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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黍寧 -【穿成白月光替身後】《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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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11:53 AM
標題:
黍寧 -【穿成白月光替身後】《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21-5-18 11:57 AM 編輯
【書名】:
穿成白月光替身後
【作者】:
黍寧
【內容簡介】:
備註排雷:修真升級流大長文,我流修真,女主在挨打中成長的血淚奮鬥史,不是唯境界論。
穿成白月光替身後,白月光回來了。
喬晚一直都明白,自己是昆山派小師妹穆笑笑的替身,是穆笑笑隕落後,昆山派找到的替代品。
師尊師伯,師兄師姐們愛護她,也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像穆笑笑。
不論旁人怎麼說她不如穆笑笑勇敢,不如穆笑笑可愛,不如穆笑笑聰穎。
屬喬晚的價值被抹去,喬晚都不在乎。
加倍的努力,是希望不辜負宗門的期盼。
直到有一天,死去的穆笑笑,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昆山派真正的小師妹,穆笑笑回來了,取回了原原本本屬她的一切。
白月光替身,冒牌貨喬晚尷尬了,悲憤了,心態崩了,怒而掀桌下山,這替身老子不做了。
過去這麼多年裡,她一直在為別人而活,如今,喬晚只想為自己,堂堂正正地活一次,並且錘爆那些煞筆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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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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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11:55 AM
第 1 章
活這麼大,喬晚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煞筆。
24k純傻的那種煞筆。
我真傻,真的。喬晚深沉地想。
恢復記憶的那一會兒,她正好準備去問世堂交任務,結果就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剎那,她腦子裡猛地湧入了無數畫面和信息。
喬晚一個趔趄,差點沒撲倒在問世堂門口。
她全都想起來了。
喬晚默默地坐在門檻上,整理了一會兒思緒,最終得出了個結論。
她是個煞筆。
這一切還要從很久以前說起。
很久以前,喬晚還是東尚國永澤府武天縣大寧村,一個無父無母的村姑。
聽說在她剛出生那會兒,正好有兩個仙人在大寧村打架,打得那叫一個天昏地黑,天崩地裂,她爹那天正好在山上砍柴,突然從天而降一塊巨石把她爹砸死了,沒多久,她娘就改了嫁,順便帶走了她哥。
她哥其實也企圖偷偷帶著她走,奈何她娘態度堅決,就是不肯帶她這個賠錢貨,於是喬晚就愁眉苦臉地看著她哥淚灑黃土。
「晚兒!你等大哥!大哥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獨留她一個小可憐,淒淒慘慘地好不容易混到了十二歲,也沒看見她哥的影子。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十二歲的喬晚,對男人的本性有了深刻的認識。
沒多久,村裡鬧了饑荒,喬晚跟著逃荒的人流,一路逃到了南邊兒的隴源府。
也就是在這一年,她十四歲的時候,突然踩了狗屎運,碰上了個叫玉清真人的仙人。
那玉清真人,一看見她,頓時有點兒愣神,二話沒說直接就問她想不想成仙。
喬晚眼都沒眨一下,乾淨利落地回答了一句。
想。
於是,她就收拾了個小包袱,顛顛地跟在玉清真人的身後,上了山,拜了他為師。
在山上這麼多年,有苦也有樂,都讓她就這麼過去了。
但就在今天,她突然恢復了全部的記憶。
喬晚驚悚地發現:臥槽!原來我是個穿越的!
怪不得她一直疑惑,她為什麼對她那所謂的爹娘沒什麼感情,就算她爹娘死得這麼早,她也不至於這麼冷漠無情啊。
現在,事實終於證明了,她是對的,因為她是個穿越而來的西貝貨。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熬夜看了本叫《登仙路》的小說,結果一覺醒來她就穿越了,並順利失憶降生在了武天縣大寧村,一直到她今天終於靈台清明,「咣當」一聲恢復了記憶。
不過她這記憶恢復的也不太全,她以前住哪兒家人是誰,家裡有多少人,同學朋友是誰,統統都沒了印象,但她的人生經歷卻是完整的,完整到甚至能記得《登仙路》這本小說的大致劇情。
《登仙路》這本小說,是一篇作者寫起來很爽,讀者看起來也很爽的爽文。
全文圍繞主角穆笑笑而展開。和大多數修仙文女主的苦大仇深,高貴冷豔不同。穆笑笑又軟又乖,就是傳說中的天命之女,絕世掛逼。年紀輕輕就被昆山派的玉清真人收為了關門弟子。
昆山派乃是修真界四大派之首,而玉清真人更是昆山十二峰峰主之一,修為已至化神期第三重,在修真界的地位那也是無與倫比。
女主穆笑笑一路氣運加身,光走路就能撿到天材地寶,容貌更是逆天,凡是看見她的男人,沒有不愛上她的。
喬晚都忘記不了被文案支配的恐懼。
「直到有一天,別人看見裴春爭把穆笑笑按在牆上親」。
裴春爭也就是這本書的男主角,一個有著淒慘童年的病嬌。
「他陰鬱冷漠,但一看到又軟又甜的她,卻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疼愛,把命也給她」。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喬晚,在書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一個炮灰,一個生命不息,折騰不止,在作死道路上一去不復返的炮灰。
這本小說劇情發展到四分之一的時候,女主穆笑笑,在一次討伐魔域的行動中,不慎掉入了魔域中的碎骨深淵。
碎骨深淵是眾魔的墳場,其中的瘴氣就算是魔物也扛不住,掉下去骨肉都能讓那瘴氣和化蝕了。
穆笑笑掉下去後,沒人認為她還能活著回來,就連一向疼愛她的玉清真人也沒抱任何希望,更何況她塔中的本命靈焰,在她掉下碎骨深淵後就已經滅了。
就在穆笑笑隕落後沒兩年裡,玉清真人下山又帶回了個容貌和穆笑笑酷肖的姑娘,宣佈要收她為徒,那就是喬晚。
接下來,就是比較狗血和糾結的劇情了。
誰能想到穆笑笑掉下碎骨深淵後不但沒死,還機緣巧合救了個男配,本該已經覆滅的丹穴山鳳凰族最後一根獨苗――鳳妄言。
穆笑笑從碎骨淵回來後才發現喬晚的存在。
自己在碎骨深淵中掙扎求生,而被她視作家人的昆山派竟然又找了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替身,享受著師門的寵愛,奪走了她本來就擁有的一切。
於是,看不下去自己姑娘受委屈的鳳妄言,就帶著穆笑笑氣勢洶洶地殺回了昆山派,開啟了王者歸來的打臉之路。
作者秉承著讓讀者不痛快就是跟錢過不去的信念,就從來沒讓讀者委屈過。喬晚這個惡毒女配,在盡職盡責地搞完事,發揮了自己最後一點餘光餘熱後,就脆利落地發了便當,死得格外淒慘,乃是被眾魔生生吞噬撕咬而死,連個沫沫都沒留下。
始作俑者,就是裴春爭這個病嬌男主,也是喬晚一心愛慕的對象。
喬晚坐在門檻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她是個煞筆。
從過去,到今天她恢復記憶為止,她的人生軌跡是和書中內容完全重合的。
對,她和喬晚一樣,也喜歡上了裴春爭。
然後今天,天道終於告訴她,你會被裴春爭搞死。
她……她……真是……喬晚悲憤地想,她真是日了狗了。
她這次下山,是奉了問世堂的命令,追捕一隻妖獸,那妖獸詭計多端,行蹤難以捉摸,她一路從南部十三洲追到了北境,差點沒跑斷氣,終於在北境的地盤上發現了它,又和它硬生生懟了十二個晝夜,才終於將那妖獸殺了,剛完成任務,這就馬不停蹄地趕回門派覆命了。
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臉上衣服上全是那妖獸凝結了的暗褐色血塊兒。
這一身打扮,完美地貼合了她現在的心理狀態。
一臉血。
生活雖然苦逼了點兒,但任務好歹是完成了,總不能不交。
她還不知道女主穆笑笑什麼時候王者歸來呢。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她這師尊,玉清真人了,他老人家就是個冰山男神,受他的影響,在昆山派這麼多年,喬晚也修煉了一張面癱臉,至少從表面來看,是絕對看不出她內心的吐槽欲是如何洶湧。
那問世堂弟子將她的任務卷軸歸檔,轉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試探性地問道,「喬師姐」
喬晚不明所以:「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穆師姐回來了」
喬晚:「……不知道。」
但她現在知道了。
操他媽的。
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11:59 AM
第 2 章
穆笑笑既然回來了,那就代表著劇情已經開始了,該輪到她這個女配上場了,也代表著她會光榮地晉升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劑,在某一天被裴春爭親手搞死。
想到這一點,喬晚就忍不住左右開弓打自己一嘴巴。
誰叫她喜歡裴春爭的。
誰叫她和裴春爭談戀愛的。
沒錯,她和裴春爭,《登仙路》的男主曾經談過一次短暫的戀愛。
她和誰談戀愛不好,和男主談戀愛,這不是茅房裡打燈籠,上趕著找死嗎
回憶起她和裴春爭的過往,那無疑是一段孽緣。
喬晚第一次見到裴春爭的時候,剛上山沒多久,妙齡十四,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穆笑笑的存在,只知道昆山派的人待她真好,師父他老人家也好,大師兄陸辟寒也好。當時的她對未來充滿希望,一心想要好好努力,修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劍仙,好不至於墮了她師父老人家玉清真人的名頭。
師父他為人高冷,將她帶上山後,其實不怎麼管她,丟了秘籍丹藥讓她自己學,不會就過來問,這大事小事,其實都是大師兄陸辟寒在一手操辦,她劍術也都是大師兄一手教的。
學成之後,她就開始去問世堂接任務,幫著昆山派跑腿做事除妖,也好借此鍛煉自己。
她喜歡裴春爭,是因為裴春爭曾經救過她的命。
在她快被妖獸打死,少年冒著風雪趕來支援,踩在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是喬晚第一次見到裴春爭,少年冷冷的一雙眼,就這麼被垂死中的她牢牢地記住了。
那踩在劍上的少年,看到她時,也明顯愣了一愣,但旋即又回過神來,運起劍光加入了戰局。
那一次她和裴春爭配合得很好,一路掩殺,漂亮地完成了任務。
在那之後,她和裴春爭又合作了幾次。
十四歲的年紀,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這麼一來二去之下,喬晚不免就起了點其他的心思。
在她鼓起勇氣向裴春爭表白的時候,都已經做好了被裴春爭拒絕的準備。
結果裴春爭竟然沒拒絕她。
少年佇立在濛濛細雨中,嗓音清冷,眉眼潤澤,回答道,「好。」
那個時候,完全淪為戀愛腦的她,根本沒意識到裴春爭他開口前的晃神和猶豫,這也為她日後悲催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和裴春爭確定關係後不久,喬晚就得知了穆笑笑的存在,也知道裴春爭他曾經和穆笑笑有段舊情,但當時喬晚她都沒想那麼多,畢竟誰沒點過往,既然在一起了,這就代表著要一起共度這日後漫長的歲月,每一場戰鬥,兩人都要並肩同行,自然要給予對方信任。
那些相處中值得懷疑的古怪細節,也都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裴春爭對她很好。
她怕疼,每次受傷,裴春爭就想法設法為她找來傷藥,減輕她的痛苦,安慰她多笑一笑。
他喜歡沉默地跟在她背後,低下眼幫她揩去指尖的鮮血
每每結束戰鬥之後,少年就從懷裡拿出個小梳篦,坐在一地狼藉中,幫她梳理飛濺上塵土和鮮血的髮絲。
她當時看著夕陽下少年明豔的輪廓,興高采烈地想著,自己怎麼那麼喜歡他啊。
看著面前問世堂人來人往,喬晚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當初她和裴春爭徹底鬧掰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倆剛剛處理完小鎮上妖獸作惡,正好趕上上元節的花燈會。
誰能抗拒得了和心上人一起在燈下漫步約會的誘惑力,就連喬晚也不能免俗。
裴春爭也好像頗有興致,於是,當天她特地認認真真地打扮了一番。
裴春爭一直有個隨身攜帶的兔子絹燈,絹面都已經泛黃了,他也愛護得和眼珠子一樣,從不輕易讓人碰,平常就時不時拿出來,對著兔子絹燈怔怔出神。
而就在那一天,少年破天荒地的,竟然主動將兔子絹燈拿出來,放在她手上。
「你想不想吃糖葫蘆」少年猶豫了一會兒,問。
在燈光映照下,裴春爭白得像雪一樣的臉也蒙上了一層暖光。
他的眼神,是她從沒見過的溫柔,像是在透過她看向了未知的存在,嗓音也輕輕的,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喬晚愣了一愣,她現在其實不太想吃糖葫蘆,但對上裴春爭溫和的雙眼,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當下便點了點頭,違心地說了一句,「想,我挺喜歡吃糖葫蘆的。」
沒想到那妖獸根本沒死,還潛藏在了人群中,就在裴春爭走開替她去買糖葫蘆的時候,再度發難。
這她資質淺薄,修為也低,單單她一人打不過這妖獸,只能將兔子燈護在懷裡,一邊疏散驚聲尖叫的人群,一邊縱高跳遠地應付來自妖獸的攻擊,將它往鎮子外面引,心裡默默祈求著裴春爭他趕快回來。
當時,她心裡只有一個信念。
那兔子絹燈絕對不能被妖獸弄壞,那是裴春爭他最珍視的東西。
那妖獸也狡猾,看出了她對兔子絹燈的在意,招招往絹燈上打,想借此牽制她,她確實受到了掣肘,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等到少年終於禦劍而來的時候,她也被那妖獸打了個半死不活。
這一幕,又和她第一次見到裴春爭的那一幕,重合了。
他踩在劍上看著她。
她趴在地上,氣喘吁吁,鼻子一直在冒血,也不敢去拭,隻小心翼翼地將兔子絹燈捧起來。
那兔子絹燈無可避免的沾上了些血點兒,但這已經是她拼盡性命所保護的了。
長劍噹啷入鞘,少年冷冷清清的目光掠過她手上的兔子絹燈,在看清絹面上飛濺的血點後,面色遽然一變,變得極其難看。
他奪過絹燈,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它看,眼睛也紅得像隻兔子。
「髒。」
「什麼」她從血污中艱難地爬起來。
「髒了。」
少年抬起頭,血紅的雙眼嚇了她一跳。
「笑笑。」裴春爭面色蒼白,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道。
「裴春爭」喬晚猶豫地問。
全身上下無一不疼,但想到裴春爭喜歡她多笑一笑,喬晚扯動唇角,揚起抹僵硬的笑,說話間鼻血不斷地往下流,一直滴落在衣襟前。
裴春爭的狀態太奇怪了,咬著牙,顫抖著唇瓣,似癲似狂。
她上前一步想要問個清楚。
但少年卻運起一道劍光,將她逼退了半步。
如果她再慢一步,那劍光將會毫不留情地削去她的手。
裴春爭偏頭看她的一眼,冷得徹骨。
緊接著,他又轉過頭,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捧著那盞兔子絹燈禦劍破空而去。
獨留她呆愣在原地,一直等到血都凝結在了肌膚上,也沒等到裴春爭再回來。
笑笑。
笑笑。
少年痛苦的聲音猶在耳畔迴響。
她身上的血液被夜風一吹,也好像冷了下來。
她終於明白了。
一瞬間喬晚想笑,又想哭。
在眼淚冒出來的那一瞬間,經年形成的習慣,卻讓她反射性地先扯動嘴角笑了。
怪不得裴春爭喜歡她多笑一笑。
因為穆笑笑喜歡笑,頰側有個笑渦,所以裴春爭喜歡她多笑一笑。她疼得直皺眉的時候,就不像穆笑笑了。
她背影和手生得和穆笑笑最像了,所以他才喜歡走在她身後,喜歡低頭耐心地幫她揩去指尖上的鮮血。
穆笑笑頭髮很長,他常常幫她梳頭,而那把小梳篦也是穆笑笑送給他的。
那盞兔子燈也是。
就連糖葫蘆也是因為穆笑笑喜歡吃。
穆笑笑,那是這麼多年來一直無處不在的名字,也是她不論怎麼努力,也永遠追不上的存在。
活人怎麼能和死人相提並論
修士目力極好,從她的方向,能看見鎮上各色的燈光,綿延為一條溫暖的長河。
她與穆笑笑,就是共生的光與影,她依附她而生,也能獲得些別人的愛護,但影子永遠是越不過光的。
最後,還是大師兄找到了氣盡力竭的她,咳嗽著將她拎回了玉清峰上。
「丟人……」喬晚把整張臉都埋在了被子裡,嗓音沙啞,「我就覺得太丟人了。」
大師兄就這麼冷眼看著她。
她還是沒敢問大師兄,是不是他也將她當成了穆笑笑的替身。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答案。
不論是裴春爭,還是大師兄,或是師父他老人家,亦或是其他師叔師伯,師兄師姐。
他們都在透過她遙望著另一個少女的身影,拼湊出他們心目中的那個昆山派小師妹――穆笑笑。
從那一天起,她再也沒主動找過裴春爭。
同處昆山派,除了偶爾會見上幾面,再沒有多餘的往來。
但在這不可避免的幾次接觸中,她和裴春爭的關係也越來越差,到現在幾乎已經形同陌路。
過了這麼多年,喬晚也早就從當初的心理陰影中走出來了。
這下又告訴她,她會被裴春爭搞死,死相還淒慘無比,這不是坑爹呢!
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12:01 PM
第 3 章
喬晚出神的時候,問世堂弟子也在偷偷觀察她。
看著看著,他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兩分同情。
太像了。
男弟子在心中感慨。
喬晚和穆笑笑生得實在太像了。
眼前的少女,梳著修真界時下正流行的髮髻,背上負著一把三尺長的細劍,面容清麗,肌膚豐瑩,容貌如玉樹堆雪,雙眼如曉月生寒。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品味有點兒慘不忍睹。
她髮髻上別了五六個粉玉蝴蝶,發尾上綁了一個,還別出心裁的往自己劍柄上又系了一個,看起來尤其的花裡胡哨。
整個崑山派誰不知道喬晚是穆笑笑的替身。
如今正主回來了,這眼下又有一場大戲可看了。
想到裴春爭,又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劇情,喬晚的心情十分悲憤,但就算這樣,她也沒表露出多大的情緒起伏來,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已經進化成了個究極面癱臉。
喬晚禮貌地向面前這男弟子道了個謝,轉身走出了問世堂。
可能是因為心裡惦念著這段劇情,剛走出問世堂,就迎面撞了個男弟子。
喬晚站穩了,看了對方一眼。
撞上她的男弟子她是認識的,姓蕭,叫蕭博揚,出生三大世家蕭家的旁支,脾氣不怎麼好,和她一直不太對付。
究其原因還在於蕭博揚曾經是穆笑笑的追求者,在她上山之後一直看不上她這個替身西貝貨。
更何況,兩人還屬於競爭關係。
崑山派一直都鼓勵弟子們互相比試切磋,為此特地在碧空島上特地修建了一處高數百丈的白塔,崑山派的弟子能一層層往上打,每爬上一層,就會有相應的獎勵。
在過兩天在碧空島的白塔上,她與蕭博揚為了爭一株赤雲仙草,還要打上一架。
喬晚的心態很穩,她又不是靈石,沒必要強求每個人都喜歡上她。
蕭博揚看見她,眯起眼,“喬晚?”
喬晚面無表情地一邊點頭問好,“蕭師兄。”一邊抬腿就跑。
蕭博揚見狀大怒,“喬晚,你他媽給我站住!”
喬晚很有耐性地停下腳步,“蕭師兄還有事嗎?”
蕭博揚打量了她一眼,從她腦袋上的發絲一路打量到了腳跟,嘲諷地笑了,“不過一個低階的靈獸,你竟然還能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喬晚啊喬晚,你有玉清真人丹藥法寶喂著,到現在不過才堪堪築基,我要是你,早就沒臉在玉清峰上待著了。”
喬晚頂著蝴蝶結,木著張臉歪頭賣萌:“玉清峰挺好的,在玉清峰就像回家,師尊老人家是個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在玉清峰的。”
一看她這樣子,蕭博揚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
你歪個幾把頭呢,你!
喬晚驚奇:“咦?”
察覺到自己剛剛把心理活動給說了出來,蕭博揚臉色頓時由青轉紅,惱羞成怒地低吼道:“滾!”
“在玉清峰待著舒服吧?我看過幾天等穆師妹醒了,你還有沒有那個臉繼續待著。”
喬晚認真地想了一下,“我覺得有。”
說完,不顧蕭博揚在原地氣得跳腳,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了問世堂。
蕭博揚啊。
喬晚停下腳步,禮貌地在劇情裡翻找了一下。
是個沒名沒姓的炮灰,論咖位是比不過她的,好歹她還是個給女主添了不少堵的惡毒女配。
回到自己居住的洞府後,喬晚的心情說實在的,算不上多麼輕鬆。
她洞府冷清得很,這也是當初師尊他老人家撥給她住的。
放下佩劍,喬晚從袖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條通體潔白的抹額。看見這抹額依然乾淨,未染纖塵,喬晚這才松了口氣。
她和那龍捲雪虎在北境鏖戰了十二個晝夜,為了就是這條抹額。
這抹額用龍捲雪虎的皮毛所製成,當中綴了顆碧瑩瑩的溫玉。指尖摸上去,微涼中含著抹溫和之意。
數百多年前,魔域曾經和修真界有一場大戰,那場大戰,修真界人馬死傷泰半,這才將魔域的始元帝君打回了老巢,順便給蓋上了蓋兒封印了起來。
玉清真人有頭疼的毛病,就是在當年這場大戰中落下的病根。
她這一條抹額,也是特地為師父他老人家做的,最是溫養不過。
自從談了場悲催凄慘的戀愛之後,她的心思也成功地從裴春爭身上,轉移到了這些長輩身上。
孝敬孝敬長輩還能換點紅包,討好裴春爭毫無卵用。
將抹額重新納入衣袖中,喬晚四下環顧了一眼。
她這洞府雖然冷清,但四壁摸上去卻是溫暖的。
洞府裡只有一張石床,一張石桌,若干石凳,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活雜物,和一些亮晶晶,粉粉嫩嫩的小首飾。
比如什麼粉玉的海棠發簪啦,六瓣梅的金步搖啦,綴著晶石和珍珠的手鐲啦之類的。
將手鐲往手腕上一套,看著手鐲上點綴著的白瑩瑩的珍珠,和五顏六色的晶石,喬晚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
沒辦法,重活一世,就算她現在是個面癱臉,她還是超喜歡粉色和bulingbuling的小首飾的!
拋開這些小首飾不提,她洞府之所以這麼簡單冷清,也都是喬晚自己安排的。
為了修煉。
蕭博揚說得其實沒錯,以她的天資確實是沒資格待在玉清峰上的。
崑山派弟子大概分為三等,外門弟子處於最末,內門弟子為第二等,至於這一等的弟子,就是崑山十二峰峰主座下的弟子了。
她師父老人家,年僅五百多歲,在修真界正是風華正茂一枝花的年紀。
他年經輕輕,修為已至化神第三境界,更是當世的劍道巔峰。
大抵上高人們都有些怪癖,玉清真人也確實有裝逼的資格,他門下僅僅只收了三個徒弟,大師兄陸辟寒,小師妹穆笑笑,還有個踩了狗屎運的喬晚。
大師兄和穆笑笑兩人的資質,拎出去在整個修真界看也都是拔尖的。
唯獨她喬晚畫風不對,資質實在有點兒不夠看,頂多是處於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之間那一檔。
她爹被天降正義,她娘又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姑。喬晚心想,她還能修仙就不錯了,至於這資質,都是遺傳的,她總不能回娘胎重造。
不過這修真界裡,確實也有設法兵解,回娘胎重造的。
她從前世到現在都是個普通人,也沒指望一穿越就能打通任督二脈。
資質不夠修煉來湊。
對於修煉這件事,喬晚她不可不謂刻苦。
這也沒辦法,修真界打打殺殺的,一不小心就要送命,你在家睡得好好的,指不定哪天在夢裡糊裡糊塗就領了便當,排隊下場了。
喬晚還是很惜命的,在這大背景之下,更是不要命的修煉,好歹也不能丟她師父老人家的臉。
師父他老人家玉清真人也實在造孽,大徒弟是個殘廢,二徒弟掉進了碎骨深淵,三徒弟,也就是她,是個小辣雞。
從她被玉清真人領著踏上崑山派的那一天起,喬晚基本上就沒睡過覺了,洞府裡這張石床擺設作用更大於實際作用。
不過除了要修煉之外,她不睡覺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一想到《登仙路》這篇文,喬晚就有點兒焦躁,往石床上一躺,睜著雙死魚眼看著洞壁。
穆笑笑已經回來了,聽說正在玉清峰峰頂上住著,由她師父老人家親自照料,他老人家到現在也沒給她傳信。
喬晚雖然也想去看看穆笑笑,但為保險起見,還是在洞府中靜心等待著他老人家的消息。
她一會兒想到穆笑笑,一會兒又想到了裴春爭。
恢復記憶之後,她對裴春爭的感情,出乎意料地淡化了不少,但一想到裴春爭吩咐眾魔撕碎了她這一結局,饒是喬晚她也忍不住一個哆嗦。
她好歹也是和他談過一次戀愛的,怎麼看都是她被他欺騙了感情,喬晚不信裴春爭真能做得這麼絕情。
不,她信。
賭上她作為女配的尊嚴,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裴春爭真的會毫不留情地弄死她。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對裴春爭這殺伐果斷的性格早就有所了解。
在石床上躺了一會兒,喬晚越想越不安,乾脆一個咕嚕坐了起來,閉目開始打坐。
她資質太粗劣,修為太淺薄,任憑她如何拼命,她的資質就擺在那兒了,走出去誰都能把她摁死,為此,喬晚更加不敢懈怠。
她才剛過築基一重沒多久,也不怪蕭博揚看不起,有她這資源,別人早就能衝金丹了,唯獨她卡在築基一重,遲遲突破不了這第二重。
她的體質就像個漏氣了的氣球,不論她怎麼修煉,靈力能為她所用的不過三成,其餘七成統統如泥牛入海一樣,在修煉過程中,消失了個乾乾淨淨,無處可尋。
築基就像是在搭房子打地基,要將磚塊壘實了,這磚塊也就是周身的靈氣。
她這靈氣根本存不住,相當於搭房子連塊磚都沒有,她築哪門子的基?
之所以勉強能突破築基,也是喬晚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辦到的成果。
本來資質就差,修煉的效率又慢,她要不再努力點兒,那就是等死。
不過就算如此,喬晚也沒後悔修仙。
這個世界,沒修為傍身的凡人,更像是螻蟻。
修煉已經融入了她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喬晚閉目坐下,耐心地吐納運轉,但這靈氣剛入體內,還沒轉過一個周天,又消失了近七八成。
和這靈氣搏鬥了這麼多年,喬晚也早就習慣了,只將那剩下的一兩成,慢慢煉化夯實。
泥瓦工喬晚,今天也是在努力砌墻的一天!
(*`へ*)
如今她離築基二重也只差那麼一丁點的距離了。這一點距離,只能借外物來彌補,也就是喬晚一直心心念念的赤雲草。
赤雲草有固本培元之效,但生長條件極為挑剔,不可多得。
不論如何,想要突破現狀,她一定要在幾日之後的碧空島白塔論劍上,勝過蕭博揚,拿到赤雲草。
也因為如此,在這段時間裡,她絕對不能出什麼差錯。她才和龍捲雪虎打了一架沒多久,必須要好好調養元氣。
與此同時,玉清宮內。
一位雲鬢霧鬟的宮裝美人,正面帶憂色地坐在床前。
“笑笑還未醒嗎?”在她不遠處站著個玉冠白髮的青年男人,男人眉目冷冽,輕蹙眉頭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低聲詢問。
這便是玉清峰的劍仙——玉清真人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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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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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5-18 12:04 PM
第 4 章
那宮裝美人也就是十二峰主之一的棲霞仙子,高蘭芝。
高蘭芝搖了搖頭,「笑笑在碎骨深淵中了熱毒,此毒難解,若無解藥,笑笑這一時半會怕是醒不來了。」
而在玉清真人的身側,正站了個一身紅衣的青年男人,他烏墨似的發一路長到了腳踝,層層紅衣在殿中鋪展開來,容貌美得驚心動魄,那是一種極其豔張揚的美,但比這美貌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這青年男人如海一般深不可測的修為。
聽聞這話,鳳妄言眸中沉沉,不客氣地道,「若不是笑笑她中了熱毒,我也不會帶著她找上你們昆山派來。若你們昆山派無能救不了她,我自會帶著她到別處尋醫。」
高蘭芝見狀忙道,「且慢。這熱毒並非不能解。」
她看向玉清真人,「我記得真人似乎煉有一味太虛清心丹這太虛清心丹性屬寒涼,正好能衝這熱毒。」
玉清真人神情略微一鬆,但在轉瞬之間,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眉頭蹙得更緊,「沒有了。」
「什麼」鳳妄言一愣。
玉清真人面露疲倦,「太虛清心丹沒有了。」
「半個月前,」玉清真人周衍沉聲道,「晚兒下山除妖,受了重傷,我便將那太虛清心丹給她服下。」
這太虛清心丹極難煉化,他開爐也不過只得了三粒,都讓喬晚服了下去,一粒也沒剩。
否則,如何會落得現在這般窘境,如今就算想要再重新煉化,時間也不等人。
望著床上沉睡不醒的少女,周衍心如刀絞。
穆笑笑面色潮紅,緊閉著雙眼,唇瓣乾裂,往日那笑渦也不見,顯然正在受那熱毒侵襲困擾。
這是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徒弟,如何不愧疚不憐惜
鳳妄言怒極反笑,「沒有了!好一個沒有了!」
「你那小徒弟的命是命笑笑的命就不是命了!當初笑笑墜入碎骨深淵,你們好一個昆山派,找都沒下去找,就斷定她已經隕落,如今不過一味丹藥也拿不出來」
周衍知他久未出世,性烈如火,行事隨心所遇慣了。
他不過是個開了靈智的畜生,周衍倒也不至於和他計較,隻皺了皺眉,不去看他,而是轉向了高蘭芝,「除了太虛清心丹,笑笑這毒可有他法可解」
高蘭芝略一思忖,「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要端看晚兒這孩子願不願意了。」
周衍道:「但說無妨。」
「晚兒服下太虛清心丹不過半月有餘。」高蘭芝斟酌著說,「若是晚兒願意捨血相救,笑笑這毒並非不能解。」
賜血
周衍眉頭皺得更深。
他是喬晚的師尊,自然也知道她修行之刻苦艱難。
此番捨血定會有損她元氣與修為。
再看向穆笑笑時,周衍袖中指尖輕輕一顫,闔上雙眸輕輕歎了口氣。
最終對穆笑笑的憐惜之情勝過了這猶豫。
笑笑她受了如此苦楚,他無法見得她再繼續受此折磨。
罷了。
晚兒她心性向來堅韌,如今也只能暫時委屈了她。
若是晚兒不願,他再勸勸她,捨血之後,再以靈丹養護,想來也是無妨。
打定主意,周衍抬眸道:「既然如此,那我這便傳訊叫晚兒過來。」
喬晚一入靜,就忘記了周遭時間變化。
等到再睜開眼睛時,時候已經不早了,喬晚吐出一口氣,從石床上一躍而下。
剛跳下石床,腰上的傳訊玉簡就傳來消息,師尊他老人家請她上峰頂見一面。
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了穆笑笑的事。
剛結束入靜,她現在耳聰目明,神清氣爽。
看到這玉簡,喬晚不敢有絲毫懈怠,匆匆忙忙捏了個淨塵訣,出了洞府,足下一頓,破空而去。
她已經想好了。
她雖然煞筆了點兒,但好在天道可憐她,讓她恢復了記憶,她回頭還不晚。只要好好做人,一心修煉,至於穆笑笑和裴春爭,能避則避,保命應該還是不難的。
還有這條抹額。
喬晚摸上袖中的抹額,有些忐忑,但願她師父老人家能喜歡吧。
雖然她一朝恢復了記憶,但這數十年來的感情卻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抹去的。這麼多年的相處中,她師父玉清真人早就化身為她爸一樣的存在。
等到了峰頂,喬晚才發現玉清峰上已經熙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不少好奇的弟子。
玉清峰峰頂亭臺樓閣層層疊疊,高百尺有餘,依照山勢而建,冷峭肅殺。
來吃瓜的弟子都被困在陣法的外圍,進不得殿內,但饒是如此,這還是抵擋不了昆山派弟子們看熱鬧的心情。
古往今來,人們都無法抵抗八卦的神秘力量,就算是修士也不能免俗。
畢竟人的壽數一長,難免就閒得有些發慌,吃瓜的熱情也隨之空前高漲了起來。
畢竟那可是魔域的碎骨淵啊!從來沒人能活著回來過,就連當初雲煙仙府的閒雲真人掉下去,都再沒能上來,穆笑笑她竟然從碎骨淵裡活著回來了!
這不是最讓昆山派弟子驚訝的地方,更讓整個昆山派驚訝的是――
「誒,你們知不知道,據說穆師姐是被個男人抱著回來的!」
「呀!」一個女修驚訝地說,「男人什麼男人這……這是怎麼回事穆師姐不是已經和蕭家的蕭煥有婚約了嗎」
弟子甲嘻嘻地笑:「我還聽說那男人長得可好看了。」
弟子乙不服:「有多好看再好看能有玉清真人好看」
「那不一樣,玉清真人那是冷,那男人啊,就像火一樣,」回想起那男人的模樣,其中一個女修也不禁跟著面飛紅霞,嘖嘖稱奇。
穆笑笑回來的那天,她是遠遠地在人群中看過一眼的。
那男人生得極為俊美,抱著昏睡中的穆笑笑,登上了昆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
他一襲紅色的曳地長袍,頭髮長及腳踝,一雙鳳眼眼波流轉,修為更是深不可測,聽說那是鳳凰!
「鳳凰!」有人驚呼,「鳳凰不是在上古就覆滅了嗎這世間還有鳳凰!」
鳳凰一族可是早在上古就覆滅了!
穆笑笑她是怎麼回著從碎骨淵回來,還能帶回一隻化形了的鳳凰!
不知道是誰眼尖,看到了從劍上一躍而下的少女,頓時吃瓜的熱情更是漲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喬晚啊!那是喬晚!」
「喬晚!」
「喬晚她怎麼來了!」
弟子丙不屑地說,「還能為了什麼,笑笑回來了,她當然是要去看她的。」
其中,那入門時間晚的,沒見過穆笑笑的弟子,正好奇地看著喬晚。
「聽說那喬師姐生得和穆師姐極像」
他身旁年長一些的師兄,看了眼少女,摸著下巴點評,「像倒是像,但這喬晚生得和笑笑師姐倒還有些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年輕的弟子疑惑地問。
穆笑笑他是親眼見過的。
冰為肌玉為骨,兩頰的笑渦又甜又美,笑起來時如霞光漾漾,纖腰不堪一握,像只能托於掌中的雀兒,靈動逼人。
「穆師姐她生得極美,派中挑不出第二個人來,相比之下,這喬晚容貌雖和她酷肖,就顯得遜色許多了。她這個待板拘禮的性子,就是有七八分的美,也能讓她糟蹋成了五六分。」
喬晚這性格想來也是和玉清真人學的,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就好像別人欠了她錢一樣。
弟子丁努努嘴,「你看見沒,她身上穿的那件雲魄綃,和腰上那把秋水含光劍,本來都是穆笑笑的呢,只不過,後來玉清真人將這都給了她。」
「不論她是怎麼打扮成穆笑笑的模樣,依我看,都比不上笑笑師姐。」
「喬晚這平庸的天資,也能被玉清真人收入門下,也真是沾了笑笑師姐的光。」
「就喬晚這天資,再修煉個五百年,也不定能結丹。」
在修真界,資源就意味著一切,世家宗門佔據著絕大多數的資源,而這下面零零散散的小門小派和家族,只能為一些蠅頭小利殺個頭破血流。
喬晚她以這等拙劣的天資,拜入玉清真人門下,享有旁人求之不得的資源,卻還是這麼一副德行,怎麼不叫人眼紅。
更何況,她這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穆笑笑的。
這世上,最讓人意難平的無非是,我也可以,我本可以。
要是換做他們拜入玉清真人門下,定能做得比喬晚更好。
這麼多年中,喬晚也練就了一副刀槍不入的厚臉皮,在眾人的注目中,淡定地走到了玉清宮的殿門前。
快走到殿門前的時候,一抹劍光突然飛至。
這抹劍光喬晚再熟悉不過了。
就在劍光刺破喉嚨的前一秒,喬晚迅速往後躍出了半步,發尾的粉色蝴蝶結輕輕一揚,及時地避免了血濺三尺的慘劇。
再抬眼往前看時,那抹劍光已經乖巧地落在了來人手上。
眼前是一個模樣約莫十六歲的少年,衣著藍白二色,烏髮中點綴著些雪樣的白,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個束髮的髮飾,特地取了雪狼尾巴尖兒上那一撮白毛。
他皮膚也是極白的,像冰雪一樣剔透的白,一瞧見他,便使人忍不住想起那大雪滿弓刀,少年負劍而行的意氣與風流,偏偏他容貌生得是極為明豔,額間蘸了點朱砂,足踏黑靴,腰間別著個暗紅色的錦囊,背上負著把長劍。
這就是裴春爭,《登仙路》的男主裴春爭,也是她前任沒錯。
看到裴春爭的那一瞬間,喬晚微微一愣,心口隨即漫上了一陣複雜的情緒。
仔細算算,她好像有將近一年時間沒見過他了。
再見到裴春爭,說心如止水,那是假的。畢竟她的的確確喜歡過他。
但一想到自己以後會被他搞死,喬晚的心情更複雜了點兒。
不過任憑喬晚她內心如何驚濤拍岸,這一張面癱臉,就算是面對裴春爭的時候也泛不出一絲波瀾。
喬晚髮髻上頂著個粉色的玉蝴蝶,抬眼對上少年的視線,淡定而禮貌地說,「裴師弟,煩請讓一步。」
而裴春爭在看見她後,眉頭卻不知為何蹙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兒」少年嗓音清冷。
喬晚:「我來找師尊。」
「來找玉清真人」少年烏黑的眼靜靜地看著她,沒管她這客套的語氣,目光中微露譏諷,「還是特地來看笑笑的」
喬晚一愣,沒想明白他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這些年來,她自認倒黴,及時止損,也沒找他算帳,只當一腔真心全都喂了狗。
裴春爭這撲面而來的敵意,使得喬晚不禁輕輕蹙了蹙眉頭,很快又將心頭的不滿壓了下去。
看樣子,裴春爭更像是怕她和穆笑笑碰面。
在穆笑笑墜入碎骨深淵後,他找到她玩起了替身的戲碼,擔心和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在穆笑笑面前,他完完全全處於被動的地位,卑微而沒有安全感,畏懼著穆笑笑的離開。
這多像以前的她。
喬晚想。
《登仙路》中女主穆笑笑與男主裴春爭的感情,也一向都是讀者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裴春爭這個病嬌,集合了病嬌常規特質。童年悲慘,性格陰鬱,沒什麼三觀可言,佔有欲強又護短。
而女主穆笑笑身嬌體軟,笑起來時臉側有個笑渦,是妥妥的治癒系。
兩人的感情,也是常見的救贖梗。
穆笑笑是裴春爭的救贖,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他放下自尊,卸下盔甲,將自己的卑微、慌亂和柔軟盡數展現在了她面前。
他對穆笑笑,不可不謂體貼,但對於其他配角炮灰,就沒什麼耐性和好臉色了。
喬晚,正是這炮灰中的一個,還是個鳩占鵲巢的替身西貝貨。
將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擺平了,也就沒有那麼多意難平。
裴春爭橫劍相向,喬晚沒有生氣,反倒是彬彬有禮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是玉清真人傳訊叫我入內。」
不是她主動去找穆笑笑,她也不會主動去趟這灘渾水。
「請裴師弟讓步。」
在昆山派多年,她早就修煉出了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本領。
喬晚在心中認命地歎了口氣。
畢竟在這個修真界,不驕不躁,禮貌待人,才是最保險的,這也一向都是她的處事法則。
不過這也不代表她禮節做到位了,別人就會放過她,但她這麼做,總比蕭博揚這類人存活幾率更大一點。
她的耐性,倒是使得裴春爭多看了她一眼。
喬晚面色未變,雖然腦袋上頂了個可笑的玉蝴蝶,但神情卻極為疏離有禮。
裴春爭看著她這幅彬彬有禮的模樣。
再一次見面,她還是沒有變化,這麼多年來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甚至連一聲責問都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還能用這幅神情看著他
一瞬間,心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狠狠地翻攪。
少年纖長烏黑的眼睫垂落,卻不知道心上這古怪感覺是為了什麼,只能選擇握緊了手中的劍,來緩解這莫名其妙的情緒。
因為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寸寸突起。
良久,他才淡淡地擠出了兩個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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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但就算這樣,他也沒有讓開半步的意思。
就在兩人僵持間,玉清宮裡的人終於發話了。
「晚兒進來。」
喬晚:「裴師弟」
裴春爭聞言終於讓開了半步。
高蘭芝嗓音柔和,「裴師侄也一同入內罷。」
喬晚循著聲音源頭,一路穿過重重亭臺樓閣,走到了一處偏殿前。
不過她沒著急進去,而是先站在殿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等他老人家玉清真人叫她進來後,才踏入了殿內。
一踏入殿內,便發現她的師父玉清真人正坐在床上,沉默不語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
他身旁或坐或站,分佈著一個紅衣青年,和一個宮裝美人。
喬晚一眼就認出來,那宮裝美人正是棲霞仙子,執掌歧黃之術的高蘭芝,至於那紅衣青年,應該就是書中提到的鳳妄言了。
而穆笑笑,正躺在床上,隔得遠了,喬晚也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說不好奇穆笑笑長什麼樣是假的,但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喬晚一進殿,就沉默地垂手侍立在一側,她師父老人家不開口,喬晚就眼觀鼻鼻觀心,絕不主動說話。
周衍神情疲憊,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喬晚,略微一鬆,沉聲道,「晚兒,你上前來。」
喬晚依言上前。
「過來。」
她一直走到了床前,也終於看清了床上的少女長什麼樣。
那就是穆笑笑。
和大多數正在流行的女主一樣,穆笑笑也是走得人美腰細身嬌體軟那一卦的。床上的少女,肌似羊脂,花容月貌。
她眼睫黑而長,垂落在眼皮上,顯得恬靜乖巧,使人忍不住去想,倘若這少女能抬起眼簾,這長睫下的眸子定是水光瀲灩,動人心魂的澄澈。
饒是喬晚,看到穆笑笑那一瞬,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穆笑笑長得和她確實很像,但她比她更多一分嬌,如今昏睡中,更是嬌美堪憐。
就在這時候,鳳妄言也轉過身來,鳳眸一眯,打量了她一眼。
這一眼他特地放出了點兒威壓,但也就這點威壓,差點沒把喬晚壓趴下去。
喬晚收回了目光,冷汗都跟著落了下來。
喬晚知道,她不應該表現出來,但在這跨境界的碾壓之下,她手指指節僵硬得不可屈伸,就算再不甘,再咬緊了牙關硬撐著,恐懼還是不受控制地吞噬了四肢百骸,冷汗一滴接一滴地往下落,牙關不停地在跟著打顫。
突然之間,那威壓又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個乾乾淨淨。
鳳妄言收回目光,丹色的唇瓣,倨傲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這廢物,竟然就是頂替笑笑的存在
鳳妄言冷笑。
他到現在還記得少女那雙眼,像星星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她沒想到,在她墜入碎骨深淵後,什麼都變了,她被人鳩占鵲巢,師尊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師尊,就連她佩劍也給了那人。
而她雖然僥倖撿回了一條命,卻飽受瘴氣和熱毒的困擾。
要不是聽說她師父玉清真人手上有一顆精心煉化的太虛清心丹,能解其熱毒,鳳妄言是絕不會帶她回到昆山派的。
他的笑笑,只要有他護著,就沒人敢傷害她。
威壓退去後,喬晚站在床前還是沒動。
剛剛這麼一下,她汗水就已經浸濕了背上的衣衫。
要問她現在是什麼感受,喬晚只能說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
倒不是因為鳳妄言這不加掩飾的敵意,早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具備了一個被迫上崗的炮灰女配的自我修養。
喬晚就是對這境界的差距感到不甘心。
就算在心裡告訴自己,鳳妄言是書裡酷炫狂霸拽的男配,修為肯定要比她這個小炮灰高深,喬晚還是不甘心。
修煉這麼多年,一朝被人輕而易舉地碾壓,喬晚悄悄地握緊了汗涔涔的手心,對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少女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腦袋上的粉色蝴蝶結也跟著晃了晃。
不行,還是要努力。
天道酬勤,早晚有一天,她也能做到像這樣,輕而易舉地釋放出威壓來裝逼。
整理好情緒,喬晚這才又看向了師父他老人家,周衍。
她師父老人家玉清真人一向比較高冷,醉心劍道,平常沒什麼事,一般是不會叫她過來伺候的,這回叫她上來,恐怕也不是為了讓她和穆笑笑見個面這麼簡單。
「想必你來之前也已經聽說過了,」果不其然,周衍又道,「這是你師姐,穆笑笑。」
喬晚沒吭聲。
穆笑笑還昏迷著呢,那「見過師姐」一類的虛禮自然就沒了意義,她總不可能誇一聲師姐長得真好看。
周衍看了她一眼,想到接下來的話,又皺起了眉,難得有些為難,斟酌著說,「我此番叫你前來,也是為了你這師姐。」
「笑笑她中了熱毒,此毒唯有太虛清心丹可解。但半個月前,那太虛清心丹我已經給你用了,眼下一粒也未曾剩下,倘若你肯捨血相救,你師姐的毒便無大礙。」
高蘭芝一旁聽著,也幫著勸慰。
喬晚這下總算明白了周衍叫她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你可願意」周衍問。
喬晚沉默了一瞬,沒立即回答。
要放血救人,肯定要損耗元氣。
如果是以往,她就權當義務獻血了。但她衝關在即,又和蕭博揚約戰在前。她跟蕭博揚積怨已深,如果在擂臺上輸給了他,到時候蕭博揚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登仙路》的劇情喬晚說實話也記不太清了,來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還要她英勇獻血救人。
周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鳳妄言、裴春爭和高蘭芝也都在看著她。
雖說給了她選擇的機會,但喬晚心裡清楚,今天她這血不獻也得獻,死撐著除了鬧得難看之外,沒什麼意義。
更何況她和穆笑笑之間的關係仔細盤算起來,確實是她沾了穆笑笑的光,如果不是因為穆笑笑,到現在,她恐怕還是山下那個村姑。
要放血救穆笑笑,喬晚沒什麼不情願的。被當成了她的替身確實是悲慘了點兒,但這畢竟不關穆笑笑的事,也不應該牽扯到她頭上來。
在心裡權衡一番之後,喬晚還是決定再獻血之前為自己爭取一下,就將她與蕭博揚之間有關赤雲草之爭告訴了周衍。
說完,喬晚裝作沒看見鳳妄言譏諷的目光,平靜地等待著周衍他發話。
她和書裡這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不同。赤雲草在鳳妄言眼裡肯定算不上什麼,但對現在的她而言,卻是再重要不過了。
她必須要拿到。
鳳妄言瞥了她一眼,瞧見她這鎮定的神色,不禁嗤笑了一聲。
就她這模樣竟然還能代替得了笑笑
眼皮子淺,又唯利是圖,庸俗得令人生厭。
雖然看不起她這挾恩圖報的舉動,鳳妄言還是輕蔑地答了一句,「你儘管放心,好處少不了你的,這赤雲草等我回轉之後,便為你尋來,你無需同他相爭。」
那赤雲草雖然算不上什麼極其珍貴之物,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赤雲草生長在女陽山峭壁之上,女陽山酷熱,一般人上不去,但對於出生丹穴山鳳凰一族的鳳妄言而言卻是分外輕鬆和自在。
這就行了。
喬晚直接忽略了鳳妄言話裡不加掩飾的嘲諷之意,轉向他禮貌地說,「多謝前輩體諒,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這彬彬有禮的態度,倒讓鳳妄言一噎,想說點兒什麼又說不上來,只能閉上了嘴。
「那開始吧。」喬晚道。
見她答應了,高蘭芝點點頭,「裴師侄,煩請你到那邊幫我拿個玉碗來。」
裴春爭沒嗦,走到桌前拿個了玉碗。
一抬眼,又對上了喬晚的視線。
裴春爭移開視線不去看她。
「將碗放在她手臂下。」高蘭芝示意。
少年垂眸照做,端著碗伸出手。
秉承著同門之間的情意,喬晚抬了點兒胳膊。
少年將碗探入了她胳膊底下。
「好孩子,這可能有些疼,委屈你了。」高蘭芝抬頭看了喬晚一眼,卻見她心神湛定,雙目平靜,倒是有些意外。
高蘭芝又捋起她袖擺,露出一截小臂,只見那小臂白瑩瑩的,手臂上分散著大大小小各色疤痕,新傷疊著舊傷。
高蘭芝微微一愣,才知道自己剛剛好心的勸慰實際上對她來說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高蘭芝不由得又多看了喬晚一眼。
她倒是個心性堅韌的。
看來她這短短數十年,接了問世堂馬懷真的命令,確實為門派做了不少實事。
雖然決心不去看她,但袖子被捋起時,裴春爭眉心一跳,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待看清這淒淒慘慘的模樣之後,裴春爭也愣了愣,旋即又蹙起了眉。
「你這手臂上是怎麼回事」
差一點,他就皺眉問了出來。
就像之前幾次那樣,拉過她胳膊幫她上藥。
但對上喬晚那雙平靜的眼時,他這一句話又梗在了嗓子眼裡,不上不下。
人都是有私心的。
不同的人,在心裡的分量也不同。
笑笑。
想到床上沉睡不醒的少女,裴春爭定了定心神。
笑笑她還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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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解毒要緊,高蘭芝也不再多想,合攏雙指,以指代劍,輕輕在她臂上一劃,血珠霎時滾了出來,滴進了手臂下的玉碗中。
紅豔豔的血滴入碧色的玉碗中,蕩出漾漾的水光。
等接了滿滿一碗,高蘭芝才道夠了,從懷裡取出傷藥,替她抹在傷口處。
「你師姐積毒甚重,」高蘭芝道,「這幾日恐怕都要你捨血相救。」
周衍問,「約莫還有多長時日」
高蘭芝搖搖頭,「這還得看笑笑的情況,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多天。」
喬晚拉上衣袖,聽到這話也沒什麼反應。
裴春爭已端了玉碗,走到床前,去看穆笑笑。
床上的少女昏昏沉沉,全然沒了往日的靈動。
看到穆笑笑,他紛亂的心神反倒是微微一定。
這才是他的光,靠得太近了會燙得他發疼的光。
也是他下決心要好好守護的對象。
而他如今卻眼看著她遭受了如此磨難。
笑笑。
裴春爭心中一痛,垂下眼眸,當下也不再拖延,空出一隻手,輕輕地掐住了少女白嫩嫩的下頜,將血喂入她口中。
少女肌膚如玉,如今身中熱毒,泛著些不正常的潮紅,指尖觸上,一派的溫熱細膩。
這一碗血喂入她口中後,她一縷青絲黏在頰側,裴春爭指尖一動,礙於這在場眾人,勉強壓抑住了幫她梳理髮絲的衝動,轉而將床上的帳幔放下。
做完這一切,他這才回轉到桌前,途中,目不斜視,沒看在場任何一人。
鳳妄言行事一向隨心所欲,肆無忌憚,眼見穆笑笑危機已除,懶得再和這些人多費口舌,走到床前,去察看她情況。
敷了傷藥後,喬晚手臂上的血漸漸地止住了。
周衍看向喬晚道,「你莫要回去了,這幾日就搬來這兒住罷。」
喬晚應聲,「是。」
高蘭芝聞言有點兒詫異,周衍的徒弟竟不在玉清峰上居住嗎
要知道,穆笑笑此前一直是在玉清峰上歇著的,她由周衍撫養長大,師徒二人,情比父女。
自從穆笑笑「隕落」之後,周衍的消沉,整個昆山派也是看在眼裡的。如果是怕見到喬晚的模樣,思及故人因而傷情,不讓喬晚住在玉清峰上,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畢竟是他們師徒之間的事,外人並無置喙的資格。
眼見這已經沒她的事了,棲霞仙子高蘭芝便整身準備告辭。
周衍為劍仙,這些人情往來的雜事,平常都是交給大弟子陸辟寒處理的,如今陸辟寒不在山上,喬晚知趣地走到高蘭芝面前,行了一禮,「我送前輩下山。」
高蘭芝看喬晚面色蒼白,道,「你剛剛才捨血救過你師姐,還是好生休息調養為妙,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喬晚道,「那請讓我送前輩到宮門前。」
高蘭芝見她堅持,也不勉強她。
然而就在喬晚提步要走之際,一道火紅的旋風遽然從床前席捲而來!
喬晚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雙耳嗡嗡一片地響,整個人就已經飛了出去。
「砰――」
脊背頓時撞上了屋中的圓柱,她從柱子上跌落,嘔出一口鮮血來。
緊跟著,鳳妄言豔麗卻兇狠的面容湊到了她眼前。
他掐著她脖子,將她高高提起,咬牙切齒地說,「說!你對笑笑做了什麼!」
喬晚劇痛之中一愣,睜開眼,吃力地想,穆笑笑
「笑笑!」
裴春爭和周衍一見此景,頓覺不妙,先後閃身至床前。
周衍掀起被褥一看。
只見床上的少女,雙眉緊蹙,面上血色全無,牙關正格格地打著顫。
裴春爭忙俯身去探查她呼吸。
她氣若遊絲,面色慘白,顯然已是命懸一線了!
「仙友冷靜!」高蘭芝大吃一驚,忙飛身上前阻攔,「你快將她掐死了!」
這時候,鳳妄言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鬆開了手。
喬晚像條死魚一樣摔落在地,高蘭芝趕忙伸出衣袖去揩她鼻下、耳中和唇間流出的鮮血,扶她起來,「可還能站得起來。」
鳳妄言盛怒之下,並未收斂自己的修為。喬晚趴在地上喘了口氣,口腔中一陣血腥之氣彌漫開來,不斷地嘔出瀝瀝鮮血。
臥槽。
臥槽。
喬晚疼得冷汗直流,因為這劇痛之下,口鼻不斷流出鮮血,唇瓣發麻,口不能言,說不出一句話來。
也沒人知道她這個時候何等操蛋的心情。
高蘭芝忙又取了一粒丹藥,喂入她口中。
一粒丹藥入肚,喬晚這才緩過神來,咳出一口血沫,費力地搖了搖頭對高蘭芝道,「我不要緊。」
她剛喘定了氣息,下一秒,劍光又至。
喬晚一抬頭,只看見裴春爭劍尖直指她咽喉。
少年明豔的臉冷若冰霜,「這是怎麼回事」
劍尖往前又遞了一寸,裴春爭眼中只有陌生得令人心驚的怒意和冷意。
喬晚抬眼看著裴春爭。
這是她喜歡過的人。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喜歡他……
個頭。
喬晚眼神微冷。
她喜歡他個頭!
她又不是那種有苦不能言,被虐千百遍依然癡心不改守在原地,等待對方回頭的m。
喬晚強壓怒火,理智告訴自己要忍。
修為差距太大,在這兒動手不是明智之舉。
想是這麼想的,做就不是這麼做的了。
操他媽的,她忍不了。
就算全身上下疼得已經使不出多少力氣,她還是拼盡全力,放出劍光,將他手上的驚雪劍打飛出去丈二遠。
避開想要扶她的高蘭芝,喬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抹了把唇角的血,終於將一直憋在自己心裡的話,罵了出來。
「閉嘴,」喬晚惡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小.逼.崽.子。」
她怎麼知道穆笑笑出了什麼事!
沒料到她會猝然發難,裴春爭手中的劍一脫手,斜刺裡飛了出去,噹啷落在地上。
喬晚一開口,就噴血。
眼看著喬晚口吐血沫,咧著嘴兇神惡煞的模樣。
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血,少年面如白玉的臉上,露出一種愣愣的,極為可笑的神情來,被這聲「小.逼.崽子」徹徹底底地罵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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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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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5-18 12:12 PM
第7章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喬晚。
至少,在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少女好像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更遑論現在這一臉凶相。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裴春爭愣愣地看著喬晚,就連臉上的血也忘了擦,也忘了張口去反駁她那聲“小.逼.崽子”。
這個時候高蘭芝終於反應了過來,她來不及去管這二人之間的爭執,趕緊快步去察看穆笑笑的情況,見她情況不容樂觀,頓時心頭一沉。
喬晚揩了把唇角的血,直接越過裴春爭走到高蘭芝身旁。
她現在渾身上下都疼,罵完了,也沒那個心思和力氣再去看他是個什麼反應。
高蘭芝扭頭看她,“你這幾日有沒有服用過什麼旁的丹藥,或是誤食了什麼?”
喬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也知道事情有點兒難辦,皺著眉,一項一項事無鉅細地回報,力圖不漏掉任何細節。
“龍捲雪虎?”高蘭芝打斷了她,“你下山的時候,被龍捲雪虎咬傷了?”
喬晚見高蘭芝這般反應,不用想也明白過來,“前輩,是不是那龍捲雪虎有毒?”
高蘭芝點頭,“你猜的沒錯,這龍捲雪虎的牙上確實有寒邪之氣,你傷在了哪裡?”
喬晚:“肩上。”
當時它將她撲倒在地,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她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忍住劇痛一腳將它踹開,運動劍光。
沒想到這牙竟然是有毒的。
喬晚想都未想,直接扯開了衣服,露出肩膀,之前還沒見異樣,現在一看,兩個血洞周圍已經隱隱發黑。
她這舉動,在眾人看來難免有點兒豪放,不過其他人憂心穆笑笑的情況,也沒那個心思去管她。
唯獨裴春爭多往這兒看了一眼,烏黑的眼像一汪墨,眼中神色不明。
高蘭芝上前察看她傷勢,在眾人的注目中,輕輕吐出一口氣,“幸好幸好。你無需擔心,這妖獸牙上的毒不烈。”
說罷,她又轉向周衍,溫言安慰道,“真人放心,笑笑沒事。”
周衍沉聲,“那她臉色怎會如此蒼白。”
“這妖獸性邪寒,與那熱毒一沖,這才顯現出厲害來,但這毒傷不了人性命,也損不了人根基。真人只要將那碧藕仙丹給兩人服下再運功驅散,就能破除這邪氣。”
高蘭芝口中的碧藕仙丹,是以崑山蓮花池中結出的碧色仙藕所煉化,最是尋常易得不過。
聽高蘭芝這麼說,鳳妄言的面色才總算緩和了兩分。
這個時候,裴春爭才撿起劍,也走到床前,看了喬晚一眼,唇瓣動了一動,想說些什麼,卻沒能開口,又低下頭去看穆笑笑的情況。
高蘭芝又道,“不過如此一來,晚兒這血也就沒甚麼用處了。”
裴春爭心系穆笑笑,聽聞此言,皺眉問,“那除此之外,可有旁的解法?”
高蘭芝道,“倒還有一個法子,只不過此前我覺得太過麻煩,並未說出來,如今卻是不得不說了。”
“在南霍洲棲澤山春沽洞中,有我昔年一位至交好友,青崖道人。他醫術高明,等笑笑醒來之後,不妨帶她去青崖道人處,稍後我修書一封予他,你們見到他,他自然會她治病,有他在,笑笑這熱毒想來也就沒什麼大礙。”
裴春爭握緊了劍,“笑笑她何時才能醒來?”
高蘭芝寬慰道,“短則兩三日,多則五六日,這幾天中,有真人和我照料,你們倒不用擔心,只是……”
高蘭芝看向鳳妄言,“這位仙友,你性屬火,這幾日還是少於她接觸未妙,免得再加深這熱毒。”
鳳妄言雖有不忿,但到底是擔心穆笑笑,冷哼一聲,也沒再說什麼了。
周衍道,“稍後我會吩咐人為你安排一處洞府,這幾日,你就暫且在那兒歇下罷。”
鳳妄言也沒表露出任何異議來。
如此,這事才算揭過。
鳳妄言仍舊想去看穆笑笑,但礙於自己這凰火,沒敢靠近,周衍看出來,叫了個小道童,先行帶他去洞府了。
臨走前,看了周衍一眼,面色沉沉,“照顧好笑笑,倘若她有什麼閃失,我絕不會輕饒。”
周衍眉頭皺得更緊了點兒。
高蘭芝忙著修書給青崖道人,也先行告辭了。
裴春爭垂眸看著穆笑笑,攥緊了手指,到底也沒多留。
如此一來,殿中只剩下周衍與喬晚師徒二人。
喬晚正準備告辭前,突然想到了她袖子裡的抹額。
周衍如今心神疲憊,哪裡有空去看這抹額不抹額,“這抹額我用不上,你不若給你師姐罷。她眼下正受熱毒折磨,這抹額對她興許有些用處。”
喬晚攥緊了抹額,沒答話,過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走到床前,將抹額放在了枕邊。
她剛剛受了重傷,鼻下正不斷有血流出來,眼見著就要落下。
周衍指尖一點,將那險些落在穆笑笑臉上的鼻血頓在了半空中,再一揚袖擺,讓它落在地上,這才轉向她道,“你也退下罷,這傷勢記得回去好好去看一看。”
喬晚行了一禮,這才退了下去。
沒想到剛從偏殿退下,自暗處突然閃出一個人影來。
喬晚一看,正是裴春爭。
少年明顯是在等她,見她出來,他蹙眉從衣襟前摸出一瓶丹藥,砸到她懷中。
“方才,是我誤會了你。”
裴春爭頓了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臉頰、脖頸和手臂上。
雖然是在道歉,但少年面上表情依然算不上有多麼和善。
“這藥你拿著。”
說罷又加快腳步轉身離去了,像是後面有妖獸在追。
“裴師弟。”
喬晚看了眼手中的藥瓶,叫住了他。
嵊蘭洞的百年玉.乳,裴春爭他倒也捨得。
裴春爭微微一僵,轉過身來,只露出小半張側臉,“你還有什麼事?”
喬晚拎著藥瓶重新丟入他懷裡,“你這藥我不要。”
裴春爭下意識地接過藥瓶,頓時皺起了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晚搖搖頭,神色很誠懇,“沒什麼意思,只是比起這藥,我更希望聽到裴師弟你親口對我賠罪。”
裴春爭一怔,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一向高傲,除了穆笑笑,從來沒向什麼人低過頭。
喬晚平靜地看著他,“裴師弟,我要一個道歉應該不過分。”
少年有些惱羞成怒,目光微冷,但瞧見少女唇角和鼻下沒來得及拭去的血痕,喉嚨又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了。
最終,他還是寒著臉,冷冷地拋出了幾個字,“方才的事,是我莽撞了,抱歉。”
喬晚點點頭,“這就行了。”
也沒多和他囉嗦,轉頭就走。
唯獨裴春爭留在原地,看了眼喬晚,又看了眼手中的藥瓶,閉上眼輕輕喘了口氣,再一睜眼,藥瓶已經嘎嘣一聲四分五裂,這百年玉.乳混著血漬滴滴答答從指縫中漏了出來。
喬晚剛高貴冷艷地轉過身,胸前突然一痛。
這猛地一下,差點沒讓她破功。
穩住,不能崩。
顧忌的裴春爭還看著她,喬晚皺緊了眉,為了維持自己高冷的氣質,挺直了脊背,等到一直走出裴春爭的視線範圍,才硬生生地剎住了腳步。
胸前如錘重擊,喬晚眉心一跳,不敢耽擱,趕緊就地為自己運功療傷。
再睜開眼時,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小道童,正擔憂地看著她。
“喬師姐,你沒事吧?”
喬晚認得,那是平常伺候周衍的道童小鶴。
他五歲的時候,碰上妖獸,被周衍救下帶回洞府,自此天天唯玉清真人馬首是瞻。
他不知道剛剛殿中發生了什麼事,一看到喬晚這受傷不輕的模樣,頓時嚇了一大跳,看她運功,也不敢上前,直到看喬晚面上終於恢復了點兒血色,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
小鶴是帶她去洞府歇下的。
依照周衍的吩咐,她這幾天就住在玉清峰上,不用再下山了。
小鶴帶著她來到一處洞府後,看她模樣確實有點兒淒慘,秉承著同門情誼,忍不住道,“喬師姐,你還是好好睡一覺吧,別折騰了。”
他還是挺了解這個師姐的,整個玉清峰上都找不出來第二個像她這麼拼命的。要不是有大師兄陸闢寒時不時冷著張臉幫忙照看,這師姐早晚能把自己折騰死。
小鶴的好意,喬晚心領了。
“也不是我不想睡覺,我這狀況你也不是不知道。”
小鶴一想,也是。
這就要提到她體質上的另一個毛病了。
除了存不住靈氣外,她一睡覺,神識就忍不住亂跑,常常竄到別人夢裡去。
這也是她為什麼不睡覺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入夢。
入夢,顧名思義,就是指進入別人的夢境裡。
這也不是什麼稀有技能。在修真界,那些主攻幻術等一系列精神力的修士都能入夢。
只要神識夠強,就能入侵對方的夢境,將對方底褲都掀個一干二淨。
不過喬晚她這情況有點兒特殊。
和其他人有意識入夢不一樣,她入夢的時候,完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夢這種東西,都是特別私人的,比如什麼心魔啦,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啦。她一不小心撞破,場面都十分尷尬。
那是要被打的。
神識受傷那和□□受傷根本不是一個概念,久而久之下來,喬晚乾脆就有意識地減少了自己睡覺的頻率。
以前喬晚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現在恢復了記憶之後再想想,可能是因為她是個穿越的,魂魄估計和這個世界結合得還不夠好,一到晚上,就會出來溜達。
不過這畢竟都是她自己的猜測,也有沒什麼依據。
喬晚這個時候心神俱疲,沒心思再去聯絡人際關係,小鶴一走,順手抄起一面鏡子,看自己的傷勢。
鳳妄言剛剛也是怒極,掌中不自覺地就附上了一層凰火,她脖子上留下了凰火燙出的五個漆黑的手指印。
喬晚對著鏡子看了看,心想這個紋身還挺新潮。
指尖輕輕一觸這漆黑的焦肉,疼得喬晚咧了咧嘴,忍住了罵鳳妄言的衝動。
凰火燙出的傷疤,即便用藥,一時半會是褪不下去的。
喬晚面無表情地想,看來這段時間她都要帶著這個紋身出門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她要嚐嚐那燒烤雞翅是什麼味道。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喬晚忍不住又想到了剛剛小鶴說的話。
她這些年來入夢,其實也不全都是糟糕的體驗。
至少——
喬晚有點兒出神。
因為入夢,她還認識了一個人。
一個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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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5-18 12:22 PM
第 8 章
這還得從她和裴春爭鬧掰的那天講起了。
當時大師兄給她留了點兒面子,也給她留了點兒一個人獨處的時間。
大師兄走後,喬晚就這麼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裡。
太難受了。
她傷口未愈,一躺下鼻血就汩汩地往下流。喬晚趕緊又抹了把血,努力吸了吸鼻子。眼淚鼻血混作了一團,血漬呼啦的。
最後是怎麼睡著的,她也不記得了。
喬晚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一睜眼,發現自己一腳踩進了別人的夢裡。
這些夢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她看到了修真界著名的高富帥,同元真人,正蹲在地上,背對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喬晚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同元真人正蹲在個小水池邊。
同元真人是個和她師父老人家差不多的劍仙,平常總是戴著一條白色的抹額,一樣的高嶺之花,冷峻而不可直視。
而現在,同元真人摘了抹額,神情看上去有點兒哀傷。
水池中清晰地倒映出他後移的髮際線。
喬晚:……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就在這個時候,劍仙同元真人好像察覺到身後有人,猛地轉過頭去,疾聲厲色地大喝一聲,「誰!」
喬晚腳下一空,整個人跌落了下去。
她像沒有終點一樣,一直往下落。
在墜落途中喬晚看到了,修真界那個烈日教的瓢把子鄒陽舒其實是個哭包,每次打架輸了,都會躲在夢裡哇哇大哭。
那個打架超級厲害的甘戰上人,少年時曾經被一個凡人小蘿蔔頭暴打了一頓,縱使他現在斬妖除魔像砍瓜切菜,也依然忘不掉被小學生暴打了一頓的心理陰影。
雲煙仙府的芙蓉神女其實是個有大胸和大唧唧的扶她,因為胸太大,芙蓉神女一直很苦惱,夢裡他(她)才能丟掉女神包袱,把胸放在桌子上,愉快地喝茶。
她上一秒剛禮貌地踏出一步,下一秒就被人用刀光、劍光各種亂七八糟的法術又打了出去。
喬晚突然就看開了。
看來大家都活得挺不容易的。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落地了。
這一次,她站的地方是一處平原,平原寬闊無盡,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大海。
平原與海上的天空,呈現出涇渭分明般的兩種不同色彩來。
平原上的天空,鋪展著大片綺麗的火燒雲,而海面上的天空卻翻騰著一陣詭譎古怪的烏雲。
在紅與黑的分界線上,懸掛著一輪正在徐徐落下的夕陽。
在平原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菩提樹。
她身前漫著一陣白霧,將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了一片朦朧之中。
喬晚試探性地往前走,一直走到菩提樹前,透過霧氣,隱隱約約地看到樹下趺坐著一個男人。
她剛走近,男人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嗯」
對方尾音輕輕一揚,厲喝道,「是誰在此處!」
這人的嗓音如古剎鐘聲,清正威嚴,還自帶回音效果。這佛門禪音,當頭一下把喬晚震得有點兒發懵,鼻血跟著又淌了下來。
喬晚一抬眼,好像隔著濃霧,對上了一道清厲的目光。
隔著濃霧,她也不太清楚男人究竟有沒有看見她的臉,但能感覺到這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遍,連修為也都讓人掀了個底朝天。
這一次,對方沒丟出什麼刀光、劍光擦著她頭皮飛過去。
她看不清對方長什麼樣,但喬晚能感覺到一點兒屬佛門的清正之氣,霧氣裡散發著點兒淡淡的金光。
這個夢應該屬佛門哪一位前輩。
察覺到這位前輩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喬晚行了一禮,剛準備開口,結果剛剛哭太久,她胸前一陣抽抽,沒緩過氣來,還在不停地打哭嗝。
「在……嗝……在下……是……」
喬晚一邊說,一邊呼哧呼哧地直抽抽,「昆……嗝……昆昆山派的弟子……不……嗝……不慎誤入此地……」
佛者:……
太糟糕了。
她越想冷靜下來,這哭嗝反倒就越響亮。
喬晚難過地想,她還沒這麼丟臉過。
想到少年發紅的雙眼,冷冷的目光,又想到那盞兔子絹燈,喬晚覺得委屈,眼淚又掉了下來。
反正隔著濃霧,對方也看不清自己長什麼樣,喬晚乾脆自暴自棄地坐了下來,哇哇大哭。
佛者皺了皺眉:「你為何而哭」
喬晚:「嗚嗚嗚嗚……嗝……」
佛者眉頭皺得更緊,耐下性子繼續問:「發生何事」
喬晚飆出兩道海帶淚,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響亮的回答:「嗚嗚嗚嗚……我……嗝……我失戀了……」
佛者:……
喬晚:「嗚嗚嗚我好慘,我爹被天降正義,我娘不要我,我哥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這都是什麼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
佛者再度皺眉。
喬晚:「我還被人欺騙了感情嗚嗚嗚,他們都把我當替身……我命好苦嗚嗚嗚……」
雖然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佛者還是耐著性子等她哭完了。
濃霧中的少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像當真有什麼傷心事。
佛者斂眉沉思。
喬晚哭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全發洩出來了,才終於感覺好多了。
想到面前佛者還看著呢,她趕緊擦了把眼淚,恢復了平常謙遜守禮的模樣。
「抱……抱歉,」喬晚抽抽鼻子,恭恭敬敬地又躬身行禮,「方才是晚輩失態了。」
佛者不甚在意地答:「無妨。」
夢境都是極其隱私的。
回過神來後,對於闖入他的夢裡這件事,喬晚有點兒歉疚,對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歉疚,卻沒怪她。
非但沒怪她,看她這一副蔫了吧唧的狀態,還乾脆為她說起了佛理。
「我雖不知曉是何事使你如此傷情,」佛者沉聲道,「但你須得明白,有漏皆苦。而這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莫要作繭自縛,折磨了自己。」
這個前輩是個溫柔的好人呢,雖然說話的語氣嚴厲了點兒,讓人不太敢冒犯。但被她這麼闖入夢境,非但沒生氣趕她走,反倒接納了她,還等她哭完了。
雖然現在她心思根本不在佛理上,喬晚還是很認真地聽他說了下去。
這位前輩,嗓音威嚴尊貴。
還……還挺提神醒腦的
至少,她現在靈台清明,心情平復了不少。
她看不清這位前輩的模樣,只能看見他藏藍色的長髮,胸前一千零八十顆無患子佛珠,和青色的袈裟袖口,那時隱時現的眉眼,寶相莊嚴,美豔到以至於帶了點兒鋒銳,像薄紅色的刀鋒上漾出的光,掣開了旖旎的花色。
喬晚想再看清楚一點兒的時候,那霧又慢慢地聚攏成了一團。
喬晚猜,這霧氣或許是面前這位前輩的意思。
畢竟高人嘛,一般都不太樂意以真面目示人的。
對方不願將自己真面目暴露在人前,喬晚也乖乖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多看,也不多問。
突然,眼前的白霧、菩提樹和平原都在急速退去,她醒了。
呼啦一聲輕響。
寒鴉拍打著翅膀,從洞府外飛過。
喬晚猛地從這初見面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再次抬眼看向了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少女頂著個大蝴蝶結,睜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回望。
雖然修真界的女修士們有靈藥養護,大多膚白貌美,但像她這麼能折騰得畢竟還在少數,就算有靈藥護著,臉上還是新傷疊舊傷。
女孩子嘛,大多都是愛美的。
喬晚也不例外,她面癱著臉,認認真真地扶正了自己腦袋上的蝴蝶結,又湊近了看了眼臉上的劃痕,上次戰鬥遺留下的傷疤已經淡得快看不見了。
給自己上了藥,拉了拉衣領,擋住了脖子上的傷疤之後,喬晚也沒耽擱,坐在石床上,再次入靜,檢查自己體內的傷勢。
鳳妄言是天生的凰族,一生下來就是金丹修為,修煉也是順風順水,信手拈來的事。
投胎是一門技術活兒,喬晚承認自己羨慕嫉妒恨也勉強不來。
她才積攢了沒多久的靈氣,經過今天這麼一場無妄之災,又給他打散了,喬晚一邊耐下性子,以靈力緩緩修補傷勢,另一邊再重新夯實地基。
可能是因為捨血在前,又被鳳妄言掐著脖子拎起來在後,這麼一通忙活下來,她竟然真的靠著石壁睡著了。
喬晚其實沒想過能再見到那前輩。
畢竟,她和這前輩快有半年沒見過面了。
她每天用入靜代替了睡眠,而那前輩顯然也沒閒情逸致天天睡覺。
能不能見到這前輩,純粹是看臉。
臉好,能見一面,聽這前輩說說佛理,臉黑的話,小半年都不定能碰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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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5-18 12:24 PM
第 9 章
一入夢,眼前熟悉的平原像是在提醒她,她今天運氣還不錯。
喬晚輕車熟路地提起步子,一直往前走。
這片平原實在太大,她走了半天,才走到平原中央的菩提樹下,菩提高百尺,枝葉茂密蒼翠。
看見這棵菩提樹,喬晚愣了愣。
按理說,那位前輩應該是趺坐在菩提樹下的,但如今菩提樹下空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
遠處,似乎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海浪聲。
心中陡然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喬晚:我勒個去!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回過神來之後,喬晚趕緊拔腿狂奔,這一路隨風奔跑,總算及時趕到了平原的盡頭。
平常這片海面總是平靜無波的,但今天這片海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等趕到海邊,看到海邊這景象以後,喬晚睜大了眼。
海上掀起了足以遮蔽天日的滔天巨浪,斜陽落在海面上,起伏的海浪中漂浮著些斷肢殘骸,與夕陽一起將海面染成了紅豔豔的血色。
腥臭的波濤撲面而來,她剛趕過來,瞬間就被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心飛揚。
而在狂怒咆哮的波濤與霧氣中,一隻碩大的,章魚一樣的海怪正揮舞著觸手,說是章魚,也不準確,這海怪它臉上什麼都沒有,隻豎立著一隻巨大的,黑漆漆的眼,像是個鼓鼓脹脹的膿包。
海怪有一人腰那麼粗的觸手怕打在海面上,每擊一下,海面就掀起一個接一個的浪頭。
而就在這觸手間,正穿梭著一個藍色的小光點,與海怪纏鬥不休。
看到喬晚,那個藍色的小光點停了下來,雖然也被霧氣包圍著,但喬晚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夢裡那前輩。
喬晚被這章魚怪震驚到失語,「克……克蘇魯」
「嗯」
雖然被霧氣包圍著,看不清佛者的面容,但對方明顯是抽空往她這兒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獨眼海怪逮到了空隙,一觸手抽了過來。
佛者見狀,擰緊了眉頭,怒喝一聲,翻手就是一掌!
「如來自在神力」!
「轟――」
張揚的觸手頓時被金色的掌印轟成了兩截,噗通沉入了海面中。
目睹這一幕的喬晚眼角一陣抽搐。
艸。
這一根觸手雖然是被轟斷了,但海怪無數根觸手緊跟著又上,幾乎交織成一張黏糊糊的鹹濕的網。
海面上霎時風起雲湧,波濤大作!
佛者眉目嚴厲,穿梭在這條條觸手中,身形翻轉騰飛,一掌接一掌地發出!
獨眼海怪似乎能預料到佛者每一步的動作,饒是佛者修為高深,也還是雙拳難敵四手,不, n爪。
海怪可能是想佔用佛者一點時間,談一談他們的天父和救主克蘇魯。
其中一根觸手纏住了佛者的腳踝,其他幾根觸手也隨之而上,卷起佛者的手腕,纏上脖頸,禁錮腰身,牢牢地將佛者捆在了半空中。
佛者顯然沒這個興致,聳眉怒喝道,「孽障!」
欲要再發出掌氣,但手腕卻被觸手纏得緊緊的,動也動彈不得。
不止如此,那觸手上的吸盤還死死地吸附在了佛者的肌膚上,叫他一時無法輕易掙脫。血色的海水順著觸角尖兒往下滴,洇濕了佛者的袈裟,隔著濃霧好像也能看到隱約的肌肉線條。
觸手漸漸收緊,佛者蹙眉,溢出一聲清聖而莊嚴的喘.息。
那觸角尖兒似乎還輕輕地彎了彎,搖晃了兩下。
喬晚:「……」
眼看面前這觸手捆綁和尚.avi,喬晚眼皮一跳,再也不敢再多耽擱,拔劍就衝了上去,大喊一聲,「尊者我來助你!!」
這海怪見又冒出個不速之客,伸出其餘的觸手想要阻攔。
喬晚修為雖然低了點兒,但別的不說,在煉體這方面還是可以的。
沒辦法,修為點不上去,只能儘量多堆點閃避和力道。
扭身躲過這四面八方的觸手,喬晚一路往海怪那隻水汪汪的大眼面前直奔,而後,高高地舉起劍,毫不留情地「噗呲」一聲捅了進去!
眼球破裂中爆出的液體瞬間噴了喬晚一臉。
不可避免地嘗到了點兒奇奇怪怪的鹹腥味道,喬晚:「呸呸呸!!」
章魚海怪吃痛地狂亂揮舞起觸手。
喬晚一鼓作氣,使勁拔出劍,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去!!」
長劍如有靈性般脫手而去,劍刃急速翻飛間,數根觸手齊刷刷地被斬落在眼前。
喬晚一愣,沒想到竟然這麼輕鬆。
不對吧。
尊者他修為明明比自己高深,連他都打不過這海怪,怎麼她對付這海怪跟砍瓜切菜一樣。這是蒼天憐見,給她突然開了什麼金手指嗎
觸手剛一鬆,佛者趁勢掙脫了桎梏,眼睛眨也沒眨,毫不猶豫地穿過眼前紛落的斷肢,迅速捏了個法印。
「光聚佛頂印」!
「喝!」
金色佛掌印拍在海怪身上,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趁你病要你命。
海怪剛接觸到掌印,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霎時間便四分五裂,爆體而亡。
碎肉和著斷肢紛紛落入起伏不定的海波中,佛者垂袖轉過身,穿過漫天血雨,踏浪行波,步履從容地提步朝她走來。
「走罷。」
目睹這一幕的喬晚:……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影視劇,誠不我欺。
佛者在她面前停下腳步,一看喬晚沒動靜,蹙眉反問,「嗯」
他嗓音厚重沉穩,極複威嚴。
喬晚頓時又被震清醒了,忙搖了搖頭,正想開口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佛者面色卻遽然一變,猛地發出一道兒氣勁,像抽陀螺一樣把她抽到了自己身後。
喬晚抬眼,只見那海面上再度掀起了半丈高的浪頭,有什麼東西正頂著海浪,從深海中慢慢地爬了上來。
佛者看著海面:「眼前並非談話的時機。」
喬晚:
他一拂袖,又一道氣勁兒兇殘地往她胸前打了過去。
「砰」――
喬晚像蝦子一樣,蜷縮著身子,被打飛了出去。
她醒了。
醒來時,洞府中的燈火時隱時滅。
這一下差點沒把她胸打凹進去,喬晚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跳下了石床,摸了摸自己的胸。
還好還好,還是豐滿盈手的。
鬆了口氣,喬晚默默回想,夢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前輩的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兇殘了
喬晚她知道這海面是什麼意思,這海面代表著佛者的心魔。
在她入夢的大部分時間裡,這片海都很平靜,但有時海面上也會掀起丈高大浪頭,狂怒呼嘯,這個時候就會有無數奇形怪狀,披堅執銳的魔物夜叉站在浪頭上,看著菩提樹下的佛者,躍躍欲試。
佛者就守在菩提樹下。
他禪心堅定,海面上的群魔恨得牙癢癢,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今天這夢
喬晚趕緊想跳回床上閉眼睡覺,看看情況。
但剛挨到床邊,差點沒一頭磕在床上,磕掉自己兩顆大門牙。
腿軟。
喬晚及時地剎住了腳步。
這感覺不像是神識消耗太過,更像是中毒,從腳底板到頭頂都冒著點兒寒意。
她一把扯開肩頭上的衣服,一看,那兩個血洞周圍的黑印好像更濃厚了一點兒,漸漸有往身下蔓延的趨勢。
完了,忘吃碧藕仙丹了,師父他老人家肯定是忘了叫小鶴把碧藕仙丹給她送過來。
合攏衣服,喬晚抄起佩劍,去了周衍的洞府。
先救自己的命要緊,至於夢裡那位前輩,喬晚十分相信對方的能力。
至少,總比鳳妄言那隻禿毛雞修為要高。
既然能一掌把她胸打爆,他對付那些魔物應該沒多大問題,再說了,人家不願意她在那兒待著。
她師父玉清真人為人高冷,住的地方,也是又高又冷,尤其是一入夜,山上寒風瑟瑟。
外有寒風,內有龍之氣,喬晚凍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才走到周衍住處。
守在他門前的小鶴,一看她,一揚拂塵,馬上迎了上來。
「師姐的傷好些了嗎」
喬晚保守地回答,「好多了。」
小鶴觀察著她的神色,「師姐你這臉色已經出賣了你。」
喬晚哈了口氣,不太在意地隨口答了一句,「凍的。」
「師父他人家歇下了嗎」
小鶴搖搖頭,「還沒呢,真人他放心不下穆師姐,照顧穆師姐去了。」
小鶴稚嫩的臉上有羨慕之色,「真人對穆師姐真好啊,我還從來沒看見過真人對旁人這麼好呢。」
喬晚道,「你進門晚,沒見過也正常。」
小鶴看著喬晚,心裡暗暗道,他進門也不晚了,就沒看到過真人這麼對待過大師兄和喬晚,不過這話他也只在心裡想想。
小鶴又道,「師姐要不要在進去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喬晚搖頭,「不用了,我這就去找師尊。」
她師父玉清真人,其實很好相處,除了高冷了點兒,也沒什麼大毛病,對徒弟也大方,就是有一點兒事兒逼。
他有潔癖,一向不喜歡別人不請自來,就算是他嫡傳的徒弟也不行。
她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為了追隻仙鶴,不小心闖入了他老人家的洞府,打碎了個玉瓶,最後還是大師兄陸辟寒把她從禁閉裡撈出來的。
想到大師兄陸辟寒那張死人臉,喬晚又問,「小鶴,你知不知道大師兄什麼時候回來」
她下山的時候,大師兄剛被周衍派出去跑腿。穆笑笑回來了,大師兄他要是得了消息肯定是要趕回來的。
《登仙路》裡沒花多少筆墨刻畫陸辟寒,究其原因可能在於陸辟寒樣貌平平,長得不帥,因為長得不帥,被作者乾淨利落地踢出了男主候選隊伍,最後為了救穆笑笑領了便當。
而大師兄陸辟寒之死,也成為了穆笑笑和裴春爭感情的催化劑,裴春爭因為嫉妒陸辟寒在穆笑笑心中的地位,後來還發生了裴春爭將她關起來醬醬釀釀等一系列沒眼看的事。
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12:26 PM
第 10 章
小鶴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大師兄什麼時候回來,喬晚也不再問。
小鶴入門時間短,修為低,守在洞府外,小臉凍得煞白。
喬晚出門的時候,特地給自己套了件披風,臨走前,解下披風,將手一揚,驚聲叫道:「你是何人!怎會出現在此地!」
一件披風從天而降。
「師姐!!」
小鶴還以為有敵襲,手忙腳亂地從道冠上把披風扒下來的時候,喬晚早就駕起劍光,溜了個無影無蹤。
將披風丟給小鶴的後果就是,喬晚一路禦劍破空而行的時候,凍得手腳僵硬,腳下不穩,差點一個趔趄從劍上摔下來。
等到了穆笑笑住的偏殿前,喬晚趕緊收了劍,跺了跺腳。
但是進殿前,反倒是又猶豫了。
就在她猶豫的間隙中,殿內隱隱傳來了些人聲。
女人的聲音。
這聲音是穆笑笑
喬晚微訝。
穆笑笑她醒了嗎
女聲嗓音輕輕糯糯的,好像怕驚動什麼人似的,尾音微微拖曳,給人一種溫軟的感覺。
「師……師尊……」
這溫軟的嗓音,此刻竟透露出驚慌失措來,過了一會兒,又低了下去,化為了急促的呼吸和嗚咽聲。
喬晚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收斂呼吸,退到了暗處,整個人都有點崩潰。
這種抑揚頓挫的語調,由不得她不去多想啊!
想到書裡穆笑笑被人按在牆上,「眼眸濕潤,執拗的咬著下唇,看上去又軟又嬌」的描寫,喬晚整個人都僵住了。
臥槽臥槽臥槽!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是現在就跑呢還是謹慎點兒,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溜
一時間,喬晚陷入了人生的大抉擇中。
而在室內,少女紅著眼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燭火的映襯下,照得穆笑笑就像是乖軟的兔子,眼角微紅,淚花瑩瑩。
少女香腮如雪,如同早春含苞待放的豆蔻。
想到她唇上微甜的氣息,周衍喉結滾動了兩下,面色難得有些窘迫,呼吸也有點兒淩亂。知道任其發展下去,定會做出錯事來,周衍闔上雙眸定了定心神。
少女委屈地像隻小倉鼠,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似乎沒有想到師父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的師尊,她那如謫仙人一般冷清孤傲的師尊,剛剛竟然……
穆笑笑別開目光,到現在,心口似乎還在砰砰直跳。
「笑笑……」周衍睜開眼,嗓音低沉,素日裡冷冷清清的眼中,也暗沉沉的。
藏在暗處,跑也不敢跑,被迫聽了牆角的喬晚,內心何止一個臥槽了得,簡直是臥了個大槽!
絕對不能再聽下去了。
必須走。喬晚當機立斷地下了決定。
連劍光也不敢運行,喬晚按著佩劍慢慢往外退。
她修為畢竟太低,才踏出一步,殿內,剛剛冷靜下來的周衍,頓時察覺出來了不對,雙眉急急一蹙,一個閃身的功夫,已截住了她劍光,厲喝道,「誰!」
等看清面前來人後,周衍不由得面露錯愕,
「晚兒……是你」
喬晚看著師父他老人家俊美無儔的臉,心中叫苦不迭。
完蛋。
玉清峰上風雪交加,只餘一天星斗,映照萬物。
周衍皺眉厲聲:「你怎麼會在這兒」
溜是溜不掉了,喬晚趕緊收斂神情,力圖不流露出任何古怪之處,畢恭畢敬地按劍行了一禮,「弟子有事想要稟報師尊。」
「稟報這麼晚了,你來此要稟報什麼」
看著面前恭敬有禮的少女,周衍面色微寒,心下又驚又怒。
方才笑笑醒來後,他情難自拔,一時忘了留心四周,現在看見喬晚,未免擔心,不知道她究竟看去了多少。
喬晚:「弟子是來跟師尊求碧藕仙丹的。」
周衍這才猛地想起,他今日忙著為穆笑笑療傷,一時沒能想起喬晚這件事。
思及,周衍眉頭擰得更深,「這藥我自會托小鶴給你送去。但你既然求藥,大大方方來便是,躲在暗處作甚麼」
「平日裡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本來喬晚還不太確定,但一看周衍色厲內荏,心裡馬上就確定了七八分。
不是吧……
喬晚心裡目瞪口呆。
她怎麼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竟然也會趕潮流,玩起了師徒禁斷之戀。
《登仙路》中,根本沒提到還有這段感情,不過劇情中周衍與穆笑笑之間的感情,確實有些不清不楚,欲說還休的曖昧。
如今撞見了她師父老人家和師姐玩花骨那一套,喬晚趕緊低頭,不多加辯解,「弟子知錯。」
周衍也不答話,就這麼看著她。
喬晚頭埋得更低,手心已經不自覺地開始冒汗。
這玉清峰上寒風呼嘯,她卻像置身在火爐中烤一樣,汗水涔涔,幾乎喘不上氣來。
周衍目光從她臉上掠過。
喬晚低垂著脖頸,緊握著劍,額角也不由自主地滲出了冷汗。
畢竟也是自己的徒弟,今日的確委屈了她。這事到底還是自己理虧在前,算不得她的錯。
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周衍終於開了口,「你的劍。」
聽周衍這麼一說,喬晚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二話沒說,解下佩劍交給他,同時手心向上伸到他面前。
男人手執劍鞘,重重地打了下來。
劍鞘接觸皮肉,發出一聲悶響。
周衍為人高冷,一絲不苟,平常她要是犯了什麼錯,一般也都是打板子或者關禁閉了事,喬晚她震驚得無以復加,順從地伸手也不反抗,只求周衍快點結束,將這事暫且揭過。
撞破別人的秘密一般活得都不太長久。知道的秘密越多的人,死得也就越早。在這一點上,她一向都有清晰的認知。
更何況,周衍此舉這代表著什麼,喬晚很清楚,這已經是師父他老人家有意不去追究,隻略施小懲來揭過這件事。
玉清峰上本來就冷,手指凍得僵硬不可屈伸,劍鞘落下,掌心沒多時就高高地腫了起來。
她師父玉清真人,為人一絲不苟到打手心也就隻打十五下左右,但這十五下裡哪一下都不好受。
手掌心很快就失去了知覺,流了點血出來,被風一吹,馬上就凝結了。
喬晚一邊看著劍鞘抬起又落下,一邊在心裡默數。
十、十一、十二……
數到第十三下的時候,四周風雪突然一緊。
還沒等喬晚有什麼反應,眼前一花,身前已然是多出了抹高且瘦的身影。
來人冒著一肩的風雪,擋在她面前。
那一劍鞘沒來得及收回,落在了來人乾瘦的手臂上。
啪。
青年眉心一斂,又不動聲色地鬆開了,但腳下卻沒移開半步。
夜裡寒氣逼人,肺裡倒灌入冷風和苦雪,陸辟寒有氣無力地咳嗽了兩聲,抬起眼皮,「弟子拜見師尊。」
喬晚錯愕。
大師兄!
與此同時,一直等不到周衍歸來的穆笑笑,也緩步走出了偏殿,看到這殿前的陣仗不由得一愣。
等那驟緊的風雪散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淒風苦雪中的男人,頰上不由得映出一個笑渦,像隻雀兒一樣,歡喜地輕聲喚道,「大師兄!你回來啦!」
喬晚和陸辟寒眼睛一斜,一齊循聲看了過去。
作者:
connie062222
時間:
2021-5-18 04:01 PM
第 11 章
大師兄陸辟寒。
玉清真人門下最為得意的愛徒,同時也是個重病纏身的病秧子。
眼前的男人相貌平庸,一臉病容,瘦骨嶙峋。
「笑笑。」陸辟寒的嗓音很輕,因為罹患重疾的原因,他聲音也有點兒有氣無力的,但卻尤為堅定。
看到穆笑笑,陸辟寒沒露出任何驚訝之色。
他早就得到了師妹回來的消息,否則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趕回山上,只是沒想到,剛趕到玉清峰,卻看見了周衍和喬晚。
瞧見自己愛徒回來,周衍也有點愣,但隨即,緊繃的面皮微微一鬆。
「你回來了」
陸辟寒行過禮,那雙幽深的眼,睨了喬晚一眼。
接收到來自大師兄的視線,喬晚眼觀鼻鼻觀心,沒出聲。
穆笑笑走到三人身前,輕輕地問,「大師兄,你回來啦」
陸辟寒看向穆笑笑。
前兩個月,他才被派下山。
一是為了聯絡各大派有關昆山同修會的事,二是為了查清這段時間山下蠢蠢欲動的魔氛。
得到師妹平安無事回來的消息後,一路緊趕慢趕才趕回來。
穆笑笑面上含著些紅暈,眼中水波流轉,軟糯乖巧。
陸辟寒目光從她臉上掠過,見她臉上猶帶春情,唇瓣豐潤,透著些鮮研的古怪的紅,眼睫不由得輕輕一動。
在穆笑笑掉人碎骨深淵後,就連陸辟寒也不認為她會活著回來。
見她的確無恙,陸辟寒放下心來,素日冷清的眼中染上了點兒暖意。
「我回來看你。」陸辟寒頜首,「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只是叫師父和師兄擔心了。」穆笑笑彎起眼笑了,在這個時候,她才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喬晚,有些好奇,「你是……晚兒師妹」
喬晚:「見過穆師姐。」
穆笑笑:「不用叫我師姐,叫我笑笑就好。」
陸辟寒多看了眼喬晚,這才轉頭又面向周衍。
「弟子方才過來時,看到師尊與師妹站在殿外,是不是師妹又做了什麼錯事」
陸辟寒一來,被他這麼一打岔,周衍此刻心緒正亂,對上大徒弟的眼,更有些不安,收斂神色,沉聲道,「沒什麼大事。」
做師父的不肯說,做徒弟的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陸辟寒頓了一頓,「她做錯事,總歸是我這個做師兄的沒教好,等回去後,弟子會好好說她一說。」
周衍這個時候也沒心思再去管喬晚,隻讓喬晚跟著穆笑笑先進偏殿,讓兩人彼此熟悉熟悉,自己則和陸辟寒站在殿外,聽他稟報這幾日下山的情況。
進殿前,喬晚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陸辟寒。
陸辟寒察覺到她視線,微微側目。
喬晚:……orz
可能是被陸辟寒帶到的原因,她看著陸辟寒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都比周衍更像她爹。
在喬晚與穆笑笑離開後,陸辟寒才又看向周衍。
「師尊。」
男人銀髮如瀑,風神軒舉,但在肩頭卻落了一根格格不入烏黑的長髮。
雖然隱秘,但對於目力極好的修士而言,卻能看個一清二楚。
想到穆笑笑微紅的臉,豐潤的唇瓣,陸辟寒輕輕低下眼,移開了視線。
或許是因為被喬晚撞破了隱秘的關係,面對眼前這個大弟子,玉清真人難得有幾分不安,這不安之情無法表露,只能按下。
周衍蹙眉問,「你這幾日下山,可有什麼收穫。」
陸辟寒道,「幾個月後的同修會一事,大悲崖的無量尊者已經同意會來赴約,青陽書院也已應允,至於雲煙仙府,到目前為止,尚未給出準確答覆。」
周衍平日裡對昆山派的事務並不上心,之所以聽陸辟寒彙報,也不過是因為此刻正心神不寧,急需旁的事來轉移注意力而已。
昆山派、大悲崖、青陽書院和雲煙仙府,並列為修真界四大派,其中,又隱隱以昆山派為尊,幾個月後的昆山同修會,作為當世著名的武學盛會,其他三派自然是要參加的。
「那這段時日以來山下的魔氛」
陸辟寒:「看起來並非為魔域所為,魔域如今元氣大傷,梅康平此人謹慎,魔君被封印之後,他一直在保養精神,積蓄元氣,這數年來未見他有任何動作。」
陸辟寒口中的梅康平,正是魔域始元帝君的左膀右臂之一,始元被封印後,魔域真正的主事人。
「那這魔氛從何而來」
山上風雪交加,陸辟寒咳嗽了數聲,緩緩地說,「是妖皇,他這幾日去了趟魔域的血霧山,逼得血霧山上眾魔紛紛出逃。」
如果是妖皇伽嬰,那倒不令人意外了,他雖是當今的妖皇,但他好戰,平日裡也不甚管妖族的事,每天不是在和人打架,就是奔赴在和人打架的路上。
魔域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再難恢復元氣,妖界妖皇又整天忙著打架不管事,妖界一盤散沙。
如今的修真界,正處於一段難得的和平時期。
聽到這消息,周衍面色和緩,頜首道:「我已知曉,這幾日辛苦你了。沒什麼要事,你先下去歇息罷。」
喬晚今天見到穆笑笑的時候,穆笑笑還在床上躺著,現在總算見到了活生生的穆笑笑,饒是她,也難免多看了她一眼。
她額上正戴著那條抹額。
穆笑笑個子很小,腰肢細細的,皮膚極其白皙細膩,像朵不堪人採摘的小薔薇,眼睛明亮,眼睫又卷又翹,說起話來,慢條斯理。
她和裴春爭,也被作者稱為「軟糯治癒小慫包x陰鬱病嬌大魔王」。
在評論區,穆笑笑親媽粉無數,「笑笑真可愛,快讓媽媽親一親」,「嗚嗚嗚笑笑是什麼神仙大寶貝兒啊」,而在書內,穆笑笑也是女配們紛紛嫉妒到猙獰,整個昆山派疼愛不及的唯一的小師妹。
在喬晚恢復記憶之前,身邊總少不了被比較的聲音。
如今一看到穆笑笑本人,喬晚按著佩劍,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不如女主角穆笑笑,雖然樣貌相像,但和身姿柔軟的穆笑笑站在一起時,連喬晚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棒槌。
也無怪乎書中女配們嫉妒到面目全非,喬晚自己都有點兒嫉妒。
畢竟作者為了貫徹爽文和甜寵文的宗旨,整本書從開頭到結尾,穆笑笑一直是個bug一般的存在,身嬌體軟,膚白貌美,不管碰到什麼危險,最後都會有男一男n保駕護航,一切艱難險阻,迎刃而解。
走路就能撿到天材地寶,平日裡不用動手,吃吃喝喝,躺著就能修煉。除了要被男一男n搶來搶去,關禁閉,按牆上親,處理修羅場問題外,就沒什麼大的困擾了。
喬晚內心默默咬手絹。
她嫉妒。
對比她自己這資質和人品,她簡直嫉妒到默默淚流滿面。
於此同時,穆笑笑也在悄悄地打量著她。
身側的少女,低垂著眉眼,默然不語。
那是她掉入碎骨深淵後,師尊重新收入門下的弟子。
樣貌確實和她很相像。
畢竟是少女心性,穆笑笑也忍不住在心中悄悄比較。
對於這個師妹,她其實是並無好感的。畢竟,又有誰能大方到對一個佔據自己原本身份和地位的人有好感
她皮膚不如她白皙,腰肢也不如她纖細,雖然個子比她更高,但那麼高的個子,難免失了幾分女兒的柔美。
再想到適才所見的那一幕,穆笑笑悄悄地舒了口氣。不過轉瞬,又不由得憂心忡忡了起來,不知道這位師妹剛剛究竟聽去了多少,又看去了多少。
問,又不好意思開口。
想到方才周衍的所作所為,穆笑笑小臉微紅。
「師妹的事,我都聽師尊說了,」少女嗓音綿軟,「多謝師妹你捨血救我。」
穆笑笑主動開了話頭,喬晚也接下了話茬,「這本來就是舉手之勞,更何況,因為我疏忽大意,連累師姐你舊毒未消,又添新毒,該是我道歉才對。」
「師妹不要這麼說,師妹願意救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少女淺淺地笑道,在那雪白抹額的映襯下,顯得巴掌大小的臉愈發的小巧玲瓏。
喬晚目光落在她抹額上,又移開了。
穆笑笑見她看著自己這抹額,有些不明所以。
兩人踏入了殿中,穆笑笑引她坐下。
她居住的偏殿內,鮫紗的帳幔如薄霧輕雲,拳頭大的南海明珠綴連為簾,桌上各色的糕點仙露一應俱全。
穆笑笑紅著臉,「讓師妹見笑了,我雖拜入仙門,卻總是放不下這點口腹之欲,為此,不知被師父和大師兄訓斥了多少次。」
「師妹可要嘗嘗看,放心,這些糕點用的都是本派的靈植,不會妨礙修行。」
喬晚坐了下來,陪著她吃了一塊糕點,喝了一杯仙露。
其間,穆笑笑也在有意無意地試探著她。
喬晚當然也能看出穆笑笑對自己的試探。
廢話,如果是她爸媽在以為她「死」後,帶回了個姑娘,她心裡肯定也不痛快。
在原著中,「喬晚」和穆笑笑撕得十分激烈,自從穆笑笑回來後,就開始花式針對對方,在周衍跟前賣賣慘,努力扮演一朵迎風搖曳的小白蓮。但不論「喬晚」怎麼折騰,在周衍等人眼中,她的地位自始至終都是比不上穆笑笑。
一個是周衍一手帶大的,一個是後來才拜入門下,親疏本來有別。更何況一個在碎骨深淵中,受盡委屈,一個在昆山派無病無災。兩人發生爭執,於情於理,周衍都要更偏向穆笑笑兩分,至少在穆笑笑回來的這段時間是這樣的。
可惜「喬晚」看不清,因為看不清就更加憤懣不滿,因為憤懣就愈加折騰,折騰到後來周衍等人對這個「心狠手辣」的弟子愈發失望,最後落得個被裴春爭弄死的結局。
但現實中,喬晚她無意和氣運之女穆笑笑結仇。書中的劇情和這一世的經歷,使得喬晚把自己的心態擺得很正。
和女主作對沒什麼好下場。
這是無數惡毒女配總結下來的血淋淋的教訓。
不過抱女主大腿這種事,喬晚平心而論,覺得自己做不出來。
她做不出來抱人大腿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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