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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心 - 夜戀【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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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39 PM
標題:
橙心 - 夜戀【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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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唉,她怎麼會戀上這樣一個男人?
在公司,她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冷眼旁觀著數不清的鶯鶯燕燕在他身旁來來去去
甚至還被大夥兒戲稱是他的「守門人」
但私底下,她卻是陪他打發寂寞的長期床伴!
她很清楚在他的心裡,她的價值就只是一夜的歡愛
所以她總是像隻鴕鳥一樣,忽視他對她一次次的傷害
她原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著他浪子回頭
一心盼著兩人「三十五歲之約」的到來
直到他再次興高采烈的跟她分享他把妹的過程
她終於明白,她想要的,他永遠也給不起
於是她決定放棄這段感情,結束他們的「夜戀」……
【出版日期】
2011年05月20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77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0 PM
第一章
綺情的夜裡,空氣裡有著濃重的喘息。
男人的。
女人的。
床裡,交雜著低低的呻吟聲,急促的喘息聲,上演著最原始的情慾糾纏。
男人的手,黝黑厚實寬大,撫上女人渾圓的胸口,揉捏著最柔軟的、最誘人的、最令人垂涎的果實。
「瑞兒……」繾綣的低啞嗓音,輕喚著女人的名字。
那名字像是已雋刻在他的生命裡,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不需任何思考,就能喚出最真切的渴求。
男人的聲音,在女人的耳邊輕喊,呼出濃熱的氣息,輕咬著她小巧的耳垂,聲音裡滿是對她的渴求。
喜歡著他在耳邊呼喊的溫柔,海瑞兒閉上她的眼,仰起她的下顎,紅唇裡逸出最輕柔的喘息,腦海中迴盪著他的輕喚──
瑞兒。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會這麼溫柔的喊著她。
海瑞兒的小手覆住男人的手背,隔著他的手,更加貼近自己的肌膚,緊緊的揉捏著胸口。
白皙的手背與黝黑的手背,有著極大的反差,纖指與長指相握之間,有著極男人與極女人,十分相異,卻又格外協調。
海瑞兒小臉微搖,不依的撒著嬌,喜歡他嗓音裡的親暱與親密。
那是屬於他跟她的。
那是這些年裡,她最真心的冀望,打從心裡,她就想與他如此相許。
只可惜……
海瑞兒紅唇輕咬,決定中止自己不該的思緒,還是讓自己專注在這一場情慾翻滾裡吧!
「再喊我。」她杏眸微瞠,嬌嗔的瞅他一眼。
言睿中輕呵一聲,她命令似的語氣讓他發笑。
「無論什麼時候,妳就是想要命令我。」他將臉埋進她的頸項裡,細聞著屬於她的淡淡清香。
他有許多女人。
但是只有她,身上不會塗抹過重的香氣,只會飄著一種近乎於沐浴乳的自然味道,像是來自她的髮,也像是來自她的肌膚。
也只有她,敢這麼跟他說話——無論是在公事,或是在私事上。
「你可以選擇不聽。」海瑞兒別過頭,早已習慣與他針鋒相對,「到時看看,是你對?還是我對?」
「呵呵……」言睿中搖頭,趕忙投降,「我可沒打算找自己的麻煩。」
這幾年與她的對陣上,他幾乎不曾佔過贏面。
公事上,他為上,她為屬,但她的建議總是十分管用,是他工作上的得意助手,這麼多年來,沒有任何人比她更加了解他的想法。
私事上,他們相處愉快,無論是對政治的看法,對藝術的欣賞,甚至是閒暇時候打發時間的想法,都不盡相同。
就連床事上,他們也契合得像是天生就該屬於彼此。
那麼多年來,陪著他度過暗夜的床伴好幾個,唯有她,始終留在他的身邊,一直沒走。
很多女人的離開,他很清楚為什麼,不是因為他膩了,就是因為她們倦了,知道坐不上言家夫人這個位置,所以認賠走人了。
瑞兒不走。
瑞兒始終都在。
潛意識裡,他知道有些奇怪,但是他卻從來不去究其原因,隱約知道,那不該是他應該知道的答案。
「明天我媽七十大壽,陪我一起去。」言睿中調整好姿勢,將她嬌美的身軀環在身前,大掌仍霸道的托住她的胸口,大手環住她的腰,熱情稍歇,他很有心情跟她多聊聊。
尤其當他們聊的對象,是家裡他完全雙手投降,她卻相處融恰的兩老。
「我偏不。」海瑞兒把嘴一撇,睞了他一眼。
早知道明天是言母大壽,她早把禮物準備好,就等著他開口邀請。
沒想到這男人還真是篤定,一直到今晚才開口,而且還一副他開口,她就會配合的態度,真讓人生氣。
不過言睿中也不是被嚇大的,更何況對象是他了然於心的海瑞兒。
「我媽直念著妳,想說妳大概有一個月沒出現,直問我是不是招妳生氣,所以妳才不肯來——」
「就是你惹我生氣了。」海瑞兒打斷他的話,轉過身,又橫了他一眼。
「這話從何說起?」言睿中一臉無辜。
「少裝無賴。」說到這個,海瑞兒的氣也跟著起來,「話說你拈花惹草,也不在一天兩天,那都該是伯母要管的事,我把嘴巴閉上也就算了……」
海瑞兒一想到這個,就不想跟他同在一張床上,蹙著眉就要起身。
「去哪?」言睿中伸手一撈,把她整個人撈回來,又貼回他的胸口。
「去一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海瑞兒惱得一肚子火,「省得李大小姐又三天兩頭的打電話給我,活像你是我兒子一樣。」
「噗!」聽她這麼一說,言睿中笑出聲來,「那她還真是找對了。」
海瑞兒瞪他一眼。
「我沒那麼好命,有你這麼一個好兒子。」她輕嗤一聲,用力的往他的手背上一拍,洩憤之意明顯。
「哎呀!疼啊!」言睿中作勢吃疼,俊臉微皺,卻沒打斷她的話,由著她繼續發飆。
「拜託你一下,要找女人,也找個有點SENSE的,拿得起,放得下,不要分了手,還要託爹拜娘的,又是送水果,又是送禮盒,她以為我是豬啊!怎麼都吃不飽嗎?」
「妳一下子把自己當爹當娘,一下子又把自己當成了豬……」他故意又鬧她。
海瑞兒不滿的轉身,整個人壓上他偉岸的身子,不是為了翻滾的情慾,而是為了滔天的怒氣。
「你再說!你再說!是誰把自己當成豬!」一雙纖纖玉手鎖上他的脖子,這次不是溫柔的撫觸,而是用力的鎖緊,像是真要了他的命。
長髮從她的身後,落在她的胸前,巧妙的遮住她迷人的胸線,若隱若現的好生迷人。
不過現在的言睿中可沒有欣賞的興致。
「我是豬!我是豬!」言睿中被掐住脖子,再不敢囂張,更不敢耍嘴皮子,隨即提出改善方案,「我會跟那個女人講清楚,說提出分手的是我,無論是誰,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讓她別來騷擾妳了,好嗎?」
海瑞兒知道自己的手勁,也知道他的臉紅不是假裝,但此時此刻,她卻沒有馬上鬆開手。
「痛、痛……要喘不過氣了……」言睿中拍著她的手。
這小妮子吃錯藥啦?真的想要他的命嗎?
「就饒了你這條狗命!」看見他俊臉一陣青一陣白,海瑞兒才沒好氣的手,不過也沒給他太好過,小小的掌心不客氣的往他的額頭上一拍,發出響亮的拍打聲。
這些年來,他始終遊走在女人中間,不曾在她的身邊停留,有一瞬間她在想,如果拍死了他,她就能永遠留下他了……
可怕可怕!
她簡直是鬼迷心竅,竟然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哎啊!」言睿中捂著額頭喊痛,「妳今天吃了炸藥?火氣這麼大,下手這麼重,簡直就是要謀殺親夫了。」
「親夫?」海瑞兒澄眸緊瞇,「如果你是我的『親夫』,我當下就『剁』了它!」
伴隨著她兇狠的語氣,她的眸光下移,直瞪著他的命根子。
言睿中忍不住哆嗦了下。
「妳今天殺氣好重。」他拉來暖被蓋住身體,雖然天氣不冷,但她的眸光透出寒氣,他得提防一下。
只要是人,難免失控,縱使是常年冷靜如一的海瑞兒,也難保不會有個手腦不合一的時候。
「你知道李大小姐把我當豬養的原因,是因為大家傳說我是伯母『欽賜』的『守門人』嗎?」海瑞兒拉來被丟在一旁的浴巾,圍住她撩人的身材,雖然全身早被摸透,還是得保持一些神秘感。
「守門人?」言睿中微瞇起眼,「是守住什麼的門?」
海瑞兒翻翻白眼。
「當然是守住言家的門。」她撩起身後一頭咖啡色的微鬈髮,風情十足,縱情過後的小臉泛紅,有著蘋果般的色澤,十分迷人。
「守住言家的門?」言睿中濃眉微挑,「此話怎講?」
「還能怎麼講?」海瑞兒冷嗤一聲,「少裝傻。」
言睿中乾笑兩聲,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好吧!就算我知道妳的意思,只是我不解的是,為什麼會說妳是『守門人』,而不是想要佔住『言家夫人』這個位置的人?」這是他所疑惑的地方。
海瑞兒的杏眸瞇得更緊,像是被人說中痛處。
「他們說,我一天到晚待在你的身邊,看到的是數不清的、換來換去的女人,卻怎麼也沒被挑上,如果我還妄想著要當上『言家夫人』,那就是自取其辱了。」這也是她氣憤的地方。
在那些女人的眼裡,她是言睿中不要的女人。
該死的男人,竟然讓她被這樣誤解著。
「自、自取其辱……」這幾個字不會太重了嗎?
「你今天成了鸚鵡嗎?老是要重複我的話。」海瑞兒紅唇逸出冷笑。
「我才想說妳今天吃了炸藥,每句話都衝著我來啊!」言睿中舉起雙手投降。
隔著距離,海瑞兒看著他。
還能不衝著他去嗎?
那些人說的話,像針一樣紮進她的心裡,提醒她的無知與妄想,竟然還希望能是陪他到最後的女人。
明知不可為而為。
她是個十成十的傻瓜與笨蛋。
她自己知道,卻不希望從別人的口中聽到。
縱使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她就是那個笨蛋,還以為她是個自命清高,不與他瞎攪和的好女人。
好女人——這三個字離她好遠好遠了。
為了言睿中,她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在公事上、在檯面上,她只是他的下屬,冷眼旁觀著他的荒唐與墮落。
在私事上,她與他慾海翻騰,肢體糾纏,繾綣整夜,像是可以毫不在乎那些事,只純粹把他當成個洩慾的男人。
到頭來,連她都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是「發洩」的人,還是「被發洩」的人?
與他纏綿的一開始,她的心裡有過不少掙扎,到後來,由於無法自拔,她索性選擇不去思考,順其自然的發展──
一直到現在。
那些人的話,紮實的紮進她的心時,她才認真的思考起來。
看著她沉重的神情,言睿中的臉上有著不解的神色。
她不對勁,很不對勁。
她的小臉上有著他陌生的疏離,大眼裡有著他不熟悉的躊躇……這不是他所知道的海瑞兒,明明就在他的身前,他卻覺得她離自己好遠好遠。
言睿中走到她的面前,動作間,黑眸始終與她的交纏,來到她的面前時,他伸出手,將她的髮輕柔的往後一勾。
「妳怎麼了?」他關心的問道:「怎麼好像很煩惱似的?」
海瑞兒閉上眼,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讓他的掌心緊緊的貼上她的臉。
感覺他的溫暖,由他接觸的那一點傳來,瞬間暖了她的臉,也暖了她的心,輕而易舉的讓她忘卻那些不愉快。
「沒事……」她搖了搖頭,知道那些掙扎,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言睿中微揚頭,想起這陣子,他們忙著要展覽的事,的確是有些身心俱疲,難怪她會像個定時炸彈一樣。
大掌離開她的臉,來到她的雙肩處,體貼的輕輕揉捏她緊繃的肩膀。
力道適中的揉捏,緩慢滲進她的骨子裡,放鬆她的筋骨,也柔軟她的心,她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你也幫那些女人們按摩?」明知道不該問出口,但是腦子卻控制不了嘴巴。
言睿中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只是一派理所當然的搖頭。
「想得美咧!」他鼻間發出輕哼,俊臉上一派正經,「我沒叫她們幫我按摩,就算對她們客氣了,她們還想我幫她們按摩?這可是妳才有的!」
海瑞兒彎彎的黛眉挑起,接著紅唇微微勾起笑。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讓我的心情好極了。」海瑞兒不是矯情的女人,她一向有話直說。
尤其是他說的那句話,真的讓她有備受珍視的感覺。
「沒聽說過嗎?」他把俊臉推到她的面前,「『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總不能把自己的手腳給剝了,去滿足那些女人吧?」
掛在唇邊的笑容,有瞬間的僵凝。
他的話,讓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好?
他把她當「朋友」。
不當她「女人」。
而他對她做出最親密的那事兒時,她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但只要一完事,他們又馬上回到「朋友」的位置。
海瑞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別想了,再想下去,自己都要迷糊了。
「人家說,女人矛盾,我覺得你比女人更讓人感覺矛盾。」海瑞兒雙手捧住他好看的臉,話中有話的說。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謎團,她一輩子也解不清,更不能問出口。
他們兩個人,只要有誰認真看待這段感情,他們的友誼大概就得畫下句點了。
「今天,我就跟妳坦白了吧!」言睿中整個人站到她的身前,對著她露出坦然的笑容。
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的那一點點小小矛盾,只是他們倆一向選擇忽略,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竟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很喜歡妳的,瑞兒。」他輕輕的在她的紅唇上印下輕吻,又輕又快。
那個坦白的話語,讓她的心一顫。
「我仔細的想了想,以我的個性,大概真的很難找到一個女人定下來,如果妳也有跟我相同的想法,等我們三十五歲的時候,男未婚,女未嫁,咱們就決定在一起了,好不好?」他很誠摯的徵求她的意思。
三十五歲。
海瑞兒的眸又瞇了起來。
還有幾年的時間。
這個「禮貌」的要求,客氣得連她都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他替她保留了位置,在未來的時間裡,如果當他們都不知道另一半是誰的時候,還能彼此有個歸屬。
在仍有許多變數的未來裡,這個邀請是件好事嗎?
她已經不確定了。
但是能在自己的未來裡,找到屬於他的影子,她的心莫名雀躍。
她病了。
而且病得不輕。
「睿中……」她依樣畫葫蘆的,也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封緘她的承諾。
「我答應你。」她慎而重之的允諾,澄亮的眸子裡,有著篤定而坦然的情緒,像是真心歡喜。
她的情緒,很快的感染了他。
他捧住她的臉,身軀靠得更近,近到能將鼻尖灼熱的氣息,全拂上她的臉。
「瑞兒,妳是我最喜歡的女人。」言睿中的嗓音好親暱,一句話就教她連骨子都軟了。
她怎麼會戀上這樣一個男人?
一個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確定的男人。
在他的心裡,她究竟是女人?還是朋友?
想來,連他都無法釐清。
算了吧!
三十五歲。
如果他們到那個時候,都還沒能弄懂自己的心情,或許也能有個簡單明瞭的處理方式,去相處一輩子。
聞言,她只是笑,笑得很真誠。
言睿中壓低他的身子,薄唇輕輕吻上她,強烈的男性氣息,又一次入侵她的神魂,火燎般的觸感,由他的唇上燒來,燒上她的腦,燒上她的身。
輕吻轉為索討,他的舌挑開她的唇,進佔她的口中,撩撥另一股狂亂的情慾。
放肆的熱吻,讓她全身都發燙,他的大掌拉開她的浴巾,將她美麗的身軀拉近他的懷裡。
裸裎的兩人,隨即緊密相貼,言睿中的大掌托住她的臀,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像是一遇著她,他的慾望就會火速燃燒,不過才吻上她,他的慾望又一次的為了她而硬挺。
慾望直頂著她的花徑入口,適才已潤澤過的洞口,似是仍十分歡迎他的入侵。
言睿中吻著她,動作沒有一絲遲疑,而托著她粉臀的手,則緩慢的順著身子放下,讓她潔白纖細,卻又玲瓏有致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胸口滑下,帶來最銷魂的折磨。
言睿中的喉間發出低啞的呻吟。
無論要過她幾次,她總是能輕易的讓他被勾引著。
隨著他放下她的動作,花徑的入口被緩緩撐開,她的腿自有意識的將他環住,體內的溫度迅速攀升。
堅挺的慾望,緩慢而篤定的沒入她的身體裡。
她的紅唇被熱切的吻著,卻也擋不住由花徑裡傳來的快感,她不停的悶哼,喉間發出急促的呻吟。
她喘著,攀著他的頸項,纖腰處被他往下一扯,慾望整個沒入她的花徑裡。
「啊!」她不由自主的將頭往後一仰,感受他的慾望刺入體內,就要帶來如浪濤般的快感。
她的手攀住他的頸,而他的掌托住她的臀,他們兩人就靠著彼此的力量緊靠。
感覺她被高高頂起又撞下,兩人接合的那一點,花核不停被刺激著。
「睿中、睿中……」海瑞兒的長髮,披散在兩人之間,映著她白皙的肌膚,有著極為撩人的感官誘惑。
他托住她的臀,不停的刺入,將她高高頂起,又感覺她沉沉的落下,沒入她體內最深最深的地方,慾望被緊緊的箝制,一直反覆進出。
「睿中……」紅唇不停的逸出嬌吟,她只能不斷的呼喊著他的名字,流洩最誘人的低喘。
「瑞兒、瑞兒……」言睿中將她的腰握得更緊,每一次的進出都要她完全的感受,沉溺在她動人的回應裡。
他堅持而篤定的給予,每一次都徹底的貫穿她,讓她體內的快感,在幾分鐘內迅速累積。
「不行了……睿中,我不行了……」海瑞兒搖著頭,嬌軀隨著他起舞,已幾乎要用盡她的力氣。
「睿中,求求你……我要、我要你……」她催促著,覺得體內的快感已經幾近爆發。
那銷魂的急促,是最讓人無法抵抗的要求,他不由自主的加快進出的動作,喉間發出急促的低吼。
嬌軟的呻吟,急速的轉為哭喊,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肩膀裡,藉以抒發她難受的緊繃。
「言睿中!」她的一聲大喊,代表著她已到達臨界點。
終於,他狂妄的慾望在她的體內爆發,她緊緊的抱住他的頸項,灼熱的溫度與過多的快感,讓她不停顫抖著。
言睿中緊緊抱著她,同樣急喘的呼息裡,有著極大的滿足。
唯有她。
唯有她在迸發的那一刻,會連名帶姓的叫喊著他的名字──
言睿中。
他喜歡她那樣喊他,在他進入她、擁有她、迷亂她的時候。
只因為那代表著,她很清楚,在那個時候讓她快樂、讓她狂亂的男人,就是他。
莫名的自滿。
但他無法否認。
「我喜歡妳這樣喊我。」他輕輕的在她的耳邊說。
海瑞兒的紅唇裡,似乎還低喃些什麼近乎於抗議的話,可他不在意。
一點也不。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1 PM
第二章
會議室裡,氣氛緊繃,全因為這一季銷售成績下滑,成績不如預期。
研發課、生產課、業務部,所有襄理級以上的主管全員到齊,認真檢討得失。
「這次開發的新布料,皮料筆挺,感覺卻過於厚重,我覺得是織法上的關係。」研發課經理首重開發,要在舊有的布料市場上找出新方向,並不是一件易事。
「我倒覺得不是織法,而是開發出來的材質,並不適用於衣料上。」生產課的副理趕緊為自己的部門發聲,「我們已經試過不同的織法,目前這個方式,是公認最適合的。」
「問題是,我們做過市場調查,男人們對男裝的布料喜好,與生產課做出來的東西並不相同。」又一個人提出疑問。
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問題相繼被提出,大家都知道這批布料在市面上,並不受傳統男裝的喜好,偏偏他們的主打一向就是男裝。
這一批布料一上市,業務部每每碰了軟釘子回來,都沒幾張像樣的訂單,明顯影響收益,衝擊下半年度的損益評估。
「一年一度的波蘭布料大展,就要在波茲南展開,我們的布料外銷,歐洲大單佔一半以上,縱使國內試單不踴躍,我們在歐洲線上,一定也可以贏回來。」業務部將希望寄託在總能創造出商機的波蘭布展上。
這個話題一丟出來,像是解救了大家,大家一改之前彼此推託究責的態度,氣氛轉為熱切。
「對對對,這一次波茲南展是執行長要親自出門,想來可以替公司拿下大訂單,一掃眼前的穢氣。」眾人開始拍起馬屁,而且把這頂重重的帽子,不偏不倚的往言睿中的頭上扣去。
「怎麼?找不出解決的辦法,反倒往我身上推過來?」言睿中冷冷把眉一挑,冷峻的目光掃過眾人。
這一眼,夠冷,大家全都慚愧的低下頭。
低頭的原因是,眼下這一批布料已經成型,無論布料上有什麼瑕疵,或是織法上要做什麼改變,都已經來不及撤下眼前這一大批為數不菲的投資。
布料大展迫在眉睫,如果新開發的布料沒有找到買家,這一季,甚至是這一年的營收,都會因為這個錯誤的投資而賠上大筆的利潤。
整個會議室裡,清一色的都是男人。
唯一的一朵紅花,就是坐在角落裡的海瑞兒了。
她的身分說來特殊,既不隸屬於任何部門,卻又參與所有部門的運作,算是直屬於言睿中底下的人手。
「既然在男裝上揮舞不開,為什麼不試試女裝?」海瑞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女裝?」業務部率先發聲,「我們『匯亨布料』二十幾年來,可都是男裝布料裡的翹楚,數一數二的龍頭角色——」
「那又如何?」海瑞兒很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這塊布在男裝上碰了釘子是事實,更何況,如果女裝上可以開拓新的市場方向,為什麼要侷限在男裝裡?」
「那是言老董事長的交代。」業務部的另一個人,搬出言睿中的父親來壓人。
但是海瑞兒不吃這一套。
「言老董事長的確說過,希望匯亨做一輩子男裝的龍頭,但不表示說,我們得完全排除女裝的市場。」她冷靜的分析,一頭溫柔的長髮服貼的束在腦後,完全的專業形象。
在這一群不把女人當人的沙豬眼裡,她知道要怎麼自保,怎麼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專業度。
雖然束綁著一頭長髮,並不代表什麼,但她也不願意讓他們見識到她的美麗。
「妳真的這樣想?想試試女裝?」言睿中把頭一轉,看著一身俐落裝扮的她,也很好奇她的想法。
開拓市場,雖然也在他的想法裡,但是考量父親屬意的方向,他的確沒想到要踏進女裝這一塊。
「為什麼不?」面對著言睿中的疑問,海瑞兒的下巴揚得更高了,「我研究過這一批布料,的確在車工上顯得過於秀氣,以至於男裝廠商興致缺缺,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反其道而行呢?」
她把這個話題一丟出來,馬上引起熱烈的討論,雖然有些人躍躍欲試,卻也有更多的人擔心效果不如預期。
「給我幾天的時間,我讓人做成品設計,並在最短的時間,把布樣做出來,到時候你們再下評論也不遲。」海瑞兒一向不習慣用嘴巴說服別人。
她習慣的做法,是直接的呈現。
她的自信,一向是言睿中最欣賞的,既然如此,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好,這批布料的業務開發,我就直接交給妳。」言睿中直接做出決定,把責任交給了她。
海瑞兒把眉一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無言,也不知道他是這般相信她,還是存心要找她的麻煩,她不過是提出提案,就馬上被賦予重任。
不過,海瑞兒一向不拒絕挑戰,尤其是言睿中丟出來的挑戰。
「沒問題,交給我處理。」她一肩扛下這一批的成敗,眉宇裡有著非完成不可般的堅毅。
在公事上的她,大事著眼,小事著手,處事細心,卻又果決直斷,許多男人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言睿中隔著距離對著她點頭,唇邊沒有笑容,但眼裡卻帶著讚賞。
這就是他的瑞兒。
如果他們兩人的相處情形換在古代,在以前的戰場上,瑞兒大概就是那種以一敵百,他不可或缺的良將,能文、能武,既能幫他想策略,也能替他上場殺敵。
他想,他一輩子都不能沒有瑞兒。
感覺到他目光的專注,海瑞兒轉眸,對著他頷首。
從來,她就不讓他失望。
這一次也不會。
※※※※
離開會議室,海瑞兒帶著幾個公司的業務小姐,扛著一捆布,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離開了公司。
一路上,海瑞兒不停打著電話,聯絡著熟識的裁縫師傅,十萬火急的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達到她的要求。
她知道,與其用嘴巴解釋布料的可用性,還不如用最簡單的方式,直接將衣物穿在身上,會得到更好的效果。
那些冥頑不靈、不思變化的男人,如果只會僵執在原點,沒讓自己有半點改變的機會,那就不要繼續牽拖失敗的理由。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一間看來並不起眼的裁縫小店,一個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師傅走了出來,脖子上還掛著條布尺。
「麻煩您了。」海瑞兒並不多話,只是挺直身子,來到老師傅的面前,「就由我開始吧!」
老師傅點點頭,推了推老花眼鏡,拿起布尺開始工作,逐一寫下尺寸。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老師傅就已經將幾個人的身形,做了詳細的紀錄,開始與海瑞兒討論起即將裁縫的式樣。
「妳們先回去工作,這裡我來就好。」海瑞兒公事為重,讓眾人先回到工作崗位,「記得把展覽要用的目錄、型樣都要備齊,少了一樣都不行。」
幾個娘子軍,雖然並不直屬於海瑞兒,但是對於她的工作能力與交代,卻十分欽佩,點點頭之後,很快的離開。
早在腦海裡有著式樣的藍圖,海瑞兒隨意拿枝筆,在紙面上畫了起來,沒幾下工夫,一張簡易的素描,就擺到老師傅的面前。
「王伯,接下來的事就麻煩您了,無論如何您得幫幫我,瑞兒成不成功,就看這一次了。」海瑞兒勾起笑容,在沒有他人在旁時,終於露出撒嬌的模樣。
王伯,是老家的鄰居,從小跑他們家的客廳跟自己家的廚房一樣,就算搬離開老家,每逢過年過節,她總不忘送禮回去看看他。
也因為這層關係,王伯就算排開工作,也得幫她這一次。
「妳啊!就愛給我添亂。」王伯搖搖頭,寵溺的瞪她一眼,「妳這個小丫頭,從小就這樣,吵得很。」
「我知道您嘴裡唸著我吵,心裡其實是喜歡我吵的。」海瑞兒拉住老師傅的手臂搖了搖,「再幫我一次,我只相信您的手藝。」
王伯無奈的笑了笑。
「能不幫嗎?我那老伴臨死都還念著妳,叫我得好好照顧妳,都不知道是誰的年紀大。」想起老伴,王伯嘆了口氣。
「王伯王伯,我就是需要您的照顧呀!」海瑞兒知道王伯一個人孤單,所以才在工作之餘到這裡陪他,更喜歡對著他撒嬌,讓他知道還有人非常的需要他。
王伯高興的拍拍她的手背,被人需要的感覺真的很不賴。
「妳這個丫頭,就是能說出一些讓王伯高興的話。」他點點頭,要她放心,「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讓妳們每個小姐都漂漂亮亮的。」
「謝謝王伯。」海瑞兒露出甜甜的笑臉,「我過兩天給您帶最愛吃的麻糬,黏黏您的牙,讓您記得我。」
「好好好。」王伯對著她揮揮手,帶著笑意趕人,「快回去吧!我知道妳忙。」
「好,那我就先回去,過兩天再來。」海瑞兒揮手離開裁縫小店,才坐進車裡,手機就響了。
海瑞兒光聽鈴聲,就知道是言睿中打來了。
紅唇勾起淡淡的笑,全然發自內心,潛意識裡自然鬆懈對他的防心,總在他一出現時,就投降了。
「我怎麼一轉眼就沒見到妳,到哪兒摸魚去了?」言睿中坐在辦公室裡,辦公桌上還堆著小山高的資料夾。
「我哪裡摸魚?我是替你打天下去了。」海瑞兒輕笑,知道他沒有責備的意思。
他總是找她。
如果沒有事先報備去處,他總會在一個小時內就發現她不見了。
她知道那無關乎相信與否,他只是在乎著她,注意著她的存在、一發現她不見了,就會開始尋她。
她喜歡那種感覺。
雖然一直沒表現出來,但她之後就很喜歡跟他玩捉迷藏。
她一邊接著電話,另一隻手則分神的玩著照後鏡下的小熊吊飾——那是今年的情人節,他買給她的小禮物。
情人節,是一個讓人很容易誤會的節日,所以他從來不在這個節日送禮。
唯有她。
她是唯一一個在情人節收到禮物的女人。
他說,他知道她不會誤會。
天知道!
她不但誤會,還誤會大了。
不過這種小小心思上的轉變,她不會讓他知道,只是把小熊吊飾綁在她每天都會看到的地方,提醒她收到禮物時的愉快心情。
「什麼時候回來?」言睿中轉著手中的筆,看了看時間,都快一點了。
「又要我幫你買午餐?」海瑞兒看著小熊吊飾在照後鏡下頭,隨著她的逗弄亂轉著,她的心也亂轉著,因為他而心緒紛亂。
言睿中哈哈大笑。
「妳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他朗聲對著電話開口。
「誰要當你肚子裡的蛔蟲啊!真是噁心。」她輕哼,語氣裡是嬌嗔,但小臉上卻滿是笑意。
「快快快。」言睿中不理會她的抗議,只是催促著她,「我快餓扁了,麻煩妳快回來,妳不回來,我吃不下飯啊!」
海瑞兒只是甜笑。
多麼甜蜜的一句話呀!
她不懂,如果在他的心裡,她沒有一絲絲特別的地方,他能那麼若無其事的對著她說這些甜言蜜語嗎?
所以她告訴自己,在他的心裡,她是有些特別的。
至少只有她在情人節裡收過禮物,不是嗎?
就衝著這一點,她願意繼續留在他的身邊,等待著三十五歲那天的來臨。
「好吧!你這個餓死鬼,我待會兒就幫你送東西回去。」她噙著笑意的掛上電話。
這是他們的相處模式。
她甘之如飴。
※※※※
簡單的排骨便當,是言睿中的最愛,整個台北市,這麼獨門獨市的只有一間,每每海瑞兒出門辦公,總會繞過去特別幫他買上一個。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海瑞兒從心裡感覺到滿足。
「瞧你,真的像餓死鬼投胎,難怪伯母總覺得你一個人在外頭吃不好,才會每次吃飯時,都狼吞虎嚥得很。」她好笑的看著他囫圇吞著,想起上次伯母臨時到辦公室裡找他,正巧看到他在吃飯的模樣,看得心疼不已。
「我也沒那麼好養,就妳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誰知道就正巧被老媽看到,我也沒辦法。」言睿中不諱言自己是個挑食的人,外頭的確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有許多特殊的口味,都是海瑞兒替他尋來的。
他不偏好精緻的食物,對什麼法式料理之類的沒興趣,就愛道地的台灣口味,這一點,只有海瑞兒最了解他。
這是難得的優閒時刻。
午餐的時候,他會特別讓自己輕鬆半個小時,好好的吃頓飯,喘口氣,秘書會回絕任何的電話,不破壞這難得的寧靜。
「對了,展覽的事,妳有個底嗎?」很習慣的,言睿中會與她討論一些在公事的細節。
「有,放心,一定不讓你失望。」海瑞兒點頭,對於自己的打算很有信心。
「那就好。」言睿中也不多問,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李家那個任性的大小姐,我已經打電話去交代過了,她不會再來吵妳了。」
「你是怎麼交代的?」海瑞兒很好奇。
「我只是告訴她,叫她別跟閻王拿藥單,妳不是我言家的守門人,妳可是我再親密不過的紅粉知己,若她要命的話,就別再打擾妳。」言睿中半開玩笑的開口。
「你幹嘛說我是閻王?」海瑞兒輕斥著他,但心裡卻因為那「再親密不過的紅粉知己」幾個字而狂喜不已。
「反正她不會再打電話就是了。」言睿中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語,「奇怪,怎麼就是找不到一個女人是不吵不鬧的?」
海瑞兒睨他一眼,也不客氣的批評。
「你真是個自私的男人,忙的時候,不要人家來,不忙的時候,人家就得挪出時間陪你,誰那麼順著你啊?」她輕嗤的搖頭。
「就妳呀!」言睿中哈哈大笑。
「啊?」海瑞兒倒是沒預料到,他會丟來這麼一個回答。
「所以我想了想,還真的是只有妳最適合我,咱們工作時間一樣,休息的時間也差不多,我放鬆的時候,妳也不會上緊發條,妳忙完的時候,我的狀況也差不多。」
「敢情你把我當自助餐了,想吃就吃,吃完拍拍屁股走人,這麼從容自在啊?」聽到他這番話,她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好。
他的話總是讓她感到困惑。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
還是她只是「剛好」配合著他的存在?
「妳怎麼這麼說話?我可不是人人都好的。」言睿中奉承的把手裡香噴噴的排骨肉往她的嘴裡塞去,「瞧,我把最好吃的都給妳了。」
海瑞兒輕笑出聲,被塞了一嘴肉,她想反駁都不行了。
「好好好,我謝主隆恩,行了吧?」橫豎她就是拿他沒辦法,索性配合著他繼續往下把戲唱。
「最好呢!我的房門前能每晚都大紅燈籠高高掛,我這『海妃』呢!能獨霸君王一人,早日成為正宮皇后,你說這樣好不好?」
「呵呵……」他淡淡的笑了笑,「妳就是會消遣我。」
「我都還想說,是你愛佔我便宜咧!」海瑞兒才不接受他的指控。
「妳這人真是吃不得虧,跟我這麼計較。」言睿中就愛跟她鬥嘴,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可以紓解不少壓力。
「哼!我如果真愛計較,就不會繼續留在你的身邊。」這一點,她可是「記恨」許久。
「聽起來好像很有意見似的?」言睿中把俊臉從香噴噴的便當盒裡抬起來,蹙起濃眉瞪著她。
他極度不喜歡她那種態度——那種留在他的身邊,很痛苦一樣的態度。
「是!就是!」海瑞兒才不怕他,把一句肯定的回答,說得鏗鏘有聲,就是要證實她真的很「委屈」。
「妳這是什麼態度?」他揚手賞了她一顆大爆栗,「沒禮貌!」
「喂!究竟是誰沒禮貌啊?」海瑞兒捂著頭大叫一聲,「買給你吃的、買給你喝的,你就這麼照顧我?」
「不過是些吃的、喝的,要這麼計較嗎?」言睿中對於她說的話耿耿於懷,「頂多就是下半輩子,讓我來照顧妳吃的、喝的,這樣總行了吧?」
一句話說得再簡單不過,彷彿談論的話題,只是今晚要去哪兒吃飯般無關痛癢似的。
下、下輩子?
以他的財力來講,讓她吃吃喝喝三輩子都不成問題,只是兩人在一起,能這麼簡單嗎?
言睿中察覺到她的怔愣,俊臉上滿是不解。
「妳怎麼啦?連這個問題都要想這麼久?」他環著手臂,看著她處於出神狀態裡。
「嘎?沒事沒事。」海瑞兒趕忙搖搖頭。
連她自己都不知怎麼了。
最近思緒轉啊轉的,就是會轉到兩人的身上,想到那些未來的、不確定的許多事情。
不由得她又想起老媽最近常在耳邊唸著,年紀到了,該定下來,就得定下來了。
莫非在潛意識裡,自己已經漸漸被洗了腦,認為自己……真的該找個歸宿了嗎?
這代表什麼?
她開始覬覦著他了嗎?
天啊!她捂住自己的嘴,怔怔的搖頭。
言睿中瞇微著眼,看著她才回過神,竟然又分了心。
她又發呆了!
他的黑眸揉進淡淡的怒氣,不喜歡她在自己身邊時,卻常常分神的表現。
是人?
還是事?
究竟是什麼亂了她的心,讓她連留在自己的身邊,都還想著別的事?
隔著距離看著她,言睿中的心情有著出乎意料的不悅。
入口的排骨,不再那樣軟滑,連香Q的白米飯,都覺得味如嚼蠟。
他一心想著,他的瑞兒怎麼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2 PM
第三章
縱使言睿中的心思裡,曾有一些時間牽掛著海瑞兒,但布料大展迫在眉睫,他很快的就將那些疑惑丟在腦後。
他告訴自己,或許海瑞兒也只是擔心著業務銷售的狀況,畢竟自己已將眼下這批新布料的市場開發壓力,直接交到她的手上。
於是兩人齊心面對工作壓力,帶著打樣的商品與目錄、資料,一行六人,直接飛往波蘭參展會場去。
波蘭的布料市場需求龐大,每年有三、四十億美元的商機,是每家布廠的兵家必爭之地,言睿中自是不敢小覷。
一行人帶好必要的資料,一大早就先在展場裡做準備,當他正猜想著為何海瑞兒與幾個業務的人員都還未出現時,就聽見耳邊傳來鄰邊展場的讚嘆聲。
「哇!那一群是哪個展場的?」鄰櫃的攤位展場裡,每個人都看著入口,像是看到什麼讓人驚嘆的事物。
言睿中好奇的轉眼,隨即也眼睛一亮,薄唇勾起滿意的笑容。
那幾個讓人目不轉睛的,不是別人,正是海瑞兒跟業務部的小姐們。
瞧著她們身上合宜的套裝,正是由他們主打的開發布料做成,筆挺、合身,看起來十分有女人味,卻也格外有氣勢,教人目不轉睛。
「怎麼樣?」海瑞兒優雅的來到言睿中的面前,雖然已經從他的眸中看出讚賞,她還是想親耳聽聽。
「好極了。」言睿中不吝他的誇獎,視線從頭到尾的將她看了一遍,嘖嘖有聲,「妳果然沒說錯,這布料做成女裝,真是好極了。」
他不得不讚賞著她的好眼光。
從頭到尾,他就沒把這布料往女裝上想去,卻沒想到這效果真是讓人為之一亮。
「看來妳們這幾個娘子軍,已經替我們的產品,做了最佳的廣告。」言睿中點頭稱許。
「謝謝。」海瑞兒坦然接下讚賞,但也沒因此拿喬,隨即帶著幾個工作人員,開始就定位準備。
沒多久,展覽正式開始,湧進許多的商家與買主,展覽場內十分熱鬧。
有許多的新客戶,衝著幾位展覽能言善道,又美麗動人的業務人員,紛紛來到攤位上拿取資料,新開發的布料在業務人員的展示之下,也獲得不少青睞,開發出不少女裝的訂單。
許多的舊客戶也來到展場裡,言睿中忙著招呼,氣氛十分熱絡,不只新商品有了好成績,連原有的布料訂單也直線成長,讓大家都像是吃了定心丸。
展覽第一天,就開出漂亮紅盤,所有的人無不歡欣鼓舞,笑容掛在臉上,士氣大好。
一天很快的過去,幾個人雖然說得口乾舌燥,卻甘之如飴,言睿中大方的請了所有的工作人員,到飯店餐廳裡大快朵頤,犒賞今天的辛苦,也為接下來的幾天做精神鼓勵。
或許是心情好,精神較為放鬆,幾杯黃湯下肚,大家都有幾分微醺,理智的海瑞兒趕忙踩煞車,提醒大家該回房休息。
「還有幾天要忙,千萬別今天就樂過頭,喝醉就糟了,快快快,都解散了,回房休息先。」海瑞兒催促著大家,連趕帶催的讓眾人離開。
大家也沒再拖延,吃飽喝足的回房休息,補充明天再戰的體力。
唯一還坐在位子上的,就是言睿中了。
海瑞兒環起手,站到他的面前,唇邊有著笑。
「言大老闆,今天才第一天,你別樂過頭了。」她知道他心情好。
身為負責業務的頭頭,他有銷售上的壓力,也有對自我期許的要求,難免心情有些沉重。
但今天在展覽上的熱絡氣氛,一定讓他鬆了一大口氣。
「來來來……」言睿中大概是多喝了幾杯,伸手朝她一扯,也不管身邊還有其他的客人,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我不得不說,妳這一招夠厲害,真行!」他毫不吝惜的對著她誇獎。
海瑞兒見他愉快,心情也跟著開朗。
「你還真開心,開心到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她覷著他擺在她肩上的手,再自然不過似的。
「我?我說過什麼?」言睿中果然一頭霧水。
「你大老闆說過,希望我們在員工面前保持低調,除了上司對下屬的關係之外,不希望別人『誤會』。」海瑞兒輕哼一聲,還記得第一次聽到他這麼開口時,心口那種揪疼的感受。
「哈哈……」言睿中愉快的大笑,「今天不同,妳今天是我的大功臣,我們本該愉快些,好好慶祝才是。」
「不怕別人誤會了?」海瑞兒本身不擔心他的愛慕者圍剿,倒怕他明天睡醒,又一副應該拉開距離的模樣,鐵定又要傷她一次。
「我的瑞兒……」言睿中托住她的下顎,仔細望進她清亮的眼底,「妳的語氣聽起來不太一樣,有點挑剔的味道。」
「有這麼明顯嗎?」她不答反問。
「明顯得很,我還沒那麼醉。」言睿中深邃的眸直望著她,帶著些微酒意的他,黑眸更加深邃,讓海瑞兒一看,簡直就要跌下去,起不來了。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抿了抿嘴,竟沒來由的覺得有些難受。
「那個把我當土地婆供養的李小姐,一心認為我是你不要的女人,認為巴結我,就能更加靠近你。」海瑞兒搖搖頭,心裡覺得很悲哀,「她打心底沒把我當成女人,沒把我當成對手。」
「這樣不好嗎?」言睿中很好奇。
「這樣哪裡好?」海瑞兒輕哼,「被別的女人說成沒人要的,你覺得我聽了會心情好?」
「嘖嘖嘖!」言睿中輕點著她小巧的鼻尖,「沒人要有什麼關係?我要啊!」
「你哪裡有要?」海瑞兒一聽就有火氣,「你只是無聊的時候才會想到我。」
言睿中搖頭,對於這個指控並不接受。
「妳是在我身邊最久的女人,也是最適合我的女人。」他慎而重之的望進她的眼,「我承認,我的確尚未定性,所以女人在我的眼裡,很快就失去味道,但是妳不同。」
海瑞兒靜靜的聽,將他的話認真的往心裡擺去。
「無論在公事或私事上,妳都是我最好的左右手,妳說說,我能沒有妳嗎?」言睿中這話說得坦白且老實,只為了讓她明白,她不是沒人要的女人。
我能沒有妳嗎?
這個問句,問的是他自己,答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海瑞兒知道,他很努力的想要平撫她的不愉快,但是他的話沒讓她覺得寬心,卻只更讓她難受。
「你很自私。」她長長的又吐了一口氣,將清亮的眸往下一垂。
他的一句話,說他不能沒有她,她就得乖乖的等。
等到三十五歲。
等到他心定了,情穩了。
她的指控,淡淡的,軟軟的,卻重重的敲上他的心。
「妳怎麼了?」他放軟聲音,「以前的妳,不是也很喜歡這樣的相處嗎?不招搖、不高調,只是安心的陪伴?」
海瑞兒揚起眸,望向他。
「人,總是會變的。」她以前以為她可以不在乎。
但是隨著相處日深,她無法不去在乎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無法不去在意那心口不明的酸意。
她在乎了。
無法自抑的在乎了。
她變了,但是他並沒有。
這樣的他們,應該要怎麼繼續走下去?
她沒把問題說出來,可是她已經知道他的答案。
見多了他對其他女人的無情,她知道她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
只要她變了,他也不會繼續溫柔,走下去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撕破臉,各自走各自的路。
那是她要的嗎?
海瑞兒搖搖頭,知道眼下的她,還沒準備好要離開他。
揚起眸,她直視著他的眼,看到他眸裡的疑惑,知道他也察覺到她的不同。
海瑞兒逼自己輕笑出聲,自己把情況弄擰了。
「開玩笑的啦!」她用力的往他肩上一拍,「瞧瞧你緊張的表情,好像正考慮著要怎麼『處理』我一樣。」
聞言,言睿中先是一怔,後來才露出笑臉。
「妳嚇死我了!」他搖了搖頭。
因為太明白自己,知道目前的他不會因為她而停留,如果她也成了那些不滿足的女人一族時,他們是不會有好結果。
屆時,他損失的不只是一個好友,還有一個事業上的好夥伴。
他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讓海瑞兒好難受。
她果然了解他。
他真的……不要她。
他要她這個朋友,卻不要她成為他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一半。
纖細的雙肩,不由自主的往下一垂,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量。
「我累了,我要回房去了,你也別喝太多,明天還有事要忙。」她起身,從他的身邊離開。
現在的她,無暇去關心他的心情,她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也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藏起來。
看著海瑞兒落寞的背影,言睿中沒有開口喊她。
她雖然否認她剛才說的那一切,藉言只是開開玩笑,鬧鬧他而已,但是他卻明白的感覺到,她有些不同了。
是不是真的變了?
連她……也要開始索討愛情了嗎?
如果是,他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讓他坐在位子上,久久無法離開。
※※※※
隔天天一亮,所有的工作人員又一次面對新的挑戰。
這一次來的又是不同的廠商和買家,同樣的問題與說明,匯亨的業務人員不厭其煩的說了一次又一次。
忙碌的工作,讓海瑞兒及言睿中兩人暫且擱下昨夜的不快記憶,專心在工作上。
正當她以為,一切又要回歸到原點時,事情有了變化。
公司的老客戶——源新貿易公司的趙董事長,已經在展場裡,與言睿中聊了好一會兒,談的都是未來配合的事宜。
「趙董事長真專程,還特別到展場裡來,您老一句話,我什麼樣品都會幫您送過去,還累得您親自跑一趟。」言睿中收好剛剛談好的訂單,眼神示意讓人送了熱騰騰的咖啡過來。
「是啊!這麼一趟車程過來,還真的累壞我這把老骨頭了。」趙董事長頂著一頭白花的髮,眼鏡後一雙老眼,還是十分銳利。
「趙董事長自謙了,您的年紀……」言睿中正打算說幾句好話時,趙董事長倒是揮揮手,制止他。
「別來那一套,我年紀多大,我自己曉得,更何況,我今天來,就是要向你特別介紹一下我的寶貝女兒,我要讓她學習著接下我的工作。」趙董事長揚眸,在會場裡找著熟悉的背影,很快的找到目標。
趙董事長揚揚手,後者隨即加快腳步走過來,沒幾下工夫就到了兩人面前。
「來,這是匯亨的執行長,我們常年配合的對象。另外,這是我的女兒,叫馥雲。」趙董事長開口替兩人介紹。
雖然介紹兩人見面,公事為第一優先,但趙董事長也不是沒有私心,他希望他們兩人能有更「密切」的配合。
兩個年輕人彼此點了頭,一同坐下來,開始聊了起來。
兩人聊得格外起勁,氣氛也很愉快,公事與私事上都有初步的了解與認識。
趙董事長見狀,索性去拜訪其他的公司,讓他們兩人好好的聊聊。
客戶仍舊來來去去,兩人雖偶爾對話中斷,卻也仍舊很有耐心的等待著對方,十分有默契,像是彼此都不打算停止對話。
他們兩人談得愉快,臉上的表情再愉悅不過,海瑞兒在小小的展場攤位裡,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顫顫的、痛痛的。
轉開她的眼,她匆忙的閃躲那可能席捲而來的傷心。
她認得他眸裡的那種光。
那是見到獵物時的神情,那是充滿興趣,蓄勢待發,準備「進食」前的表情。
這充滿詼諧的形容詞,是他告訴她的。
那時的他,臉上充滿笑意,用著最平常的語氣,說明他每次見到美女時的心情。
她的心淌著血。
無論是聽話的那時候,還是現在。
不過才一夜。
昨夜的他還在她的耳邊說,他要她。
今天,一切就變了樣。
心中隱隱刺痛,從壓得最深最深的那一點泛開,痛及四肢百骸。
因為「明白」。
明白他的「要」,不是她想要的「要」。
他不會為她停留,只希望她為他停留。
淚水,欲滴。
但她卻強撐起笑容,讓自己直視前方,摒除那傳入耳中的談笑聲。
他依舊幽默,逗得美人兒心花怒放,流利的對談中,知道那不是一個只會嬌笑,卻沒有大腦的女人。
果然是準備接班的大家閨秀,談的不只是未來的合作,還有更美好的願景。
她難過的側著頭,壓抑住想用手捂住耳朵的衝動,連笑容都顯得破碎。
「瑞兒?」另一位同事關心的來到她的身旁,「妳怎麼了?」
海瑞兒猛地回神,搖搖頭,努力撐出甜笑。
「大概昨天沒睡好,整個頭重重的,有些暈。」海瑞兒攤了攤手,將她奇怪的反應歸究在酒精,「就知道昨天不該喝酒的。」
同事笑了笑,卻也沒移開疑惑的眼神。
「今天展場的人看來少了一些,妳要不要到休息室瞇一下,忙的話我再叫妳?」
同事看出她的一臉疲憊,體貼的提出建議。
「不用了。」海瑞兒笑了笑,「客戶什麼時候來,也沒個準兒,我還是在這兒候著好一點。」
海瑞兒搖搖頭,推卻同事的好意,倔強的逼自己站在原處,去接受那情感上的凌遲。
最近,發生太多事了,多到讓她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對,去選擇。
她再也沒有辦法繼續當鴕鳥,把頭埋進沙裡,告訴自己,一切將會過去。
他的個性不會變。
至少,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那她真的該清醒一些,不能繼續再耗下去。
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到他們相識的最初,回不到他們相處的甜蜜時光。
他與她之間,始終有著數不清的第三者、第四者。
曾經,她可以不以為意;曾經,她以為自己可以等到他回頭,等到彼此到了三十五歲的那一天。
但是,她發現她錯了。
那樣的凌遲,太過傷人,一次又一次,她的心被刨出來踐踏,她的愛情被視之無物,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看來,我們的執行長又動心了。」海瑞兒逼自己回頭,再看一次那因為別的女人而笑的燦爛的俊臉。
痛一次,也更明白一點。
那不是屬於自己的男人。
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以為自己會逐漸麻痺,但是他卻一次次,教她懂得那般疼痛的滋味。
同事順著她的眸光看去,小臉上也有著了然。
「也不是什麼大新聞了,他的桃花真是開不完。」到公司幾年了,執行長的桃花愈開愈旺。
「是啊……」海瑞兒笑得淡然。
傻了這麼久,該是清醒的時候。
攤位另一頭,又走入另一個廠商,同事對她點頭示意之後,趕忙過去接待。
為了不讓客戶有倍感壓力的感受,海瑞兒並不急著過去幫腔,只是在原地等著適當時機。
只是當她又恢復一個人時,敏感的耳朵裡,又竄進那熟識的男人嗓音,提醒著她的心痛。
「看著人家那麼幸福,我應該也來試試,看看談戀愛究竟有什麼好。」海瑞兒半開玩笑半認真,自言自語的喃喃開口。
「真的嗎?」突地,有個男聲突兀的出現,語氣充滿調侃,「這可是難得的機會,那我要動手了!」
海瑞兒揚眸,看到一個還算熟識的男人——許士紹。
「許經理,你不去顧好你們公司的攤位,到這裡來當間諜嗎?」她看著與匯亨同做布料產業的鄰家業務主管,竟然晃悠到他們的攤位上來。
嚴格說起來,他們算是競爭對手,但是再怎麼說,業務競爭是上頭的事,他們下頭的人也不用太認真。
「我只是輕鬆一下,喘口氣,沒想到就探聽到這個大消息,當然得好好把握。」許士紹環著手,黑眸別的地方不瞧,就直直瞧著海瑞兒。
把握什麼?
這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許經理,你是什麼身分地位,居然跟我開起這種玩笑了。」海瑞兒輕笑容,知道許士紹雖然掛個經理的職位,但那家公司可是他老爸的。
「瑞兒……」許士紹不熟裝熟,把她的名字喊得極為親暱,「我認識妳不少年了。」
「是很多年了。」雖然聽起來有些不習慣,但她也不好不給人台階下。
「有沒有興趣換個工作?」許士紹支著下顎,挖起角來,「薪水加兩成。」
「在這個地方講這種話題,你不怕我們執行長衝過來殺人?」海瑞兒沒把他的話往心裡去。
「他呀!」許士紹作勢朝她的身後看去,「他現在跟美女談得正愉快,我就算把妳給拐走,他大概也不會發現。」
一句話,像是無心,卻狠狠的刺進海瑞兒的心口。
是啊!這時候的言睿中,大概連理都不會理她。
她的眸一黯,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小小反應,並沒有逃過許士紹的眼,他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察言觀色這一門課,他學得很精。
「該醒了吧!」天外飛來一筆的,許士紹突地開口。
「什麼?」海瑞兒的心猛地一怔。
許士紹笑得有些惡意,突然傾近,嚇得海瑞兒直覺的往後退,斜著一張椅子,差點就要往後跌。
許士紹眼明手快,大手隔著展台,穩穩的拉住她的手,穩住她的身子,讓她回到他的面前。
「別慌,別聽到真話就開始心虛。」許士紹笑得一嘴白,黑眸閃著光,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在沒有防備的時候,毫無預警的被人這麼一說,海瑞兒的臉上忽地青白。
她的心事,被誰看出來了嗎?
「你在……你在說什麼?」莫名的,她的心一陣抖顫。
許士紹聞言,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丟下一句,「妳看著『他』多久,我就看著妳多久了。」
許士紹輕輕的鬆開她的手,丟下謎樣般的話,有禮的轉身離開。
他?
誰是「他」?
誰是許士紹口中的「他」?
不由自主的,海瑞兒又一次回眸,看著就坐在自己身後,仍與趙馥雲聊得十分愉快的言睿中。
他果然看都沒看她一眼。
心口猛嗆幾下,她像是被石頭砸到,痛得幾乎站不住腳。
踉蹌的腳步,讓她回過神,隔著距離迎向不遠處許士紹的眼。
他在笑,黑眸裡有著說不出是什麼的神情,像是憐憫、像是同情。
她一向厭惡那樣的表情,她應該要勃然大怒,應該要怒氣沖沖……
可是她卻好想哭。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3 PM
第四章
海瑞兒獨自窩在房裡獨酌,啜飲著一口又一口的紅酒,希望藉著酒意,淡化胸口那股化不去的愁悵。
突地,飯店的房間大門被粗魯的敲著,海瑞兒不用開門,不用應聲,就知道會是誰在門外。
她往鏡子裡瞧了瞧,檢查自己的儀容,也檢查自己的臉上,是不是還有不該存在的被傷害情緒。
鏡子裡的自己,雙頰泛紅,那是酒精在發酵的痕跡,獨酌了半瓶的紅酒,她的確是有幾分醉意。
鏡子裡,她有雙被酒意迷濛的眼,但至少還好,她的眸裡看不到傷心的影子。
當確定一切都正常,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之後,海瑞兒才讓自己拉開門。
雖然早有預感,他在遇上美女之後心情會不錯,但是她也沒有預期,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那種欣喜若狂的神情。
「天啊!真沒想到趙董事長的女兒,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反應好,投資方向也很讚,一整個就是完美!」
門才打開,言睿中就大步邁進她的房裡,手舞足蹈的說著今天與趙馥雲相處的心情。
「原來她一直留在英國處理分廠的事,我還以為她初出茅廬就這麼有本事,原來已經磨練過很久。」言睿中在化妝台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薄唇裡談的內容,仍是與趙馥雲有關。
海瑞兒握住門把的手一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房門關上。
依照以前的慣例,他不會在眾人的面前表露出親密,更不曾讓員工知道他們還有另一層的關係。
於是他們在外的相處,只是公事上的面談,就算想要說說話,頂多也只是在公眾的酒館裡,營造出並不私密的假象。
但是為了與她分享趙馥雲的特別,他竟然將這一切拋在腦後,邁進她的房裡,和她分享心中的喜悅。
「我實在是忍不住,沒跟妳說說,我會睡不著,我已經很久沒碰上這麼優秀的女人了。」言睿中言談之間都是愉快,顯然很為佳人傾倒,大有一吐為快的壓抑。
海瑞兒閉上雙眼,雙手仍是握著門把沒動。
從來不知道,他原來是個這麼殘忍的男人。
他的笑臉,像針,刺著她的眼;他的笑聲,像刺,戳著她的耳;他的愉快,像刀,劈開她的人……
無法相信,他竟然用這般歡愉的神情,和她分享與另一個女人相處時的愉悅,絲毫不在意她的想法。
她僵直的背影,就這麼守著門,一動也不動。
「快回來,我要跟妳說說,馥雲不但聰明,擁有知性美,說話也很幽默,一整個晚上,我笑得嘴巴都痠了……」言睿中還在說,不停的說,不甘於只是對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他希望能得到她的回應。
海瑞兒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
他笑得嘴巴都痠了。
那他知不知道,她聽得心都要碎了?
她疲倦的闔上眼,腦中憶起的仍是白天在會場時,他笑得開懷的神情。
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歡那位趙小姐。
就因為知道,所以她更難過。
「你很自私。」昨天指控他的那句話,又一次從她的口中說出。
言睿中一愣,愉快的心情頓時打住,被她冷冷的言語一潑,冷了一半。
這些天,他老覺得她奇怪,卻又不知原由,說話、態度上都有著不同,像是棉裡藏針,偶爾就紮他幾下。
「妳怎麼了?」言睿中不解的問,眸中揉進一抹關心。
關於海瑞兒的指責,不只是言睿中聽得愣住了,連她自己也是。
那句話就這麼直直的從她的口中竄出,像是早已深埋在她的心深處,也像是早就對他有所不滿。
莫非只是她不肯承認,她的心早就不滿足了?
思緒繞了一圈,原本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海瑞兒,一思及此,反倒無奈的笑了。
好一個無辜的他,被她罵了,還一臉的不知所以。
其實想想也是,連她自己都無法明白自己心事的轉折,他又怎麼會知道。
繞了這麼大一圈,她終於懂了。
雖然有些遲,但終究是懂了。
對他的冀望,是她的無知,她不該對他有那般不該的想法。
過去的幾年,她一直沒弄懂──
一直到現在。
她終於懂了。
雖然晚了,但還是來得及。
該是時候將一切說明白了。
她累了。
對於總是要說著口不由心的祝福的自己,太偽善了。
「再怎麼說,你前幾夜還在我的床上,跟我訂了個『三十五歲之約』,今晚你又興高采烈的跟我談論著另一個女人,是打算教我情何以堪?」海瑞兒讓自己回身面對他,唇邊帶著無奈的笑。
她淺淺的笑容、無奈的神情,令言睿中心感不悅。
對於她近來一次又一次的指責,他不免有些感冒,尤其是在他心情極佳的時候,她竟然又來潑他的冷水。
「海瑞兒,妳最近看我很不順眼喔?」他按捺住性子,環起手臂睨著她。
「哪有?」她搖搖頭。
她看不順眼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那已經不是看不順眼,她簡直就要瞧不起自己了。
「我最近幾乎做什麼事,妳都有意見,動不動就擺臉色給我看,一點兒都不像妳。」言睿中不愛記仇,但是對於她的表現,他是由衷不滿。
誰的意見,他都能不放在眼裡,可是她的意見,他無法忽視。
然而她的不悅,他沒弄懂是為什麼。
海瑞兒搖搖頭。
自己的不甘,竟然表現得如此明顯。
「大概是我已經受夠你了。」她語帶戲謔,卻在說出口之後發現,那句話有著不少的認真。
「妳說這話很傷我的心。」言睿中眉蹙了起來。
那他怎麼不想想,他說出口的話,有多傷她的心?
這句話,她藏在心裡,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愈是認真分析起來,她愈是知道他們不該繼續下去。
他是個再自私不過的男人,永遠以自己為重,永遠注意的是自己的心情。
看著那張好看的臉,海瑞兒理智的知道自己不該繼續沉迷,但該死的……
她為什麼就是沒有辦法輕易捨棄對他的眷戀?
察覺到她眸中的複雜情緒,言睿中起身來到她的身邊。
感覺到被熟悉的男人體溫包圍,海瑞兒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的放縱。
「今天,看到你的愉快,我覺得很寂寞。」海瑞兒抿了抿唇,小臉上有著真實的無奈。
他的欣喜,她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卻還是只能擺出歡愉的笑臉。
言睿中望著她的神情,有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失落,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不希望那是真的,只因為那代表著,他們倆的友誼要畫下句點了,但……
萬一是真的,他又該怎麼辦?
他的疑惑、不安,全看在海瑞兒的眸裡,她輕嗤了聲。
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
他的表情,讓她更加明白,什麼是她該做出的決定。
「瞧你嚇的……」她露出笑容,像是嘲笑他的驚惶,卻更像是嘲笑自己這些年來天真的妄想與癡戀。
她轉過身,來到一旁的桌邊,拿起適才放下的酒杯,將杯內的紅酒一飲而盡。
香醇的酒液變了味,酸澀得難以入口,就像是她的淚,不停的翻攪,教她難受欲嘔。
飲下一杯,她又倒了一杯,沒讓他有阻止的機會,又灌入口中。
言睿中的濃眉緊緊蹙起,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妳這樣喝會醉的。」他大步來到她的身邊,一手搶下她欲飲下的第三杯酒。
杯內鮮紅的酒液,頓時灑了出來,兩人的手裡都有著酒的香氣。
言睿中生氣了。
「妳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他知道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他的瑞兒才會變成這樣。
但是她不說,他也沒她的法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有什麼不愉快的,說出來,我們好解決。」他捺下最後的耐性,不想跟她翻臉。
海瑞兒迎視著他的眼,能看出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在乎。
只是那些還不夠。
他對她的在乎,抵不過那些佳人對他的吸引力,他遊走在眾女人之間,累了、倦了才會回來。
既然如此,她就該清醒,不要繼續錯下去……
「還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言睿中見她又出神,不高興的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但是她卻不肯,只想把酒液往嘴裡倒。
「海瑞兒!」他怒極低吼,紅酒又灑了一些出來。
他的怒氣,不知為什麼,竟讓海瑞兒心情好了些。
他生氣,表示他在乎。
而她,喜歡他們之間,最後的這一些在乎。
「我一直很喜歡被你抱著的感覺。」突地,海瑞兒想起那些夜裡,每每在他的懷裡,她總是睡得又香又熟。
言睿中微瞇起眼,不知為何她突然轉了話題。
「既然你有了新對象,我也不打算繼續打擾。」她淺淺的笑了笑。
「什麼意思?」言睿中的眸愈蹙愈緊,「妳怎麼愈說,我愈不明白!」
「不需要明白。」她打斷他的話,對著他搖頭。
見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為的就是搶走她手裡的酒杯,她索性將酒杯推給他。
見自己的手背上有著紅酒的酒液,她將手背湊近她的唇,伸出小舌,輕輕的舔起殘留的汁液。
優雅又從容的,她吮起指尖,輕輕含住,緩慢的進出她的紅唇。
言睿中瞥見她的動作,下腹不由得一緊。
他不確定這樣的舉止是無心?還是故意?
但不可否認的,他的確被撩起了情慾。
「瑞兒?」他喚著她的名,聲音因為情慾而顯得更加低沉,不曾見過她如此魅惑的模樣,主動的對他展露風情。
海瑞兒不理會他的質疑,看著他修長的指上,同樣也有著鮮紅的痕跡。
她凝視著他的眼,慢動作的將他的指尖,輕輕的、緩緩的放進她的口中吮著。
言睿中能感覺到她濕熱的舌尖,輕輕的舔過他的指,含進、滑出;含進,又滑出。
胯下又是一緊。
心猛地停了,又迅速的飛跳起來。
黝黑深邃的眸,緊緊的盯著她,喉結在頸項裡滑了滑,頓時口乾舌燥。
「瑞……咳!瑞兒?」他艱難的開口,長指還被她濕潤的口中含著,他拔出來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們並不是在彼此私密的空間裡,而是在許多員工都一同入住的飯店,他們兩個之間,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只怕明天所有的員工都會知道。
理智上,他知道接下來的事不該發生。
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拔腿就跑。
就算是看起來很窩囊,都比留在這裡好得太多。
但他的腳被定住。
因為一雙迷濛的眼,因為那溫熱的舌與熱燙的唇。
「希望我停止嗎?」海瑞兒抽出他的指,紅唇輕磨著他的手背,帶來若有似無的廝磨與酥麻。
言睿中全身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他的薄唇微張,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一個字兒也吐不出。
「不走?」她輕輕在手背上印下一吻,紅唇揚起一抹魅惑至極的淺淺笑容。
薄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言睿中仍是隻字未言。
理智在拉扯,情慾在沸騰,他的思緒混亂到一個極點,完全無法控制。
那不是他所熟識的海瑞兒。
但該死的!
他卻被深深吸引著。
她濕熱的舌,滑過他的手背,緩慢的親吻上他的手時,教他全身的細胞倏地收縮,緊繃起來。
某種說不出的刺激在累積,他瞪著眼,感覺神經在糾結。
突地,她停下親吻的動作,緩慢的揚起眸,迎向他黝黑的眼。
她沒再開口詢問什麼,只是將雙手舉高,來到他的領口前,慢慢的解開他的衣釦。
他幾乎要屏息了。
她的指間,有著殘餘的紅酒香氣,她的吐息間,也都有著香醇的氣味。
他一滴酒也沒進,卻覺得他要醉了。
口中一陣乾澀,喉結滑了滑,言睿中動也不動的看著襯衫被緩慢解開,袒露出他的胸膛。
她傾身,親吻著他的鎖骨部分,能感覺到他敏感的滑動著他的喉結,激動得寒毛直豎,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不喜歡嗎?」她親吻著他的鎖骨下方,揚起眸好奇的看著他,猜測著他可能的心情。
喉結仍是滑動,薄唇也仍是緊閉,一句話也沒說。
不說話的原因,是他在壓抑被她挑起的情慾,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不馬上攔腰抱起她,親密的把她壓進床裡。
只是他克制的動作看在她的眼裡,成了另一種不悅的神情。
海瑞兒輕咬紅唇,停下了她「輕薄」他的動作,心也冷了半截。
她知道他雖然交友「廣泛」,換女友的速度也十分驚人,但有一件事很明白——
他從不同時交往兩個女人,亦等於是,他從不腳踏兩條船。
美其名,她是留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
但實際上,她,海瑞兒,只會是他與女友們分手時,才會出現在他床邊的女人。
真是悲哀。
她海瑞兒,連想主動勾引他,留下最美的回憶這種想法,都無法如願。
「算了。」美麗的紅唇,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言睿中的雙眉微蹙,看著她原本魅惑的眸,突地失去光彩,放在他胸前的手,也緩緩的放下。
「算了。」海瑞兒像是要告訴自己,讓自己放棄再對他有任何的冀望似的,又重複的說了一次。
這次,她不但收回她的手、她的眼、她的視線,她還往後退了一步。
胸前一直有個溫暖的溫度,那是來自於她暖著他的胸口,也暖著他的心。
就在她退了一步之際,言睿中的心口,突地有種一空的錯覺。
「我放棄了。」海瑞兒搖了搖頭。
畢竟不是天生魅惑妖豔的女人,要她單方面的主導一整個親暱的行為……她做不到。
更何況當一個男人的心,已經不在自己的身上時,就算她真的成功的勾引了他,也不代表什麼。
徒然只是擁有親暱的行為,滿足的只是她單方面對愛情的渴望,沒有一丁點兒實際的意義。
罷了。
如果言睿中不屬於她,終究也只是一場空。
「你回去吧!」海瑞兒淡淡的開口,轉身,深呼出一口長氣,「以後也別來找我說那些……」
一時間,她也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詞來解釋。
「反正以後心裡有什麼事,都別來找我說了,除了工作之外,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就別來說了。」她搖搖頭,決定一次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言睿中僵直著身軀,直直的站立在原地。
被她喚起的慾望,在胯下喧囂,炙熱得像是會在下一秒燃燒,但是她的語氣卻冷漠得像是在下雪。
他不解的佇立在她的身後,不明白她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先是熱情的在他身前磨蹭,由著她主動的主導所有的一切,潛意識裡,他告訴自己不准動手,只因為他一貫的行為模式裡,只要他眸光裡有了另一個女人之後,他就不會再與另一個女人糾纏。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而他之所以由著她為所欲為,只因為他告訴自己,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很特別的朋友,她不能跟別的女人放在相等的天秤上。
因此他放任著她對自己撒野,他知道,他不會推開她。
一直以來,她都在他需要她的地方。
如果現在她需要他,他也不會拒絕她。
只是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對著他說,他可以回去了。
但是現在的他,卻不想走了。
她看起來好難受,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量,無力的雙肩下垂,彷彿是隻戰敗的公雞。
曾幾何時見過她這般喪氣的模樣?
「妳還好吧?」他大步來到她的身後,大手將她輕輕環住,環在他裸裎的胸膛裡。
又一次被環住,溫暖的男人氣息,將她緊緊包圍,讓她好想哭。
為什麼對他的眷戀,像飲了毒,明知結果只會更糟,她卻不想阻止。
「我只是……覺得累了。」她搖搖頭,強撐出來的笑容,比大哭還難看。
她不懂,為什麼他在愛情裡,能如此輕易的來去,從容自在,優閒自得?
而為什麼她自己,總是難受得像是有刀在劃,一刀一刀劃在心口,痛不欲生?
「你從來沒在乎過我們,對吧?」突地,她明白了他的想法。
「什麼?」言睿中微瞇起眼,聽著她那句話中的主詞——「我們」?
「你對每個女人都那麼好,像是付出所有在乎的心意,但實際上,你不曾甘心停留在任何一個女人身邊,尤其是我……」海瑞兒垂著眸,看著自己一雙赤白的腳丫。
一雙自由的腳,就長在腳下,她大可以自由來去,可是她卻選擇替自己綁上一條無形的繩子,始終留在他的身邊,告訴自己,欺騙自己,總有一天,他會回到她的身邊。
言睿中不解的看著身前的她。
這麼多年來,他不曾在她的臉上看過那麼多私人的情緒。
她總是笑著接納著他,無論在夜半時分,在清晨初曉之際,只要他需要她的時候,她總是敞開她的雙手,歡迎他的到來。
也或許是如此,才寵壞了他。
他從來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好吧!他或許曾感到一絲絲的愧疚,卻不曾真的覺得有什麼大到不能原諒的錯誤。
畢竟她可以接受,那就是你情我願了。
但現在,她卻開始有了怨言……
「言睿中……」海瑞兒輕輕喊著他的名字,連名帶姓的,帶著一種親暱的,只有她能喊出的那種語調。
「嗯?」言睿中輕應。對於現在的她,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海瑞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呼出一口長氣,像是正在努力平復她的情緒,要說出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言睿中耐心的等著,不安的手不由自主的將她環得更緊。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很不好的預感……
終於,海瑞兒開口了。
她掙開他的手,讓自己勇敢的面對他──
那麼好看的一張臉,那麼深情的一雙眼……
不是她的,永遠也不會是她的。
「我想,這句話,你跟很多女人都說過了,現在……換我對你開口。」海瑞兒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像是費盡全身的力量。
「言睿中……我們分手吧!」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4 PM
第五章
我們分手吧!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句子。
沒錯,也是一句他常常說出口的句子。
但在海瑞兒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卻不明白她說了什麼,大半天的就僵愣在那邊,像是耳邊突然打了道響雷,讓他的耳朵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
他立著、僵著,耳朵突然失去聽覺,看著她略顯蒼白的紅唇在翕動,卻一個字也聽不到。
直到他看到她來到門邊,拉開了她的房門,他才終於聽見她的聲音。
「你走吧!」海瑞兒淡淡的說。
望著她陌生而疏離的臉,言管中醒了,幾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不是奔向門口,而是用力的關上房門,握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她蹙起雙眉。
「妳在說什麼?」言睿中的俊臉,露出不解的笑容,「妳嚇壞我了。」
「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海瑞兒不讓自己動搖,縱使他那一臉震懾的表情,像是受到什麼刺激,讓她的心弦又是一動。
「妳在開玩笑的吧?」言管中仍是不信,面對著她端上最迷人的笑臉。
「不是,我再認真不過。」海瑞兒不像他,如果不是真的鐵了心,她不會說出口。
她跟他不同。
她是如此認真的看待這一段感情。
只可惜她心裡的執著,他從、不、明、白。
「別這樣……」言睿中對著她搖頭,心裡有著陌生的不安,「我承認,我不曾被誰嚇到,但是我真的被妳嚇壞了。」
這樣的瑞兒,陌生、疏離得讓他心慌。
她在說什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他不要聽到她說那些……
他一個字都不要聽。
「我不是要嚇你,我是很認真、很慎重的跟你說。」海瑞兒重申她的想法與意念,「你如果沒聽清楚,我可以再說一次。」
不!
他不要聽!
他一個字都不要聽!
言睿中的直覺,就是想封住那紅唇,阻止她再說出隻字片語。
他捧住她的臉,傾身,低頭,吻住她。
只是她的唇像是她的心,冷了、凍了,讓他心悸了。
他突來的吻,教她全身繃緊,試圖往後退一步,卻無法如願的被重重的擁入他的胸前。
好熱。
好熱的胸口、好熱的唇……卻暖不了她的心,只是煮沸著她的胸口,那滿滿的、酸酸的淚水,提醒著她曾有的難受。
於是她推開他,獲得了一秒鐘的自由,在二十公分的距離裡,看見他深邃而激動的眸。
之後,又被重重的擁回他的懷裡。
他不讓她走。
他要用最實際的行動留住她。
於是火熱的舌竄進她的口中,溫熱的大掌直接撕開她的衣裳,托住她的臀,沉沉的抵住他早被她撩起的慾望上頭。
海瑞兒搖著頭,避開他的吻,卻避不開他鋼鐵般的雙臂。
她掙扎著、扭動著,得到的只是他更加用力的將她貼緊他的慾望,磨蹭著他、誘惑著他,感覺到他在那麼親密的廝磨下,變得更加堅硬。
想躲,躲不掉。
她冰冷的心、冰冷的唇,在他熱切的薄唇與胸膛裡,急速的回溫。
言睿中停下急切的吻,攔腰抱起她,眸中有著勢在必得的渴望──
他要留下她!
「言睿中,我不是在跟你矯情,也不是欲擒故縱,我說分手,就是真的要分手,我並不是……」
話還沒說完,海瑞兒就被壓進床裡,他的唇又一次貼上,這一次,再不讓她開口。
她又說分手。
從來沒發現,這兩個字是如此紮人,他光是聽到,就很有殺人的衝動。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後腦,穩住她的唇,不讓她有逃開掙開的空間,執著而熱情的吻著她。
該死的!
她竟然咬緊了她的牙關,不讓他再入檀口一步,但是他不放棄,吻著她的唇瓣,碾壓著、吸吮著她的唇,伸出他的舌尖,輕舔過她的牙根,在她的紅唇上輕滑著。
擁有她那麼多年,他知道怎麼樣能讓她更敏感。
她是他的女人。
始終都是。
他的唇如火般燎原,她的毛孔賁張,身體像是有一道電流經過。
海瑞兒無法自己的發出一聲嘆息,就在那一刻,他的舌尖便竄進她的口中,與她糾纏著。
對他的渴望,是情感最脆弱的一環,知道不該繼續,是理智還在拉扯的原因……
她該死的愛著他。
卻又該死的知道,她根本不該這麼做。
她睜開眸,看著近在眼前的他,也看進他的眸裡,看清他眼中……那種陌生而狂熱的激動。
他為了她而激狂。
至少,在這一秒,她的確讓他為了她而瘋狂。
但這又代表什麼?
在弄清楚自己始終在自欺欺人之後,她不再使自己陷入那種自我催眠的困境裡,卻也無法毫無牽扯的一腳拔開。
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言睿中停下索吻,同樣也是直直的望著她。
空氣裡,兩人的心跳都急促而緊張,因為牽繫著對方而無法自己。
「我該拿你怎麼辦……」海瑞兒幾近絕望的自言自語。
她不曾這樣的愛過一個男人。
卻又明白這樣的愛,再多,也只是這樣而已。
「留下來。」言睿中想也沒想的就開口,目光專注且認真。
胸口有著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混亂情緒,但這一點是如此清楚。
海瑞兒睜著迷濛的一雙眼,卻是什麼話也沒說。
不能再來一回了。
愛上他一次,花了她好幾年的時間才弄明白,好不容易下了決定,她不讓自己重蹈覆轍。
「海瑞兒!」他托住她的下顎,不喜歡眼前的她,一點兒也不喜歡。
從來,她都是笑盈盈的看著他,張開雙臂迎接他,不曾有哪一次,是像看著怪物一樣的看著他,彷彿在心裡衡量著,該怎麼樣逃開他比較好。
他不喜歡現在這個陌生的她。
他大可以轉身就走,不需要跟她耗在這裡,但是……他卻發現他走不開,他也不想走開。
他甚至要求她留下來,這可是他從沒對任何女人說過的話。
她說,她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他也想說,現在的他,才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兩人的目光糾結,彷彿彼此都有著自己無法明白的思緒。
被壓在身下的海瑞兒,伸手輕撫著他好看的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言睿中的黑眸又一次緊緊瞇起。
他討厭她嘆息。
「言睿中……」海瑞兒又一次輕喚著他的名字,莫名其妙的,竟然感到一陣鼻酸。
沒用。
真沒用。
迷濛的眼裡,漾起一片水霧,讓她看不清他的模樣,愈來愈熟悉的濕意,滑下她的眼,落進她的髮際裡。
看著她突地哭了,言睿中猛地一驚,心口彷彿被誰刺了一下。
「怎、怎麼了呢?」他心疼的傾身,伸手抹去她的淚。
只是擦完了左邊,右邊又有淚水落下,一滴一滴又一滴,教他的心都糾結起來。
不曾見過她流淚,今天這麼一哭,倒像是要傾倒出心裡所有的委屈,一發不可收拾。
「噢……瑞兒……」他輕喚她的名,手忙腳亂的卻無法阻止她不停落下的淚水,「別哭了、別哭了……」
他不斷哄著她,但是她卻不聽,恣意的讓淚水奔流,像是要濕透他的心。
這次,嘆息的人換成了他。
「瑞兒,我的瑞兒……」他低頭,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珠,溫柔且珍視,彷彿她是他心口中,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件珍寶。
他的輕喚,是擊垮她自制力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帶著滿臉的淚回吻著他,為了她那絕望而不該的愛情。
他的吻落在她的頸際,烙下一個個帶著疼痛的痕跡。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要讓她知道,今晚的她令他滿心的不舒坦。
或許,還是有些在乎的。
在知道她要離開之後,他也有些不願的情緒吧?
她試圖理智的猜測著他的想法,直到他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胸口時,她的思緒才倏地中斷。
屬於她的甜美送入自己的口中時,言睿中眸裡的火焰愈燒愈旺。
聽見她頻頻的喘息,他知道她並不是毫所無覺。
她說,她要離開……那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她不會走的,他不會讓她走的。
他的雙手托住她的雙峰,豐盈上有著誘人品嚐的兩點殷紅,正在引誘著他。
他伸出舌尖,輕繞過她挺立的蓓蕾。
她忍不住一陣輕顫,下意識的驚呼著他的名字。
「言睿中!」她的語氣又急又喘。
熟悉的叫喚竄入耳中,終於讓他拾回笑容。
「我在這裡。」他來到她的面前,對著她勾起淺淺的微笑,伸出舌尖,輕舔過才被他吻過的紅唇,「我喜歡妳這樣喊我,我要妳一輩子都這樣喊我。」
一輩子。
一個她再也不敢想及的字眼。
「我不要一輩子……」她伸手捧住他的臉,「我只要今天晚上。」
今晚,他是她的戀人。
縱使,只是一夜。
她就當他一夜的戀人。
天明之後,她會退回屬於她的位置,再也不越位,再也不。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夜,她要一輩子記得這最後一夜。
於是她主動的將手貼在他的胸口,緩慢的往下移動,直到握住那早已蓄勢待發的慾望。
言睿中的喉間一緊,身體也一緊,黑眸湛亮灼熱的注視著她。
海瑞兒一言不發,看著他,小手緩慢的上下移動著。
不過是一秒的工夫,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慾望在她的掌間繃緊,情緒興奮的燃燒著。
她像是在他身上施了法,在她的碰觸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慾望愈來愈堅硬,且口乾舌燥,汗水凝結在他結實的肌肉上。
他已經無法忍耐。
灼熱的氣息噴上她的臉,他伸手撫過她柔滑的身軀,靈活的指挑開她的底褲,滑進她雙腿間的幽徑。
他的指輕彈過她敏感的花核,聽見她急促的喘息,感覺到她的嬌軀倏地一顫。
接著,他低頭吻著她柔軟的豐盈頂點,輕舔過她敏感的乳峰。
她難耐的擺動著頭,感覺著情慾在迅速燃燒。
看著她因激情而嬌紅的雙頰,言睿中的眸色更深。
瑞兒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最能牽動他情緒的女人。
他喜歡看她在他身下迅速變紅的嬌軀,喜歡聽她在他調情下嬌吟的聲音,喜歡她毫不做作的反應……
緩緩的,他的指探入她的花徑中,溫潤的花蜜瞬間沾濕他的掌,讓他明白,她也渴望他,一如他一樣。
他吮著她的耳,將灼熱的氣息拂進她的耳朵裡,那挑情的氣息,教她不住的嬌吟。
「感覺到了嗎?妳也這般的渴望著我。」他輕咬著她的貝耳,喜歡她在他身下急喘呼息的樣子。
那是她動情的證據。
那是她在乎他的表現。
別再說要走,再也別說要走。
長指緩慢的進出,奇異的感受又一次在她的體內奔騰,她無法克制的張開唇輕喘,宣洩著愈來愈狂的情慾。
花徑裡的濕潤,因為她的激情而緊縮,教他幾乎要克制不住,壓抑的汗水一滴一滴。那是因為她,他才忍下的克制。
抽動的指又多了一隻,他要她感受到更多的快樂。
「呃……」她的下顎仰起,紅唇呼出灼熱的氣息,纖指掐上他的肩,激烈的快感從體內泛出。
「舒服嗎?」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含糊的輕問。
「嗯……」她擺動著頭,承受著他給予的情慾刺激,澄眸迷濛著。
他堅定的抽送著,眸光佔有著她,不曾稍離過她迷人的反應。
他著迷於被情慾操弄的她,就算胯下的慾望堅硬得幾乎要爆開,他也不願停下她的愉快來滿足自己。
「嗯、嗯……啊、啊……」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體內的快感迅速累積,她不自覺弓起腰,讓他能更加沒入她的花徑。
「我就是喜歡妳這個聲音……」他的黑眸微瞇,氣息也跟著濃重,嗓音低啞得連他都要認不出。
他在她的花徑裡肆虐,狂熱的快感接近戰慄,她幾乎無法思考。
「睿中……」她喘息著,叫喚著他的名字。
與她在床邊廝磨的這些日子,他知道,她還要更多。
是時候,給她所有的全部。
言睿中將偉岸的身子擠入她的雙腿間,受到過分壓抑的慾望,已經昂揚的抵著她的花徑口。
「看著我。」他命令似的對著她開口。
在進入她的這一刻,他要她記得,他們曾經如此的親暱。
她曾經允許他,在她的身上縱情著。
她不該開口說要離開他,永遠不該。
海瑞兒睜開迷濛的眼,在此時被情慾擺弄到失去理智,她只能聽從著他的一切。
不過是一眼的對視,他堅硬的慾望已然刺進她的花徑裡,她忍不住悶哼一聲,感覺到他強勢的進入。
他托住她的臀,刺得更深,完全的將他的慾望沒入她的花徑裡。
「啊!」海瑞兒的喘息,洩漏著情慾的痕跡,她拱起腰,將他包裹得更深,圈得更緊。
健碩的身軀,一寸寸抵進她,體內的熱燙,親密得讓她顫抖。
「喜歡嗎?」他啞著聲音,明知故問。
她的情緒全寫在臉上,他知道她喜歡他這麼做,而他也愛死這種感覺。
他緩緩的退開身子,又緩緩的推進她的身體,感受著她緊窄的包覆,溫熱得讓人銷魂。
她微微喘著,感覺著他款擺著腰,抽送著他的慾望,一次次貫穿她的柔軟。
「妳要我的!妳要我的!」他在她的耳邊低喊,口吻熱切,呼吸灼熱,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彷彿要讓她記得,她是那麼的需要他。
「沒有……我沒有!」海瑞兒搖著頭,像是故意要反駁他的話,縱使情慾在體內翻騰,她仍要嘴硬的否認。
她的話讓他的臉色一沉,冷靜蕩然無存,他的大掌托住她的腰,用力的往前一頂,兇狠的衝刺著。
激烈的動作不斷,一次次都將她頂離開軟床,撞擊著她嬌軟的身軀,像是試圖撞進她的心底。
她要他的。
她始終要他的。
言睿中注視著她的反應,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認。
聽聽她嬌柔的喘息,輕柔的呻吟,難耐的扭動著腰身,都是在回應著他。
野蠻的情慾在翻滾,他放肆的在她的體內掠奪,她無法自抑的從口中竄出嬌吟。
衝刺一陣又一陣,海瑞兒偏過頭,將食指放進口中,意欲阻止不停喊出的吟哦,腦中一片空白。
言睿中知道那是她高潮欲來的前兆,他的眸裡閃著光亮,握緊她的纖腰,一次次的挺入,每一次都帶給她極大的狂喜。
她意亂情迷,感覺到他愈來愈堅硬的慾望在她體內愈發狂妄,嵌入她最敏感的深處。
海瑞兒搖著頭,不停的搖著頭,試圖阻止那愈來愈瘋狂的情慾,卻仍是無法自己。
她緊緊咬著唇,幾乎就要咬出血來。
「我不准妳傷著自己。」言睿中將拇指放進她的口中,慾望更加用力的貫穿她,縱使讓她咬住了指尖,也不願錯過她口中哼出的嬌吟。
愈來愈狂、愈來愈狂……
快感急速的加狂,抽刺的動作終於教她的自制崩潰,配合著他低啞的吼聲,他的慾望用力的刺進她的體內。
「言睿中!」一如以往的,在她高潮的那一刻,她喊出他的名字。
熱燙的體液,釋放在她的體內。
滿足的情緒,則漾在他的心裡。
他喜歡她那樣喊他。
他以為能一直聽到這個聲音。
他以為這一夜可以彌補他們兩個之間的裂痕,他們會回到之前,回到最美的最初。
於是他仍在歡愉過後的夜裡,離開她的房間,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結束他們的夜戀。
他以為他們仍可以將關係維持在檯面之下,他仍可以過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是,一切只是……他以為。
當他離開房間的背影,在她的眸中重演時,她的眼前霧滿水氣。
結束了。
經過她那樣深切且認真的抗議他的忽視時,他竟以為一夜歡愛可以讓她忘記一切。
在他的心裡,她的價值,就是一夜的歡愛。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將小臉埋在掌間,淚水流出指縫,一滴滴落在他們縱情過後的床上。
他的溫度仍在。
但是她的心,已經冷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5 PM
第六章
天明,言睿中的精神好極了。
一夜好眠,讓他精力充沛,精神飽滿,心情更有著莫名的愉快。
他神清氣爽的到了會場,遠遠就看到海瑞兒纖細的身影,正在忙著準備物品,唇邊還有著笑容。
他猜想,她的心情應該也跟他一樣。
或許去買杯咖啡,當成今天的開場,是個不錯的選擇。
心想即動。
他走向外頭,還沒走到門口,趙馥雲正好走進,手裡還拿著兩杯熱騰騰的咖啡。
「早安啊!」趙馥雲將咖啡遞過去,還附上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昨天稍微擬了一下企畫案,針對我們今後的配合方式做了些微的改變,心裡急,就想著直接帶過來,咱們討論一下。」
面對這樣的笑臉,言睿中很難說不。
畢竟趙馥雲不只是私人的朋友,她帶來的企畫案攸關著公司的未來,怎麼也不能拋諸腦後。
「好,讓我先看看。」言睿中接過她手中的咖啡,也接過她遞來的企案,兩人併肩的走回展場的桌椅邊。
看著企畫案,言睿中不得不承認,趙馥雲的確有兩下子。
「妳真的是個人才。」言睿中一邊看一邊點頭。
雖說兩人是合作關係,但她擬出來的企畫案有利的不只是趙家,同時也讓匯亨在成本與運費上減低不少。
「利用我們公司的其他資源做調配,這是雙贏。」趙馥雲學的是企管,「很高興我的專業可以派上用場。」
「當然。」言睿中猛點頭,臉上的笑容也始終沒停。
能增加公司的利潤,怎麼樣也是一件好事。
隔著距離,海瑞兒又聽到那熟悉的笑聲,用不著回頭,就能知道那是誰的談話笑聲。
縱使已經經過壓抑,但她小小的拳頭仍是不自覺的收緊,貝齒咬緊了唇,緊眉頭,揮不去胸口的陰鬱。
果不其然,就是那樣的痛。
經過了一夜,她更加確定這一點。
言睿中,不是屬於她的男人。
而她海瑞兒,從此之後,也不再是屬於他的女人。
他要自由,她就給他自由,但別冀想著,她還會給他其他的一切。
她深吸幾口氣,對著自己心戰喊話,無論如何,別讓自己連最後的尊嚴都不剩。
於是她撐出更美的笑容,試著不將他放在心裡,記得那美好的一切,她不願意用惱怒、憤恨畫下他們之間的句點。
「不過就是不愛了,我可以做得到,我一定可以做得到……」她閉上眼晴,對著自己喃喃自語,像是要給自己信心。
「一大早在喃唸什麼?」許士紹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嚇了她一大跳。
海瑞兒撫著胸口,驚詫的看著許士紹,他正好整以暇的支著下顎,看著她被嚇得青白的小臉。
「雖然妳自信從容的業務專才形象很迷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妳被嚇得像個小孩般的無辜模樣也很可愛。」許士紹黑眸裡有著濃濃的欣賞,倒是第一次看到她驚慌的樣子。
「你真的很閒。」海瑞兒微瞇起眼,看著他臉上打趣的神情,輕嗤一聲。
許士紹不理會她的冷眼,仍是一臉興趣盎然的表情。
「妳一大早就在喃喃自語什麼?」他好奇的問道。
「既然知道現在是一大早,不在你的攤位上準備,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海瑞兒沒好氣的開口。
「我已經準備好了。」許士紹讓開位置,讓她看清楚不遠處屬於他們公司的攤位上,果然已經井然有序。
海瑞兒看著遠處,又將目光移了回來,定在許士紹的臉上,對他多了一些好感。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長官,讓下頭的業務人員準備,自己則等著收現成的那種人。」海瑞兒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一邊準備著物品,紅唇邊有著淡淡的笑容。
「那可不,我被大家誤會得可久了。」許士紹絲毫不以為意,「這幾天在外展場,可都是我來回的搬東搬西,準備一切。」
海瑞兒輕笑。
一直以為他是個只會耍嘴皮子的男人,有的只是唬弄的功夫,倒是沒想到他的準備功夫做得倒是挺足。
「我承認,這一點我還挺訝異的。」海瑞兒微揚起眸,瞅了他一眼。
許士紹聞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如果妳肯再給我多一些時間,妳會發現我還有更多讓妳意外的地方。」他逗著她笑,不忘拉了拉衣領,整整儀容。
海瑞兒覷著他,環起手臂,認真的將他打量了一下。
從事這一行多年,認識許士紹也已經很多年,不過都是點頭之交,沒有太多的接觸……
應該說,許士紹曾試著要與她有進一步的接觸,打電話、邀約吃飯、出門走走,這些事兒,他都幹過。
只可惜,她從來沒點頭過。
一直以來,她的心裡只有一個男人,不曾給過別的男人有任何越雷池的機會。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變了。
她不該侷限自己,讓自己封鎖在小圈圈裡,守著一個男人,守著一個傷心,守著一個不可能的未來。
「怎麼?」許士紹靠得更近,先是瞅著她看,而後認真的揉了揉眼睛。
「我是不是太早起床,有些眼花?要不然我似乎看到妳的唇邊有著笑容?」他一副追根究柢的神情。
他的話跟表情讓海瑞兒笑了。
她瞇起眼,認真的端詳著眼前的他。
嚴格說起來,許士紹也算是個好看的男人,他幽默風趣,常常逗得他們家的業務們呵呵笑。
至於他的工作態度,如果真如他所說,他工作努力,準備充足,那他極佳的業績,也算得上是個很有工作能力的男人。
既然如此,她應該就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讓自己跳脫眼前的難關才是。
「我想,我真的沒看錯,妳真的在笑。」許士紹的白牙在燈光下更加耀眼,「認識妳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見妳在我的面前露出笑容。」
「難不成我都裝出晚娘面孔嗎?」海瑞兒挑起一邊眉問道。
許士紹攤了攤手,臉上滿是無奈。
「縱使沒有晚娘面孔,不過也沒有這般天使般的笑容就是。」他支著下顎,欣賞著眼前的絕色。
不諱言,在多年以前,他就注意到這個女人。
他一向很有女人緣,但他就是很不得她的綠,跟她邀約過多次,總是碰到一堆軟釘子,丟來的藉口總不離工作。
她總說,他們兩人的公司算是同性質,她不該跟他太過接近,否則有出賣公司之虞。
這個理由再正當不過,他完全沒有反駁的能力,只能笑著接受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直到現在。
他彷彿見到另一道曙光了。
「天使的笑容?」海瑞兒失笑,「這種話虧你說得出來,真是噁心。」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般奉承的話語,也或許有人這麼說過,但她總沒有往心裡去。
也或許是,在言睿中的眼裡,她只是個收納寂寞無聊的良伴,無所謂天使惡魔之分。
「妳不知道妳笑起來很美嗎?」許士紹收起唇邊戲謔的笑,很認真的看著她。
他突來的正經表情與神色,讓海瑞兒有些尷尬的垂下了眸。
好吧!她真的得承認,當許士紹要展露他的魅力時,她的確也是會被影響。
「夠了夠了,我投降。」海瑞兒小舉雙手,直接把白旗舉起來,「有什麼事我們晚點兒再說,別在這裡繼續擾亂我,我東西都還沒準備好呢!」
「晚點兒?」許士紹可沒錯過這個關鍵語,直接把握住機會,「那一起吃午餐?」
海瑞兒將眉挑高。
果然是個很懂得「時機」的男人,果決、直斷。
不過現在的她很需要這樣的男人。
「好,一起吃飯。」她首次應允他的邀約,同時見到他欣喜的笑容。
彷彿她見到鏡中的自己。
不同的臉孔,卻有著同樣愉快的欣喜——全因另一個人而起。
許士紹讓她明白,原來自己也有讓人快樂的能力,她實在不需執著於一個永遠得不到的男人。
「謝謝。」突地,海瑞兒冒出一句感謝。
「謝什麼?」許士紹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沒什麼。」海瑞兒搖搖頭,只是淡淡的笑,「快回去吧!我得準備了。」
許士紹點點頭,對著她揮手,期待著中午之約。
海瑞兒對著他笑了笑,看著他進了自己的攤位之後,才回過身又去準備東西。
只是才一轉身,就感覺到一個銳利的視線,如針般紮刺著她。
她揚眸,迎向深邃的一雙眼。
一雙帶著濃濃怒氣的眼。
竟然是言睿中?
他用那種眼神瞪著她,彷彿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海瑞兒的心先是一驚,像是自己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被那責怪般的眼神震懾住,竟一時的心虛。
她垂下眼來,衝動的想前去解釋……
只是那樣的情緒一湧上心頭,她反倒一下子氣惱了。
好笑,真是好笑了。
他跟別的女人聊天、談笑,甚至還爬上另一個女人的床,她都沒有置喙的餘地。
而她,不過是跟個男人多說了幾句話,竟然得到他的冷眼。
這是什麼世道?
還是她海瑞兒,真的欠他言睿中這麼多,多到連這樣的行為,都需得到他的首肯,得到他的應允才行?
緩緩的搖了搖頭,海瑞兒像是在告訴自己──別傻了,千萬別傻了。
她海瑞兒是個自由之身,絕不是他言睿中的附屬品,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方式過自己的日子。
就算以前,她曾經選擇過那樣的日子,但今後不了……
不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讓情緒繼續影響自己,她閉上眼,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之後,她睜開眼,對言睿中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就在不遠處的言睿中,看到她的笑容時,心猛地一震。
那笑容,有著某種……他說不出的疏離,是他平常所不熟悉的感覺。
她笑了,卻彷彿又離他更遠了。
她對著他聳肩,對著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著他一副……他拿她沒轍的樣子。
看到她那樣的表情,沒來由的那股火又在胸口裡燒著。
只是不曾見過她那樣的神態,他也不想反應過度,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他冷哼一聲,不再盯視著她,將視線移到手裡的企畫案。而適才離開去拿東西的馥雲剛好回來,在桌邊坐下,正好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們剛才討論到哪裡了?」言睿中對著趙馥雲露出最迷人的笑容,更加刻意的要展露笑容,給另一個女人看。
他知道,瑞兒會注意著他。
她始終都注意著他。
偷偷的,他用著眼角餘光睨向剛才海瑞兒站著的地方,猜想著她可能會有的反應。
她會生氣?會惱怒?還是會拂袖而去呢?
心裡有著太多不同的猜測,無論是哪一種情緒,都會讓他一改先前的不悅。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視線遠方等著他的,不是她的笑臉,不是她的怒氣,而是……
沒有。
什麼也沒有。
她的人,根本就不在那裡。
他的視線往別的地方一掃,在另一個角落看見她的身影,沒在生氣著他,沒在惱怒著他,她根本……
她根本一點兒都不注意他。
她正……她正……
該死的,那個許士紹怎麼又跑回來了?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交情這麼好?
講了十分鐘不夠,還又回頭繼續聊?
看著她笑盈盈的,衝著另一個不是他的男人笑著,他的心裡有著某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無法明確的說出那是什麼樣的情緒,但很清楚的是,那感覺絕對談不上舒坦。
隔著距離,他看著她的笑容,彎彎的眼、勾起的紅唇,小小的臉上滿是笑意,像是許士紹說了什麼讓她很欣喜的話。
知道她有很迷人的笑容,他一直覺得那樣的她十分賞心悅目,從來沒想過,他會厭惡在她的臉上見到那般燦爛的笑容。
怎麼了……
她怎麼……
言睿中看著遠處海瑞兒的側臉,怔忡得說不出話來。
坐在他身前的趙馥雲,不解的看著他失神的望向她的身後,臉上的表情失落,像是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怎麼了?」趙馥雲疑惑的問。
「啊?沒、沒有,我沒事。」發現到自己的失神,言睿中趕忙回過神,對她露出一個歉然的表情。
「沒事?」趙馥雲一點兒都不相信他說的話,「是不是遇到什麼重要的客戶?還是什麼急事要趕緊去處理嗎?」
「沒有。」言睿中搖頭,逼著自己露出笑容,「怎麼會這麼講?」
趙馥雲順著他剛才的視線又望過去,的確是沒看到什麼特殊的人事物,只是……
「實在很奇怪,你剛才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挫敗,有點憤怒,像是什麼原本勝券在握的事,被什麼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奪走了一樣。」趙馥雲偏頭想著他剛才的表情,用著很傳神的字句,將他的情緒形容得極為貼切。
「我?我沒……我沒有。」言睿中一怔,倒是沒想到呈現在自己臉上的神情,會有那麼多複雜的情緒。
連他自己都還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只是覺得……一切不是都沒事了?他們不是又回到以前了嗎?
「沒有?」趙馥雲笑了笑,「沒事就好,我是想提醒你,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或是有什麼重要的客戶要交際,就跟我直說了。」
對於她的識大體,言睿中深感於心,確定她的確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人,不但能上得了檯面,也能在商場上幫助他許多,他應該好好把握這一個難得的女人才是。
言睿中的視線往海瑞兒的方向看去,看到她與許士紹仍是相談甚歡……
一口氣梗在喉頭,讓他吐不出,也嚥不下。
不行。
他得去弄清楚,那個許士紹打的是什麼主意。
再怎麼說,許士紹也算是另一家公司的人,沒來由的突然跟瑞兒那麼親近,還笑得一臉諂媚的模樣,誰知道是不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會不會是……他壓根兒就是想挖角?
在這一行裡,大家都知道瑞兒是個一等一的業務人員,不但英日語皆通,還對談流利,更具有布料的專業知識……
對!一定是這樣。
言睿中像是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俊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進而露出了笑容。
這瞬息萬變的情緒,讓坐在他對面的趙馥雲真是一頭霧水。
「你是怎麼了?」她好笑的支著下顎看著他,「一會兒是沉重得像是損失一筆上千萬的生意,一會兒又愉快得像中了獎券似的。」
「沒沒沒。」言睿中擺擺手,笑得非常開心。
縱使他想否認,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明顯得無法隱藏。
「我只是弄懂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罷了……」他的笑容,隨著他說出的話,突然停住了。
咦?不對!
如果許士紹真是來挖角的,那他的瑞兒……
雖然這些年來,想挖角的人不勝其數,但是瑞兒始終不曾給來人有過什麼好臉色。
現下她卻跟許士紹有說有笑,剛才甚至還一副不太想理會他的神情。
不對!事情大大的不對!
莫非,瑞兒也有跳槽的準備,才會突然有了與平常不同的反應。
不,糟了,這真的太糟糕了。
瑞兒怎麼樣都是匯亨的中流柢柱,更詳知許多匯亨的商業機密,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被挖角。
趙馥雲動也不動的看著他又變了臉色,這一次,她也不多嘴問了,只是靜靜的支著下顎,看著他還要接著往下演哪一齣。
眼前的男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至少到昨天為止,他的外表、他的專業、他的幽默,都讓她眼睛一亮。
很難得能在無趣的商場上,遇到這麼一個好男人。
只是這樣的好觀感,大概就維持到現在。
今天他的表現真的是……太詭異了。
先是一臉沉重的盯著遠方發呆,後來又突然高興起來,接著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又變了臉色。
一整個就像精神分裂一樣。
她並不是對誰有什麼歧視,只是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太提心吊膽了。
「這樣吧!我還有一些事,我先忙去。」趙馥雲先打退堂鼓,決定不跟眼前這個身價驚人的男人攪和。
「喔!好,妳忙。」言睿中也無心理會她為何突然說有事,一顆心只懸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從來沒想過,他的心情會因為一個女人,而瞬間起伏到連他都沒有注意到的狀況。
他現在只想過去弄清楚,海瑞兒與許士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5 PM
第七章
隨著時間往後移,展場裡的人潮愈來愈多,許士紹縱使與海瑞兒相談甚歡,卻也知道該回去工作了。
「快回去,客戶待會兒就要來了。」海瑞兒喝著許士紹又繞回來替她買的咖啡,精神果然好極了。
別的不說,就衝著他特地幫她買咖啡,就替他加了不少分。
許士紹看了下時間,對著她一笑。
「再十分鐘,時間到了,我自會衡量。」許士紹邀約多次,這是第一次她對他有如此善意的回應,他簡直欲罷不能。
海瑞兒但笑不語。
私心裡,她對許士紹有著某種程度的感謝,如果不是他適巧在這裡,轉移她對言睿中的注意力,她鐵定無法充分表達自己對他的無動於衷。
的確,她沒有那麼勇敢。
但是許士紹幫了她不少,光是這一點,她就得對他多點好臉色。
不過他們之間無言的默契,可讓另一個人十分火大。
「什麼時候我們公司的編制多了一個人?」言睿中環著手臂站在兩人身後,臉色難看極了。
「呵呵……言執行長,你別開玩笑了。」許士紹乾笑幾聲。
「我的表情像是開玩笑?」言睿中一點開玩笑的心情也沒有,冷冷的視線直直盯著許士紹,看都沒看海瑞兒一眼。
「言執行長,你別多心,我只是……」許士紹看了海瑞兒一眼,「只是替瑞兒送杯咖啡來,幫她提提神而已。」
「哼!」言睿中冷哼一聲,看著她掌心裡的咖啡,心裡更不是滋味。
咖啡本來是他要買的,卻被許士紹搶了先機,逗得她呵呵甜笑,教他滿心的不愉快。
「你的意思是說,幫我工作是件苦差事,得用咖啡來轉移注意力?」言睿中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麻煩。
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到連海瑞兒都無法忽視。
「我得罪你了?」她也學著言睿中環起手臂,跟他對嗆起來。
言睿中本來已經怒氣高張,一聽到她這麼說,怒火整個燒了起來。
她從來不曾對他這麼說話,她第一次這麼跟他說話,竟然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我怎麼敢得罪公司裡的紅牌業務?」言睿中怒瞪著眼前的她,看著前一秒還笑盈盈的她,現在卻怒沖沖的對著他講話。
「言睿中,你吃錯藥了?」海瑞兒的臉色沒有好轉,睨著他不悅的神色。
「妳才吃錯藥了。」言睿中聲音轉低,黑眸轉深,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對於這一點,常年在他身邊的海瑞兒當然知道,她不明白的是,他在氣些什麼?
「妳不知道他是別家公司的業務主管嗎?妳一整個早上跟他打情罵俏,大半天的工作都沒準備好,究竟是在搞什麼東西?」言睿中失控的對著她咆哮,連一向壓低的聲音也揚高。
「你……我……你竟然說……我……」海端兒一隻食指先是比比言睿中,又比比自己,來來回回在兩人之間比著,氣得說不出話。
這是什麼跟什麼?
她原先以為他的惱怒會有著其他不同的原因,但不是,他竟然是因為她的工作沒做好。
「我說的有錯嗎?妳忙了半天,到現在都快正式開場了,妳的東西還沒備齊,難道不是因為他的關係嗎?」言睿中的拳頭敲著桌面,憤怒的敲出聲音來,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心坎上。
「自己的工作沒做好,倒一心只想著喝咖啡提神,跟個男人調情說笑,連正事都做不好……」言睿中怒火中燒,一古腦的直想要發洩。
「你說什麼?」海瑞兒頓時冷了聲音,冷了臉色。
「我有說錯嗎?妳……」言睿中還要繼續數落。
「我的工作沒做好嗎?」海瑞兒把腳步一退,讓出位置,要言睿中瞧個仔細,「我該做的事,沒一樣沒有做的,我只在想做好更充分的準備。」
言睿中視線一掃,果然是他誤會了她,但是一口氣已經燒在喉間,他無論如何都嚥不下。
「那妳正當工作不做,只顧著跟別家競爭對手的主管聊天,沒半點避嫌的想法,這一點該不該罵?」言睿中直接讓火燒上眉頭,把腦袋裡的理智全給燒個精光。
「言睿中!」海瑞兒氣得連小臉都泛紅,「你講話最好講講理。」
這個人說話真是不經大腦到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地步。
他什麼不嫌,竟然嫌她的工作態度?
她海瑞兒在他身邊工作幾年,他會不知道嗎?她為了他做牛做馬的賣命,他會不知道嗎?
竟然這麼跟她說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言睿中胸口急促的起伏,為的是平息怒氣。
他知道自己過分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
只是、只是……一見到她與另一個男人相談甚歡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氣瘋了。
「我只是希望妳能以身作則,別再、別再……」言睿中連要開口說出命令都覺得於理不合。
「別再做內奸?淨做些吃裡扒外的事?」她反諷的道。
「最好是。」言睿中找不到台階下,也不管她說的是什麼,直接就應了聲。
話出了口,他就後悔了,尤其是見到她臉上受傷的神情時,他真的很想狠狠的揍自己一拳。
空氣頓時僵凝,他與她對視著,沒人願意再開口。
海瑞兒不開口的原因,是因為氣極、怒極,是因為不想在眾人的面前鬧笑話,讓她或是他都難堪。
言睿中不開口的原因,則是為了保護她,閉上嘴讓自己冷靜,不再讓自己一個失控下,又說出傷害她的話。
一直在一旁的許士紹,這時終於找到插話的空間。
他沒想到不過是幾句平常的對話,竟會惹得言睿中勃然大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海瑞兒更感歉意。
雖然說他們主下吵架,對他這個外人來說,也算得上是件好事,畢竟海瑞兒是個人才,如果她真如言睿中所說,真有跳槽的想法,那他更是樂見其成。
「言執行長,你真的不能誤會,我跟瑞兒只是純粹聊聊天罷了,我什麼身分,怎麼可能挖得走匯亨的大將?我們聊的都是私事而已。」許士紹以退為進,不能在對方主將前先露餡。
言睿中瞪了他一眼,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私事?
這兩個字聽起來更是刺耳。
如果他是為了公事而來,言睿中或許還不會那麼生氣,但他竟然是為了私事而來。
他們倆能有什麼私事?
男歡女愛?郎有情、妹有意?
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讓言睿中氣急敗壞。
這個念頭一湧上心頭,言睿中的心裡驀地打了個突,終於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緒。
剛才的他,假公事之名,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卻在回身之後,發現自己發怒的情緒,跟公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言睿中瞪著海瑞兒,深邃的黑眸裡沒有發怒的情緒,有的只是陌生的慌張。
他怎麼會……怎麼會有了這麼奇怪的情緒?
就在這時,展場開門的時間到了,開始有不少的客戶魚貫而入,海瑞兒一咬牙,知道現在不是對質的時候。
「有什麼事,結束之後再說。」
她轉頭往另一邊走去,連無辜的許士紹也被丟在一邊,後者只能鼻子摸摸,先回到自己的攤位裡去。
言睿中怔愣的看著她離開,聰明的腦袋裡難得一片空白。
那樣的佔有慾來得突然,他不曾對誰有過那樣的思緒,猖狂的衝擊著他,讓他失去理智。
他想控制,卻控制不來,他想冷靜,一把火卻從腳底燒到頭頂……那是他從來不曾遇到的狀況。
他轉過身,看到海瑞兒不想理會他的背影,她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但是從她的動作裡,他知道她仍然十分憤怒。
他傷了她。
用最可惡的言語傷害了她。
可是他不想道歉,一點兒也不想道歉。
她不該跟許士紹那麼熟稔的,那是她的問題,那是她有錯在先。
不停的告訴自己,他不讓自己去反省錯誤,只因為在兩人的關係裡,他從來不是那個需要反省的人。
於是他轉身,拂袖而去。
如果在這個地方他冷靜不下來,他乾脆走了算了。
幾個一同到來的業務人員,全被眼前的狀況給嚇壞。做了這麼久的業務人員,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言睿中失控,甚至是與海瑞兒針鋒相對。
「會不會太扯了?不過是講幾句話罷了……」一個業務人員不解的喃喃自語。
「就是啊!那簡直就是暴怒,理由有些不足吧?」另一個業務人員也附和著,全站在海瑞兒這一邊。
海瑞兒聽著,卻不願意發表任何的言論。
「那是我跟執行長的事,你們都別管,做好自己的事最重要。」海瑞兒的語氣聽來稀鬆平常,但是她的心卻有著刀割般的疼痛。
他汙衊她,用這麼可怕的理由指控她,教她情何以堪?
她對他推心置腹,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的心一陣冷,拳頭握得極緊,直到關節泛白。
他剛才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的紮著她,讓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為了不教自己失態,她連連吸氣,試圖平穩下來,站在原地,手裡動著,彷彿還在做其他的準備工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好冷,她的心……好痛。
※※※※
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故意,剩下來的三天展期,海瑞兒與言睿中不曾再說過話。
他們忙著個人的事,一個忙著展場的事宜,一個則聯絡對外的客戶,表面上看起來相安無事,只有詳知內情的人明瞭,事情大條了。
以往,他們總是併肩作戰,一個人負責主線,另一個人負責敲邊鼓;要嘛是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無論是哪個方式,總得為公司搶得最大的客戶、最好的合約。
雖說眼下分工的情況不見得不好,卻也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是他們兩個不明說,大家也不好拆穿,更何況兩人的神情如常,每天仍是與他人有說有笑,倒像是大家多心了。
他們跟每個人說話,就是不跟彼此說話;他們對每個人說說笑笑,就是不看向彼此的眼睛。只要言睿中出現,海瑞兒就會莫名其妙的想到一件還沒處理的事,直接離開櫃台,總在言睿中離開之後,她才會回到展場的攤位裡。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五天的展期結束,大家原以為,總是要有王見王的時候。
連言睿中心裡也想著,躲了彼此那麼多天,他們總得在機場上見面了吧?
只是一待大家都到了機場,他卻發現她根本不在登機門前。
「她人呢?」壓抑多日的情緒,至此終於又一次爆發。
「她……她沒跟您報告嗎?」跟海瑞兒交情還不錯的業務小姐,被言睿中突然這麼一吼,魂兒都要嚇飛了。
「如果有的話,我還要問妳嗎?」言睿中不悅的拉下臉。
「她、她、她……她說她約了朋友,想在這裡多玩兩天,會晚點兒回去。」業務小姐無辜的接下怒火,轉述著昨夜從海瑞兒那裡得到的訊息。
「多玩兩天?誰准她多玩兩天的?」言睿中的聲音壓得更低,氣得火冒三丈,雷響般的吼聲,幾乎要把機場大廳的天花板給掀了。
「她打電話回去台灣跟人事部請過假,人事經理已經允了。」業務小姐趕忙替海瑞兒澄清。
她的話沒能讓言睿中的怒氣平息,反而更火了。
「大家一起出來,就得一起回去,她一個人留在這裡,要是出了什麼,要叫誰負責?」
突來的怒氣,使大家全噤了聲,沒人敢多說一句。
人來人往的登機門前,他們這一區格外安靜,只剩言睿中一個人吹鬍子瞪眼睛,像是被倒了幾千萬的會一樣。
言睿中不停的走來走去,一雙手背在身後,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
約了朋友?
人生地不熟的波蘭,她有什麼朋友?
這個疑問才浮現,答案也跟著呼之欲出。
不會有別人,一定是許士紹!
他下顎的肌肉微微抽動,薄唇抿得好緊,其餘的同事一動也不動,沒人敢多話。
只是大家心裡全都有個底,這兩個人要說沒鬼,真是沒人相信了。
言睿中不知大家心中下的註解,所有的思緒都繞在海瑞兒的身上。
不跟他回去?她竟然不跟他回去?
他愈想,臉色愈是僵凝。
變了!一切都變了!
他的瑞兒,在遇上許士紹之後,全都變了。
言睿中愈想愈不是滋味,胸口滿溢著陌生的那種……又酸又澀的情緒。
瑞兒一直在他的身邊,所以他一直沒發現,原來她在他的心裡,有了這麼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些日子,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對她不理不睬,以為她終究會心軟,會回到他的身邊。
但情況不如預期,她像是鐵了心,不但沒來尋他,反倒避著他,打定主意的人變成了她。
亂了,真是亂了。
一貫的原則,遇上瑞兒之後,什麼都不管用了。
他從不逼迫任何女人回到他的身邊,合則來,不合則去,這是個男歡女愛的世界,也是彼此選擇相處的方式。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他知道她生氣了,知道她惱火不悅了,但是他甚至不確定,這一次的她為何反應這麼大?
他的行為模式沒有什麼不同,變的人是她。她嚴重的忽視他,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應該要不以為意,應該由著她去。
但是經過三天的沉澱,他發現他做不到,尤其是在要離開波蘭,發現她並沒打算上飛機時,那種放不下的情緒更加洶湧了。
他的臉色鐵青,感覺原本梗在喉間的石頭,突然脹大幾百倍,幾乎要將他脹破。
他隱隱覺得,有件事愈來愈不對勁。
言睿中來回踱步的腳步聲更急,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敢開口說話,只除了跟海瑞兒較熟的業務小姐敢靠上前來。
「那個許士紹……很有勢在必得的態勢,執行長如果還想把瑞兒留著,最好得動作快。」她小小聲的在他的身邊開口,話畢,隨即後退三大步。
言睿中轉身瞪著她。
「他是『勢在必得』什麼?」他輕聲的問,語調雖然又輕又柔,卻隱含著濃濃的危險氣息。
業務小姐乾笑兩聲。
在她的印象裡,執行長是個再帥不過的美男子,不但有男人味,舉手投足間都令人傾倒。
只是此時的他黑眸微瞇,薄唇微揚,像是笑著,卻讓人感覺到一絲陰鬱,教她全身雞皮疙瘩全面起立肅敬,哪還有什麼迷人的模樣。
「我想……許士紀應該只是想挖角。」業務小姐找了個較為安全的理由,下意識又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
言睿中的黑眸瞇得更緊,卻不認同她所說的話。
如果許士紹只是想把海瑞兒從這個公司挖到另一個公司,那他一點兒也不怕,任何人能給的福利,他都能給得起。
他怕的是,許士紹想要的,是她的人。
他從來沒怕過誰,更不曾想過瑞兒會從他的身邊離開,但現在,什麼事都發生了。
他怕的人,不是許士紹,而是瑞兒。
她不曾那麼冷淡的對他,這一次卻完全的不理他……想到這裡,他的胸口一痛,像是被誰刺了一刀。
他束手無策。
他好想阻止眼前這一切的發生,卻又悲哀的發現,他似乎阻止不了。
怎麼辦?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他難得的手足無措,又憤怒又無辜的神情,終於讓他臉上的殺氣稍稍減去些,也讓業務小姐又鼓起勇氣往前。
「無論許士紹是想挖角,還是想挖些什麼『特別的東西』,執行長最好動作快,晚了就怕來不及了。」她很衷心的提出建議。
這幾句話,像是突然點破言睿中的迷思。
她說的沒錯,他得做出反應才行。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弄明白自己對瑞兒的複雜情感,但是有一點很清楚,他不想失去她。
既然不想失去她,他就不能給許士紹有任何接近她的機會,更不能讓他有一絲絲的可能性,將她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好,我決定了。」言睿中終於下了決定,眾人全屏息以待。
「你們先回台灣吧!我要把機位往後延,我不能讓公司裡任何一個人留在這裡。」他凝眸斂眉,試著靜下心神,找出解決的方法。
只要想到總是在他身邊的瑞兒,就要往另一個男人身邊而去……光是這樣的想法,他就完全無法冷靜,氣得七竅生煙。
除非他死了、沒氣了,要不然,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6 PM
第八章
漫步在小路上,海瑞兒看似優閒,心情卻很空泛。
終於走了。
這幾天,她簡直要瘋了,看著言睿中,想著他無情的對待,覺得這幾年的掏心掏肺,全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她知道放棄是一個再聰明不過的決定,卻無法否認,那過程像是割下一顆常年長在心口上的惡瘤一樣,疼得難以復加。
她很清楚的是,惡瘤不除,她只會每況愈下,所以最快的方式,就是快刀斬亂麻,縱使傷口再痛,終究會好的。
「妳心不在焉喔!」許士紹看著她像丟了魂一樣,搖了搖頭。
原本以為邀她留下,可以度過一些屬於兩人的甜蜜時光,迅速加溫戀情。
畢竟大家不都說,在國外時心情輕鬆,很容易陷入熱戀。但事實證明,完全派不上用場。
她一沒了工作,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雖然她悠悠忽忽的神態,別有另一種風韻,可是……實在很不像她。
「我沒事。」海瑞兒努力扯出笑容。
只是許士紹也不是傻瓜,他能看出她在笑,卻更能看出她的眸裡沒有倫快,只有痛──
很沉、很深的痛,一種懶得再掩飾的傷痛。
前幾天的相處,他可沒發現她彰顯於外的難受,看到的只是她愉快的笑臉。
莫非她的笑臉,只是逞強給「某個人」看的?
因為「某個人」不在,所以她也不需要再強撐了?
「我深深覺得,有被利用的錯覺。」許士紹有些失望。
「怎麼這麼說?」海瑞兒心虛的笑了笑,本來還想說幾句話敷衍許士紹,但是一揚眸看到他的臉,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好吧!對不起,我的確居心不良。」因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於是她只好坦承。
「果然如此。」許士紹一怔,「難怪……」
他只是隨口套她的話,沒想到她竟然就承認了。
「我其實沒那個心,我也希望可以……」她把手一攤,臉上有著無能為力的神情,「我也很希望可以重新開始,但是……很難。」
認真算起來,他們兩個沒那麼熟。
只是那些話、那些情感,多年來都被她壓在心裡最深處,現在一掏挖出來,難免見血,甚至是淚淚的流著,她得抒發抒發。
「我只是覺得需要一些時間冷靜一下,所以決定留下來。」她不想現在就去面對言睿中。
飛機上,是個密閉的空間,知道彼此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卻不見得會說話時,她厭惡那種隔離。
她寧可選擇暫時像隻駝鳥一樣,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子裡就好。
「所以妳決定留下來,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許士紹更問了,「這真是激勵人心的話語。」
「喂!你別這樣講話啦!」不是存心讓她更加愧疚嗎?
「好好好,我也算是栽了。」許士紹喪氣的搖頭,「還以為終於等到機會,沒想到妳早就死會了。」
「我哪有死會?」聽到這話,海瑞兒可不滿了,「我正想著要單飛,我要飛出那個虛假的兩人世界,回歸自由身,別說我死會。」
「哈哈……」許士紹不給面子的假笑兩聲、「妳這樣的表現有那麼正面嗎?妳有一丁點兒的表現是想告訴大家妳單身嗎?」
海瑞兒一怔,頓時啞口無言。
「沒有,一點兒都沒有。」許士紹不但提了問題,還直接下了答案,「妳像是那種剛被丟下的棄婦。」
「你愈說愈過分了。」海瑞兒扠腰瞪著他。
「為什麼要自欺欺人呢?」許士紹不解的看著她,「妳看看我,追不到妳,我不就認了嗎?」雖然心裡很悶。
「那不一樣。」海瑞兒賭氣的轉過頭。
「哪裡不一樣?」許士紹願聞其詳。
「你我之間,八字都還沒一撇,但是我跟他,卻已經是好幾年了。」被他這麼一逼,這些老實話就迸出了口。
「妳又來了。」許士紹翻翻白眼。
「什麼?」海瑞兒蹙起眉頭瞪他,不知道她是「又」來了什麼?
「妳又傷了我的心。」他的一顆心早就怦怦的為了她急跳,她卻丟過來句——八字還沒一撇。
「這……」海瑞兒又是一陣啞口無言。
「或許妳的那一撇還沒撇下,但是我『八』字的第一撇,可是早早之前就撇上了。」許士紹很早就為了她動心,就算沒個兩、三年的暗戀,最少有一年的時間,說他沒「撇」上,那就辜負他對她的心意了。
「噢!」一聽他這麼說,海瑞兒就真的愧疚了。
他的確在很早之前,就試著要約她出門,是她始終沒答應。
許士紹是個大器的人,瞧她一臉愧色,也不再追究始末,對著她擺擺手。
「別想那麼多,還好我發現得早,還沒用上真感情。」許士紹打趣的聳聳肩,橫豎感情勉強不得。
海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他故意這麼說,是為了不讓她難受。
「原來你不但在工作上是個認真的人,私底下也是個這麼體貼的人。」她感覺到了,而且衷心感激。
「是不是後悔沒有愛上我?」許士紹刻意對她挑眉,故意裝了鬼臉,逗得她笑了起來。
「是是是,太後悔了。」海瑞兒跟他鬧著玩,看著他不計形象的醜臉,笑得很開心。
「現在還有機會喔!這次再錯過,就得再等上一百年,才能等到像我這麼讚的男人囉!」許士紹老王賣瓜,自誇得很,「來來來,快把握機會喔!千年難得一見,出價就賣、出價就賣囉!」
「哈哈……」海瑞兒真的被逗笑,「你是在跳樓大拍賣嗎?還是出清庫存啊?」
「都可以,妳怎麼說怎麼是,妳可是我唯一的客戶啊!」許士紹卯起來逗著她笑。
縱使知道追到她的機會微乎其微,不過能看見她的笑容,總比看著她愁眉苦臉好多了。
「還客戶咧!怎麼敢當?」海瑞兒瞪他一眼,眼角眉間卻還是笑容。
「買不買?便宜好用,既體貼又多情,還有試用期一個月,不滿意包退包換,包君滿意。」許士紹認真的自我推薦。
「還能退啊?」她煞有其事的確定。
「不但如此,包司機、包水電、包吃包住……」
「夠了夠了,包得夠多了。」海瑞兒笑得眼睛都瞇了,肚子也疼了。
「包得夠多的意思,是買家願意出價啦?」許士紹哈哈大笑,「果然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哈哈……」海瑞兒笑到彎了腰,抱著肚子直不起身。
許士紹還不放過她,繼續往下扯,讓她擺著手喊不行,差點兒開口請他閉嘴。
這一幕情景,全看在不遠處,剛從機場趕回來的言睿中的眼裡。
瞧瞧,她多開心啊!
言睿中的心口壓了塊重重的石頭,有種無法喘息的錯覺。
看著另一個男人,逗得她笑瞇眼,他竟然感到憤怒──
憤怒的對象不是海瑞兒,不是許士紹,而是他自己。
是,他氣死他自己了。
為什麼逗她笑的男人不是自己?
看著她愉快的笑臉,他首次有了檢討自己的想法。
他追了回來,因為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但如果留在他身邊的她,沒有辦法笑得那麼愉快,那他又何必呢?
頹然的倚在牆邊,言睿中氣惱的用著後腦去敲撞牆壁,咬著牙不讓自己衝動的破壞眼前的一切。
她的笑,很美。
雖然看在他的眼裡,很痛。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真的是件好事嗎?
他是個浪子,一直都是,也從來不以為意。
他以為,瑞兒也不在乎。
她看著他與另一個女人談笑,於是決定收回對他的縱容,去找一個會寵愛她的男人。
瑞兒沒有錯。
這才是正確的抉擇。
而他,無權去破壞這一切。
言睿中仰首看著藍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黑眸緊緊瞇起,腦海裡仍是她燦笑的臉。
心知肚明的知道,真是為了瑞兒好的話,他該放手,他已經沒了能讓她燦笑的能力。
只是……那是他的瑞兒啊!
真要拱手讓人?
他握緊拳頭,使勁的在牆上捶打,直至指節處都染了血才停止。
他頹然的發現,縱使他不想放手,她也不一定會回來。
但放手讓她去飛,是對於還不確定自己心意的他,所唯一能做的。
他不能把她留下來之後,又不好好的對她。
「瑞兒……」他低低的喃著她的名字,無法蓋上的耳朵,聽到的仍是她的笑聲。
原來這麼痛。
原來聽著這樣的笑聲,是如此疼痛的一件事,而她忍受了這麼久,看著他與不同的女人談笑,一次、一次,又一次。
心中糾葛的情緒在翻轉,他難得的發現,自己無法繼續自私下去。
對她殘酷那麼久的時間,如果她想要的,他給不起,他就該做出正確的事。
指尖用力的刺進肉縫裡,言睿中做出最難的選擇——放棄。
他會搭下一班的飛機,啟程回到台灣,真正逼自己放手。
探出頭,他看著海瑞兒與許士紹,正邊說邊笑的往前走,走出他的視線,也正……走出他的心。
※※※※
很快的,假期結束了,海瑞兒回到工作崗位上。
在國外時,她就惦著公司的情況,根本也沒有真的放下心來,一結束假期,一早就到了公司。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桌面因為幾天沒有使用,已染上不少的灰塵,她去擰了塊抹布,擦拭著桌面。
抹著抹著,待桌上的塵埃拭去,她也見到那張始終壓在她桌面透明玻璃下,她和言睿中的合照。
那是在公司的某一次聚會裡拍的,兩人沒有特別親暱的動作,只是肩並著肩的坐著,笑得很開心。
那是她與他顯少的合照,原因不為其他,只是因為他不想讓其他人有機會做太多的聯想。
縱使如此,他仍默允了她將合照壓在她的辦公桌下。
再怎麼說,那是公司的聚會,上司與下屬合照實屬正常,更何況也不會有人坐到她的位子上。
撫著玻璃,看著兩人的合照,被壓抑幾天的思念,竟洶湧而來,險些就要擊潰她。
以為不見了,就能不想了。
經過了幾天才發現,那不是不想了,只是被埋得很深,她以為自己忘了。
這些天,言睿中始終沒找她,大概是談戀愛談得愉快,壓根兒就忘記她的存在。
以前,他總是會跟她報告他的「交友狀況」,鉅細靡遺的跟她講述許多的細節,讓她二度傷害。
這一次,他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他決定放她一馬?還是趙馥雲果然特別,特別到他不想跟她分享心裡的感受了?
不講了,是好事,她告訴自己,可以少受一些罪。
但是他沒有意識到她的「不在」,卻也深切的傷害了她。
自己如此的無足輕重,一個這麼大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他也不擔心她……
搖搖頭,海瑞兒發現自己正往死胡同裡鑽。
言睿中不需要擔心她的,她也不需要他的擔心,更不需要他的在乎。
「清醒一點!」她輕拍著自己的臉,喃喃自語。
「不是妳的,就不是妳的,再強求也沒有用……」她,頹然的往桌上一趴。
「放那麼多天假回來還自言自語,怎麼?還不想上班啊?」
突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門口,她一驚,小臉從書桌上抬起來。
一見到那張想念的臉,海瑞兒忍住一陣長嘆。
縱使這些天,在心裡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但為什麼……他還是那麼好看呢?
同樣站在門邊的言睿中,也忍住衝上去擁抱她的渴望,看似優閒的環住手臂,沒讓她看見,他正用力的收緊拳頭,用疼痛告訴自己要忍耐。
「嗨……」支吾半天,這終究是海瑞兒唯一能開口的字詞,紅唇微微的上勾,鼻間莫名的湧起酸意。
那是怎麼樣的想念,讓她一開口就想哭?
縱使有了笑容當掩飾,她還是能察覺自己的眼前漫起水霧。
言睿中淺淺的笑了。
她笑起來,真美。
只是她眼中的水氣是怎麼回事?難道許士紹讓她受委屈了?
「一回來就裝個可憐兮兮的臉色讓我看,是想裝裝可憐,讓我罵不出口嗎?」他逼自己停在原地,不露出太過在乎的情緒。
海瑞兒知道,他指的是她連請假的事都沒告知他。
「我想你正忙著談戀愛,不想打擾你,所以直接打電話回台灣請假。」她簡言帶過那件事情的原由。
談戀愛?
言睿中怔了怔,慢半拍的想到,她指的是他與趙馥雲嗎?
輕輕嗤了一聲,他差點兒都要忘記這一號人物了。
打從在波蘭的展場分開後,趙馥雲莫名的沒再出現,而他也正面臨著海瑞兒打算要離開他的處境,這麼一來一往的時間裡,他竟然也沒再想到趙馥雲。
看來海瑞兒影響他心緒的程度,遠超過他的預期。
但言睿中不打算告訴她這件事,不願再給她任何的心理壓力。
「多玩了幾天,應該很愉快吧?」言睿中看著她清亮的眼。
幾天不見,她的膚色健康了一些,想來是都在外頭逛著不同的風景名勝,一點兒都不像他,氣惱的什麼都不想做,連公事都丟在一邊。
「嗯!」海瑞兒只是虛應一聲,沒多說什麼。
若真要說這幾天有什麼收穫,大概就是練了不錯的腳力,走了不少地方,腿力有大幅的進步。
但若要問她這些天都去了什麼地方,她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看著地圖上一處又一處的景點,每個地方彷彿都似曾相識,可是她又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到過那個地方。
心不在,連腦袋也沒跟著,徒剩一雙腿下意識的走著。
走到累了,還會不小心的喊出言睿中的名字,叫得許士紹滿滿的挫敗,說他承認輸了,而且還輸得灰頭土臉,連把人留在身邊都沒用。
「你呢?這幾天沒我幫忙,是不是一塌胡塗啦?」她扯開笑容,把話題從她身上帶開。
專注的看著她的眼,見她眸裡有著對他一貫的支持,他很高興,就算她沒選擇他,卻也沒有真的離開他的身邊。
「是啊!的確是團團轉。」言睿中終於讓自己走進她的辦公室,隔著一張辦公桌,聞著他熟悉的淡淡香氣。
就是這種香味,這些天沒有在他的鼻尖前飄著,卻充斥在他的心口。
他想著、念著,卻只能拒絕著,反覆的折磨,他在想與不想間翻騰,倦極、累極,但仍無能為力。
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她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收緊,如此的忐忑難受……
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走近的他,海瑞兒只是垂下眼來,隨意抽出一疊早被送來的文件夾,故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展覽時有許多客戶都拿了簡介,有沒有新客戶出現?」她拿枝筆,然有其事的做著筆記。
「有啊!」他不經思考的回答,黑眸盯著她白皙的指,想著她撫著他的臉頰時,那深情的表情。
「真的?」海瑞兒的語氣有著愉快。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瞧妳開心的笑臉,我都要懷疑起這麼多年來,妳留在我的身邊,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我?」他忍不住自嘲,搖搖頭往離她遠點兒的地方去。
太近了。
離她這麼近,他沒法兒確定是否真能做到無動於衷。他的自我控制能力,一遇上她就失控,他還是離遠一點好。
對於這個問句,她無法回答,只能當作沒聽到。
正巧這時,幾個同事見她回來上班,全都湧進辦公室裡。
「有沒有帶什麼禮物啊?」
「是啊!多玩了幾天,沒帶上禮物的話,就太不夠意思了……咦?執行長,您也來了。」幾個人七嘴八舌的,慢半拍的發現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
言管中看著大家出現,知道他們的對話該結束了。
他下顎微揚,算是對大家打了招呼,無言的隔著眾人,與海瑞兒的眸光相觸。
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無奈的笑容,而言睿中收到了。
他的無奈應該不亞於她,但也沒什麼差別了。
慢慢的,他移步走出她的辦公室,雙手插在褲袋裡,但仍是無法自抑的回首。
欲走,還留。
從前,他總是頭也不回的離開她的身邊,現在,該走了,卻走不開。
幾個小女生,一見到執行長離開,也顧不得要討禮物,趕忙討論起最新的八卦。
「妳這幾天不在公司,妳都不知道執行長整天都像是吃了興奮劑似的。」
「怎麼?心情很好嗎?」一聽到這裡,海瑞兒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人心真是矛盾,明明希望他幸福,卻又在聽到他快樂的時候,有著莫名的失落。
「才不是,說他吃興奮劑,是因為他可以上整天的班,之後不停的加班、加班,再加班,好像完全不用休息似的。」
海瑞兒靜默的看著幾個人談論著這幾日的狀況。
「而且執行長這幾天的心情糟得很,以前臉上總是有著迷人的微笑,到處放電,像是電死人不償命似的,現在可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海瑞兒追問道,不是為了探人隱私,而是擔心他。
突然變了樣,是受了什麼刺激?
「整天都繃著臉,活像是被人倒了會,明明客戶上門,忙得翻天是好事,他卻一直愁眉苦臉,彷彿丟了什麼更重要的東西一樣。」眾女子們猛搖頭。
「而且啊!以前只要參展回來,他就急著應付那些鶯鶯燕燕,每天都一定會出門約個會什麼的。」
「這次沒有?」海瑞兒澄眸不解的微瞠。
「就一直加班啊!哪來的時間約會。」
「他加班的事,妳們怎麼都知道?」海瑞兒不知道這些人那麼八卦。
「這幾天執行長臉那麼臭,他說要加班,有誰敢說不啊?哪個人不是等到他下班才敢離開,每天都得忙到九點、十點。」
「我還接到那個很『番』的大小姐的電話,轉接給執行長時,隔著門都還能聽到,他對著話筒大吼,叫她別再打來了。」門外的秘書小姐一副被嚇著的模樣。
聞言,海瑞兒沉默了。
聽來真的像是受了刺激,憑著以前對他的了解,他是屬於愈忙愈有精神的人,對女人們更是溫柔體貼,就算要分手,也都是好聚好散,柔聲以對,哪像她們說的這樣……
難道,在她不在的這幾天,真的發生什麼事了?
還是趙小姐壓根兒就不喜歡他,所以他備受打擊,心情不佳?
種種的猜測,都無法確定真正的答案,唯一能給她回答的,就是他。
是不是該去關心他一下?
再怎麼說,他也是多年好友,還是她工作上的夥伴。
「執行長剛才有沒有罵妳?」同事們關心的追問,把焦點轉回她的身上。
海瑞兒搖搖頭。
「他有問了一下怎麼沒先跟他報備,其餘倒是沒說什麼。」
此話一出,幾個有跟去國外參展的同事們可是一臉驚訝。
「妳不知道他在機場,一聽到妳不跟著一起回來時,氣得在機場上大發脾氣,差點兒掀了屋頂,之後還怒氣沖沖的把機位延了,說是要去帶妳回來。」
「這……」這事兒她怎麼不知道?「我沒遇上他。」
「難怪我想說怎麼沒見到妳來上班,原來是沒逮著妳。」同事笑了笑。
海瑞兒垂著眼,聽著她們的一言一語,心裡滿是不解。
緩緩揚起眸,她看著言睿中剛剛離開的方向,心中驀地一緊。
她該怎麼辦才好?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7 PM
第九章
愛情,始終折磨人。
因為與愛戀糾纏上,所以海瑞兒無法平常心,在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之前,她不敢再次接近他。
不過是幾步的距離,如果一個真心要躲,一個無心尋找的話,真的可以變成咫尺天涯。
他們除了公事之外,幾乎避不見面。
海瑞兒在躲,連言睿中也在躲,於是乎,他們除了第一天多聊幾句之外,反倒沒再多說話。
是不是就要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呢?
她以為這個疑問,會像她猜測他的心情一樣,始終沒有人能給答案,卻在幾天後,答案揭曉了──
等忙完工作離開公司,已經接近七點,天色昏暗不明,金黃色的夕陽轉暗,街燈雖已亮起,視線仍舊不明。
漫步從公司走出,海瑞兒一身黑,精練的合宜剪裁套裝,白天看來雖有精神,但天色一暗,她整個人像是被淹沒在黑幕裡。
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的心裡仍充斥著對言睿中的疑問,保持距離不敢接近,心不在焉的在路上走著。
綠燈亮了,她繼續往前走,沒有發現到不遠處有輛車正急駛而來,沒有因為紅燈而減低速度。
待刺耳的車燈閃入她的眼裡時,車輛已距離她不到幾公尺。
一切像是頓時停格,她聽見刺耳的煞車聲,看著眩花她眼的車燈逼近,她試圖往前奔跑,避開可能的死劫。
但一切似乎太遲,車子來得太急,她怔愣的時間,減緩她跳開的速度,車子雖已踩了煞車,卻止不住往前衝的速度。
她幾乎就要以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時,身後突然多了個力量,將她用力的往前推,讓她整個人往前飛了出去。
砰!
跌得暈頭轉向的她,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車子還是撞上人了,只是……撞上的不是她。
她疼痛的從撲倒的地上爬起,支起身子往後看,急馳的車子已經停下,奔下一個神色慌張的男人,急著跑向前去,查看已經橫躺在地上,傷勢不明的男人。
那、那男人……
海瑞兒的心像是要停了。
昏暗的視線,讓她無法確定那個男人的傷勢如何,但她卻能從他身上的衣物,那有稜有角的五官輪廓,確認他的身分。
「言睿中!」顧不得疼痛,海瑞兒急奔而去。
天啊、天啊、天啊!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出事。
「言睿中、言睿中……」她趕到他的身邊,雙眸隨即湧上難過的淚水。
因為巨大的撞擊,她根本不敢碰他,怕會加重他的傷勢,只能用一雙著急的眼,梭巡著他的情況。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她揚起頭,對著一旁的路人急喊。
路人趕忙拿起手機打電話,不敢再耽擱。
「妳、妳沒事吧?」言睿中感覺到尖銳的疼痛,從腹間兩側傳來,連說話都倍感吃力。
「我沒事。」海瑞兒直搖頭,眼淚撲簌簌的直落。
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他還關心著自己。
「還好……還好妳沒事,我以為……我以為就要失去妳了……」劇烈的疼痛撕裂著他,但是他一點兒都不後悔。
「傻瓜,你在逞什麼強啊!」如果他不衝上來,被撞上的人就會是她,根本不關他的事。
「什麼叫逞強?」言睿中搖搖頭,只是這一痛又讓他濃眉緊緊蹙起,像是十分難受。
「你這樣就是逞強,你沒事衝上來做什麼?」她又急又氣又擔心,好好的,他來蹚什麼渾水?
「什麼叫沒事?妳就要被……呃!妳就要被撞上……」言睿中看著她,眸色再慎重不過,「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妳受傷。」
「你自己受傷就沒關係嗎?」她難受的衝著他大吼。
已經幾天沒跟他說過除了公事之外的話,沒想到今天一開口,就是這種近似乎生離死別的場面……
不!不!她不要。
「沒關係,我得保護妳。」言睿中回答得理直氣壯,縱使他蒼白的臉色,讓他的氣勢少了幾分,「妳沒事就好、妳沒事就好。」
「言睿中……」海瑞兒的淚像是沒關好的水龍頭,一直往下掉。
言睿中試圖想舉手,拭去她的淚水,疼痛卻讓他停下動作,俊臉揪成一團。
「你別再亂動了!」她趕忙阻止他,心裡直急著,「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看著她為著自己心慌的神情,言睿中雖身體疼痛,但心裡卻湧上暖意。
「我還以為妳打算不理我了。」言睿中不顧身邊還有許多人圍觀,一雙眸裡只能瞧得見她。
「我……」海瑞兒一陣啞口無言,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就別說話,有什麼事等到了醫院再說。」
聞言,他只是搖頭。
「我得現在告訴妳,怕時機過了,就再也說不出口了。」言睿中心有所感,疼痛還在心口。
對於她的心意,他沒有好好把握,直到她開口說要走,他才知道來不及了。
「言睿中……」海瑞兒對著他搖搖頭,看著他愈來愈蒼白的臉,除了幾個顯而易見的皮外傷之外,他鐵定受了什麼嚴重的傷,教她整個心都慌了。
「我錯了。」言睿中奮力舉起手,握住她的掌心,縱使疼痛不已,他也不想放棄。
「什、什麼?」海瑞兒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為何突然激動起來。
「從以前到現在,我錯得離譜……呃!」突來的疼痛讓他住了口。
海瑞兒心疼的對著他搖頭。
「別說了,別說了。」都痛成這樣還要講話,有什麼錯,得急著現在說?
海瑞兒急得東張西望,淚水不停的落,在急切的時候,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為什麼那麼久了,救護車至今仍不見蹤影?
「原諒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我真是笨過頭了。」言睿中不理會她的阻止,執意的要說出心裡的話。
「你到底在說什麼?」海瑞兒一顆心都亂了,因為他的傷勢,也因為他的話,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還記得我們的三十五歲之約嗎?」言睿中握住她的手,緊緊得像是要將她的手揉進他的掌心。
熟悉的承諾,激出她的淚水,盈眶得刺痛她的眼,也戳進她的心。
「現在……說這個做什麼……」一點兒意義也沒有,不是嗎?
他想說什麼?
他想告訴她,他錯了,他那時不該許下這個承諾?
他想告訴她,他錯了,他不該給她莫須有的夢想?
他想告訴她,他錯了,她不需要等到三十五歲?
海瑞兒緊閉上雙眼,疼痛很尖銳,她轉過頭,無法繼續面對他。
但是言睿中不肯,他不讓她逃避這個答案,他伸出手,撩開她的髮,托住她的臉,微微使力使她轉過頭來看著他。
「我不想等到三十五歲了。」言睿中緩緩開口,選擇在最疼痛的時候,令她明白一切。
那是他的心,那是他的情,他可以連命都不要,求的是她的決定。
海瑞兒被迫迎向他的眼,眼中閃過痛苦。
「什、什麼?你想說什麼?」她努力想維持冷靜,聲音卻仍顫抖著,幾乎無法承受這些,「你想要我放棄,說你已經決定與趙小姐共結連理,要我不要再執著──」
言睿中直接打斷她。
「嫁給我。」他的黑眸灼亮,直直的注視著她。
「你……你是……」海瑞兒捂著唇,全身顫抖,聲音低不可聞。
撞傷腦子了嗎?怎麼天外飛來一筆,就冒出這一句話?
腦中一片空白,海瑞兒不知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救護車的響笛聲在馬路的轉角響起,她無暇去理會他剛才說的話,只急著安撫眼前的他。
「好了、好了,救護車來了。」她安撫著他,也不急著去追究,在這麼急迫的時候,她把自己的惶惑丟在腦後,只希望他平安無事。
「可是瑞兒……」言睿中好不容易開了頭,他需要一個答案。
但是救護車已轉眼到眼前,奔下兩個救護人員,海瑞兒趕忙讓出位置。
動作間,言睿中的眸始終與她糾纏,欲語還休……
※※※※
言睿中一到急診室,在做過初步檢傷之後,隨即被送進手術房。
隨後趕到的海瑞兒,只能焦急的在外頭等待。她一邊等著,一邊想著,言睿中說的那句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最大的可能,他是因為死裡逃生,所以臨時起意,突然有太激動的情緒,才會不正常的說出那種話。
一定是這樣……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在心裡祈禱,希望他能一切平安。
就算他的求婚是一場夢,是他激動之下的言語,她也不會在乎,甚至不會再提起。
在她的想法裡,他的生命安全重於一切。
她可以自己傷心、難過,只要他一切平安,她可以不在乎。
一直到現在,在生死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實在不是一句放棄就能捨得下。
這幾天,她心裡很掙扎,逼自己對他視若無睹,以為終究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拚了命救她。
已經捨不下的感情,頓時又加深幾倍,對他的牽繫也因此又更深。
該怎麼辦?
就衝著這個救命之恩,她斷然不能繼續視他於無物,更別說她得擔負起照護的責任……
一想到此,她不覺得有沉重壓力與不願,反而心裡有著一絲竊喜,因為能和他理所當然相處而欣喜。
天啊!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
看著還緊閉著的手術房,海瑞兒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下去,只是專心的向上天祈禱。
「請保佑我最愛的人,拜託……」她不停的喃喃重複著,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求他能平安。
※※※※
待言睿中從麻醉中醒過來時,窗外早已是滿天星子,稍微挪動身子,就感覺腹邊一陣劇痛,隔著手術衣,他摸著那個長長的傷口膠布,知道他已經經過一場手術,重回人間。
微一轉頭,就能看到床邊趴了一個嬌小的人兒,他勾起唇,淺淺的笑發自心中──
那是他最愛的人。
重拾生命的喜悅,還不及見到她還讓他欣喜。
想起昏迷前,終於鼓起勇氣對她告白,要求她能應允嫁給他,但是她除了一副受到驚嚇的神情之外,並沒有給他任何答案。
多麼急切的想知道她的答案,想看到她欣喜的表情,只是……瞧著她睡得那麼熟,教他怎麼忍心呢?
讓她好好的睡吧!
經過這一場事件,他終於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失去她,不能失去她。
在情急之下,他做出的選擇是最直接的,他要保住她,就算他有可能賠上性命,他都在所不惜。
他愛她。
原來他愛她。
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該怎麼處理與瑞兒之間的未來,他不知道該不該對她表白心意,不知道該不該把她留在身邊。
一切全肇因於,他對自己沒有信心。
一直以來,他周遊在眾多女人之間,覺得自己心結未定,還不想為任何一個女人停下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給瑞兒幸福。
所以他沉默著,等著,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也想確定她的心意為何。
從來不曾遲疑過的他,在愛情面前顯得軟弱,忐忑不安,惶惑不已,害怕可能被拒絕的不安,始終包圍著他。
原來不是不懂得害怕,而是沒有遇到在乎的人。
大掌輕輕覆上她的手,不想吵醒她,只是想感覺她的存在,告訴自己,她還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才撫著她的頰,他的心就感覺到滿足,他閉上眼,細細的感受那種甜蜜。
因為鬆懈而陷入睡眠的她,在隱約中感覺到另一種熟悉的暖度與溫柔,迷惑著還在睡夢中的她。
她的心,痛著,卻也幸福著。
已經許久不曾接觸過這樣的溫柔,她甚至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擁有這樣的溫柔。
但是在那場車禍之後,她的心又開始蠢動……
啊!車禍!
閃進的念頭,教她一下子全醒了,整個人從睡夢中驚醒。
「別怕,我在這。」
溫柔的嗓音響起,將她的手心收得更緊,不讓她感覺到害怕。
「睿中?」她露出欣喜的笑,「天啊!你嚇死我了。」
言睿中見到她真心的笑臉,心裡也跟著愉快。
「嚇死的人是我。」他對著她搖頭。
縱使已經事過境遷,他也已經動完手術,但是一想到在馬路旁的驚險畫面,他的三魂七魄也嚇跑不少。
「你還敢說!」一想起這事兒,雖然她滿心感激,可是對於他衝動行事的為她擋去危險,她還是不由得生氣。
「為什麼不敢說?」言睿中聳聳肩,愉快的看著她。
入夜了,微暗的房裡只藉著窗外的街燈照明,雖然嘴邊有著責備,卻能明顯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已經多久沒有這麼自在的跟她聊天了?
一個禮拜?兩個禮拜?說長不長的日子,對他來說,卻像是一輩子。
「你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要怎麼跟董事長,還有伯母交代呢?不是存心教我難受嗎?」海瑞兒努力想裝出生氣的樣子,卻因為他的死裡逃生,眼裡有著高興的神色。
「妳難過,是因為沒辦法跟我爸媽交代?還是因為可能會失去我?」已經壓抑太久,他不想再等待,只想知道她對他的想法。
海瑞兒頓時無法開口,視線無法移動,只能看向他的眼,世界彷彿停止轉動。
不是真的。
他問的話,不是那個意思……
她努力想讓自己冷靜,卻仍無法自抑的因為他的話而顫抖。
在他昏迷時,她已經替自己做了不少的心理準備,讓自己去面對一切的甜蜜言語,可能只是他一時激動所引起。
但他才說沒幾句話,他竟又來了。
她軟弱的緊緊咬唇,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來。
「可不可以別再這樣了……」她搖著頭,終於開口要求。
無論是他以前的殘忍行為,或是他現在的溫柔行徑,在在都讓她止不住眼淚。
「天啊!妳別哭。」見她的淚水不停落下,一顆顆像是要滴進他的心,讓他的心如刀割。
他強撐著手術過後疼痛的身子,伸起手就要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更想將她擁進自己的胸口,安慰她的傷心難過。
「別哭啊!瑞兒,我的瑞兒啊……」他舉起手輕拍著她的背,心疼的直喊著她的名字。
「別再這樣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離開,我沒有辦法像你那樣從容,那樣不在意,我再也做不到……」海端兒勉強自己露出笑容,但淚水卻不停的落下。
「瑞兒……」言睿中哽咽著,首次語不成調,「別走,不要離開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聞言,海瑞兒的心更是亂得沒有譜。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急得惱了,難以置信的對著他大吼,「就算你真的救了我的命,並不代表你可以玩弄我的感情。」
「妳聽我解釋。」言睿中想藉機將一切講清楚。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的一切,我難道不清楚嗎?我跟在你身邊這麼久的時日,還需要你跟我解釋什麼嗎?」她氣憤的喘息,一下子忘了他是病人,伸手就推開了他。
言睿中吃疼的被推開,臉色頓時一白。
「啊!你……小心。」見他臉色突變,海瑞兒的怒氣隨即消失無蹤,衝上前去扶住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言睿中握住她的手,內心深處有著針刺的疼,「我也花了不少時間才弄懂自己的心意。」
「不要再耍著我玩了。」海瑞兒不想輕易的相信,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城牆,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崩塌。
「我不會,我從來就沒有。」他用力的握緊她的手,不讓她掙開,「我以為妳可以接受我們相處的模式,這一點是我自私,但是一旦發現自己可能會失去妳之後,一切就變了。」
言睿中看著她,眼裡閃過痛楚。
他慎而重之的態度,終於讓海瑞兒冷靜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安靜的聽著他繼續往下說。
「打從參展回來之後,我不停的掙扎,不停的考慮我們的未來,我不知道我能給妳什麼,所以我也不敢開口跟妳要求什麼。」言睿中喉嚨緊縮,艱難的陳述著這些日子以來,他千轉百折的心裡想法。
海瑞兒聽著,無法置信的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明明希望妳留在我的身邊,沒了妳,我做什麼事都不對,連吃飯都沒了味道,睡也睡不好,只是想著妳。但是我不敢要求妳回來,只因為明白妳是下了什麼樣的決定。」他疼痛不已的閉上眼睛,不是因為身體的傷,而是因為心裡的痛。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又要這麼做?」她的手握得更緊。
「因為我明白了。」他睜開眼,專注的看著她,認真的給了她答案,「我知道什麼是我想要的,妳,就是我想要的。」
心裡最脆弱的那一個部分,被他的話一刀劃開,所有的防備不堪一擊。
「你知道什麼是你要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東西是我要的?」她僵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雖然他的告白讓她意外且感動,但是她卻仍舊害怕,害怕他對自己的渴望,並不像她要他那般的堅定。
他要抽手,輕而易舉,那她的?
他知不知道,如果她一旦陷入,就是粉身碎骨的絕境了。
她的激動,他看在眼裡,也知道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承受她的怒氣,他心甘情願。
在認清一切之後,他知道他最愛的人是她。
但是她的話卻讓他明白,他已經失去主動擁有她的機會,如今,決定權不在他的手上……
而是她。
「瑞兒……」又一次,言睿中慎重的喊著她的名字,「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現在的妳要生氣也好,甚至想打我幾拳都沒關係,更甚至……妳最後的決定是要離開我……我都會尊重妳。」
他艱難無比的開口,說出他說到做到的承諾。
她說的沒錯。
他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但更因為如此,他更要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如果,她要的是安靜,是他的離開,那……他也會照做。
縱使,他心如刀割;縱使,他疼痛難忍,他都會尊重她。
只因為,他愛她。
那麼認真、慎重的愛著她。
愛到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只為了成就她要的幸福。
迎著他的眼,感覺著他緊握的掌,海瑞兒的心狂跳起來,想留也不是,想走更是走不開。
亂了。
一切都亂了。
海瑞兒搖著頭,又一次沒了頭緒。
看著她雖然沒有馬上給回覆,卻也沒有直接回絕他,那就是對他最大的寬容了。
注視著她的眸光,像著了火似的。
「不用急著回答我。」縱使心急,他仍然給了她時間,「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讓妳好好的審視我,我會教妳知道,我對妳再認真不過。」
他的承諾,輕輕的傳入她的耳朵,卻重重的敲上她的心口。
海瑞兒看著他,久久、久久無法動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7 PM
第十章
經過一個月的調養,言睿中的身體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醫生在詳細檢查過後,決定明天可以出院。
這該是個好消息,但是言睿中卻沒有任何愉快的情緒。
他出院代表著身體好轉,卻也同時代表著,他與海瑞兒相處的時間會大幅減少。
雖然到公司,他們仍是可以長時間相處,但不同的是,那是個公眾的空間,而不像是在醫院裡這般,只有他與她的單獨相處。
在這個私密的空間裡,停留一個月的時間,卻還是沒能得到她的首允,讓她回到他的身邊,如果回到公司,他真的不知道,還得花上多久的時間才能挽回她的心。
不行。
雖然嘴裡說得好聽,願意給她一輩子的時間,但是每每見著她在身前照顧他吃、照顧他喝,對著他盈盈笑著,他都得花上全身的自制力,才能不馬上將她擁進自己懷裡。
明明知道,她對自己是有心的,要不然,有誰會在白天替自己的公司做牛做馬,下了班後,又親自到醫院輪換看護的班,就是為了親自照顧他。
他的心裡滿是心疼。
讓她累成這樣,他怎麼捨得?但是他的心疼卻沒能成功的阻止她。
她堅持己見的照顧著他,教他倍感窩心,連自己的父母也在心裡認定這個好媳婦。
可是她還是不鬆口。
這讓他慌起手腳,心開始著急,他開始害怕,他會失去她。
看著她出現的時間正在逼近,他努力想著,要如何利用剩下的幾個小時,該用什麼方法,可以真正留住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但是聰明的腦子一遇上她,就完全起不了作用。
一句話,狗急了跳牆,一到這節骨眼上,他也顧不得什麼光明正大這些事,他只要她──
如果,她還要他的話。
※※※※
剛從公司下了班,海瑞兒帶了言睿中最愛的餛飩麵進了醫院,熟悉的方向,她走了一個月,閉著眼睛都能走得到病房。
只是熟悉的門推開,海瑞兒卻怔然的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
「人、人呢?」她看著看著,突然一陣慌。
這一個月來,幾乎都是她在照顧著他的起居,如果他可以出院,她必然會知道。
既然沒有人通知她辦理出院的手續,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出事了嗎?
天啊!天啊!天啊!出事了!
她急忙的丟下手中所有的東西,急著就要往門外跑去,一個護士適巧來到門口,被她捉個正著。
「205號房的病人呢?出院了嗎?為什麼他不在床上?」海瑞兒急切的問著,一句又一句,沒讓護士有喘息的機會。
「言先生嗎?」原本還有著輕鬆表情的護士,一談到言答中,整個臉色都沉了,「他的病情……突然轉壞,已經……」
「什麼?」海瑞兒聞言一陣虛軟,還來不及問清詳細,就被護士打斷。
「言先生的父母都已經到了,雖然是……情況不太好,但是他們堅持要等到妳出現,才做最後的決定。」護士像是背稿子一樣,臉上有著僵直的神情。
但心急如焚的海瑞兒,根本沒有發現,她慌亂的拉住護士的手,只想知道言睿中在哪。
「他人呢?人在哪裡?」她猛力的搖著護士的手,讓後者在最快的時間內,帶她到他在的地方。
「好,妳跟我來。」護士小跑步的在走廊上走著,穿過幾個迴廊,來到一個隱密的房間門口。
「這裡就是了……」護士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海瑞兒已經心急的衝進門去。
「瑞兒,妳終於來了。」才進門,言母竟淚眼婆娑的走過來,一把將她抱住,「妳再晚點兒來,可就見不到睿中的最後一面了。」
海瑞兒看著躺在床上,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的言睿中,她的心跳整個停了。
「怎麼……怎麼會……」海瑞兒的淚隨即湧了出來,「他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嗎?我還記得醫生說過,他就要快可以出院了。」
「別說了,現在說這個都沒有用了。」言母只是對著她搖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去看看他吧!他到剛才,都還念著妳……」
話畢,言母難過的用手捂住臉,像是要止住就要流出的淚水。
言父見狀,大步一邁,攬住老伴,緩慢的往外走去。
「你們兩個說些話吧!」言父像是要安慰傷心的妻子似的,強裝堅強的離開病房。
海瑞兒也顧不得什麼,直接衝到言睿中的床邊,握住他的手。
「睿中、睿中……」她輕輕的喚著他,淚水來得又急又猛,伸出的手想撫著他的臉,卻發現自己正無法自抑的顫抖。
「瑞、瑞兒,妳終於、終於來了,我以為……我以為在死前,沒辦法再見到妳了……」他單手被她握住,另一隻手則按著胸口,像是正承受著劇烈的疼痛,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別亂說話……沒事的,你沒事的。」她試圖安慰他,但是她的心好痛。
她的淚一顆顆燒灼著他的心。
看到她這麼難過,言睿中猛地一咬牙,差點兒就要因為心疼而破功,只得用力的轉過頭去,不去看她傷心的表情,才能把戲繼續演下去。
「別騙我了,我知道我死定了。」言睿中低低的說,像是已經喪失求生的意志力。
「不會的,你別亂說。」除了這一句,海瑞兒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她的心好亂,她難以置信,老天爺竟然又讓她面對再一次的傷痛,痛得心神俱散。
「瑞兒……」又一次,他低低的喚她,斷續的呼吸像是隨時會在下一秒停止。
「我在這裡,就在這裡。」她將小臉靠在他的面前,想讓他看清楚。
「我想知道妳是不是因為清楚我活不久,所以才始終不肯答應嫁給我?」他痛苦得連聲音都沙啞,卻還是執意要了解她不肯點頭的原因。
「沒有沒有。」海瑞兒搖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四散,可以看得出她的傷心。
「這些日子妳總是照顧我,只是為了報答我救妳的命,不是因為愛我,對嗎?所以妳不肯嫁給我,只是想對我盡些照顧的義務?」
「不是這樣的。」天啊!他怎麼會這樣想?
「沒關係的……妳就……咳……儘管說吧!我不會怪妳的……」他裝出一副灰心喪志的神情,「反正,我就要死了……」
「言睿中,我不許你這麼說!」海瑞兒感到徹底無助,沒想到在他的想法裡,她是這樣看待他們的感情。
「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只是我怕,我怕這一切又是夢一場,我怕你過不了多久,又會故態復萌,到時候……我會受不了的……」她哭著對著他說出心裡的壓力。
「如果我知道我們的日子只剩這一個月,我不會有任何的遲疑,我早就嫁了,我早就嫁了。」她衝動的抱住躺在床上的他,不停的在他的耳邊說著。
「我愛你,言睿中,我愛你。」她抽泣的聲音讓人的心都揪起來,「我不敢答應嫁給你,是怕會失去你,我沒有勇氣伸出手擁抱你……」
「真的?」言睿中被她緊緊抱住,臉上虛弱的神情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悅色。
「當然是真的。」她用力的擁緊他,因為這樣的動作,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沒有注意到情況有些詭異,只想著讓他明白她的心。
「我從來不曾這樣愛過一個人,愛到完全失去自我,只想跟著你的呼吸喘息,依偎著你給的溫度……我怕,我真的很怕……」她哭得像個淚人兒,對他剖白她的心意。
「我知道妳是騙我的……妳知道我要死了,所以故意騙我的……」言睿中雖然心裡因為她的淚而不忍,但哀兵之計是成事的重要關鍵。
「我沒騙你,絕對沒有!」她托住他的臉,讓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堅決。
「如果我只剩一天的生命,妳也願意嫁給我?」言睿中使出撒手鐧,看進她淚汪汪的眼睛裡。
「當然。」海瑞兒想也不想的點頭。
「不是因為可憐我?」言睿中的手,因為緊張的情緒而收緊。
「是因為我愛你。」海瑞兒堅決的又重複一次,像宣示般的認真,「我愛你,睿中,這輩子,我只愛你。」
「我只能活一天,也要嫁我?」他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問了一次。
「嫁。」她的回答簡潔有力。
「我只能活一個月,也要嫁我?」他沙啞的聲音,隱隱揚高幾分。
「嫁。」仍是沒有改變她的想法。
「我只能活一年,還是嫁我?」言睿中溫熱的鼻息拂著她的手,靠她靠得更近。
「嫁!我一定嫁,無論你能活多久,只要你肯娶我,都一定嫁給你。」在說出這句話的當下,她沒有半點情緒的用語。
她一直知道自己愛他,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重新接受這一段感情。
「那真是太好了!」言睿中一改虛弱的神態,突然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呃?」海瑞兒一怔,纖細的身子因為他精氣神十足的語氣而愣住了。
「妳自己剛剛說了,只要我肯娶妳,妳就會嫁給我,所以……」他突然將視線繞過她,望向關上的門一喊,「你們可以進來見見準媳婦,也可以準備籌備婚禮了。」
海瑞兒緩慢的瞇起眼睛,再緩慢的回過身,此時,病房門被推開,露出兩張面帶笑容,卻隱約有些歉疚的老臉。
「伯母?」海瑞兒不解的支吾道:「這是……」
言母臉上有著尷尬的笑容,無奈的攤攤手。
「你們倆還是好好聊聊,我們兩個老的去準備婚禮、準備婚禮去。」言母決定把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兒子自己去處理,她和丈夫循著原路走了回去,還不忘把門帶上。
再怎麼反應慢半拍的人,現在也全然了解了。
言睿中耍她?!
他竟然跟他的爸媽,甚至聯合了護士,演了這一齣戲?
「你這個混蛋,竟然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兒就、差點兒就……」壓抑的情緒潰堤,淚水又一次急落,她發洩似的捶著他的手臂,發洩被欺騙的怒氣。
「你真是太過分、太過分了!」她嘴裡罵著,但心裡卻滿是喜悅。
感謝天!
還好他沒事!還好一切只是騙局!真的……太好了。
「對不起……」言睿中伸手,主動的擁她入懷。
當那想念的感覺又一次溫暖他的胸口時,他滿足的幾乎要嘆息。
「妳知道我有多想念這個嗎?」他啞著聲音,在她的耳邊低語,「每一次我想抱妳,又怕嚇壞妳,左右了妳的決定。」
海瑞兒被擁在懷裡,同樣也是有著激動的情緒。
「但是天殺的,我早該主動出手,讓妳回到我的身邊,也不至於讓我們倆在這一個月,過得如此艱苦難受。」言睿中連連低咒,捧著她的臉,仔細的凝視著。
「我愛妳,海瑞兒。」他用最輕的聲音說道。
只是這一句話仍有著莫大的殺傷力,輕易的讓她感到輕顫。
兩人深情的彼此對視著,像是誰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接著,他緩慢的拉近距離,輕輕的、溫柔的吻住她的唇瓣,細細舔咬著她的嘴角,吮著她的紅唇。
這吻,來得有些太慢,卻不至於太遲。
她好愛他的吻,好愛、好愛,那溫柔的感覺,從他的唇吻進她的心,她滿足的幾乎要嘆息。
「睿中……」她不由自主的輕喊著他的名字。
一直以來,她的輕喚比任何催情藥劑都來得驚人,溫柔的吻加深了糾纏的程度,薄唇吮開她的,熱燙的舌餵進她的口中,與她交纏著。
隨著熱辣的吻,他的大掌也不甘示弱的托住她的腰,往上一個使力,將她帶上了他的床。
「不行……這裡是醫院……」海瑞兒輕推開他,抓住理智的尾巴,「隨時都會有人進來的……」
「別擔心,我已經交代我爸,讓他出去時鎖上門,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他知道生米煮成熟飯,是最好的方式。」言睿中輕咬著她的唇瓣,意猶未盡的吻著,大掌隔著衣衫,揉掐著柔軟的渾圓。
海瑞兒又羞又窘,沒想到他竟然連「這種事」都安排好了。
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言睿中也沒打算讓她把腦筋用在這件事上。
他溫柔的碾壓著她的唇,迷惑她的神情,令她在恍惚時,忘了去想那些雜事,只能回應他煽情的觸摸。
衣服被他解了開來,連內衣都被他丟在一旁,他的大掌揉上她的豐盈,掌心裡的蓓蕾敏感的為了他挺立。
「妳是我的。」言睿中宣示般的對著她開口,愛撫著她,挑逗得她仰頭低吟,感覺他的熱氣拂上她的胸口,輕輕呵著她敏感的乳尖。
若有似無的氣息,是一種最誘人的撩撥,海瑞兒忍不住嬌喘著,蓓蕾也因為輕顫而搖晃著,像是在誘引著他的輕嚐。
低下頭,言睿中舔弄著挺立的乳尖,接著貪婪的吸吮著,雙掌則滑過她織細的嬌軀,複習著他印象中的一切。
「有多少個夜裡,我都因為太過渴望妳而醒來,因為慾望疼痛而無法入眠,只能怔怔的看著妳熟睡的容顏。」他勾起她的下顎,不對她隱瞞慾望,偉岸的身子擠入她的雙腿之間,堅硬得幾乎疼痛的慾望,隔著衣物磨蹭著她的花核。
「呃……」海瑞兒低吟一聲,因為他露骨的告白,也因為他明顯的慾望已經挑起她內心的情慾。
他已經等待得太久,慾望喧囂,疼痛得幾乎要爆開,呐喊著要佔有。
經過這一切,海瑞兒已然不想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口中逸出因為他而起的喘息。
身上多餘的衣物,在最短的時間裡被卸下,早已濡濕的花徑口,彷彿早已準備好,要迎接只有他能給她的燦爛。
慾望抵住入口,悍然的刺入。
「睿中!」激烈的喘息裡,呼喊的仍是他的名字。
兩人緊密結合著,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他們都如此的契合,像是天生就該屬於彼此。
「瑞兒、瑞兒、瑞兒……」言睿中握著她的纖腰,每一次的衝刺,就輕喊著她的名字,堅挺的慾望代替著他,在她的心裡、身體裡,一次次烙印著他的痕跡。
「呃……」她拱起身子,承受著他愈來愈猛烈的衝刺,本能的回應著他,纖細嬌美的身軀,與他熱烈交纏著。
灼熱的慾望急速的進出著,壓抑太久的渴望,無法被細心溫柔的處理,彼此都想用最真切的方式,去感受對方的存在。
她嬌喘著,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用力的頂離床際,又重重的落下,讓他的慾望更加的嵌入她的體內,燃燒狂猛的快感。
衝刺愈來愈急,海瑞兒幾乎就要尖叫出聲,她的全身緊繃,花徑束緊他的慾望,在他全力撞擊的最後一刻裡,彼此都得到最大的滿足。
歡愛過後,海瑞兒陷入深深的沉睡,因為在他的懷裡,她總是感到溫暖與安全。
緊攬著她,言睿中撩開她額前的髮,輕輕的印下一吻。
「瑞兒,妳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他的語氣雖然溫柔,卻也有更多的霸道。
熟睡的海瑞兒,並沒有反駁他的話,仍是沉沉的睡著。
只是說出這麼具有佔有性的話語,他覺得……似乎還欠了她什麼。
於是他湊近她的耳朵,用著輕聲的耳語,說著只有她會聽得到的承諾──
「而我,言睿中,也只會是妳海瑞兒的。」
他慎而重之的,輕輕吻上她的唇,封緘他的承諾,繼而擁住她的腰,讓她在他的懷中安睡。
急促的呼吸漸漸變緩,兩人交握的手指,始終沒有鬆開。
夜,漸漸的深了,月兒西沉,一切都靜了下來。
隱隱的,海瑞兒勾起了唇,露出滿足的笑容,像是作了什麼好夢──
她夢見了,有人對她承諾,願意陪著她,一生一世。
縱使之前他們曾經面臨戀人都不願面對的糾結,但經過這一切的轉折,她在夢裡也會露出笑容,記著那隱隱的話語,那一生一世的承諾──
他愛她。
而她,也會愛他一輩子。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3-9-19 09:48 PM
倒數三十七 橙心
四月,是清明祭祖的日子,再自然不過的,我又想到妳,這麼快,已經一年了。
縱使如此,妳離開前那段日子,我依舊歷歷在目。
那一段傷痛的日子……
那天,妳一如往常,跟著父親一同到公司裡探班,我見妳臉色憔悴,忍不住多問了一聲,「是不是沒睡好?」
「閃到腰啦!」妳淡淡的說,說是照顧小孫子,睡在沙發上,可能扭到腰,所以左手左腳怪怪的,不太能使力。
「記得去看醫生。」我看了妳一眼,不以為意,想說六十一歲,說老不老,但也是禁不起折騰的身子骨,的確需要好好照顧。
妳笑了笑,點頭,算是應允了。
過了兩天,接到弟弟的電話,嚇了很大一跳,說是妳留院觀察,因為右腦裡發現不明腫塊,壓迫到神經,導致左手左腳會無法使力。
或許是弟弟在電話裡說得很含蓄,也或許是我下意識的不想往壞處去想,我很鎮定的在上完班之後,到醫院看妳,去聽聽醫生怎麼說。
腦瘤。
當醫生把核磁共振的片子調出來看時,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看不太懂那灰灰白白的東西是什麼,只聽得到醫生又宣佈另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腦瘤是癌細胞轉移的,必須找出原發點。
意思是說,媽媽的狀況遠比我想像中還差,有半晌,我完全不能動彈……
一天又一天,妳做了乳房檢查,肺、肝,還照胃鏡,終於在今日找出病源──妳得了大腸癌——四期。
「四期……指的是末期嗎?」我還不肯死心,硬是要從醫生那裡得到答案。
醫生看了我一眼,遲疑一下才點頭,柔聲的說:「基本上,大腸癌切除的部分,方便照顧就好,不算大手術,但是……」
醫生沒再說話,我以為他指的是腦裡的那部分,才會是棘手的問題,只因為在那天早上,妳甚至出現癲的症狀,是由於腦壓不穩的關係,我們嚇壞了。
於是,與家人們商議之後,我們隔天就將妳轉院,直接轉到醫療手術更加專門的大型院所去。
為了不讓妳擔心,我們笑盈盈的告訴妳,這家醫院太小,為了讓妳的手腳早點能運作,我們還是直接找間大醫院,把硬塊切掉就好,關於腦裡的部分,或許在病源切除之後,會有明顯的好轉。
妳信了。
因為妳是這樣樂觀的人,妳是這樣勇於面對的人,對於手術,妳沒有半點遲疑,知道唯有面對,才能找到出路。
我們將妳轉診到另一家大型醫院急診處,急診醫生看了片子之後,只淡淡的說:「基本上,這種情形,已經不會做任何處理了。」
那時候,我好痛恨急診醫生的無情。
或許他已看過生死,但那是我的親人,那是我最至親的母親,我不會像他說的——不做任何處理。
於是,急診醫生很無奈的替我們聯絡了大腸科主任,並安排住院。
大腸科主任是個很和氣的人,還配合我們善意的對妳隱瞞了大部分病情,說那是個不算大的手術,他每天都做上好幾次。
媽媽笑了,笑咪咪的說,要麻煩醫生、護士小姐照顧了。
那天晚上,爸爸在廟裡擺了一個祭壇,說是要祈求天,替妳挺過這一關。
原本說是一個半小時的手術,卻進行了整整六個半小時。
或許,媽媽是進手術房準備,或許是她已經開好刀,在恢復室裡等清醒……但我們計算的是,打從她進手術房開始,就是漫長的等待。
手術後,主任叫我們進入一間房,讓我們看著切出來的大腸與癌細胞。
很無法想像,那就是我們體內的東西,約莫是一個成年人手肘長度的肉塊,長著大小不一的贅瘤,加上一個大硬塊,就是妳體內的癌細胞。
我看著那塊詭異的東西,告訴自己,一切會好轉的。
手術後的妳,看來好疲憊,我的心口有些酸酸的。
以往活動力十足、坐不住的妳,現在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卻還是記掛著妳右腦裡的小腫塊,說是看什麼時候能處理,妳想回家了。
晚點的時候,妳的朋友來看妳了,還說「三腳欠一腳」,等著妳回去一起小賭一下,他們還笑盈盈的說到,妳在住院的前一天,一手一腳的不方便,還被拖上方桌,單手陪大家玩了一會兒呢!
我眼裡笑著,心裡卻痛著,只因為這些朋友不知道媽媽的病情,一心期待著熱情的媽媽,能再度回到方桌上,與他們大戰十回合。
又過了幾天,醫生找了大家來開會,討論著進行腦部開刀的事宜,還一邊翻黃曆,看了他的行事曆,提到下個星期四他沒刀,日子也不錯,看看我們有沒有什麼意見。
術後十來天,妳的身體一直很虛弱,東西吃得好少,原本就不胖的妳又更瘦了。
愛笑的妳,不笑了。
妳甚至不愛說話了。
我不知道妳是累了,還是痛了?但是妳給我的答案,只是沒什麼好說的。
看著妳日益消沉,我們又再一次開起家庭會議,希望能帶妳回家一趟,好好休養,至少離家近,朋友能常來,妳會有聊天的對象,會有開心的事情、心情會好些。
醫生欣然同意,也覺得這是個好方法,心情好,自然身體就會好,橫豎在醫院也只是打打點滴,等身體恢復,再做腦部手術。
聽醫生這麼說,我們放下心,帶著妳開開心心的回家。
那天到家之後,妳過了很愉快的一個下午,朋友都來了,妳眼瞇了、唇勾了,甚至也會開玩笑了。
我以為,我們做了正確的決定。
爸爸哭了。
不在我們的面前,而是在幾位長輩的面前,崩潰了。
因為妳的身體狀況愈來愈差,妳吃不下東西,他急得甚至自費叫來護士替妳打點滴,只為了幫妳補充水分。
聽到舅媽轉述爸爸的狀況,我的心開始痛了,一向堅強的爸爸,都告訴我們沒事,要我們不要擔心,只因為他虔誠的祈求上蒼,他相信妳也能像之前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而我們比誰都清楚,妳的狀況,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樂觀。
我問妳,痛嗎?
妳只是回答我,頭有些不舒服,總是睡不好。
擔心的爸爸,終於在這一天的下午,讓弟弟載著妳再衝進急診室,至少,還有點滴在,至少,還有醫生在。
妳說的頭痛、有點不舒服,再重新做一次核磁共振之後,找出了原因──
一公分大小的腦部硬塊,在兩個禮拜內,長成了八公分,嚴重壓迫神經,腦壓飆高,才讓妳夜夜難眠,而妳只是說,有點不舒服。
醫生又找來大家開會,這一次,是妳的兄弟——幾位舅舅們都到了。
「現在,有兩個解決方案,第一,是暫時不動刀,但是有可能會突然腦出血,造成昏迷,甚至是更不好的狀況;第二,是開刀,可是開刀也有兩個狀況,一個是成功了,減低壓迫,或許手就能動了,卻不得不讓大家知道,也會有開了刀,但是在手術中喪失生命的可能,就看大家要不要拚拚看,試上一試。」
電腦螢幕上,那個看來好大的圓形圖案,就是讓妳不舒服的原因嗎?
多想開個photoshop的執行檔,拿個橡皮擦,抹去那個痕跡,妳是不是就會好了?
「拚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說的兩個字,拚了。
那兩個字,讓大家同聲附和。
的確,眼前的情形,也只能拚了。
開刀的日期,就訂在兩天後,顧不得翻黃曆了,大家只想著,要把妳留下來。
今天,我來看妳了,可是妳一直處於昏睡狀態,叫不太醒,醒了,也在兩秒鐘後又睡著,我的心很慌,眼淚一直掉。
我不想哭。
從事件發生以後,我一直沒有哭,或許滴了兩滴眼淚,但是我告訴自己,不能讓妳擔心,所以不能哭。
但是那一天,淚水卻始終沒停過,因為,我叫不醒妳了。
爸爸說,妳愛洗熱水澡,既然明天就要開刀了,要不要幫妳洗個熱水澡?
好,當然好。
在弟弟的幫忙下,我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妳進浴室,攬著睡過去的妳,扶著妳的手,照顧著妳的點滴,不停的喚著:媽咪,會不會太熱?
但是,妳,一直睡。
那是我最後一次替妳做的事。
夜裡,妳陷入昏迷,叫不醒,可是能動的右手,卻不停的揉著妳的太陽穴,像是好痛好痛。
於是,妳被送入加護病房,離開我們的視線。
開完刀,手術算成功,切除了八成的惡性腫瘤,送進加護病房觀察。
我們進加護病房看妳,看著愛漂亮的妳,被理去黑髮,光溜溜的小腦袋,包覆著白色的繃帶,心,又痛了一下。
但我想,黑髮能再長出來,我可以等,等著妳再變漂亮,再帶妳去洗頭。
開刀已經過了三天,妳始終沒醒,我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妳可能是太虛弱,所以還要再睡一下,畢竟醫生什麼都沒說啊!是不是?
半夜裡,醫生就說了。
昏迷指數一直往下跌,目前只剩3,教我們大家要有心理準備,看要不要帶妳回家了。
想到還在美國讀書,妳一直牽掛著的二妹,我們好急,不知道是讓她知道,還是不讓她知道好?
爸爸心疼妳,認為妳還在努力,不管醫生怎麼說,他就是不肯拔掉呼吸器,不停的在耳邊喚著妳:回來喔!不要再睡囉……
我們還是通知在美國讀書的二妹,畢竟媽媽是她的,我們讓她自己做決定。
而她,決定回來。
飛了十八個小時,她從美國回來看妳了。
虔誠篤信佛教的二妹,在妳的耳邊告訴妳,要妳不要怕,我們會帶妳回家。
倒數的那一日。
雖然在之前,妳嘴裡直說著,不要讓二妹知道,不要讓她擔心,但我想,妳還是惦著她的,聽進她說的話了。
在二妹回來的那一天,該是了了妳惦掛的心,於是,妳的血壓降了、慢了,醫生說,妳就要不行了。
弟弟載著二妹趕去醫院接妳,她承諾過妳的,她會帶妳回來。
消息傳開,關心妳的大家都到了,準備著該準備的東西,等著妳回來。
救護車無聲的載著妳回家,看著救護車到,我忍住眼淚,因為大家說不能哭,要不然,妳會走得不安心。
拔掉呼吸器,妳嚥下最後一口氣,我茫茫然的給了開救護車的司機,與送妳回來的護士兩個紅包,看著妳安詳的躺著,我覺得好不真實。
像是安排好的一樣,我與三妹都因為經期未了,不能幫妳淨身換衣,只能由二妹替妳做足一切,擦淨妳的臉,替愛漂亮的妳戴上一頂假髮,替妳畫眉點唇,漂漂亮亮的離開。
我口中唸著佛號,要送妳最後一程。我難以置信,這一段日子,只有短短的三十七天,而妳,甚至一句話都沒有交代,像是相信妳一定會再活下來。
靈堂被搭起來了,來幫忙的人也到了,看著大家都好忙,我們幾個兄弟姊妹,卻彷彿被抽了魂一樣,站在一旁看著大家忙和著。
我被派去整理妳的衣物,旁人千交代萬交代,務必要記著,每個口袋都得翻一翻,看看妳有沒有藏私房錢。
妳是誰啊!媽咪呢!哪有什麼心思藏私房錢,不過,我想,亂丟的小錢定一大堆。
果不其然,偏角的抽屜裡、床底下、衣櫃中,到處都能找到紅包袋,那擺明就是隨手擺進去,而不是刻意藏起的。
我笑了,果然是妳的作風,連不記名支票都能擺在客廳抽屜裡的人,是不會藏私房錢的。
接著,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法會,替妳誦經積德,直到妳告別式的那一天,我們很得意的替妳選了一張笑盈盈的照片,印了六呎長,搭配著純然的蓮花,美麗極了。
那笑容好開心、好自然,就像是妳還在一樣,原本打算要化了那張照片的爸爸,當下就決定要留著,說要記得妳的笑臉。
那一夜,是留著妳的最後一夜,我終於哭到崩潰,壓抑了這麼多天的淚水,傾流而出,與妹妹哭到不能自己。
翌日,送妳到火化場,看著妳裝進白玉般的罈中,我虔誠的希望,妳真的已經隨佛去了,看不見我們的淚了,見不到我們的傷悲了。
圍食。
是這件事最後圓滿的一個步驟,正如字面上所言,就是大家圍在一起吃飯。
木桌上,擺著幾樣菜,不是魚就是蝦,甚至是軟滑的肥豬肉、大螃蟹。
「補一下補一下,這些天都吃素,該補一下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大家都笑了。
我試圖在滿滿的一桌中,找出綠色的食物,沒想到只有加在肥豬肉上的香菜而已,這一餐,夠補。
氣氛頓時輕鬆,到了該放下的時刻。
媽咪,我沒有要忘記妳,但是,我要往前走了。
放心,我會替妳照顧爸爸。
在今年的母親節前夕,一句來不及的「母親節快樂」──
送給最愛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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