這顆巨大水球中的水,讓它們圍繞著牧師流動了起來。

  一圈……兩圈……

  靜止的水是沒有攻擊性的,可水流一旦激盪起來,會產生天差地別的變化。

  本傑明把這招命名為「水渦之牢」。

  忽視掉系統說這個名字「又難聽又中二」的吐槽,他繼續引導著水流,讓它變得越來越猛烈,其中蘊含著的撕扯力也越變越強。

  很快,水球內部的漩渦便成形了。

  這一招的精妙之處在於,漩渦一旦成形,本傑明就不用再費多少心神。只要在水球中加上那麼一點點推力,整個漩渦就會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這、這是什麼?」

  被困在漩渦水球中的牧師,忽然發出了這樣的驚呼。

  因為,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聲音,保護著他的聖光屏障和聖靈之盾上面,出現了裂縫。

  漩渦轉得越猛烈,裂縫蔓延得就越密集。

  轉眼間,裂痕便如蛛網般佈滿了聖光屏障和聖靈之盾。隨後,一聲悶響,二者一同破裂,化作的淡淡金光也瞬間被漩渦吞沒,無影無蹤。

  見狀,本傑明卻沒有急著高興。

  他依然耐著性子,維持著「水渦之牢」的運轉。

  別忘了,總共十四個魔法道具。這場拉鋸戰,才剛剛開始。

  果然,在洶湧的水流即將淹沒牧師的時候,牧師左手手腕上佩戴著的十字架破裂,又一個新的聖光屏障出現,再次把洶湧的水流擋在外面,將牧師保護了起來。

  可牧師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半點安心。

  因為,沒能堅持幾秒鐘,這個新的聖光屏障,也像個脆弱的水泡一樣,輕輕鬆鬆就被漩渦碾碎了。

  牧師頓時露出絕望的表情。

  在這種情況下,「水渦之牢」展現出了它絕無僅有的破壞力。

  伴隨著漩渦的絞動,一層又一層的聖光屏障,破碎了又凝聚,凝聚了又破碎,勉強保護著漩渦中心瑟瑟發抖的牧師。

  撲!撲!撲!撲……

  只聽得牧師的身上,傳出了一聲又一聲的悶響。而掛滿他全身的魔法道具,也隨之一個接一個地爆開。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系在手腕上的十字架、裝在口袋裡的十字架……那些平時能夠救他一命的好東西,此刻卻如破銅爛鐵一般,花式爆炸。

  而且,那速度快的,跟在放鞭炮似的。

  就連站在邊上的本傑明,隔著水球和漩渦看見這一幕,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天……」

  他低估了牧師的有錢程度。

  這個人身上的保命魔法道具,絕對不止十四個。除了那些十字架掛飾,牧師袍上的每一顆不起眼的紐扣,居然也是能夠展開一層聖光屏障的魔法道具。

  這樣數來,牧師身上的魔法道具有將近四十個!

  什麼叫土豪?什麼叫人民幣戰士?

  這他媽才叫拿錢打架啊!

  當然了,因為魔法道具的數量夠多,它們接連炸起來,也就更顯得壯觀。

  從領口一路炸到腳踝,從袖口一路炸到腋下。顏色各異的魔法道具化作飛濺的齏粉,好像一串串霓虹燈,這邊亮一下,那邊亮一下,還伴隨著奇妙的音效,跟在放焰火似的,看得人目不暇接。

  ——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昂貴的焰火了。

  短短十來秒的時間,就連牧師的腳底下,都積上了一層薄薄的粉塵。

  而牧師本人,則驚恐地僵在重重水渦之中,成為了那一株被聖光包裹的、五彩繽紛的聖誕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0 PM

第九十一章 旅店的密道

  靠著數量繁多的魔法道具,牧師在「水渦之牢」中堅持了接近一分鐘。

  對此,系統表示,這一分鐘,是壯麗的一分鐘,是了不起的一分鐘,是有可能載入世界奇觀的一分鐘。

  不過……

  雖然那劈裡啪啦的焰火本傑明也看得很爽,但這一分鐘,對本傑明的精神力也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這種附帶禁魔功能的「水渦之牢」是真的厲害,維持起來,那也是真的費勁。

  幸好,就像過年晚上的鞭炮聲一樣,一路劈裡啪啦下來,也總會有個結束。很快,牧師最後一個保命的道具爆掉,最後一層聖光屏障也被絞碎。洶湧的水流一湧而上,將毫無抵抗之力的牧師淹沒其中。

  他被徹底地捲入了漩渦之中。

  「噗……」

  然而,看到這一幕,本傑明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倒不是他喪心病狂,看見別人受苦就開心,而是牧師在漩渦裡打轉的樣子,看上去……有種滾筒洗衣機的既視感。

  他就像個電風扇一樣,在水球之中嗖嗖地轉來轉去,整個人轉得飛起。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呈現出奇怪的表情,嘴裡還一邊冒著水泡,一邊發出「哇啦哇啦」的聲音。

  本傑明也想保持嚴肅,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畫面真的有點魔性。

  「你要殺就殺嘛,幹嘛還笑人家,有沒有點人性啊?」系統很無奈地吐槽道。

  「……我錯了。」

  他不該笑的。

  本傑明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唸著:敬畏生命、敬畏生命、敬畏生命……

  然後,他終於憋住了自己臉上的笑。

  因為牧師已經深深陷入「超快洗」模式之中不能自拔,也沒辦法再釋放神術。終於,本傑明不用拚命讓水元素排斥光元素,精神力的消耗一下子好了很多。

  他擦了擦自己剛剛因為精神力透支而流出的鼻血,用另一隻手按摩著太陽穴。

  這一架打得真累人。

  不過還好,精神力透支得不厲害,應該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就這樣,他一邊維持著「水渦之牢」超快洗的模式,一邊休養心神,讓自己消耗巨大的精神力一點一點恢復著。

  五分鐘後,確認了牧師已經被洗死,本傑明解除了魔法,讓這個巨大的漩渦水球化作水元素,消散在了房間之內。

  他也長舒了一口氣。

  跟老人定下的那個承諾,他可算是完成了。

  本來,解決過一隊清洗者的他,還以為解決這四個人會很容易。沒想到實際操作起來,居然會這麼麻煩。

  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輕敵了。

  他能解決掉清洗者,是因為有米歇爾在一旁配合,每一個選擇都天衣無縫,打出了完美團戰,才能夠團滅對手。而今天這一架,雖然不能說有失誤,但顯然也沒計畫得那麼周全,打得有點隨意。

  獅子搏兔,尚使全力,戰鬥時的心態真的是能改變很多東西的。

  還是要小心應敵,不能膨脹啊!

  他一邊總結著這場架的得失,一邊走到了床邊,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行刺過教皇的刺客。

  還好,剛才在打架的時候,他有小心控制自己的魔法,不讓餘波傷害到這位刺客。不然,估計這人現在也是凶多吉少。

  厲害啊……

  行刺教皇的刺客。

  本傑明有點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是一個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光看外表,就是個普通人,完全想不到這人居然是個刺客。他的相貌也極為平凡,是那種丟到人群裡,轉頭就會找不到的長相。

  仔細想想,當刺客,要的就是這種長相吧。

  不過……

  為什麼這人一付命不久矣的樣子?

  本傑明皺起了眉。

  這位刺客是受傷了沒錯,可是本傑明看來看去,卻怎麼也看不出他的傷口在那裡。他唯一能看見的,就是這人的一臉死氣。

  沒錯,死氣,很玄乎的東西。真要說那種從鼻子眼睛裡冒出來的黑氣之類的東西,本傑明是看不見的。但是就是看著這麼一張臉,你就會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人可能活不久了。

  怎麼說呢?就是……一種很強烈的死亡預感。

  「奇怪了,傷口到底在哪?」他左看右看,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答案,心中疑惑,忍不住說出了聲。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卻忽然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他的傷口不在身體,而在靈魂上。」

  本傑明轉過身,只見那位被稱為「銀狐」老大的老人,此刻正站在房間的門口,看著他,略帶嫌棄地點了點頭。

  「你小子,實力不錯嘛,還真把這四個傢伙解決掉了。」老人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

  他口裡說的是好話,卻聽不出半點褒獎的意思。

  「……」

  本傑明冷著臉,說:「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我要的消息呢?」

  然而,老人卻擺了擺手,答道:「不急,不急。」

  聽了這話,本傑明差點以為對方要賴賬。

  不會又是一個倚老賣老的傢伙吧?

  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看見老人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對著他,作出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什麼意思?

  本傑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老人也見識了他的實力,應該不敢賴賬的。因此,他決定先等等,看看老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只見老人走到床邊,把手伸進床單底下,一陣摸索之後,啪嗒一下,好像開啟了什麼開關。與此同時,房間另一邊,靠牆衣櫃的底板忽然打開,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口子。

  「有什麼事情,先離開這裡再說。」老人拍著本傑明的肩膀,道,「教會的人被殺了,肯定很快就會派新的人追查。我肯定是要先走一步的,你小子要是想留在這裡,我也沒辦法。」

  「……我當然不要留在這。」

  老人說的對。

  本傑明居然把這茬給忘了。

  他跟教會的仇,這下也結得更深了,教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看這個牧師身上的魔法道具數量,這人應該很受教會重視。

  還是得先溜。

  不過,這樣想著,本傑明看著衣櫃裡那突然出現的密道,依然有種臥槽的感覺。

  機關和密道,這兩樣東西,還真是哪個地方都少不了。

  這位「銀狐」老大,雖然不是個黑幫老大,但應該也有點來頭。哪個普通的旅店老闆,會在自己的旅店裡搞一個機關密道的?

  就這樣,本傑明還是選擇了相信對方。雖然他心中還懷著不少疑惑,擔心老人會不會突然反悔,但是事已至此,除了和老人一起從密道離開,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他總不能學米歇爾,把老人給綁架了,然後拷問他那位「竹竿」的下落吧。

  因此,他幫著老人,把昏迷不醒的刺客抬起來,背在自己身上。然後,他便與老人一後一先,進入了衣櫃的密道入口之中。

  密道之中,一片漆黑,幸好老人還準備了一盞油燈,勉強能夠照亮前方的路,避免了撞到牆上這種烏龍的發生。

  老人把密道入口關上後,便帶著本傑明,沿著密道走了下去。

  伴隨著他們逐漸深入密道,本傑明也終於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懷著七分好奇,三分戒備,對著老人問出了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1 PM

第九十二章 傭兵

  「我?我不是什麼人,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罷了。」

  老人在前面走著,沒有回頭,隨口答道。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本傑明滿意。

  「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他哼了一聲,立刻反問道,「諾斯山強盜的首領在被教會圍剿之後,會向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求助?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會有膽量公然和教會作對?別在這裝模作樣。」

  老人立刻笑著答道:「年輕人,話可不能亂說。殺掉那四個人的是你,我可沒有公然和教會作對。」

  聞言,本傑明搖了搖頭。

  他也開始對老人的裝聾作啞感到不耐煩。那四個人一死,他和老人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把話說開也是應該的。還玩這種文字遊戲,有意思嗎?

  這樣想著,他停下了腳步,裝作不經意地說道:「連行刺教皇的敵國刺客也敢包庇,不是公然和教會作對,是什麼?」

  此話一出,老人的背影一僵,步子也終於停了下來。

  他背對著本傑明,沉默了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隨後,他轉過身來,露出異常嚴肅的表情。

  「你也不簡單,教皇遇刺的消息並沒有外傳,你卻連這個都知道。」

  本傑明聳了聳肩,理直氣壯地說:「謝謝,我這個人就是很不簡單。」

  「……」

  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老人語塞了好一會,才把本傑明這句話也嚥下去。他看了看本傑明,又看向本傑明背著的那位刺客,連著嘆了好幾口氣。

  他終於開了口。

  「我到底是什麼人……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他望了一眼手裡的油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麼說著。

  本傑明卻道:「沒關係,反正走在密道裡面也無聊,你可以邊走邊說,我慢慢聽。」

  聞言,老人聽不出情緒地笑了一聲,轉過身,接著沿著密道走了下去。本傑明見狀,也只好跟上。

  老人的聲音悠悠地傳過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了,都是些陳年舊事,很多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說真的,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別人都管我叫『銀狐』老大,所以我就成了『銀狐』老大。」他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緩緩說著,「關於那個諾斯山的強盜,我其實也不想幫他,但他的父親是我當傭兵時救過命的戰友。因此,即便他淪落成了個強盜頭子,我也得照看著他。」

  聽到這裡,本傑明挑了挑眉毛。

  傭兵?

  他知道傭兵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也知道,傭兵這個職業早就在霍里王國絕跡了。

  這可是教會辛勤努力的結果。

  教會認為,王國裡的神官和聖騎士足以保護人民,不受魔獸的侵擾。同時,他們又覺得傭兵生性自由,難以管理,還容易和法師勾結。因此,很久以前,他們就找藉口把王國裡的傭兵據點拔光了。現在如果隨便找個普通的王國百姓問,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傭兵是個什麼東西。

  這位老人年輕時候居然還當過傭兵?

  傭兵,那可都是每天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人物。

  怪不得,他面對教會的人也一點都不慌張,跟本傑明做起交易來也不猶豫。

  「你別看現在王國裡的傭兵都沒影了,在我年輕的時候,教會還沒有開始掃蕩。尤其是在靠近西部群山的地方,你碰到五個人,就會有一個人是傭兵。」老人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懷念,「不過……不過現在都沒了。大家都說我這人肯定活得久,可誰也沒想到我能活得這麼久。當年的那幫兄弟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這裡苟且偷生。」

  本傑明聽得出他話裡的落寞。

  說真的,讓他現在來看,他也看不出老人曾經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但是從老人現在這種特殊的地位推測,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相當優秀的傭兵。

  所以他才能成為這種不是黑幫老大,勝似黑幫老大的「銀狐」老大。

  說到這裡,老人也微微停頓,聲音低沉地笑了幾聲,然後說:「你也知道,當個十幾年傭兵還不死,會認識很多各式各樣的朋友。朋友一旦多起來,你就會被推到一個特殊的位置,會有更多奇奇怪怪的人來找你尋求幫助。我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糟老頭,並不是在說瞎話。幾十年前,如果沒有這些朋友的幫助,我早就死在教會的手裡了。現在你覺得我有多特別,其實我只是在還我欠下來的債,身不由己罷了。」

  聞言,本傑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思緒卻已經飄到別的地方去了。

  教會對傭兵的壓制,本傑明也只能從偶然聽到一點流言裡,自己猜測。不過現在聽老人所言,這裡面,恐怕還有一段血腥的往事。

  他不由得想到了眼下,教會對貴族正在展開的行動。

  兩件事情莫名地相似。

  所以……最開始是法師,然後是傭兵,現在是貴族。

  這麼多年過來,教會還真是再一點一點地做事情,只是他們對付的對象一直在變化罷了。王國內部的不安分勢力,也確實被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壓制了下去。

  本傑明忍不住想,如果讓教會這麼繼續下去,沒有人妨礙他們,再過個幾十年,是不是王國內部就連「貴族」這個概念都沒有了?

  不過,教會要是真想徹底剷除貴族勢力,建立純宗教的國家,中間恐怕還得花上不少工夫。

  肯定會有人阻止教會的。

  至少,王國內部的這些權貴,肯定不會讓這種事情這麼輕易地發生。雖然他們看上去是臣服了,但在背後搞事情,這才是貴族們的長處啊。

  說不定,此時此刻,那些大貴族就在什麼地方開著小會呢!

  本傑明這麼想著的同時。

  王國的另一個地方。

  為了不讓教會剷除貴族的勢力,一場屬於王國貴族的秘密集會,也確實在進行著。

  王都北面,臨近珍珠山谷的小村莊裡,有一間地點偏僻的小房屋。房屋從外面看來廢棄破舊,但在房屋內,卻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如果本傑明在這裡,甚至還能認出幾個熟面孔,比如艾克斯‧弗爾。

  房間裡大約有十幾個人。除了里瑟家族,王國最有地位的貴族家族的代表人,幾乎都在這裡了。

  他們圍在一個圓桌子周圍,似乎正在商討著什麼。

  「艾克斯伯爵,你確定教會沒有發現我們的集會嗎?要是今天的事情走漏一點風聲,明天教會就要拿我們開刀了!」一個貴族有些擔憂地道。

  聞言,艾克斯‧弗爾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們放心,今天上午讓那個三十多個貴族家族去鬧事,就是為了分散教會的注意力,讓他們注意不到我們。只要你們別不小心在『佩戴了』十字架的孩子面前說漏嘴,教會什麼都不會知道的。」

  聽了這話,圓桌周圍的其他人,也都露出稍稍安心的表情。

  「沒辦法,教會和王室實在是太過分了。再這樣下去,王國之內不會再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一個滿臉鬍鬚的中年貴族,露出有些憤怒的表情,這麼說道。

  「是啊,伊文斯伯爵。」艾克斯立刻點頭,贊同道,「教會認為我們手裡沒有了軍隊,再培植起一個像里瑟家族那樣的走狗,就能夠對我們為所欲為了。但我們得讓他們明白,他們有他們的長劍和聖光,但我們也有我們的門道。」

  這話一被說出來,在場的眾人,無一不點頭稱是。

  看來,教會的所作所為,也給他們帶來了相當大的不滿。

  「對了,說起里瑟家族。」忽然,圓桌上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貴族開口,道,「弗爾伯爵,您還記得小半個月前的劇場事件嗎?」

  頓時,艾克斯搖了搖頭,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說:「我怎麼能忘得掉?我花費這麼多年時間,無數金錢和人力,才養出這麼些法師來。結果,就因為有人告密,我只能把他們聚集到那個小小的劇場裡,親手給教會奉上。每天晚上都能夢見的事情,我又怎麼可能忘得掉?」

  白頭髮貴族點了點頭,又道:「今天中午,我剛剛得到了消息。那個把你的事情告密給教會的人,我已經知道了。」

  「是誰?」聞言,艾克斯立刻露出急切的神情,追問道。

  白髮貴族頓了頓,緩緩說:「是里瑟家族的那個老太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2 PM

第九十三章 醒來的刺客

  海文萊特的外城區,本傑明與那位老人,還在密道之中前進著。

  這一路上,本傑明也聽了不少老人年輕時候的故事:他當傭兵時驚險的經歷、教會掃蕩傭兵的整個過程、他是如何在教會的掃蕩之下逃過一劫……

  老人講得七零八落,但從這些片段之中,本傑明還是能感受到,王國的傭兵曾經繁盛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各懷絕技的冒險者、與魔獸搏鬥的英雄事蹟、被游吟詩人歌頌的傳說……

  本傑明聽得心馳神往。

  不過,老人也不只是在炫耀自己年輕時候的光輝事蹟。

  他還講述了他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的。

  按他所說,從傭兵生活退隱之後,他用積攢下來的錢,開了家旅店,希望能夠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然而,就像他和刀疤男的情況一樣,傭兵生涯積攢下來的關係,使得他的生活永遠不可能平靜下來。

  昔日的朋友向他求助,他又狠不下心拒絕,而為了幫助那些朋友,他又不得不找別人幫忙,欠下更多的「債」。

  就這樣,在放債與還債之間,他深陷其中,反而在外城區還闖出了自己的名聲。別人都在說,「銀狐」老大人脈廣,遇上麻煩就去找他幫忙。老人也一直在盡力拒絕那些跟他沒關係的求助,但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會有人找上門來,扯出跟他的關係,逼得他不得不幫助他們。

  聽到這裡的時候,本傑明忍不住想,他和老人之間的交易,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吧。

  這種身不由己的日子,還真是挺無奈的。

  當然,講完這些,也過去了不少的時間,他們在這個黑漆漆的密道裡面走了快半個小時,油燈都換了一次燈芯。還好,老人說,這個密道也快走到頭了。

  不過,他的故事也還沒有講完。

  至少本傑明還是有疑惑。

  「那你今天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他甩了甩頭髮上的汗,問道,「你的名聲已經在外城區傳開了,教會知道那四個人死在你的旅店裡,一定會算到你的頭上。為了保護這個異國的刺客,捨棄這麼多年的旅店,值得嗎?」

  不怪他滿頭大汗,背著一個人走了這麼久,肯定會累啊。

  也因此,即便這個刺客一直昏迷沒出聲,但在本傑明這裡,他的存在感還是很強烈,所以本傑明才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一個異國的刺客,你就是這麼看他的?」聞言,老人忽然沒來由地笑了幾聲,這麼說道。

  「別誤會,我很佩服他。不管他是哪國人,敢去行刺教皇,就已經是一個勇士了。」本傑明連忙解釋道,「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很好奇。」

  「……勇士嗎?」走在前面的老人忽然嘆了口氣,低聲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本傑明的問題,又或者只是在自言自語。

  就在本傑明期待著老人開始講講這位刺客的時候,他卻忽然感覺到,背上這個人動了。

  這個受傷昏迷的刺客,剛剛醒過來了?

  「你醒了?」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頭,輕聲問道。

  傷勢詭異的刺客卻沒有開口,似乎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反倒是老人聞言,也跟著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本傑明見狀,小心翼翼地把刺客放了下來,讓他平躺在了密道的地面上。把人放好之後,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這一路,背得他腰酸背痛的。

  正好,也趁著這個機會,稍微休息一下。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正在轉醒的刺客。

  老人也是如此,手握油燈,走近了,露出有些緊張的眼神。

  在燈光的映照下,刺客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然後,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嘴裡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呢喃。

  他的眼睛維持在半睜的狀態,臉色更差了,看上去很疲憊。他似乎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又好像已經醒了,只是過於虛弱。

  「你還好吧?」本傑明出聲問道。

  對面的老人忽然又嘆了口氣。

  什麼情況?

  本傑明還心懷疑惑,想著老人為什麼要嘆氣,就聽得刺客嘴裡的呢喃聲忽然變大了。

  「都是……都是陰謀,千萬不要相信……女王陛下……都是、都是教會的陰謀……」

  聞言,本傑明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教會還有什麼進行中的陰謀,被刺客給撞見了?而且……而且這跟「女王陛下」又有什麼關係?

  ……好的大王,沒問題大王?

  不過,從這段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中,本傑明還是意識到,刺客並沒有真的醒過來。

  他受的這個傷,也確實詭異。

  「他說的女王陛下,指的應該是伊科爾的女王。」忽然,系統在本傑明腦海中出聲,解釋道,「伊科爾是離霍里王國最近的一個國家,兩國的關係也比較緊張。縱觀整片大陸,唯一在位的女王,也只有伊科爾的這位了。」

  伊科爾……

  聞言,本傑明終於把所有劇情聯繫了起來。

  這個刺客是伊科爾的女王派出來的?

  不過,刺客口中的「教會的陰謀」,還是聽得本傑明心中止不住的好奇。教會已經拳打貴族腳踢法師了,居然還有精力去搞別的陰謀?

  本傑明還在疑惑著呢,刺客的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那張蒼白的臉上,半睜的眼睛忽然一下字全睜開了,直愣愣地瞪著,彷彿看到了什麼異常可怕的東西。

  刺客的身子也隨之一震,猛烈地顫抖了起來。可他的精神狀態還是沒有改變,重複著那些斷斷續續、語法混亂的句子。他並沒有真正地醒來,燈光映在他死氣沉沉的臉上,跟中了邪似的。

  他的口中,亂七八糟的詞,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

  「伊桑大人……不死之身……女王陛下……教會……陰謀……亞伯……該隱……假的……教皇……」

  本傑明看得有些心驚。

  這就是所謂的靈魂受損嗎?

  他也試圖變身福爾摩斯,演繹一下刺客口中的那些詞。然而可惜的是,離奇荒誕的東西他倒是腦補出來了不少,但就是沒一個靠譜的。

  誰是伊桑大人?不死之身又是什麼意思?是在說那個女王,還是說教皇練成了不死之身?假的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教皇是別人假扮的?可這一切又跟亞伯和該隱有什麼關係?

  不行,這劇情太亂了……

  他也不是什麼大偵探,啥都推理不出來。

  「十幾天來,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忽然,老人凝望著中邪般的刺客,靜靜地說,「十幾天前,他來到我的旅店,進門,說了一句『救我』,然後就暈倒在地,渾身上下卻半點傷口都沒有。我不敢帶他去看醫生,自己連著翻了好幾天的書,才查到這種症狀,是靈魂受損。」

  老人的話和刺客的囈語交織在一起,不知為何,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沉重。

  沉默了一會,本傑明忽然開口,半開玩笑地說:「你居然這麼熱心,一個暈倒在你面前的陌生人,你也會冒著生命危險救他。以後我要是受了重傷,拼著最後一口氣,也得跑到你面前暈倒才行啊。」

  他下意識地想說點玩笑話,紓解一下半瘋的刺客給他們帶來的壓力。

  然而很快,他就開始對這段話感到後悔了。

  因為,在聽了本傑明的話之後,老人自嘲地哼了幾聲。然後,他也跟著本傑明,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是啊,我他媽的怎麼就那麼喜歡多管閒事?有什麼辦法,誰讓他是我十三年沒見的兒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3 PM

第九十四章 監獄遺址

  在短暫的甦醒和胡言亂語之後,刺客很快又失去意識,暈了過去。本傑明見狀,只能再次把他背起來,與老人一同繼續走了下去。

  很快,他們走出了密道。

  在此過程中,二人都沉默著,一言不發。

  自從老人說出刺客是他十三年未見的兒子之後,他就再也沒說過別的話了。他只是沉默地在前面走著,之前那滔滔不絕的傾訴欲彷彿也消失了。

  本傑明也不敢再多問。

  他有點後悔拿刺客跟老人開玩笑。雖然老人也是笑著回答的,但是他估計,那句話應該傷到老人了。

  雖然在他的眼裡,老人一直都表現出一付雲淡風輕的大佬樣子,但是他能感覺到,老人在說出「兒子」這個詞的時候,那種戲謔的語氣背後,又隱藏了多少辛酸。更何況,「相隔十三年沒見的兒子」。這種滋味,恐怕也不是本傑明想像得到的。

  也因此,雖然他對於這對父子的關係感到分外好奇,但是他怕又一次碰到老人的雷區,也只好識趣地閉緊嘴巴,沒再說一句話。

  就這樣,密道走到了頭。

  打開出口處的機關,他們終於從那個漫長漆黑的密道里走了出來。

  密道的出口仍舊位於外城區,他們倒還不至於走到王都外面去。然而,出口的地點卻和旅店還有邦妮酒館那一帶差了很遠,反而位於一個外城區出了名的荒涼地方。

  ——他們來到了監獄遺址。

  監獄遺址位於外城區的南面,到處是東倒西歪的鐵欄杆和斷壁殘垣。

  這裡曾經是王國關押犯人的地方,是一座非常古老的監獄。然而,很久以前,靜默學院的法師在這裡製造過一次劫獄。因此,教會認為這裡不安全,便把關押犯人的地方轉移到了內城區,這個地方也就這樣漸漸地被廢棄了。

  民間傳說,這個地方有幽靈出沒。說是因為監獄裡曾經有很多冤死的人,他們的靈魂得不到救贖,只能永遠徘徊在這裡,恐嚇著偶然進入的民眾。

  所以,也沒有人敢把這片地買下來搞開發,這麼一大片地方,也就任由它這麼荒涼了下去。

  當然了,本傑明不會被這種鬼故事嚇到。老人敢把這裡選作密道的出口,就說明這個地方還是很安全的。

  而且確實,這麼荒涼的地方,拿來修密道,其實還挺適合的。

  在漆黑的密道里走了那麼久,終於走出來,本傑明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他把背上的刺客放下來,然後揉了揉眼睛,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身體,整個人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背著一個成年人走了半個多小時,就算軍訓強化了他的體魄,他也有點吃不消啊。

  「可算是出來了。」經歷那麼久的沉默,他再次開口,「我……覺得你兒子很勇敢,對他的遭遇也深感抱歉。不過,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是不是也該把我要的消息告訴我了?」

  找到那位最開始行刺他的刺客,這才是本傑明此行的最大目的啊!

  在他和老人的這個交易裡面,他也算是比較有良心的了,不但幫老人殺了人,還幫老人當了這一路的苦力。因此,即便他覺得老人不會賴賬,也得開口催一催了。

  「你放心,我什麼時候賴過別人的賬。」老人把密道的出口關上,藏好,然後走到附近一片斷牆的牆角處,說,「三天後,你再到這裡來,我會把那個人下落藏在這塊石頭底下。」

  本傑明愣了愣,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消息準備好了。」

  「哪有那麼快,你當我是神?」老人恢復那副看誰都像看智障的表情,解釋道,「外城區這麼大,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我能在三天內給你找出來,已經夠有本事了。」

  「好吧……」本傑明只好這麼答道。

  老人說得也對。外城區這麼雜亂的地方,一個人如果想要藏身,那是很難被找到的。

  本傑明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老人不會食言的。

  不過……

  想了想,他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我以為你會離開王都,避避風頭。可你的意思是,你還會接著留在王都?」

  雖然是本傑明殺的人,但教會查不到本傑明頭上。相反,那個旅店是老人的,「銀狐」老大的名號也傳得這麼遠,教會肯定能查到老人的頭上。

  倒不是本傑明突然變成了大善人,在替老人擔憂,只是老人如果被教會抓到了,一個抽取記憶,本傑明的處境反而會變得危險。

  他這次的乞丐是扮得不錯,那個牧師到死都沒認出他是本傑明,但是……萬一呢?

  出於種種考慮,本傑明覺得,老人還是帶著他的兒子,離開王都會比較好。

  「我當然會離開王都,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還了你這個人情,不是嗎?」老人搖了搖頭,說,「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被教會抓住。我有我的門道,只要我願意,他們短時間內是找不著我的。」

  聞言,本傑明也只能接受這個說法了。

  好歹這位「銀狐」老大,當年就從教會的手中逃出來過一次了。如果他真像他所說的人脈廣泛,想逃避教會應該也是不難的。

  有什麼辦法,老人畢竟還得幫他找到那位「竹竿」。

  本傑明正這麼想著。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突然在遠處出現,快速地行駛了過來。

  「我朋友來了。」老人看向馬車,說,「我就帶著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先走一步了。你放心,三天後你來這裡,絕對能看到你想要的東西。」

  本傑明看向那輛馬車,也點了點頭。

  馬車來到他們邊上,停了下來。

  駕車的是一個大塊頭的男人。大塊頭看了本傑明一眼,又看向老人。老人對著大塊頭點了點頭,大塊頭便從馬車上跳下來,背起昏迷的刺客,把他放進了馬車。

  隨後,老人也登上了馬車。大塊頭也坐回馬車前,準備駕車離去。

  「年輕的法師,祝你好運。」在離開前,老人轉頭,這麼對本傑明說道,「我相信,以你的實力,很快就能在王都闖出自己的名頭。」

  聞言,本傑明卻只能苦笑。

  他可不想在王都闖出自己的名頭。

  那不是在找死嗎?

  不過,他也不可能說出來,只是重複著「祝你好運」之類的話,揮手與老人告別。

  就這樣,老人帶著昏迷的刺客,乘著馬車,離開了這裡。

  而本傑明也該離開了。

  那位「竹竿」先生的下落可算是有了著落,三天後,他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出究竟是誰想要殺他。

  卡得他比較難受的一大問題,可算是解決了。

  他看了看天,還是下午,天色不晚。

  可以去解決另一個問題——安妮的遺物。

  這彷彿已經成為了他的一個執念,雖然可能並不會帶給他什麼好處,但他還是想要去把它挖出來,不然憋在心裡,難受。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正好,這附近有一個米歇爾曾經的廢棄據點,他可以過去看看。

  然而,就在本傑明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嚇得他差點都以為這裡真的鬧鬼了。

  「本傑明‧里瑟。」米歇爾忽然從一道斷牆背後走出來,低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你什麼時候跟『銀狐』老大也搭上關係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4 PM

第九十五章 神棄山谷

  本傑明轉過身,愕然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米歇爾。那感覺,其實跟撞鬼也沒兩樣了。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除了他剛剛殺掉的那種跟著執行任務的,其他的聖騎士應該還沒有行動的自由。此時此刻,她應該還在聖騎士的隊伍裡,忙著搜查刺客的下落才對。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監獄遺址,還穿著一身法師袍?

  什麼情況?

  「你在這裡做什麼?教會不是還在召集聖騎士嗎?」因此,他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看樣子,這段時間裡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不少。」米歇爾走過來,搖了搖頭,說,「教會確實還在召集聖騎士,不過這與我無關,因為我已經不是聖騎士了。」

  聞言,本傑明心中的疑惑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多了。

  不是聖騎士?什麼意思?

  聖騎士的管理居然這麼通情達理,還能自己辭職的?

  「發生了什麼事?」本傑明接著問道。

  米歇爾搖了搖頭,隨口解釋道:「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我準備離開王都了,所以,我也不需要聖騎士這個身份作掩護了。」

  「所以……聖騎士向不當就能不當嗎?」

  「當然不行,只要成為了聖騎士,你一輩子就都是教會的人了。臨陣脫逃的人,會被教會追殺一輩子。」然而,米歇爾卻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

  本傑明越聽越糊塗:「那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我的情況比較特殊。」米歇爾像是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一會,才用一種不願多說的語氣,接著說道,「聖騎士本來也是不允許女人參加的,可我還是成為了聖騎士。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問的。」

  「……」

  原來聖騎士不招女人的?

  本傑明感覺自己的三觀又小小地被顛覆了一下。

  怪不得,當初那兩個扮成夫婦保護他的聖騎士,其中那個「妻子」是男人假扮成的。不是因為這些人有特殊愛好,而是因為很難找到女人來扮。

  不過,米歇爾作為一個女性,能夠先成為聖騎士,然後成為法師,最後再自己退出聖騎士的隊伍。這一點也讓本傑明感到異常好奇。

  她是怎麼做到的?

  米歇爾的身上,還藏著多少秘密?

  她所說的「特殊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本傑明的好奇心停不下來,不過看米歇爾這種態度,很顯然是不打算告訴他了。

  神神秘秘的傢伙……

  「對了,這個。」把心中的疑問放到一邊,本傑明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項鏈,扔給了米歇爾,「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打開寶庫的方式嗎?你用這個,就能打開了。」

  解決不了疑問,那好歹得把身上積壓的事情解決一件。

  寶庫的事情糾結了這麼久,也該有個結果了。

  米歇爾接過項鏈,聞言,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兩眼,似乎也有點感慨。然後,她便把項鏈小心地收了起來。

  「謝謝。」她這麼說道。

  「你先別急著謝我,這件事情有古怪。」然而,本傑明卻搖了搖頭,把他關於寶庫和項鏈的猜測說了出來,「項鏈是我祖母故意留在我房間裡的。我懷疑,這是教會設下的陷阱,為的就是把你引過去。」

  關於這條項鏈,雖然到現在教會也沒有派人來找他,但是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陷阱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他決定把這一切都告訴米歇爾,讓米歇爾自己去考慮對策。

  「不會的,教會這段時間的動向我很瞭解,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對付我了。」米歇爾卻表現得很淡定,「最多就是你祖母設下的陷阱,我會小心的。」

  居然不是教會在背後作怪?

  本傑明還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但仔細想想,也是。教會這段時間忙得很,對於他們來說,米歇爾只是一個竄逃的法師,就算再狡猾,重要性也比不上貴族和行刺教皇的刺客。之前的擔憂,確實是他腦補過度了。

  項鏈這件事情上,大概只是老夫人在搞鬼。

  不過……

  想到這裡,本傑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愛幹嘛幹嘛吧。

  在這個問題上,他已經頭疼得夠久了,乾脆把問題扔給米歇爾,讓她自己頭疼去——寶庫的事情從本傑明穿越起來就在糾纏他了,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

  反正他是懶得再管了。

  總之,他幫米歇爾弄到了打開寶庫的鑰匙,就已經完成了他的承諾。就更不用說他還順便提醒了一下可能的陷阱。

  這麼做,他也夠義氣了吧。

  米歇爾最後會中陷阱死掉,還是會成功地打開寶庫,都與本傑明無關了。

  「你之前不是還很好奇,寶庫到底有什麼好東西,會讓米歇爾這麼執著嗎?怎麼現在又無所謂了?」忽然,系統在本傑明的心裡發問。

  「……我忘了。」本傑明沉默了一會,在心裡說道。

  對啊,寶庫到底有什麼?

  他還是挺想知道的。

  猶豫了一下,本傑明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你想要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倒不是他自打臉,只是……他的求知慾一向比較旺盛。

  還好,在這件事情上,米歇爾沒有遮遮掩掩。

  「是一張藏寶圖。」她答道,「上面記載了很多年前,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法師——『靈魂烈焰』的遺藏。」

  聞言,本傑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靈魂烈焰?

  這又是什麼鬼?

  為什麼最近幾天,他老是遇到一些叫著奇奇怪怪外號的人?

  本傑明都開始想著,是不是自己也該起一個威風霸氣的名字?這樣以後有人講他的故事,還可以給他加一個前綴,而不是只有一個乾巴巴的「本傑明‧里瑟」。

  ……好像想得有點遠了。

  不過,言歸正傳,聽著「靈魂烈焰」這個外號,用肚臍眼去想都能知道,這位了不起的法師,主修的應該是火魔法。

  本傑明又詢問了一下系統,這位「靈魂烈焰」是什麼來頭。系統則表示沒聽過這個人,大概不怎麼厲害。

  這樣看來,他的寶藏對本傑明而言估計是沒什麼用的。

  因此,他剛剛燃起的求知慾,這麼一會就被淹熄了。

  不過,說起寶藏……

  他忽然想起了從諾斯山強盜首領身上,找到的那張神秘地圖。

  得到地圖之後,他也查過不少資料,卻始終辨認不出地圖描繪的是哪個地方。再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都有點要放棄這張地圖的意思了。

  仔細想想,地圖是從刀疤男那裡得到的,刀疤男又一直在找米歇爾……

  米歇爾會不會看得懂這地圖?

  想到這裡,本傑明感覺有點慶幸。還好,他出門的習慣就是帶一大堆東西,沒用的也忍不住會帶上。因此,這張地圖他此刻也是帶在身上的。

  乾脆讓米歇爾幫他識別一下這個地圖好了,這女人應該還是比較見多識廣的。

  於是,這樣想著,他毫不猶豫地拿出地圖,遞給了米歇爾。

  「對了,我這裡有張奇怪的地圖,你認不認得地圖上是什麼地方?」

  米歇爾聞言,沒說話,而是接過地圖,展開看了起來。

  然而,只一眼,她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就發生了變化。

  「……你是從哪得到這張地圖的?」她忽然抬頭,異常嚴肅地問道。

  本傑明愣了愣,說:「從那個諾斯山的強盜首領身上搜出來的。」

  看米歇爾的反應,有戲?

  難不成她真的認得這個地方?

  聽了本傑明的話,米歇爾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她盯著地圖沉默了好一會,才終於開了口,緩緩說道:「這張地圖……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本《聖經》裡,亞伯和該隱的故事嗎?這張地圖描繪的,就是他們最終決戰的地方,神棄山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5 PM

第九十六章 神官的戰利品

  神棄山谷?

  聽了米歇爾的話,本傑明的腦子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地方真的存在?

  不怪他會這麼驚訝,神棄山谷作為一個傳說中的地方,甚至只存在於法師版本的傳說之中。而教會口中「該隱與亞伯」的故事裡,卻從來沒有提到過二人最終決戰的地方在哪,就更不用說「神棄山谷」這個詞了。

  神棄山谷真的存在嗎?

  這在本傑明的心中是存疑的。

  也因此,當米歇爾說出這是神棄山谷的地圖時,本傑明甚至還有點不相信。他覺得,是不是米歇爾被那本法師版本的《聖經》給洗腦了,心中堅信著有這麼一個地方存在,所以才會這麼說。

  「那都是神話傳說裡的東西了,你覺得神棄山谷真的存在?」他忍不住這麼問道。

  「相信我,我也和你一樣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然而,米歇爾卻盯著地圖,異常鄭重地說道,「但是我相信,該隱和亞伯是真實存在過的人。不管他們曾經是什麼樣的關係,他們一定發生過一場決戰,而他們決戰的地方,就是神棄山谷。」

  ……真的假的?

  本傑明還是感覺半信半疑。

  沒辦法,作為一個無神論者,唯物主義的價值觀還是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

  見本傑明還是一臉懷疑的樣子,米歇爾嘆了口氣,又解釋道:「你可能覺得神棄山谷只是法師在傳說中臆想出來的地方,但其實在教會內部流傳的資料裡,也把二人決戰的地方命名為神棄山谷,只是教會沒有讓這個地名外傳罷了。更重要的是,教會有一幅很多年前流傳下來的、描繪神棄山谷的古畫,古畫上的地形,和地圖上的非常相似。」

  居然還有證據……

  這下,本傑明就不敢再把它不當一回事了。

  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古畫,這東西是很難偽造的。這個世界裡的古董不怎麼值錢,也沒有催生出贋品製造這個行業。而且退一步說,就算有贋品,教會也不可能會收集贋品吧。

  古畫上的地形和地圖非常相似……不排除有人看到古畫之後偽造了這個地圖,但是作為物證,古畫也能為神棄山谷的存在,增添很大的可信度了。

  想到這裡,本傑明心中頓時又期待了起來。

  如果真有埋藏在神棄山谷的寶藏,那這寶藏的價值該有多大啊?

  就連一般的網遊,都知道用「神話級」、「傳說級」去命名那些最強的裝備,那真實存在於神話傳說裡的東西,其價值就更是不可估量了。

  聽了那麼多傭兵故事,本傑明那顆被催生出來的探險尋寶之心,也隨之蠢蠢欲動了起來。

  「神棄山谷在什麼地方?在王國內嗎?」

  因此,他有些期待地問了出來。

  然而,米歇爾卻搖了搖頭,給出了讓本傑明大為失望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她似乎是看夠了地圖,把它緩緩合上,這麼說道,「傳說,神棄山谷是在王國境內的,可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甚至連地圖上也找不到相似的地形。也許經過千百年的時間,那裡早已變成了一片平地、甚至湖泊。想光從地形上辨認出神棄山谷的具體位置,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

  滄海桑田的道理,本傑明也是知道的,不就是地殼運動嗎?幾千年前山谷,在今日確實可能已經面目全非。

  這麼看來,這張地圖上的寶藏,估計是找不到了。再想找,他也只能從文獻典籍、偏僻古書中一點一點地去翻,還不一定能翻得到。

  如果放到修真小說裡,那麼就是說,這個東西只能看機緣造化,強求不得。

  因此,在短暫的興奮後,本傑明很快變得失望。

  白高興一場。

  「你能把這張地圖給我嗎?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點別的東西,魔法道具之類的,你想要什麼?」忽然,米歇爾看向本傑明,這麼說道。

  聞言,本傑明倒是有些意外。

  這麼一張很難發揮價值的地圖,居然也能讓米歇爾這麼重視?

  本傑明倒是覺得無所謂。首先,神棄山谷的地形肯定跟地圖上不一樣了,那這個地圖的意義就不大。其次,他有系統,系統可以把這張地圖上的東西存在硬盤裡,隨時都可以調出來再看。

  更何況,米歇爾又不是強要,她準備拿東西來交換。因此,這個互利互惠的請求,本傑明當然沒必要拒絕。

  「你有什麼可以增幅精神力的魔法道具嗎?」

  想了想,他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他精神力薄弱這個缺點,在和牧師戰鬥的時候就已經體現出來了。如果以後遇到更棘手、更擅長持久戰的傢伙,本傑明可能會因此處於下風。

  雖然伴隨著魔法符文的增加,他的精神力也在被緩緩地滋潤著。但是,這滋潤得也確實太「緩緩」了。

  「可以。」聽了這話,米歇爾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了一串十字架的項鏈,道,「這是我殺死了一個神官之後,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戴上它雖然不能增幅精神力,但是可以加快精神力的恢復。這種東西如果不被詳細端詳,都是看不出來由的。」

  這個不錯!

  本傑明頓時眼睛一亮,開開心心地接過了項鏈。

  「行了,這張地圖是你的了。」就這樣,他把項鏈收好,心滿意足地說道。

  能夠加快精神力恢復的魔法道具,正是他所需要的東西。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串十字架是從教會的人手裡得到的,它的造型和主教之前給本傑明的那串十字架很相似。戴上它,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簡直棒呆了!

  誒……

  等等。

  剛把十字架收好,本傑明忽然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米歇爾說,這個十字架是從她殺死的神官身上摸出來的,這讓本傑明不由得想到了他剛剛才幹掉的那個牧師。

  那個牧師,一看就是肥的流油的那種。他身上的魔法道具除了消耗性的保命道具,應該還有其他類型的魔法道具。

  「……」

  本傑明忽然很想哭。

  自己為什麼沒有摸屍體?

  為什麼?為什麼在幹掉牧師之後,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個行刺教皇的刺客給吸引過去了,緊接著老人過來,他就莫名其妙地跟著老人進了密道,來到這裡?

  鬼迷心竅啊這是!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犯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錯誤。

  他怎麼可以忘了去檢查一下牧師的屍體,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媽的……

  感覺錯過一個億。

  在教會的階級裡,如果說聖騎士是窮鬼,清洗者是苦修士,那麼牧師和神官絕對就是大財主。而且同為施法者,牧師能用的東西,對法師大部分也都是有用的。

  那個牧師身上,肯定有很多好東西。

  米歇爾也說了,魔法道具都是不太好辨識的。只要小心一點,不會有人發現它們是贓物。

  想到這裡,本傑明腸子都悔青了。

  他很快作出了決定。

  不行!副本是他下的,BOSS是他刷的,爆出來的裝備,也只有他才能拿。

  教會被驚動,會再派人到旅店調查,但那又怎麼樣?都說富貴險中求,這種關鍵時刻,他又怎麼可以退縮?

  況且,教會本來就事情纏身,捉襟見肘。從第一個聖騎士死亡到現在也不到一個小時,教會未必就反應這麼及時,已經把人派出來了。

  他得回去把牧師的屍體摸一遍!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這樣想著,他立刻抬起頭,異常堅定地對米歇爾說,「寶庫和地圖的事情,就祝你好運吧!」

  聞言,米歇爾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6 PM

第九十七章 亂入的神父

  就這樣,本傑明與米歇爾告別,準備再次回到旅店,把他應得的戰利品拿回來。

  面對本傑明的突兀告別,米歇爾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似乎也沒有過多停留的意思。因此,在本傑明的極力催促下,她也很快離開了監獄遺址。

  當然了,在她離開之前,本傑明沒有忘記詢問她另一件事情。

  「你在讓安妮去送死之前,安妮不是說了一句什麼老地方的第三棵樹下,她把好東西都埋在那了。你們的那個老地方到底是哪啊?」

  這個機會正好,米歇爾就在眼前,他把正確的地點問出來,也免得自己再跑來跑去浪費時間。

  聞言,米歇爾卻露出奇怪的表情,說:「安妮是個背叛者,僅僅只是出於嫉恨,她就能把自己的同伴殺死。她在臨走前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在騙人騙己罷了。你為什麼還要相信這些的話?」

  「不管,我閒得沒事幹,想挖,任性。」

  「……」

  儘管說了一大通話,但在本傑明的堅持下,米歇爾還是把那個「老地方」告訴了本傑明。而本傑明這才發現,這個「老地方」竟然都不在教會給出的廢棄據點之中。

  人都說狡兔三窟,米歇爾這都快三十個窟了吧。

  他不由得感到一陣慶幸。還好,在告別之前,他多問了米歇爾這一句。不然,他估計一輩子都找不到安妮的遺物了。

  於是,在得到了「老地方」的位置之後,他與米歇爾告別。米歇爾也急匆匆地離開,不出意外的話,她這是要去打開里瑟家族的寶庫。

  不論如何……祝她好運吧。這也是本傑明現在唯一能幫她的地方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就這樣,米歇爾離開了。而在米歇爾離開後,本傑明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監獄遺址的機關,讓密道入口再次顯現出來。

  他從入口一跳而下,再次進入了一片漆黑的密道之中。

  關於如何回到旅店這個問題,他也在心中想了不少計畫。但最終,他還是決定,沿著密道走回去。

  他也可以從外城區的街道走回去,可是這樣做,花費的時間會更多。而且萬一教會的人已經來了,肯定會把旅店封鎖。本傑明就這麼一身乞丐裝,又怎麼混得進去。

  還不如走密道。

  當然,密道也有密道的壞處。如果教會的人發現了密道的存在,那本傑明這麼走過去就是自投羅網,說不定在密道半路上就遇到了。

  但是在密道里,本傑明也會有自己的優勢。

  密道里是黑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卻可以通過水元素感應法,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二十多米的感應距離,如果教會真的發現了密道,他也能在教會的人看見他之前,先發現教會的人。因此,他用不著擔心這個問題。

  而且,更重要的是,密道可以直達房間,非常方便。他只要等著房間裡沒人,然後從密道里跳出來,摸完屍體再跑回密道就行了。整個過程的耗時不會超過一分鐘,不容易驚動別人,成功的機率也很大。

  也因此,他雖然隱約有種自己是不是在作死的感覺,但計畫得這麼完善,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在作死了。

  總之,他一定要親手把那個牧師的屍體給開了。不然接下來的好幾天晚上,他都會後悔得睡不著覺得。

  就這樣,他身處漆黑的密道之中,閉著眼睛,開啟水元素感應法,朝著旅店的方向一路狂奔。

  伴隨著水元素感應法的不斷使用,本傑明也變得越來越熟練。那種感覺,彷彿周圍的水元素都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信息反饋快得就像他的眼睛與耳朵一樣。

  他甚至有種開了白眼的錯覺。

  毫無疑問,這也是魔法符文賦予他的獨特能力。他也感覺很奇怪,為什麼別的施法者不管元素親和力再強,也似乎沒有擁有過這種能力。

  《神術入門》也沒有說到過這一點。上面倒是寫過,精神力變強之後,人會變得比從前敏銳,甚至感知到一些從前發現不了的東西。但本傑明很清楚,精神力再敏銳,也絕對達不到像水元素感知法這種程度。

  是他的意識空間發生了什麼變異嗎?

  本傑明這麼想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意識空間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變異了吧。

  說真的,如果有機會,他還得再從格蘭特那裡弄點更高深的神術類書籍。如果能找到有關「祈禱空間」的更多論述,對他的幫助會非常大。

  雖然他也很享受自己探索的樂趣,但是如果有前人的指路,又有誰會拒絕呢?

  他對傳說中那位第四代教皇更是充滿了好奇。自己是靠著系統不斷重播咒語,才能夠強行突破意識的禁錮,開闢意識空間。而那位帶領教會走向巔峰的教皇,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怪不得是能夠成就傳奇的人物。

  就這樣,一邊在密道里向前趕路,一邊在心中浮想聯翩,大約二十分鐘左右,他就回到了密道旅店的那一頭。

  用不著跟在老人後面慢慢走,也不用背著一個昏迷的刺客,因此,他這速度,可比來的時候快多了。

  他沒有急著打開密道的門,而是貼在密道入口,仔細地感應了起來。

  房間內的畫面也在本傑明腦中慢慢成形。

  半開的衣櫃、空蕩蕩的床、被爆頭的三個聖騎士、翻著白眼口吐白沫身上還濕漉漉的牧師……房間裡的一切,與離開前沒有任何區別。

  本傑明心中頓時一陣驚喜。

  果然,教會忙著的事情太多了,也沒有第一時間抽出人手過來調查。

  不過驚喜歸驚喜,本傑明也不敢確定教會的人真的還沒來。所以出於謹慎,他還是沒有動,等在密道的入口,決定再觀望一下。

  也幸虧他的謹慎,因為沒過十秒鐘,就有隱隱約約的談話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誰能想得到,王都裡居然還藏著實力這麼強的法師。也不知道教皇陛下和主教大人回來之後,見到這一幕,又會怎麼想?」

  一個低沉的男聲,由小到大,由遠及近。

  然後,在本傑明的感應之中,兩個神父打扮的人,一邊交談,一邊走進了房間之中。

  本傑明忍不住嘆了口氣。

  結果,教會還是派了人來,他恐怕要白高興一場了。

  但他沒有氣餒,還有機會。只要觀察好這兩個人的行動規律,等到他們暫時遠離這個房間,他就可以趁機出來摸屍體了。

  機會這種東西,只要你足夠耐心,總是等得到的。

  就這樣,他在密道的入口蹲著,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而隔著一層木板的房間內,兩個神父的對話仍在繼續。

  「你覺不覺得,教皇陛下八年沒有現身,自從溝通神意成功後,整個人都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只聽得其中一個神父開口,忽然這麼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7 PM

第九十八章 教會內部的分歧

  「瑞柏大人,請不要隨便議論教皇陛下,神靈注視著我們每一個人。」另外一個人立刻用異常虔誠的語氣說道。

  被稱為「瑞柏大人」的神官聞言,也當即改口,回道:「您說的是,是我失禮了。」

  很快,他們二人的話題就從教皇身上移開了,而是轉移回了現場這四個人的處理上。

  從他們的你一言我一語之中,本傑明也慢慢明白,原來主教和教皇不知道為什麼外出了,大部分神父也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暫時不在。現在教會內部,甚至沒有一個主事的人,因此,這兩個神父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位瑞柏神父認為,他們應該立刻封鎖王都的城門,嚴格限制每天的進出人員,直到查出凶手是誰為止。另一位神父則認為,這樣的反應太過激烈,會引起百姓的恐慌,還是把整件事情留到主教和教皇回來再說。

  二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下,搞得本傑明甚至都有種自己在聽辯論會的感覺。雙方各種引經據典,雖然一方激進,一方保守,但兩方都堅定得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因此,本傑明也只能就這麼等在一邊。

  慢慢吵,吵累了去喝口水什麼的,他的機會就來了。

  反正這兩人也發現不了他,這可是個絕佳的偷聽位置。

  本傑明並不心急。實際上,從這兩個神父的爭論之中,他還可以瞭解到相當多教會外部人士很難瞭解到的消息。比如,這個被他幹掉的牧師,是主教最為看好的年輕人,甚至有望在十幾年後接任主教的職位。

  因此,這個牧師被不聲不響地干掉,其實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自己好像無意間又搞了一個大新聞。

  想到這裡,本傑明無辜地聳了聳肩。他不是故意的,也沒打算攪亂教會內部人員晉陞的規劃。

  不僅如此,他還從那位瑞柏神父的話裡,莫名地聽出了一股竊喜的味道。彷彿,這個人對於牧師的意外死亡,內心中其實是偷偷高興的。

  沒想到,主教還活得好好的,繼任者的爭奪就已經開始發芽了。

  本傑明也不由得感嘆,教會內部的鬥爭,居然也這麼的激烈。

  除此之外,除了那些教會內部的動向,他們甚至還提到了米歇爾。那位瑞柏神父把米歇爾引作他的論據,表示太過保守的做法會讓犯罪者逍遙法外,還說都是因為顧忌太多,才讓米歇爾已經逃到了國外。

  在剛聽到的時候,本傑明其實是拒絕的。

  米歇爾逃到了國外?什麼鬼?

  然而,瑞柏神父說得一本正經,另一個神父也完全沒有質疑這一點。要不是本傑明剛剛才見過米歇爾,說不定還真就信了。

  看樣子,米歇爾又耍了什麼花招,把教會的人給騙了。現在,他們都以為米歇爾逃到了國外,自然也就放鬆了對米歇爾的防備。

  怪不得沒有人再來保護本傑明。

  教會也真是奇怪,在面對貴族、法師的大事件上總能佔據上風,卻老是在這種細處判斷失誤,被人各種愚弄誤導。

  就這樣,本傑明在這裡偷聽著教會第一屆新生辯論大賽,一邊等待著時機的來臨。終於,在半個小時之後,他們的爭論因為意外的打斷而停了下來。

  「兩位大人,突然出現了好幾百個醉漢,在教堂的門口大喊大叫,還在台階上睡覺。我們懷疑,是那些貴族又偷偷僱傭了一幫人,故意鬧事。」

  一個聖騎士急匆匆地走進房間,對著還在爭論的兩人這麼說道。

  彷彿就是一聲來自裁判的「自由辯論時間結束」,兩人同時停下了口裡的話。

  與此同時,本傑明也忍不住驚訝地挑眉。

  貴族居然又開始搞事情了。

  聽到這個,本傑明也是有點無語。這幫貴族的下限也是夠低的,找一幫人在教會門口鬧事,是要鬧哪樣?

  難不成,他們覺得靠著這種下三濫的辦法,就能讓教會屈服,解除掉他們子女的那個監聽十字架嗎?想的也太美了吧。

  「這有什麼好問的。就像上午抗議的貴族,一群醉漢,你們將他們趕走就好了。」瑞柏神父回過頭,隨口吩咐道,顯然也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

  「可是,大人……」聖騎士猶豫了一下,又道,「這幫醉漢不怕事,人數又多,很難趕走。而且當著教堂那麼多信眾的面,我們也不好動用武力。現在教會裡一個可以指揮的人都沒有,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聞言,另一位神父卻沒有給出指令,只是搖了搖頭,感嘆道:「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貴族也是半點榮耀感都沒有了。」

  瑞柏神父想了想,忽然轉過頭,對另一位神父說:「這樣吧,你先和他回教堂處理這件事,這邊就交給我。我們本來的任務就是留守大教堂,不能任由這種事情發生。」

  然而,聽了這話,那位神父再次搖了搖頭。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回去。」他的語氣異常堅定,「主教大人把我和你放在一起,就是希望我能夠平衡你的衝動。我如果離開了,你怎麼處理得好這裡的事情?」

  瑞柏神父立刻反駁道:「我如果跟著你回去了,這裡又該怎麼辦?」

  「我們可以用神術把現場保存住,讓聖騎士們把這裡封鎖起來,等明天主教大人和教皇陛下回來之後,再作定奪。」

  「這怎麼行得通……」

  二位神父再次陷入爭論,一付要辯個三天三夜的架勢。邊上的聖騎士見狀,也露出左右為難的模樣。

  可躲在密道中的本傑明,卻從這段爭辯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對天發誓,他再也不嘲笑貴族的短視行徑了。要不是貴族派人去教堂鬧事,他也不會獲得眼下的機會,不是嗎?

  那位保守的神父正合他意。如果他能夠贏下這場辯論賽,帶著這位激進的瑞柏神父回教會,那本傑明的戰利品也就唾手可得了!

  然而……

  兩人又爭論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分出結果。

  本傑明一臉的生無可戀,就差沒開始打哈欠。

  ……究竟還要再吵多久?

  幸好這時,又一個聖騎士來到了這裡,帶著比前一個聖騎士還要焦急的神色,再次打斷了這場漫長的辯論。

  「不好了,鬧事的人還在變多,教堂裡剩下的人有點攔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他們要衝進教堂了!」

  聞言,二人沒辦法,也只能好停下了爭論。

  本傑明也很驚訝。這些貴族居然能做到這一步?且不說可能引起教會的報復,就說僱傭這麼多人的費用,肯定也不是一筆小數字。

  如果說之前都是小打小鬧,那麼現在,他們已經可以給教堂帶來一定的麻煩了。

  聽他們所說,教會剛把所有神父都派了出去。本來這兩人是負責留守的,可他們卻因為突發的事件,來到了這裡。因此,此刻的大教堂中,是沒什麼人能拿主意的。

  要是真讓亂民衝破了教堂……

  那就好玩了。

  本傑明不由得也開始有點幸災樂禍。

  事有輕重緩急,一位牧師的死亡固然是一件大事,但與教堂被亂民衝破的威脅相比較,就成為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很顯然,瑞柏神父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在這種時候,他也只能認同另一位神父的辦法,把眼前的事情放到一邊,兩個人一起回教堂。

  就這樣,本傑明蹲在密道入口,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就等來了他所需要的機會。

  運氣總算沒那麼差了。

  神父對著幾個人的屍體施展了一個神術,似乎是為了保存現場,避免他們的腐爛。隨後,他們讓一個聖騎士守在房間門口,二人便匆匆離開,朝著教堂趕去。

  兩個神父走了。

  轉眼間,整個房間只剩下了一個聖騎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8-5 09:18 PM

第九十九章 未知的信

  見狀,本傑明也用不著再等下去了。

  最理想的狀況,是這個聖騎士也離開,整個房間裡空無一人,他可以安心出來摸屍體——但那顯然不可能。這個聖騎士的職責就是守在這裡,他是不會離開的。

  因此,現在的狀況,就已經是本傑明出手的最佳時機了。

  毫無疑問,他必須先解決掉這個聖騎士。

  在這一刻,本傑明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對於殺人確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除非是他覺得不該殺的人,否則,他感覺就像殺掉遊戲裡的NPC一樣,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會發現一些迷之笑點。

  自己這個腦回路,好像也確實不太正常。

  嗯……

  隨他去吧。

  想那麼多幹嘛,還不如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就眼下這個狀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應付的,他還是得動點腦子,哪有工夫在這裡思考人生?

  解決掉一個聖騎士不難,他已經可以輕鬆做到。但問題在於,如何隱蔽、迅速地解決掉這個聖騎士?

  為了防止意外的闖入者,這個旅店,可不只有一個聖騎士守著。在本傑明的水元素感應範圍內的,就還有七八個,就更不用說範圍外了。

  如果驚動了這些聖騎士,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去摸屍體了。

  因此,他不能用槍。

  冰針是他現有最好的偷襲手段,不過它的使用條件比較苛刻,必需離得很近。而且麻煩的是,他不知道使用魔法會不會驚動這些聖騎士。

  能感應到魔法的是清洗者沒錯,但他們靠的是什麼呢?如果是某種特殊的魔法道具,那誰知道這些聖騎士之中,會不會有一個人恰巧也帶了這種魔法道具?

  萬一真有人帶了一個,那本傑明就炸了。

  出於種種考慮,他覺得,自己做事情還是得謹慎一點。

  該怎麼辦?

  想了想,忽然,本傑明在密道之中站起來,轉過身,開始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大概在跑了十分鐘左右後,他停下腳步,念出了碎冰術的咒語。

  這就是他想出來的辦法。

  怕魔法會驚動這些人,那他就跑遠一點用唄。

  只要他在比較遠的地方把魔法用出來,然後維持著手中的魔法,跑回去,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我真是太機智了。」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嘆道。

  那枚凝聚了驚人水元素的冰針,很快在本傑明的手中成形。本傑明則拿著這枚冰針,開始往回跑。

  還好,冰針只要捏在手上,維持起來就不算費勁。再加上剛得到的加快精神力恢復的十字架,十分鐘後,他手握冰針,又回到了密道入口處。

  緩了口氣,恢復了一下體力,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以開始偷襲了。

  他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

  接下來,才是整個偷襲過程中的關鍵。

  再通過水元素感應法,確認了房間裡的情況沒變,他打開了密道內的開關。伴隨著啪嗒一聲輕響,衣櫃與密道的擋板打開了。

  他卻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先探出半個身子,伸出手,把半開的衣櫃門給合上了。

  然後,他才整個人從密道里爬出來,躲在已經被關上的衣櫃中。他就像像一個潛伏在草叢之中的忍者,把埋伏的姿勢調整好,便不再動彈。

  靜靜等待著獵物上鉤。

  很顯然,守在房間門口的聖騎士聽到了響聲。不過這個響聲很輕,沒有引起聖騎士太大的警覺。因此,他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慢悠悠地走進房間,左右看了兩眼。

  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衣櫃上。

  「風吹的?可是窗戶也沒開,哪來的風?」

  他對衣櫃之前的半開樣子也有印象,然而,此刻的衣櫃卻是關著的。因此,他大概是覺得有點奇怪,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到了衣櫃前。

  然後,他似乎也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打開了衣櫃。

  伴隨著櫃門打開、吱吱呀呀的輕響……

  「噓,別出聲。」

  只見本傑明站在衣櫃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小聲說著。他的一隻手比在嘴前,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另一隻手則夾著冰針,輕輕地拍在了聖騎士的肩膀上。

  而聖騎士,此刻也沒辦法再出聲了。

  看似堅固可靠的盔甲,並不能阻礙冰針分毫。而長期訓練出的戰鬥反應,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本傑明,臉上的愕然表情被迅速凍結。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他想說的話卻只能變成一口白氣,呼到本傑明的臉上。

  本傑明忍不住用手在面前揮了揮,小聲感嘆道:「大哥,你該刷牙了。」

  說完,他便從衣櫃中輕輕地挪出來,扶著聖騎士,讓他不發出聲音地、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又維持了一會冰針,確認聖騎士已經被凍死,本傑明鬆開手,解除魔法,迅速地來到了牧師的屍體旁。

  一切順利,他終於可以拿到自己的戰利品了!

  因為時間緊迫,他怕其他的聖騎士一個腦抽,忽然往這邊走來。因此,他沒工夫好好享受收穫的過程,只能閉著眼睛一通亂扒。

  大概花了二十多秒中,他把那些看上去可能有用的、七零八碎的東西全部裝到自己的口袋裡,口袋塞不下的就用衣服兜著——他就像一個第一次作案的小偷,也不懂別分辨東西的好壞,慌慌張張的,什麼都要。

  搜刮完東西,他便迅速地帶著自己的戰利品,躲回了密道,關上了密道的門。然後,他也沒空細看自己都拿到了些什麼,沿著密道就是一路疾走。

  如果不是衣服上還兜著那麼多東西,他說不定都會飛奔起來。

  他一邊頭也不回地走著,一邊在心中默念:不要發現、不要發現、不要發現……

  大概是他從前的計畫老出錯,積攢了不少的人品。這次,事情總算是沒有再出意外。密道的這一路上,什麼也沒有發生。

  半個多小時後,他出了密道,重新回到了監獄遺址。

  把密道的出口關好後,他躲進一個牆角中,放下自己用衣服兜著的戰利品,整個人也終於放鬆下來。

  「摸屍體大作戰」雖然耗費了他不少的時間,但總的來說,還是相當順利的。

  而現在,他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好好清點一下自己的收穫了。

  他蹲下身,看著堆了一地的東西,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用二十多秒,從牧師的屍體上扒拉下來這麼多東西,可想而知,本傑明的動作有多麼的殘暴——內褲都差點給扒下來,那件漆黑漂亮的牧師袍也被撕得亂七八糟,衣不蔽體。

  因為時間緊迫,當時本傑明沒空注意這些。不過現在想想,經過洗劫後的牧師,那樣子簡直就是被先尖後殺、再尖再殺的標準樣例。

  真不敢想像,教會的人回來之後,看到這一幕,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就算他們再暴跳如雷,也劈不到本傑明的頭上了。

  他已經確認過,整個計畫萬無一失。這個世界的探案手段也很低級,又查不了指紋DNA之類的東西,教會根本不回會把這件事情聯繫到本傑明身上。

  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就這樣,把教會拋到腦後,本傑明開始清點他帶過來的這些東西。

  金幣?不錯,收下。十字架?沒有感受到神術的氣息,沒用,扔掉。鑰匙?不知道是哪裡的鑰匙,先留著吧。戒指?不錯,是魔法道具,收好。王都劇院演出的門票?沒興趣,扔了……

  整理這堆東西,大概花了他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終於,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通通扔掉,本傑明感覺整個世界都清爽多了。他用埋的手段,把廢品處理掉,然後,便把這些剩下來的、在他看來可能會比較有作用的東西,放在了眼前。

  兩枚戒指、一串項鏈、一小塊光元素結晶、一封信。

  對於本傑明來說,這些收穫已經算是相當豐盛的了。牧師的大部分財力都體現在了保命的魔法道具上,而那些魔法道具,也都像鞭炮一樣地炸掉了。

  雖然感覺有點可惜,不過如果那四十個魔法道具不炸掉,本傑明也拿牧師沒辦法,不是嗎?

  因此,他對於這個收穫還是相當滿意的。

  戒指和項鏈,這些都是魔法道具。至於它們的用途是什麼,又沒有說明書,就只能靠本傑明自己以後慢慢摸索了。

  他把它們收進了口袋裡。

  然後,是光元素結晶。

  真要說起來,它對本傑明的用處其實是不大的——又不能用來增強魔法字符。而且,他要敢把結晶帶進意識空間,空間裡的水元素估計會炸鍋吧。

  不過,元素結晶的用途還是很廣泛的。畢竟是這麼珍貴的東西,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當做籌碼以後跟別人交換。因此,本傑明還是很小心地把它收好了。

  最後,則是那封信。

  會把一封信列為有用的東西,純粹是他好奇心發作,覺得說不定這封信裡有秘密。實際上他也清楚,這很可能只是牧師寫給自己親朋好友的家常信。

  但他還是想看看。

  因此,他把信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著。信封似乎才封好沒多久,還沒有寄出去,靠近了甚至還可以聞到印泥上還未散去的淡淡氣味。

  只見信封上,用鋼筆寫著一行話,字跡工整又漂亮:

  「卡瑞特斯的國王陛下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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