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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唧唧的貓 -【星星輕顫時】《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1:01 PM     標題: 唧唧的貓 -【星星輕顫時】《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6-18 10:32 PM 編輯

【書名】:星星輕顫時

【作者】:唧唧的貓

【內容簡介】:

  姜初宜第一次見到宗也,正好撞到他被人表白。

  昏暗的樓梯間。

  躲開重重監控,他靠著牆壁,用手籠著擋風,低頭點煙。表白的女孩害羞緊張,他一臉的興致缺缺。

  後來她才知道,他就是宗也,那位剛出道就紅透半邊天的新人。

  -

  因為合作一檔真人秀,節目組為了炒熱度,讓姜初宜主動和宗也互動,把頂流熱度蹭的明明白白。

  圈裡向宗也獻殷勤的人不少,她自知高攀不起,私下克制守己,從來不敢肖想他分毫。

  後來節目播完,網上粉絲罵戰滔天,記者故意問起宗也和她的曖昧。

  她立馬替他澄清:「他人很好,對誰都很照顧,很多都是節目效果。」

  採訪一出,宗也就上了熱搜。

  ——頂流被發好人卡

  當晚,姜初宜微信收到該頂流懶洋洋的兩條消息:

  【節目效果?】

  【你不會當我做慈善的吧?】

  一句話簡介:小明星x當紅大帥逼

  立意: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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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1:40 PM

第一章 第一顆星

  姜初宜坐在橫店的片場等了一上午,被迫聽身邊群演嘮了幾小時的家常後,終於在午飯後迎來姍姍來遲的女主。

  上戲十分鐘,隨著導演一聲卡,她結束了自己的殺青戲份。

  默默收拾好東西,還沒來得及跟劇組的人吃個飯,就被急急拉走。

  姜初宜拉低鴨舌帽,戴好口罩,把行李箱給小助理。

  約的車還有十來分鐘到,小助理剛和司機確認好地點,一轉頭看到姜初宜環抱著手,低頭不知在思考什麼,不由納悶:「姐,你今天怎麼搞得這麼神秘,咱有這麼紅了嗎?」

  姜初宜伸手拍了她腦門一下,「有你這麼跟老板說話的嗎。」

  小助理嘿嘿兩聲。

  要說紅,姜初宜肯定沾不上邊。但最近確實也過的不太平。

  這段時間訊飛推出的古裝劇《成鏡之刃》熱播,一個大群像戲,裡面大咖雲集,姜初宜不過是個下場淒涼的綠茶侍女。

  戲份不多,但是特別招恨。

  雖說當明星得具備一定心理素質,但她這些年不溫不火,習慣了當個邊緣人物,以至於這兩天罵她的人忽然多了點,她都有點不適應。

  義烏開車去上海。

  一上高速就開始下雨,姜初宜將身子收成一團,窩在椅子上。

  這一週連著幾天都是大夜戲,能閉眼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她的頭又開始隱隱發痛。

  姜初宜臉上帶著點倦意,「我們這是去哪?」

  高檸打著電話,甩了甩手上的票:「等會有個活動。」

  姜初宜接過來,正反看了看。

  Fierce CN 2020。

  電音節?

  姜初宜疑惑:「這什麼活動?怎麼沒人提前跟我說。」

  高檸笑得神秘,「老秦給的票,帶你去見個人。」

  姜初宜摁開手機看時間,想想問:「等會到上海要做妝造嗎?我得回家一趟。」

  「怎麼?」

  她誠實回答:「去看看瑞比。」

  「……」

  高檸眼皮一跳,有點窒息,「你怎麼到哪都惦記你那破兔子?」

  姜初宜一片鬱鬱的神色,安靜會兒,還是忍不住說:「我妹說它最近食欲不好,都沒怎麼吃東西。」

  高檸簡直服了她,「你好歹是個女明星啊,成天的能不能尋思點正事?」

  作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姜初宜喜歡兔子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她全身上下唯一出圈的梗,大概就是她那異於常人的愛好——吃飯睡覺玩兔兔。

  可能最近又多了一個——刁滑奸詐的洗腳婢。

  *

  雨到上海就停了,小助理陪著姜初宜回家一趟。

  下午的電音節姜初宜雖然不是主場嘉賓,且知名度一般,但她向來很尊重自己的職業,絕不以邋遢的那一面示人。

  餵完瑞比,姜初宜敷好面膜,認認真真化了個妝,捲好小睫毛,翻出米色針織短T和牛仔短褲,戴上口罩和墨鏡才出了門。

  按照高檸發的地址,姜初宜和小助理打車過去。沒想到在一個地下club,位置隱蔽,兩人摸了好久才找到。

  還沒進場就能聽到一陣陣鼓噪的音浪。放眼過去,完全是另一個異世界的暗黑畫風:牆上隨處可見都是凌亂詭異的塗鴉,掛著海報和古巴項鏈,以及各種用彩漆噴得各種奇形怪狀的骷髏頭,直接突出一個豪橫的hiphop風格。

  跟在她們後面檢票的是一群年輕男人,幾人聚在一起煙不離手,小金鏈大黑墨鏡戴著,時不時整兩句讓人聽不清的西海岸嘻哈。

  姜初宜轉頭瞟了一眼,正好看到某位大哥一嘴閃亮的全鑽烤瓷牙。

  「……」

  她淡定地移開視線。

  不知道前面排隊的人多還是出了什麼岔子,等了半天前面隊伍都不動一下。好不容易熬到進場,給她檢票的是個小姐姐,這裡為數不多著裝正常的人,多少讓姜初宜有了點安全感。

  小姐姐提示:「口罩和墨鏡需要摘一下哦。」

  姜初宜照做。

  「咦,你多大了?」小姐姐顯然沒有認出姜初宜,又多看了兩眼她的身份證確認,「未成年不能進場的。」

  「我二十多啦。」姜初宜戴好口罩。

  「哦哦,你看著太小了。」小姐姐溫溫柔柔地笑著,把東西還給她,問道:「是單身嗎?」

  「是。」

  小姐姐遞給她一個手環,「在上面寫一下聯繫方式和名字。」

  姜初宜拿起桌上的筆,照做。

  見她寫完,小姐姐幫她戴上手環,笑得促狹,「手環可以和新朋友交換哦,祝您玩的開心。」

  …

  …

  Club已經開始熱場,姜初宜給高檸發消息。

  剛剛一直催她準時到場的人,現在倒是不急了,隔了十分鐘才回:「自己先玩會兒,有事找你。」

  她杵在原地,環視一圈。

  小助理蠢蠢欲動按捺不住興奮,只等姜初宜點點頭,便立刻飄走融入黑壓壓的人海。

  耳邊噼裡啪啦炸開的電音彷彿在她每根神經上瘋狂蹦迪,姜初宜待了一會就感覺有點喘不上氣。她找了個稍微安靜的角落,拿起香檳灌下去,盡量讓自己好過點兒。

  作為一個貪杯的人,旁邊也沒人管著。姜初宜難得能這樣放縱,幾杯下肚,很快就喝的有點小飄。

  打發走兩個搭訕的人,她剛把酒杯放下,迎面就被潑了一頭的水。

  抬眼,台上不知道是哪位地下rapper,一看就是個資深蹦迪人士——滿手的花臂和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玩嗨了,手裡拿著灑了半瓶的礦泉水瓶子使勁晃。

  場內的燈忽閃忽滅,炫得人頭暈。姜初宜循著指示牌,搖搖晃晃找到樓梯間,推開門進去。

  這裡來往的人少,沒監控。她挨著電井箱的橫桿坐下,從包裡翻出紙巾,擦拭剛剛被弄濕的地方。

  姜初宜眼神放空,後背靠著牆歇了一會。

  忽然,耳邊傳來一道細微的女聲。姜初宜微微傾身,探出頭。

  兩個人,一男一女,前後腳進來。

  和她隔著一個轉角,幾步遠。男人穿著寬鬆的深色短袖,戴著棒球帽,倚著樓梯間的門。

  他微微低下頭,單手點火,姿態有些怠懶。

  很快,猩紅的光點明滅。

  啪嗒兩聲,打火機合上。

  女人背在身後的手絞緊,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故作鎮定,又明顯帶著羞澀和緊張。

  而另一個人,興致缺缺叼著煙,自然而然,唇間溢出輕飄飄的煙霧。

  這兒不夠亮堂,被擋住的光順出一片晦暗的色彩,無端讓這個不明朗的畫面變得誘人。

  很奇特的感覺。

  或許是察覺了不合時宜的第三者,男人很快抬眼。姜初宜反應不及,正好跟他撞上視線。

  煙被抿在唇間,他面容模糊又冷淡。僅僅幾秒,姜初宜就坐直身體。

  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姜初宜兩手環抱住膝蓋,繼續靠在牆壁上等著。

  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她也不太感興趣八卦。但這裡是個裝電錶的死角,堆放著雜物,來的路被那兩人佔著,想走都走不了。

  幾分鐘過去,樓梯間的感應燈滅掉。姜初宜估摸著那兩人應該完事了。

  微信接連震動,高檸發了十幾條微信問她人在哪。

  姜初宜連忙起身,低頭邊回消息邊往外走。沒走兩步,忽然被絆得一個趔趄。

  她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

  樓道的燈應聲而亮,男人掐掉煙,稍微站直一點身體,「抱歉,把你嚇到了?」

  聲音不輕不重,調性低沉又溫柔。

  姜初宜茫然地看著他戴上口罩。

  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他說話聲音真好聽。

  她往後退了兩步,兩人之間隔著一米多的距離。短短幾秒,姜初宜恢復鎮定,看向他身後。

  剛剛那個表白的女孩似乎已經走了,但是多了另一個人。這人西裝革履,戴著耳麥,像是個保鏢。

  見姜初宜望過來,他點頭示意:「小姐,不好意思,我需要確認一下您身上是否有特殊攝影器材。」

  這話一聽,姜初宜就明白了,「你們誤會了,我不是狗仔,我身上就一個手機。」

  姜初宜視線重新回到那個男人身上,從他抵著牆的肩膀緩慢上移,短暫地審視著他。

  背著光,這人肩很寬,身形偏高且瘦,剩下的半張臉被壓低的帽簷分割出陰影。

  樓梯間裡光隱隱亮著,她只看得清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烏沉沉的像是被墨浸過,就這麼半斂下來,注視著她,居然有種澀澀的,無言的蠱惑。

  估計又是哪個出來鬼混的同行,倒是很謹慎。

  保鏢抱歉笑笑,「那您介意把手機給我看看嗎?」

  「不好意思,介意。」

  不知為何,酒勁又慢慢上來了,她盯住那個口罩男。

  見她一聲不吭瞧著自己,男人微微倚著牆,主動開口:「認識我?」

  姜初宜蹙眉:「你放心,我沒看清你是誰,就算看清了也不一定認識。」

  他嗯了一聲,無聲扯了扯嘴角。

  正說著,高檸又是兩個電話打來,伴隨著微信轟炸。她立感不妙,準備走人。

  可又被保鏢一攔:「對不起,小姐——」

  姜初宜往後一縮,手機滑落,砸在瓷磚上,摔出清脆的聲響。

  她深呼吸兩下,克制住火氣,「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狗仔,我也沒有偷拍。」

  「我現在有事。」姜初宜摘下手環丟給他,「這上面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後續有問題你隨時找我,或者我現在直接報警,等會讓警察處理。」

  說完,姜初宜彎腰準備撿手機,已經有人提前動作,她縮回手。

  他微微俯下身,一隻手撐在橫桿上,把地上的手機撿起,遞給她。

  兩人對視。

  姜初宜猶豫兩秒,繃著臉,接過來。

  保鏢遲疑地看向另一個人。

  男人靜默片刻,「你手機屏幕好像碎了。」

  「啊?」姜初宜低頭看了看,隨口道:「沒事,拿去修一下就好了。」

  他對旁邊人伸手:「給支筆。」

  男人目光在手環上短暫掠過,跟她確認,「小瑞比小姐?是叫這個嗎。」

  「嗯。」姜初宜回答的氣勢弱了點。

  男人點點頭,在手環背面寫下一串東西,遞給她,「上面有我電話,如果你的手機需要換,也可以隨時聯繫我,今晚的事很抱歉。」

  姜初宜火氣下去稍許。

  人喝多了就有點缺心眼,她緩緩道:「你是明星吧,以後出來玩注意點,不要在公共場合給無辜路人造成麻煩。」

  男人蓋筆帽的動作一頓,靜靜打量著姜初宜。隨即,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

  高檸給姜初宜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和小助理找了半個場子,終於在某個角落逮到人。

  「你幹嘛去了??」高檸火冒上來,「我特麼差點要喊保安找人了。」

  姜初宜道,「去洗手間醒醒酒。」

  高檸看她神志還清明,緩口氣,冷哼威脅,「下次不接電話把你頭擰斷。」

  姜初宜表情依舊平靜,她左右看看,「對了,不是要見人嗎?」

  「不著急,等會。」高檸抬了抬下巴,「快開始了。」

  主持人正在台上介紹神秘嘉賓的空降環節,話說一半燈光忽然全部滅掉。像是有預感一般,全場默契地噤聲,而後就是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濃稠奔瀉的白煙,壓抑不住的躁動開始蔓延。

  高檸聲音帶著興味:「來了,今晚的重頭戲。」

  話音剛落,下一秒,場中央的LED屏幕緩緩浮現出某個黑紅的LOGO。主持人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然退場。台上台下所有人,幾乎是所有人,都在LOGO清晰的一瞬間爆發歡呼,沒完沒了的,要刺破耳膜,停不下來的驚叫。

  小助理一驚一乍,也激動地一把抓住姜初宜的手臂,有點結巴:「居、居然是西暴!!!」

  「西…暴?」

  姜初宜不明就裡,沒反應過來。

  小助理滿懷驚奇:「BloodXGentle啊,西裝暴徒,姜老師你不會不認識吧?」

  姜初宜若有所思:「哦,是他們。」

  她怎麼可能不認識。

  內娛老大IM推出的男子組合,也是公司目前最強吸金台柱。

  三年前,BloodXGentle橫空出世。

  從前壓根沒聽過姓名的四個人,短短時間內以一種很爆炸的方式走紅。掀起一輪狂熱的偶像風潮,吸粉又多又死忠,甚至不能說死忠,而是一種病態的瘋狂。他們理所當然在眾多明星中活生生地殺出條血路,空降一線。

  沒預兆的,宛如內娛平地炸響的一顆驚天巨雷,腥風血雨至極,攪得圈裡天翻地覆。

  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之前姜初宜忙著拍戲,也沒特地關注過,加上跟他們也交集甚少,都是道聽途說。

  這個道聽主要是來自她表妹,一個西暴的死忠黑粉。

  在家裡的口頭禪大致分為:「斃叉雞這個瘟雞團的出現就是內娛不幸的開端」、「粉他們倒黴一輩子」、「宗也粉絲全員瘋批,簡直是內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毒瘤No.1」……等等。

  光是聽她描述姜初宜都覺得瘋魔,何況時不時就有同行女星被西暴激進的粉絲罵上熱搜,各種用詞不堪入目,也不知怎麼招惹到他們,直接血洗廣場一條龍服務安排上。

  場面之血腥,已經是姜初宜這種小透明不能承受的程度,導致她打心底對他們敬而遠之。

  音樂出來的時候,燈光驀然亮起,周邊的人紛紛把手機掏出來對準台上。

  和大多數傳統歌手抒情風格不同,西暴台風又狂又凶,撲面而來給人感覺就是八個大字:老子天下第一牛逼。

  幾道強光折射,短短兩三分鐘,這幾個人就快把場子給炸翻了。

  主唱是伏城,染得一頭頑劣的奶奶灰,單腳踏上音箱,他手中很快地轉著麥克風,嘴邊唱一下遞一下地互動,台下人貼著人,急急地都被他帶著節奏搖擺。

  姜初宜一直都知道西暴紅,但是沒有具體的概念。畢竟出道太久,早就見慣了花開花謝,人走茶涼。

  如今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什麼叫圈內頂流,又為什麼能一夜爆紅。

  「他們現在組合人氣誰最高啊?」姜初宜視線鎖定在台上,問旁邊的小助理。

  小助理:「都差不多!」

  「我喜歡那個。」小助理伸手指給她看,「就是彈貝斯的,左二。」

  正巧此時大屏幕切換到那些人身上。

  幾人五官都是超乎常人的優越,眉骨深刻,站在一起英俊得很有衝擊力,甚至給人點不真實的感覺。

  而小助理指的這人,是宗也。

  一束追光正好打在他身上。

  聽到自己名字的呼聲驟然提高,他歪著頭,微微抬了眼。

  內場迷幻癲狂,紛紛揚揚的碎紙往下灑,所有人都在為「宗也」這個名字尖叫瘋狂。他卻特別漫不經心,眼神懶懶地俯視著台下,不知道在看哪。

  明明就那幾眼,說是攝人心魄也不為過。

  姜初宜話到嘴邊,卻直接愣住。

  「怎麼了?」小助理察覺她的異常。

  隔著許多人,姜初宜牢牢盯住他。

  一秒,兩秒,三秒……可能是錯覺。

  一定是錯覺,她想。

  他在回看她。

  所有人都無法察覺,在隱秘在喧鬧的人海裡,姜初宜和他就這麼對上了視線。

  姜初宜此刻酒已經醒了大半。

  她後知後覺轉動手腕,把手環另一面翻出來。努力焦距住自己的目光,重新去看上面的聯繫方式。

  字跡潦草,非常不好辨認。

  姜初宜將手臂舉過頭頂,迎著光,再三找角度。

  終於,在舞台ending亮起白光時,所有燃燒的火星慢慢趨於平靜,她認清了那個一直看不懂的名字:

  ——宗也/tel:133xxxx0209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2:36 PM

第二章 第二顆星

  姜初宜站在原地,冷靜地思考了一分鐘。

  這個人原來是宗也。

  這個人竟然是宗也……

  人潮擁擠,高檸一步三回頭,打了個手勢,讓她們跟上。

  去後台路上,高檸說:「我們等會要見李監。」

  「李監?」小助理在腦子裡回憶著,「他不是IM的嗎?」

  「是他。」高檸低語盤算,「西暴最近開始籌備新專輯了,他們打算搞個主題曲的衍生電影——」

  話還沒說話,小助理就激動道:「什麼?!我們要跟西暴合作了?」

  「小點聲!」高檸呵斥她,「合作個毛啊,八字沒一撇呢。」

  姜初宜終於回過神來。

  娛樂圈果然魔幻,大名鼎鼎的宗也,私下竟然是個玩咖。不過,也在意料之內。

  他看起來就是那種Playboy的溫柔壞男人,人倒還挺有禮貌的,被她說教兩句,應該也不至於記恨上吧…

  姜初宜忽然覺得戴著的手環,重若千鈞。

  也不知道他剛剛有沒有認出她,希望別認出來。

  且不說咖位天差地別,對她這種小演員來說,招惹上他們這樣的人,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

  到了後台,工作人員把他們帶到一間休息室。

  在沙發上坐了半個小時,李監才姍姍來遲。

  高檸和李監有點交情在身上,這次帶著姜初宜來的目的李監也清楚。倆人心照不宣閒聊著,聊圈內八卦,行業前景,還有誰誰的片酬降級,公司最近簽了哪個新人,準備捧哪個,誰又截了誰的餅。

  話題七拐八繞,形式走的差不多了,高檸終於趁機切入正題,「對了,你們最近那個電影是個什麼情況?」

  李監瞥了眼在旁邊罰站的姜初宜,意有所指:「劇本敲好了,女主也接觸了幾個,差不多要定下來了。」

  「這話說的。」高檸笑了下,「我哪敢想你們電影的女主啊,我是說有沒有別的什麼角,能帶帶初宜。」

  李監挑眉。

  高檸:「對了,你上次問程西的飲料代言,我已經幫你跟她經紀人聯繫上了,檔期沒問題,她上個合約也快到期了,今天晚上就把人推給你。」

  李監打量的目光落在姜初宜身上。

  他們講話,年輕女孩就一直在旁邊安靜站著,等這麼久,倒是不急不躁的。

  提到女明星,一般人聯想到的詞就是濃豔,可她五官小巧,和冷豔完全不搭邊,也不是貓系甜心那掛的,而是游離在男人審美邊緣,有點淡顏淺秀的長相。

  論熱度,她在圈裡確實排不上號,但長得挺討喜。出道這麼多年了,在圈內口碑還算不錯,緋聞也少,底子相對是乾淨的。

  沉吟半晌,李監開口:「這樣,確實還有個角,不是女主,但也有點戲份,能露面。我一個人說了肯定不算,只能推薦看看,你到時候把初宜資料發我,你們先去試個鏡。」

  「行,沒問題。」高檸滿口應下。

  *

  跟著高檸應酬完已經將近十二點,姜初宜回到家,癱倒在沙發上。

  瑞比聽到動靜,從窩裡跑出來,繞著她的腳來回蹭。姜初宜被弄得有點癢,笑了兩聲,揪住它的後脖頸抱到懷裡。

  忽然想到什麼,她拉開包包,把放在夾層裡的手環拿出來。

  端詳著上面的名字電話,姜初宜習慣性地發了十分鐘的呆,最後還是把東西塞到抽屜的角落裡。

  連天的日夜顛倒,加上喝了點酒,姜初宜腦袋實在疼的厲害。她去洗了個澡,卸完妝,沖好牛奶,趴在臥室的飄窗上晾頭髮。

  她一邊回微信,一邊刷小紅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機。無所事事中,回想起今天的遭遇,姜初宜打開微博,用小號搜了一下宗也。

  在搜索欄剛打出名字,立刻蹦出很多和宗也關聯的詞條。

  宗也、辛荷。

  辛荷?

  姜初宜私下和辛荷的交集並不算太多,只不過年齡相仿,所以網上盤點各個年齡段小花發展時,她們偶爾會被放在一起比較。

  當然,她每次都是被拉踩的那一個。

  姜初宜抱著一點八卦的心思,點開某個眼熟的營銷號剛剛發布的頭條文章——《明豔系小花辛荷,一個讓宗也都愛而不得的女人》

  光是標題就很勁爆。

  果不其然,評論區全部被屠。盡管辛荷已經是女星裡流量排前幾的小花,在絕對的熱度面前還是被無情碾壓。熱評全是汪洋大海一般的罵聲。

  【搞不懂,現在的粉絲都喜歡按頭頂流對你家糊逼正主愛而不得?嗑藥雞真是沒有心。】

  【某糊花真是鐵了心要倒貼,我哥也是怎麼躲都躲不過。】

  【天之大,大不過你姐臉上那二兩肉。】

  這些粉絲,罵起人來,果然是很刻薄。

  姜初宜順勢往下翻,刷出一張宗也的照片。

  看著看著,她有些走神……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浮在心頭。

  尤其是那雙眼睛,笑起來微彎的弧度,讓她腦子裡忽然浮現出某些模糊的碎片。

  可抓住細想的時候,這些碎片又像劃過的一道流星,化為白光一閃而逝。

  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見過。

  不過很快,她就釋然了。

  西暴雖然剛出道不過幾年,但躥紅速度人盡皆知,到處都有他們的巨幅海報。

  就連在橫店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閉關,姜初宜都能時不時聽到和他們有關的消息。

  這些對宗也不知道哪冒出的熟悉感,估計也是她偶爾瞥見留下過的些微印象。

  宗也的微博廣場是很典型的粉黑大戰現場:各種不知真假的爆料、人為P的黑圖、站姐發的精修神圖、以及西暴團內各個成員battle的實績圖等等。

  姜初宜不太了解,也不怎麼關心,倒是有一個大V博主發的某個熱門微博引起她的注意:

  @小西瓜:現實見過宗也真人是什麼感覺?

  評論區五花八門,什麼溫柔釣系帥哥,什麼靠美貌殺人,姜初宜閒得無聊,看了會,客觀地跟評了句:

  @初一是個好日子:人算是比較有禮貌,長相在娛樂圈裡應該也屬於那種「不知道怎麼才能長成這樣」的程度。

  沒想到發完,前後不到一分鐘,立馬有警覺的粉絲私信她:【你是私生?】

  姜初宜是怕惹上事的性子,思考了一會,回復:【不是私生,之前去接過機。】

  對方半信半疑。

  姜初宜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個普通粉絲,當時就遠遠看了一眼,人很多,差點被擠扁了。】

  這下像是打消了對方的疑慮。網絡另一端的小姑娘深有感觸:【是,真的每次線下人都很多,也沒辦法啦,西暴就是很火,你下次要注意安全哈!】

  姜初宜禮貌地敷衍了兩句,可小姑娘似乎有種找到同好的感覺,跟她熱情地分享起宗也的各種生圖,舞台驚豔cut,姜初宜象徵性地吹了兩句彩虹屁。

  一來一去,小姑娘聊到後面感覺遇到知音,還要跟她加個微信繼續。

  姜初宜有點招架不住,用夜深了為藉口暫時道別,匆匆離開了微博這個是非之地。

  *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姜初宜習慣性地摸起手機,打開微信的工作群。

  高檸剛剛轉發了幾條試鏡要求。

  姜初宜點開其中一條長圖,介紹的是這次西暴電影的製作團隊。從上到下,出品人、監製到導演,各個都耳熟能詳,全是業內響噹噹的王牌。

  為了一張專輯如此興師動眾,找來幾乎能媲美一部頂級院線的班底?

  這樣大手筆的投資,姜初宜還是頭一次見,不免有些疑惑。

  她坐起身,給高檸發了條微信:【IM這麼重視?】

  高檸:【開玩笑?這是五周年紀念專誒,應該就是西暴solo前的最後一張正式合體專了,到時候關注度肯定高。】

  西暴如今紅透半邊天,是人是鬼都想往上蹭。IM作為出品方,原定的計劃是公司內部消化。

  最開始消息放出去的時候,幾個策劃確實是收了一大批簡歷,但第一輪就直接篩掉大半,留下來的幾乎都是IM旗下的女藝人。

  奈何導演是香港人,早年拍過幾部火遍大江南北的電影,為人很傲,眼光也極為挑剔。

  一輪輪篩到最後,導演橫豎不太滿意,臨時和副導決定再進行一輪面試。

  姜初宜這次也算是碰巧走了大運,通過李監的一點關係,勉強擠上了備選之一。

  試鏡在一個星期後。

  高檸帶著姜初宜來到約定的酒店。進了大堂,一行人在前台登記完,拿到門禁卡上樓。

  酒店的27層全都被包下,有接待人員在前頭帶路,順便告訴她們,早上那一批人已經試完,下午的試鏡三點開始,姜初宜排在最後一個。

  倒數第二位的面試過半,有人過來通知。

  小助理留在房間裡陪高檸對下個月的通告,姜初宜被領到一個單獨的套房。

  接待室的客廳裡挺多人,跑進跑出的,都忙作了一團。

  她坐在沙發上,有人抽空接了杯水遞過來,姜初宜笑著說了聲謝謝。

  她就獨自坐在那兒等。

  又翻看了幾遍手上的兩頁劇本,忽然旁邊傳來動靜。

  姜初宜轉頭看。

  上一個試鏡者被前呼後擁地迎出來。看表情,剛剛的面試應該很順利。

  姜初宜認出她來。

  可不就是辛荷?

  房內忙碌的人也停下手裡的事,湊過去打招呼。

  辛荷始終保持著矜持禮貌的笑,心情不錯的樣子,一點也沒受網上輿論的影響。

  不遠處的熱鬧和她身邊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姜初宜心裡倒是沒什麼落差感,這個圈子拜高踩低是常態,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待遇。

  作為華瑞力捧的新生代,辛荷最近的話題度在同齡人裡算是一騎絕塵,眼看著星途一片光明,受到的關注自然比旁人多點。

  把杯子裡的水喝完了,有個妹子急匆匆跑過來,「姜老師,副導喊你先進去準備。」

  「哦,好的。」

  姜初宜起身,跟著她進去。

  這裡是一個被隔成了內外室的會議廳。副導就坐在外頭,笑著沖姜初宜招手,「小宜,快過來。」

  姜初宜有些驚訝,快步走過去,「林阿姨。」

  「好久沒見了。」林弓瓊拉著她坐下,「老秦最近身體怎麼樣?」

  林弓瓊和她恩師秦同是多年好友,姜初宜被帶出去參加飯局的時候,也因此和林弓瓊有過幾面之緣。

  她8歲的時候機緣巧合被秦同看上,演了一部他導的電影,從此踏進演藝圈。

  秦同算是看著她長大,久而久之也成了她的引路人。和秦同關係好的那一圈老前輩,看在他的面子上,對她也常有照拂。

  難怪李監這次這麼好說話,估計也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姜初宜回答:「他最近身體好了不少,還經常跟我念叨您呢。」

  林弓瓊笑:「下次回京約頓飯,就在我家裡,我親自下廚。」

  姜初宜應了聲好。

  林弓瓊手一抬,招呼道,「你們過來認識認識。」

  姜初宜跟著她的話轉頭,這才注意到角落裡還坐著兩個人。

  左邊那個舒舒服服攤在沙發上,嚼著口香糖,翹著二郎腿。聞言也不動,斜斜瞥過來一眼。

  這人風格極其賽博朋克。髮色挑染了幾縷,耳骨鑲著誇張的耳釘,右手食指上戴著銀色戒指。

  和姜初宜對視的時候,他沖她一笑,嘴裡正好吹出一個泡泡。

  細長的單眼皮,勾魂撩人,十分之妖孽。

  姜初宜思索了幾秒。

  如果沒猜錯,這位應該是王灘。

  至於王灘身邊的另一個……姜初宜早已經見過了,所以目光匆匆滑過,就收回來。

  在宗也準備起身時,王灘悠哉地拍拍衣角,率先站起來,走向姜初宜。

  他單手的胳膊肘支著桌沿,漂亮精致的面孔湊近她,眨了眨眼,「嗨。」

  「……你好。」

  「久仰前輩大名。」

  姜初宜覺得他語氣有些古怪,往後挪了點距離,「你太客氣了。」

  她還真沒臉在他面前當前輩這兩個字。

  「我從小看您電影長大的。」王灘笑眯眯,「您是我的童年偶像。」

  姜初宜:「……」

  她才不信呢,勉強扯起嘴角,「謝謝。」

  這人怎麼連「您」都用上了……還童年偶像,就算他看著年紀挺小的,但她也只不過是出道早,所以顯得經歷略有些滄桑,應該也沒比他大多少吧?

  她腹誹著,就在這時,右手邊的椅子被人拉開。姜初宜不慌不忙望去,那人隨之落座。

  見到是宗也,姜初宜下意識坐直身體,卻沒有先開口。

  他低聲說了一句:「你好,宗也。」

  「你好。」姜初宜謹慎地伸出手,「我叫姜初宜。」

  她的手指細細,手背很白,指甲染成有點透明的粉色。

  靜了會,宗也從容回握:「我知道。」

  見到最後一個面試的人是她,宗也好像沒什麼額外的驚訝情緒。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既然沒「認出她」,姜初宜也鬆了口氣,識相地假裝忘記。

  *

  沒多久,就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讓姜初宜進去候場。

  前面都進行的很順利,還剩最後一個部分,需要和別人搭一段戲,演電影支線中的一段情景。

  生日那天,女主角獨自買完蛋糕,回家路上等紅綠燈時,卻被街頭路邊彈吉他的流浪歌手吸引,駐足聽完一首後,走上前去搭訕。

  有幾句固定台詞,剩下的靠臨場發揮,這對姜初宜也不算難。

  導演隨意指了個人,「去。」

  宗也像是之前被指派過很多類似的工作,聽到吩咐後,熟練地坐上試戲場的椅子,一隻腿微曲,腳蹬在橫桿上,把吉他橫放在膝蓋上試音。

  試好後,抬頭看向姜初宜。

  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宗也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給她穿小鞋。

  兩人就位,攝像機黑黝黝的鏡頭朝他們對準,導演示意可以開始了。

  全場安靜下來。

  一段有些舒緩的琴音響起。

  宗也抱吉他的姿勢很隨意,手臂倚在琴身上,用食指和無名指壓著琴弦調整音調。

  姜初宜不自覺開了個小差。

  之前聽聞他們台風炸裂,畫風就給人感覺很不好惹,沒想到他居然彈的是這首。

  等琴聲結束,在心裡默數十秒,姜初宜控制好表情,慢騰騰走向宗也,「這首歌真好聽。」

  「謝謝。」

  「能問一下,這首歌叫什麼嗎?」

  宗也靜靜坐在那裡,給出答案。

  是一個英文單詞。

  姜初宜:「《Creep》?Daniela Andrade那個版本的?」

  宗也:「嗯。」

  「這首歌我以前很喜歡聽。」

  他並沒有多驚訝,沉默片刻,才說,「是嗎,好巧。」

  這是她第一次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見宗也。

  他微靠在椅背上,眼睫半斂著,臉的輪廓像是工筆精心描出的線條,起承轉合間流暢又不失鋒利。獨獨那雙眼睛,是他五官裡唯一不清冷的地方,就算是無意瞥別人兩眼,也顯得多情。

  由於宗也和她沒有出現掉鏈子的狀況,最後一段幾乎一次過,順利完成。

  喊完卡,她被導演喊過去。等會還要騰場地給西暴拍攝雜誌照,他們沒多少時間閒談,導演看起來對她還算滿意,只是象徵性問了幾句話。

  試鏡宣告結束,現場開始準備收工。

  不遠處的角落裡,宗也獨自一個人,把吉他放進琴盒裡。

  姜初宜收拾好東西,把道具還給現場工作人員。經過宗也時,她腳步一頓,還是停下,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看到是她,宗也停下手裡的動作,微微側過頭。

  她客氣地笑笑:「辛苦了。」

  宗也:「你也是。」

  看他如此平淡的反應,姜初宜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自來熟。

  姜初宜不再搭話,識相道別:「嗯,那個,你先忙,我走了。」

  宗也原本要說的話停住,頓了幾秒,沖她很輕地笑了一下:「希望今天沒給你造成麻煩。」

  姜初宜一愣。

  【你是明星吧,以後出來玩注意點,不要在公共場合給無辜路人造成麻煩。】

  腦子裡前兩天的畫面飛速閃過,她說教面前這位圈內頂流時義正嚴詞,還十分不耐煩,甚至揚言要報警。姜初宜忽然就有點後悔自己喝多了酒,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這下好了。

  她一時搞不懂宗也這是在暗裡點她還是什麼。硬生生停了兩秒,彷彿沒聽懂他的話一樣,困惑地說:「怎麼會?您今天表現得很出彩。」

  宗也拎起琴盒,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說了句,「那就好。」

  不知為何,這三個字被姜初宜聽出了點意味深長的感覺。

  她沉默地看著他走遠,從他的背影中,體會出一種莫名的、山雨欲來的平靜。

  姜初宜忽然想起當初表妹對她的囑咐。

  -「姐,你沒事千萬別惹上宗也他們。」

  -「惹上了怎麼辦。」

  -「風光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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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姜:芭比Q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2:46 PM

第三章 第三顆星

  姜初宜回到酒店房間,剛剛推開房門進去,高檸正坐在沙發上罵人。

  見人進來,高檸話一停,「試鏡得怎麼樣?」

  姜初宜點頭,「還行。」

  「有沒有把握?」

  「差不多。」姜初宜反把門帶上,轉移話題:「怎麼?誰又得罪你了。」

  小助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湊過來跟她耳語:「姜老師,這次華瑞那個辛荷也來了。」

  她隨口應:「我知道。」

  高檸仰靠在沙發上,翹著腿,繼續用手機看熱鬧,「華瑞這次也是夠low的,還沒和西暴合作呢,通稿倒是先給辛荷買上了,想蹭熱度想瘋了?」

  華瑞慣用的炒作伎倆圈內人都心知肚明,他們家旗下的藝人,不管有沒有能拿出手的作品,各個都緋聞漫天,靠著真真假假的戀情頻頻出現在大眾眼前,等粉絲鬧開了,工作室再出來裝模作樣澄清一番。

  這種又當又立的操作屢試不爽,強行刷了不少存在感。

  「神他媽的全內娛男人通稿都在愛辛荷,這次又把宗也給安排上了。」高檸樂不可支,「看看被罵的多慘,也不嫌丟人!」

  姜初宜默默坐在旁邊不出聲。

  高檸忽然嘖了聲:「你別說,華瑞這招也挺精的,現在小姑娘就喜歡看帥哥美女炒CP。」

  姜初宜不接話。

  高檸喊她:「幹嘛呢?跟你說話聽不見?」

  姜初宜啊了一聲,「什麼?」

  「我說,西暴隨便哪個人拎出來不是吊打步向晨?」高檸想到這個就生氣,「最開始是他們團隊明裡暗裡發通稿,要拉著你搞什麼螢幕CP,後面走狗屎運拍抖音紅了,就立刻撇清關係,嘴臉噁心死了。」

  姜初宜寬慰她:「這種事很正常。」

  「所以說啊,你爭氣點,咱要組CP就蹭個大的,到時候吸完血再虐粉提純,還愁重新紅不起來?黑紅也是紅啊,總比閒在家摳腳好。」

  姜初宜反問:「我能蹭誰?」

  高檸笑:「你瞅宗也怎麼樣?聽說你今天跟他搭戲了?」

  她想了想,給出中肯評價,「還不錯。」

  高檸斜睨她一眼,充滿暗示地感嘆:「西暴那幾個,就他脾氣最正常,也沒少被人捆綁過,妥妥的財富密碼。」

  「還是算了。」

  「怎麼算了?」

  姜初宜將視線投過去,挺淡定地問:「你覺得我配嗎。」

  都不說配不配了,她現在得沒得罪別人都是個未知數。

  高檸表情變幻幾下,咬牙切齒:「你不能有點夢想?就算這兩年發展不行,你忘了你自己之前多紅嗎?」

  之前紅有什麼用,過了這麼久,又沒幾個人記得。

  他們倆。

  一個是混了多年只能勉強掙扎在十八線開外的「老」白菜,一個是剛出道就紅透半邊天的香餑餑。

  宗也瘋了才會跟她炒CP。

  *

  過了幾個月,IM公司助理聯繫高檸,通知姜初宜的面試過了,就這兩天會有人來跟她們對接合同流程。

  彼時姜初宜剛結束在長沙的工作,躺在保姆車的後座上,跟圈內好友聊微信。

  高檸放下手機,面色嚴肅:「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

  「上次電影的試鏡通過了。」

  姜初宜眼睛彎彎,「壞消息呢?」

  「女主定的是辛荷。」

  姜初宜若有所思:「哦……是她。」

  高檸充滿偏見地點評:「華瑞這次真是下血本了,還真把辛荷給塞進去了。就她那個演技,憑什麼?」

  「辛荷怎麼得罪你了,這麼討厭她?」

  姜初宜西想了想,自己如今應該也不配跟辛荷相提並論,說難聽點,就是全方位無死角地被她吊打。高檸倒搞得像是人家是她的對家一樣。

  粉絲要是知道高檸暗搓搓拿她跟辛荷較勁,噴一句登月碰瓷都是客觀了。

  高檸恨她不爭氣,嘆口氣:「酸兩句也不行啊?要是咱有她那個後台,我保證把你捧得比她紅一萬倍。」

  不過高檸也只是隨口吐槽兩句,辛荷這種資源咖絲毫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畢竟IM對西暴的定位一直很準確,他們從出道起就是獨美狀態。到目前為止,高冷男團BloodXGentle,拒絕一切捆綁,從始至終都專心在舞台上。

  盡管不少人眼紅他們身上的熱度,紛紛拋出橄欖枝。但IM的團隊把關極其嚴格,從不給成員接亂七八糟的綜藝和電視劇。

  這次首度選擇跟圈內藝人合作,可能也是到了轉型期。先試試市場的水,為成員以後的solo鋪路。

  姜初宜能跟他們合作,已經算是這幾年她能談下的最好資源。

  除此之外,高檸終於能去噁心一下步向晨的經紀人了。

  *

  西暴那邊的計劃是明年下半年發行專輯。電影的幾個拍攝地點定在國外,算上後期製作流程,時間緊湊,需要姜初宜空出一個多月的檔期來配合。

  高檸一口答應。

  本著敬業的精神,姜初宜這段時間特地做了不少功課。把每個成員的資料了解完之後,又去視頻網站搜了搜BloodXGentle播放量比較高的舞台,緩存下來,工作之餘就拿來看。

  簽證下來後,出發前一晚,姜初宜收拾好行李,抵達北京。

  航班在第二天凌晨,她和辛荷要跟西暴的人一起去意大利。

  國內十一月剛立冬,已經開始大面積降溫,姜初宜穿了身薄毛衣。

  快抵達機場的時候,高檸又囑咐她,「IM的經紀人這段時間跟我嘮嗑,說你最省心。這次選你啊,一方面是因為你以前都是演電影的,能hold住鏡頭,再者就是說,讓我們盡量私下注意分寸,別被狗仔拍到什麼。我說你放心,我們初宜出道這麼多年基本沒和男明星傳過緋聞,就算有也是造謠,可乾淨了。」

  姜初宜一笑,「這是在敲打你呢?」

  「可不是嗎。」高檸吐槽,「聽說劇本裡好像是有段吻戲的,IM那邊不同意,就給刪了。你就算人氣比不過,好歹也是秦同帶出來的,逼格在那擺著的好嗎?也用不著倒貼。那個經紀人生怕被咱們佔了什麼便宜一樣。」

  「知道的。」姜初宜指指外面,「我先撤了?」

  「去吧。」

  戴好口罩,姜初宜推門下車。

  已經將近深夜,一陣涼風吹來,她瑟縮一下,把身上的風衣緊了緊。

  小鐘拉著行李箱跟在她身邊,低語八卦:「都這麼晚了,還是來了好多西暴的粉絲。」

  姜初宜回頭看了幾眼,「她們在這裡能蹲到人嗎?IM的人應該要走專門通道吧。」

  「肯定提前放消息了,他們這次估計要走普通安檢見見粉絲。」

  姜初宜哦了一聲。

  進到機場大堂,換登機牌時,小鐘忽然扯住姜初宜袖子,「姜老師,快看。」

  姜初宜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頭。

  一眼就發現了西暴的人。

  遠遠隔著幾十米,他們還是很好找,甚至不用特意找。排場之大,整個機場的焦點所在。保安張開手臂拉成一個圈,周圍擠滿了穿應援服的粉絲。

  中間那幾個都是好皮相,天生就惹人注意,身高也有優勢,就算丟進人堆裡也是存在感最強的。

  不過這群粉絲還挺有組織紀律的,盡管激動,也沒大聲吵鬧,只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舉著手機,緊緊跟在他們身旁。

  他們一路過去,偶爾也有路人好奇駐足。

  姜初宜忽然明白,BloodXGentle怎麼能短短時間內火成這樣。

  雖然穿著差不多的衣服,卻各有各的帥法。只能說,網上的吹噓一點也不誇張,他們幾個人,單是站在那裡,就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IM的員工過去辦行李托運,剩下的人就在原地等待。

  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宗也——」

  幾乎是瞬間,強行壓抑的平靜氣氛立刻瓦解。

  有了開頭後,其餘喊話的人此起彼伏,人群開始明顯騷動起來,保安怎麼控制秩序都沒用。

  姜初宜的目光也隨即停駐,觀察著他們。

  王灘一如既往地放蕩,沖著尖叫的人群拋了幾個飛吻。

  而他身邊的伏城,雙手插在褲兜裡,從始至終都拽著一張臭臉,走了五步路,彷彿裝了十個逼。此人臉型和髮型都很鋒利,單眼皮,看著就很吊,連眼神都勁勁的,氣場冷酷,讓人望而卻步。

  宗也倒是不熱情也不疏離,身形微微斜著,不緊不慢地簽著名,偶爾側頭露出點笑,回應熱情的粉絲們,始終很有涵養。

  明明處於當紅時期,也不裝高冷,身上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說話做事都極其溫和。

  和那天在酒店過道裡,他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相去甚遠。

  姜初宜漫無邊際地想。

  儘管宗也表面看著挺有禮貌,但可能實際上,他並不是像大眾認為的,那麼正經的人。

  畢竟現在都流行給自己草人設。

  直到某道視線也直勾勾盯回來,姜初宜思路被打斷。

  她心裡一跳。

  好像盯著他看太久了……

  宗也明顯發現了她,簽名的動作停頓,神情似乎是在詢問有什麼事。

  姜初宜絲毫沒有被抓包的慌亂,目光繼續挪向下一個地方,假裝自己剛剛只是在神游。

  就算沒有高檸的囑咐,姜初宜也不打算跟他們有什麼額外的互動。

  落在別人眼裡,估計就變成了她心術不正的鐵證。

  *

  等小鐘辦好托運,過了安檢通道,進到VIP休息室,姜初宜隨便找了個位置把背包放下。

  這個包裡裝著她睡覺習慣蓋的毛絨小毯子和兔兔圍脖,放在這裡應該也不會丟。

  她打算先去找個地方吃晚飯。

  一般拍戲前姜初宜就會開始控制體重,不吃油炸,不喝飲料,就只點了一份沙拉。

  吃完後,又四處轉悠了下消食,回到休息室,發現IM的人也到齊了。

  冀凱坐在最邊上的位置,正戴著耳機打游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難為王灘還記得她,唉喲一聲,準確說出她名字,「姜初宜,是你啊?」

  姜初宜揚起笑容,輕聲細語地回,「你好。」

  伏城聽到動靜,也瞄了她一眼,但是估計懶得開口,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

  姜初宜走過他們,在自己的座位停下。

  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宗也穿著黑色的衛衣,雙臂環抱在胸前,腿懶散地伸直。衛衣的帽子很寬,框在頭上,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

  按照微微起伏的呼吸頻率,她判斷,他似乎在睡覺。

  姜初宜輕手輕腳把包挪開,坐下。

  VIP休息室的座椅都自帶按摩功能,她玩了會手機,眼睛瞄到扶手上的二維碼。

  姜初宜查查航班,還有一個小時才起飛。

  她剛好最近肩周炎發作,現在閒的也沒事。

  將頭湊上去研究了會,她打開微信,對準那個二維碼掃描。

  幾秒之後,手機叮的一聲,顯示支付成功。

  伴隨著歡快的音樂,機械女音響起:「歡迎使用一休共享按摩椅,此次按摩時間十五分鐘,請好好享受哦~」

  宗也被這道提示音吵醒,動了動身體。

  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斜靠著肩,額前搭著柔軟的碎髮,蔫蔫地睜開眼。

  姜初宜抱歉地對他笑笑。

  把耳機戴上,她調整姿勢躺好,靜靜等著按摩開始。

  等了會,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一點反應都沒有。

  姜初宜微微起身,疑惑扭過頭,正想檢查一下,餘光注意到隔壁的人也坐直身體。

  她忽然僵住。

  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宗也低下頭,望向自己那張——

  平白無故震動起來的椅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3:34 PM

第四章 第四顆星

  VIP休息室裡燈火通明,其餘人都在低聲閒扯,壓根沒注意到這裡發生的烏龍。

  姜初宜表情抽了一下,哽住。

  尷尬得地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著要不主動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宗也微側過頭,看向她。

  猝不及防,兩人目光相撞,她有隱隱的無措。

  遲疑了會,他率先打破安靜,語氣從容地問:「你是掃錯了麼?」

  她冷靜地嗯了聲。

  被他這麼注視,姜初宜抿著唇,勉強維持住平靜的模樣,「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她以為自己表現地夠淡定,殊不知耳垂已經悄悄發紅。

  「沒事。」宗也面色平靜,「我本來也沒睡著。」

  這話算是給她留了點面子。

  似乎也明白她的尷尬,宗也眉眼微垂,拿起自己的手機,詢問:「我幫你再掃一個?」

  姜初宜飛快地拒絕:「不用了,謝謝。」

  她真的不想再聽一遍那個尷尬的提示音。

  幸好這時伏城喊了聲宗也,他回過頭。

  姜初宜想起身走開,到別處坐。又感覺此舉略微刻意,只能躺回去。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天花板,努力將思緒放空,忘記剛剛的小插曲。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伏城音調略有拔高,「宗也,跟你說話呢,在聽沒啊?」

  「在聽。」

  伏城莫名其妙,「好好的,你特麼笑什麼?」

  宗也嘆了口氣,「我笑你也要管?」

  聲音雖小,還是傳入姜初宜的耳朵。

  耳垂更紅了。

  *

  這次的目的地是威尼斯,從北京出發,需要在米蘭轉乘。

  大約第二天中午,飛機在米蘭降落。他們在機場附近找了個地方吃飯,休整完後,再去火車站轉乘。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達威尼斯。

  這座城市建在海灣的淺水灘上,連風裡都帶著鹹濕的感覺。

  這裡沒有汽車,只能坐輪渡。

  一路上,辛荷跟冀凱兩人幾乎形影不離,聊得沒停下來過。上船之後,她更是直接挨著冀凱,跟西暴的人坐在一塊。

  劇組的副導打趣:「這麼快就開始培養感情了?」

  冀凱嘖了聲:「別搞我啊。」

  又引來一陣哄笑。

  姜初宜有點暈船,找到不顛簸的船尾坐下,連喝幾口水。

  坐在她旁邊的是跟組的編劇爾爾,關心道:「要不要吃點暈車藥呀,我這裡有。」

  「謝謝,我剛剛吃過了。」

  「你臉色看上去好差哦。」

  「沒事,可能是沒睡好。」姜初宜忍住乾嘔的欲望,又喝了口水,「等會下船吃點東西應該就好了。」

  她們正聊著,前方忽然傳來喧嘩,姜初宜望過去。是同船的人,三四個結伴的年輕小姑娘,都是亞裔面孔。她們磕磕絆絆地沖著工作人員比劃,臉興奮地微紅,不知道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

  IM的員工攔了攔,指指她們手上的相機,示意不要拍照。

  爾爾低聲八卦:「又是來找BxG要簽名的,剛剛在火車上就遇到過幾批。」

  小鐘插了句嘴,「我也挺想要一張的。」

  她一邊說,還偷偷瞥姜初宜兩眼。

  姜初宜虛弱道:「看我幹什麼,讓我幫你要?」

  小鐘仰頭,眨巴著眼睛,「可以嗎?」

  姜初宜:「……」

  小鐘吐吐舌頭,「開玩笑的啦,我不要,不給你丟臉。」

  「要個簽名有什麼丟臉呀。」爾爾被她的小模樣逗樂,「你喜歡誰啊?不然我幫你要?」

  「啊……?」小鐘表情猶豫,渴望地看向姜初宜,可憐巴巴的,「可以麼……檸姐不會罵我吧。」

  「這麼怕?她又沒來。」姜初宜有點好笑,「你想要就要唄。」

  「真的嗎!」

  小鐘立馬來了精神,從包裡掏出幾張珍藏許久的寫真,篩選對比了半天,遞給爾爾,「那就這個吧,謝謝你哦小姐姐。」

  爾爾接過來,正反看了兩眼,語氣了然,「你喜歡宗也啊?」

  小鐘表情糾結,「其實還有伏城,不過太麻煩你啦,我要一個就行。」

  爾爾故意逗她:「宗也脾氣很好的,你自己去要,他肯定給你簽。」

  「我不敢。」

  「為什麼?」

  「唉,就是……」小鐘欲言又止,「我不敢跟他對視,我怕他沖我一笑,我就腿軟,忍不住尖叫。畢竟是來工作的,不太好犯花痴。」

  姜初宜:「我方似乎混入了一個臥底?」

  小鐘挨著她胳膊撒嬌,「哎呀,牆頭都是一時的,您才是我永恆的女神。」

  伏城似乎嫌那邊吵,走過來,在她們附近坐下。小鐘和爾爾對視一眼,默契噤聲。閒聊就此告一段落。

  姜初宜抬頭,去看別處。

  幾個小姑娘心滿意足地拿到簽名,又在比劃著,問能不能合個影。

  被婉拒後,略有些失落地走了。

  輪船平滑地向前行使著,威尼斯已經到傍晚時分,白鴿撲棱楞地從肅穆的教堂飛過,古舊的鐘樓指針緩慢擺動。

  水巷蜿蜒,船劃過的時候,泛起一圈圈漣漪。兩岸的街道長長,有各色的哥特式建築,一眼望去,彷彿大半個城市都漂浮在水上。

  反胃的感覺漸漸散去,姜初宜專心致志地看著沿途的風景。

  *

  下榻的酒店在一個有點偏遠的副島上,四面環海,人少清靜,不那麼容易被認出來。

  辦理好入住,導演組的人跟他們溝通了接下來幾天的安排。

  場地的搭建布置需要花費點時間,西暴的工作行程又比較滿,除了兼顧電影和MV的拍攝,他們還有一些合作的品牌方提供了衣服,需要拍攝幾組照片,到時候用來微博營業。

  姜初宜沒事情,前兩天暫時可以閒著。

  策劃臨時拉了個微信群,說有什麼安排會直接在群裡通知,讓大家注意看下消息。

  姜初宜進到自己的房間,立刻拆了髮繩,甩開腳上的鞋,進到浴室。

  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她拿毛巾擦頭髮,走到外面,拉開落地窗的窗簾。

  從房間的陽台往外看,可以直接看到海。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夕陽的餘輝落在海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

  在床上癱了一會,微信叮咚響了兩聲。

  姜初宜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

  好幾條未讀。

  陳億:【打王者嗎,我喊了個rapper】

  姜初宜:【人在國外,有事燒紙】

  陳億:【我記得你不是快生日了?】

  姜初宜:【估計得忙一個月,今年生日注定潦草收場】

  陳億:【潦草?你真該死啊,能跟西暴那幾個帥逼日夜待一起,還不滿意哪姜娘娘?】

  姜初宜:【這話說的,好像他們隨便我挑似的。】

  陳億:【挑完了記得給姐們留兩個,一個也行=3=】

  姜初宜笑。

  群裡通知等會有聚餐。

  晚上的氣溫有點低,姜初宜隨手挽起長髮,翻出一條銀白的緞面吊帶裙,上身套了件衛衣。

  她到的晚,大半的人已經落座。

  導演隨手招呼:「往裡坐。」

  姜初宜走到空位置上,已經有人幫她把椅子拉開。

  她低聲道了句謝。

  宗也頷首。

  爾爾拉著她低聲閒聊,打發時間。

  沒一會,人漸漸到齊,服務員開始上菜。

  桌上擺滿了各式海鮮,墨魚麵、意麵披薩。姜初宜挑了點烤蔬菜到碗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起來。

  爾爾見她只吃自己眼前的菜,貼心地幫她挑了幾隻海鮮放在盤裡,「這是他們當地的特色,嘗嘗。」

  姜初宜:「謝謝。」

  這家餐廳的螃蟹寬麵很合胃口,姜初宜默默計算了一會熱量後,還是決定忍痛割捨。

  飯桌上觥籌交錯,她吃得很慢,也不講話,偶爾聽聽別人在講什麼。

  為了在戲裡把角色演逼真,姜初宜從小就養成了職業習慣——待在某處地方,安靜地觀察來往的人的神情動作,揣摩他們心中所想。

  而此刻,坐在她正對面的辛荷正側著臉,狀似在跟冀凱說笑,可眼神卻不經意飄到別處。

  宗也身上。

  不知冀凱說了句什麼,辛荷被逗得前仰後合,嬌嗔地伸手,作勢要打他。

  這一切落在她眼裡,姜初宜琢磨出了點微妙的較勁。

  辛荷鬧出的動靜有些刻意,像是在跟誰置氣一般。

  她用餘光瞥了眼宗也。

  他和她一樣,一直低頭在吃東西,好像沒怎麼說過話。

  聯想到之前在微博刷到的緋聞,她心裡默默腦補出了一場狗血的三角虐戀……

  一邊想著,叉起盤中紅豔豔的魷魚。

  她放進口裡,感覺有點辣,細嚼慢咽之時,忽然聽到導演開始發表演講。

  也不知道是誰打開了他的話匣子,老人家硬是從演員的自我修養開始,談到什麼是真正的藝術。十分鐘過去,一桌人都被迫停止說笑,靜靜地做出聆聽樣。

  一頓聚餐,突然變成了領導開會現場。

  導演明顯有點喝高了,說到興起時,杯子一放,開始挨個點名桌上的當紅頂流,「就說今天吧,有外國小姑娘來要簽名,結果呢?王灘,宗也,你們沒一個人能寫好一手字,做演員需要內外兼修,連字都難看,人再好看有什麼用?」

  姜初宜狀似深有所感地點頭。

  宗也似笑非笑看過來。

  姜初宜立刻埋下腦袋。

  導演批評教訓完,見大家表情肅穆,終於心滿意足,「算了算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們繼續吃。」

  身邊人都動了筷,姜初宜不想浪費食物,把盤中剩下的半塊冷魷魚叉進嘴裡。

  宗也靠著座椅背,他眼視前方,低咳了聲,肩膀微微靠過來一點,歪著頭,似乎有話要跟她講。

  他穿著工裝外套,挨得太近,姜初宜甚至能隱隱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新,有點像乾枯橙花和柑橘混合的苦香調。

  姜初宜還在嚼魷魚,偏過頭,含糊道,「有事?」

  宗也嗯了聲。

  見他笑,她有些莫名:「什麼?」

  「我的字很難看嗎?」

  她吞下口裡的魷魚,正想回話,忽然感覺辣油嗆進氣管。

  姜初宜本來就吃不了辣,猝不及防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她連忙抓起手邊的水杯,灌了幾大口。她偏頭咳了好幾聲,勉強開口:「問這個幹嘛?」

  「剛剛導演說話,我看到你跟著點頭了。」

  「哦……」

  姜初宜有點被辣懵了,手上還握著叉子,一瞬間有些迷茫,「是不太好看。」

  宗也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的三秒後,姜初宜立馬補救,「也,也不是難看,可能就是有點難認。」

  沉默片刻,他某種困惑似乎得到了解釋,很輕地笑了一下,「這樣,怪不得。」

  姜初宜啊了一聲,怕得罪他,聲音心虛地放輕,「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沒認出我?」宗也彷彿在回憶,清瘦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慢騰騰念出個名字。

  「小瑞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3:44 PM

第五章 第五顆星

  她呆呆地跟宗也四目相對。

  有那麼幾秒,甚至無法做好表情管理。

  姜初宜立刻握緊了手上的叉子,從喉管蔓延的辣意直躥五臟六腑。

  姜初宜掩飾性地喝了口水,費了老長一段時間,才故作隨意地開口,「其實我認出你了。」

  席間太吵,她聲音又輕,宗也沒聽清,低了低腦袋,「嗯?什麼?」

  姜初宜提了點音量:「我說,我一開始就認出你了。」

  他清笑了聲,語氣溫和,「那為什麼裝不認識我。」

  姜初宜哽了一下。

  他好直接。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表明自己會懂事,會把曾經撞破他「風流現場」的那一幕忘記。

  姜初宜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才能體面地結束這個話題。

  「手機修好了嗎?」

  她立刻道,「修好了。」

  宗也點點頭,像是思考了會兒,問,「方便給個聯繫方式嗎?」

  「你們倆先停停。」

  對話被打斷,姜初宜扭頭。

  吆喝的人正是這次負責拍攝的二副。

  酒過三巡,副導滿臉坨紅,戲謔道:「湊那麼近,在講什麼悄悄話呢?」

  宗也屈肘搭在餐桌邊緣,低著頭,做出聆聽的模樣。從別的角度看,他的身體微微向她傾斜,兩人湊在一處,姿勢很是親近。

  冀凱剛剛被調侃了半天,這會兒終於找到由頭,立刻把戰火轉移,笑嘲:「宗也,看你聊的挺投入啊,人副導喊你兩次名兒都沒聽見?」

  大家都笑,他似乎也不介意被調侃,問:「抱歉,剛剛在說什麼?」

  辛荷瞄了眼姜初宜,美豔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紅唇微撇,「沒說什麼,你們繼續聊呀。」

  終於等到飯局結束,導演喝暈乎了被人架回房間。姜初宜坐在位置上,揉了揉肚子。

  剛剛心裡想著別的事,不小心吃太多了,現在才感覺有點脹……

  餘光瞥到旁邊的人站起來,她起身讓出位置,讓他出去。

  忽然,姜初宜喊住他,「誒,等等。」

  宗也和她目光對上,「是在叫我?」

  「嗯。」

  王灘就站旁邊,眼神微妙,在他們身上掃了掃,「怎麼著,需要我避嫌嗎?」

  「不——」

  她的「用」字還沒講出來,宗也就說:「等我一會。」

  王灘呵笑了聲,語氣意味深長,「等你幹嘛,我先走了,哪敢打擾您啊?」

  望向王灘離開的背影,姜初宜擠出個笑,「不是什麼要緊事,不然你跟你朋友先走吧。」

  「他喜歡開玩笑,你不用放心上。」

  姜初宜舉了舉手機,淡定道:「要加微信嗎,我加你。」

  宗也神色有些怔意。

  瞅他這個反應,姜初宜忽然有點疑惑。

  剛剛不是他主動要聯繫方式的嗎,自己難不成會錯意了?

  她開口:「不方便?」

  「不是。」

  宗也沉吟,「我手機沒電了,直接搜可以麼?」

  「行,你說。」

  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念給她聽。

  宗也把視線放在她點著鍵盤的手指上,又逐漸上移。屏幕發出微弱的熒光,照亮臉的輪廓,她打字時神情專注,連睫毛都根根清晰。

  過了會,姜初宜輸入完好友請求。她收起手機,指指旁邊,「那我先走了?」

  「好。」

  *

  姜初宜數著步子,在外面轉了一圈消食。回到酒店房間,洗澡的時候,手機隨手放在浴台邊放歌。

  一首放完,自動跳到下一首。

  《Creep》

  聽到那道略熟悉的,低沉帶著傷感的女聲。姜初宜回神,又想起宗也。

  站在沐浴頭下,閉著眼睛任由水流下,她嘆了口氣。

  從浴室出來,她擦乾淨身子換上睡衣,帶著點倦意爬上床。

  閨蜜打來跨洋電話。

  聊了會,陳億忽然問:「發生啥了,你聲音聽起來好沒勁。」

  姜初宜打了個哈欠,「我就是有點睏。」

  「是嗎?」陳億狐疑,「真沒出啥事兒?」

  姜初宜思緒飄開,沒頭沒腦來了句,「小億,你知道宗也嗎。」

  「啊?」電話那頭沉默幾秒,陳億語氣聽起來很無語,「我這幾年難道是不上網嗎請問,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他咋了?」

  「沒什麼,我就問問。」

  陳億催促:「一定是有什麼事兒,趕緊說。」

  「真沒事,就是今天他找我加了個微信,哦不對。」姜初宜糾正,「應該是我找他加了個微信。」

  「我靠,你出息了啊,這麼有上進心了?」陳億倒是蠻震驚的,「加上了嗎?」

  「加上了。」

  陳億語出驚人:「他不會對你有意思吧!」

  姜初宜倒在床上,無力道:「別開我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了?」陳億八卦兮兮的,「你以為宗也微信這麼好加的?阿潔你知道嗎,就那個嗲得要死的台妹,之前芒果台中秋晚會西暴不是參加了嗎,她就在後台跟宗也要電話,被人家拒絕了呢。」

  「你誤會了,我跟他加微信,是要解決一點事。」

  陳億:「你真是天大的面子,還有事要跟宗也解決。」

  姜初宜被噎了一下,又好像沒什麼可反駁的,只能道:「你真刻薄。」

  掛斷電話,姜初宜鑽進被窩,無所事事地玩了會手機。想起什麼,她返回微信列表,發現最上面多出一個新的窗口。

  點進去。

  【Sep-2009: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姜初宜順手改了備注。

  姜初宜:「你好,宗老師【玫瑰】」

  宗也:「叫我宗也就行。」

  她細細思考了一番,再三刪改,謹慎地打出一段小作文:「剛剛飯局不太方便聊,有些事我還是跟你解釋一下,我當時裝不認識你,可能有點誤會,畢竟第一次見鬧的還挺不愉快的【捂臉】,希望你別介意哈。」

  宗也:「什麼誤會?」

  姜初宜:「額,也沒什麼,反正我什麼都不會亂說的,你放心【握手】。」

  等了兩分鐘沒反應,她剛準備關手機睡覺,對面回了一條。

  宗也:「你可能還存在一點誤會。」

  姜初宜盯著他發過來的消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她想了半天,在表情裡挑了個中規中矩的表情包發過去。

  對話框一直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暫停,過了會。

  宗也:「早點休息,下次再聊。」

  姜初宜:「你也是。」

  聊天結束。

  *

  第二天是電影定妝照的拍攝。

  由於她只是個配角,戲份有限,只需要跟伏城和宗也兩個人單獨拍組合照。

  姜初宜做好妝髮,被帶去拍攝地點。在三樓一個半弧形的露台上。

  她到的時候,宗也正和一個女人講話,兩人看上去很熟絡。

  工作人員低聲介紹,這個女人叫馮桃,負責他們今天的拍攝。她是IM資深工作人員,西暴的御用攝影師,跟了他們好幾年。人很有意思,也沒什麼架子。

  姜初宜點頭,表示知道了。

  馮桃穿著一身高開叉的西洋紅裙,細長的高跟鞋加上大波浪,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她見姜初宜到了,直接展臂喊:「吹風機和打光板都整起來,我們開工!」

  拍攝過程還算順利,伏城和宗也被指揮著擺了幾個姿勢。她坐在露台的欄桿上,伏城雙臂展開,撐在她的身側。

  「來!準備了!」馮桃找角度拍了幾張,「伏城低頭,初宜抬下巴。不對,你們倆對視,來,一二三,走——」

  姜初宜聽從指示,微微仰起頭看他。

  一會後,馮桃彎腰,在電腦前瀏覽剛剛拍攝的照片,眉頭皺緊又鬆開,又沖著他們說:「伏城,你得再下流點,看女人別看的這麼純情。」

  這樣葷素不忌的話一出來,其他人都跟著笑。

  馮桃嘆口氣,抄起講機:「你們倆這氛圍感不行,初宜,你回看的時候眼神不能太直接,要羞澀點,迷離點。」

  姜初宜也被點名,連忙哦了一聲。

  以前入戲尚且還需要醞釀一段時間,何況她根本沒什麼拍攝雜誌和硬照的經驗。眼神有羞澀迷離的愛意……如果是動態的還好說,靜態的,她還沒受過專業的訓練。

  之前拍的片子雖多,但因為年紀小,感情線這塊基本都能忽略不計。

  姜初宜對上伏城冷硬的眉眼,有點為難住了。

  調整半天,又試了幾張,馮桃翻著剛拍的樣片,實在是覺得差點感覺。

  助手建議:「要不找化妝師給姜老師上點腮紅?」

  「不用。」

  馮桃走上前,柔和道:「寶貝,咱們聊聊天?」

  沒想到是沖著她來的,姜初宜聲音內疚:「抱歉,讓我再找找狀態。」

  「沒事兒,別緊張,咱們就當中場休息。」馮桃端詳著她,「你定力倒是挺強,見到帥哥也不動心。」

  說完,又去瞅伏城,他環抱著手臂,靠在一邊。馮桃嘆了口氣。

  罷了,也不能怪人小姑娘,天天拽著一張二五八萬的臭臉,誰看了能來感覺。

  馮桃看著姜初宜白嫩的小臉,若有所思:「怎麼才能讓你心跳加速呢。」

  姜初宜認真提議:「不然我去跑兩圈?」

  「倒不用這麼麻煩。」馮桃摸著下巴,「十秒,我讓你臉紅。」

  姜初宜將信將疑:「十秒?」

  「咱換個人。」馮桃指了指正在喝水的宗也,「他你覺得怎麼樣?」

  姜初宜:「……」

  「他有一招,絕對能讓女孩兒十秒之內臉紅。百試百靈,沒有失敗過。」

  宗也擰上礦泉水瓶蓋,似乎有話要說,被馮桃一口打斷。她斜眼,淡淡警告,「哎,這可是工作,你敬業點啊。」

  看他們倆打啞謎,姜初宜歪著腦袋問馮桃,「是哪招?」

  馮桃確認了一遍:「你真的想試哦?」

  姜初宜困惑:「啊?」

  馮桃興奮大喝:「宗也,脫衣服!」

  冷不丁的,姜初宜懷疑自己耳鳴了。

  話落音,就見宗也看向她。

  姜初宜的話戛然而止。

  兩人互相注視著,她鬼使神差地沒出聲。

  等了幾秒,他笑笑,配合地抬手,將手放在襯衣扣子上。就這麼近距離,姜初宜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解開一顆,兩顆,三顆……

  宗也沒打領帶,妥帖的白襯衫端正地束在黑色西褲裡,緊了細瘦的腰身,顯得禁欲又一絲不苟。然而現在,隨著指尖的動作,從喉結,到鎖骨,直至胸口,領口逐漸敞開。

  她看的目不轉睛,盯著他頸側的一顆胭脂痣。

  他停手,轉頭問馮桃:「可以了嗎?」

  現場異常安靜。

  姜初宜抿著唇,面上依舊一片風平浪靜,心情卻有點復雜。

  宗也這也太會了……

  按照高檸的話講,這男的沒交過三十個女朋友,不能騷成這樣。

  這何止是讓人臉紅,這簡直是連路邊螞蟻見了都害羞的程度。

  馮桃笑的不行,拿手指揩眼淚,「宗也,你怎麼回事兒,魅力失效了?你停下來幹嘛,說好十秒,你看人這像是害羞了嗎?」

  宗也不動聲色抬眼,正好目光又跟她對上。他的眼睛天生招桃花,眼尾狹長,眼睫卻翹翹的,看誰都多情。尤其是這幅衣衫不整的模樣,溫柔蔫壞,好不正經,好犯規。

  姜初宜輕咳一聲,率先挪開眼神。她這種小透明何德何能,能讓宗也親自表演這種限制節目。

  宗也打量了她一番,「她看上去好像沒什麼事?」

  姜初宜餘光瞥見他喉結微微滑動,似乎是輕輕笑了聲,尾音都是渾然天成的勾人勁兒。

  他嘆口氣,有點無奈,「不過我的臉快紅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4:05 PM

第六章 第六顆星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馮桃伸長脖子,探身到他面前去研究,「真假的?你臉紅?」

  姜初宜也鎮定地朝他看去。

  宗也微微笑著,「快了。」

  馮桃打量一番姜初宜,說:「你別介意,我們剛剛就開個玩笑,沒被嚇著吧?」

  她神色如常:「沒有。」

  馮桃語氣頗為遺憾:「我以前求宗也很多次,他每次都拒絕配合,結果好不容易今天答應了,又碰上個淡定的姑娘。」

  姜初宜笑著解釋了一句,「不是淡定,是還沒反應過來。」

  馮桃長長哦了聲,津津有味道:「那,宗也繼續脫?」

  兩人都怔住。

  馮桃哈哈大笑,「不逗你們了,來,咱們繼續,大家都利索點,我也能早點下班。出趟差太累了,晚上我還得趕飛機回國呢。」

  這是二樓的露台,姜初宜靠坐在欄桿上,背後空空一片。

  馮桃正指揮道具小哥們擺打光板的位置。

  由於姜初宜和伏城之間始終差了點氛圍,馮桃靈機一動,臨時讓宗也和伏城換過來。

  宗也個子高,需要微微彎下腰,手才能撐在她身側,莫名就形成了一種完全籠罩住她的姿勢。

  吹風機就在幾米遠處,工作人員蹲在一邊,調整著風向和速度。

  忽地一下,不知誰按下最大檔,巨大的扇葉快速旋轉,對著他們倆轟轟一頓亂吹。

  她的髮絲和裙角都被吹得紛飛,姜初宜被迷了眼,及時用手壓住裙子,幸好今天穿的是長裙。

  然而很快,她就頓住。

  風是背對宗也來的,兩人距離就半步,在姜初宜這個角度,輕而易舉地就能窺見另一番光景。

  宗也微微弓腰,姿態放鬆,領口鬆散的襯衣被吹得更開。

  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從那顆胭脂痣開始下滑,他鎖骨的線條極漂亮,像竹節,棱棱的一條線延伸至肩,往下,到腰,再停在緊實的小腹……幾乎能想像出指尖拂過的溫熱觸感。

  她屏住呼吸。

  不得不承認,宗也能紅也是有原因的,他彷彿天生就能取悅女人。身上似乎有種磁場,像是要等人來細品,等品完之後,發現早就被勾走了魂。

  擾人的風刻意賣弄,他什麼都沒做,卻讓這種無意識洩露的風情,更讓人喉嚨發乾。

  偏偏本人對此還無所察覺。

  宗也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聲提醒了句,氣息彷彿撫過她脖間。

  姜初立即轉開目光,裝作無意般嗯了聲,「什麼?」

  他很輕地挑了下眉,耐心重復了一句:「要開拍了。」

  她應了一句:「好。」

  可能是他們倆貼的太近的緣故,宗也剛剛換姿勢的時候,手擦著她的胳膊不小心碰了那麼一下,姜初宜立刻感覺自己有點不好了,具體哪裡不好,也說不上來。風又吹的時候,她腦子裡揮之不去都是剛剛那驚鴻一瞥。

  馮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鏡頭裡,他們之間的氣氛到達一個微妙的臨界點,曖昧糾纏著拘謹,是馮桃想要的感覺。她飛速拉了幾個鏡頭特寫,咔咔咔地按快門。

  半個小時後。

  馮桃叉著腰,把他們喊過來一起看成片。眾人圍著討論一番,一致覺得這次的構圖人物光線完美融合。

  正準備收工時,馮桃忽然將某張照片拉大,沖姜初宜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寶貝,你好像臉紅了哦?」

  姜初宜:「……」

  話音剛落,宗也就睨她一眼,稍稍勾唇。不知怎麼,他就被馮桃這句話惹笑。

  姜初宜勉強跟著笑笑:「可能是光線原因。」

  *

  從IM啟動西暴五周年聯動電影的招募開始,營銷號隔段時間就喜歡放煙霧彈,在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裡,每家小花幾乎都被溜了個遍,搞得粉絲怨聲載道。

  定妝照拍攝結束,電影《捕星》正式開機。11月中旬,BloodXGentle官博放出圖,順勢官宣。

  隨後,幾個主演和工作室都轉發該條微博。傳了許久的餅終於塵埃落定。

  各大活躍的論壇刷屏討論了一天。路人紛紛押注,等這個電影正式上映,唯粉和團粉又會用哪種清奇的角度去撕逼。

  要知道西暴每次出單曲和MV,他們的單人特寫鏡頭或者唱跳部分,甚至專輯出的衍生周邊,但凡出現一點差池,都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輕則屠廣場,重則屠版。

  而這次的電影,不僅是鏡頭分配問題,還即將摻和伏城和王灘的CP粉,以及組合之外的幾個女演員。

  可想而知會有多麼熱鬧。

  趕在電影正式開拍前,高檸專門飛到威尼斯來探班。


  姜初宜帶她去上次聚餐的地方吃飯,兩人正聊著明年的安排,高檸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高檸眉頭緊鎖,拉開椅子站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

  姜初宜奇怪看她一眼,「你就在這說唄。」

  高檸擺擺手,腳步匆忙地離開。

  這個電話一打就是半小時,高檸再進來時,眉眼間全是黑沉沉的怒氣。

  姜初宜隱約感覺出了什麼事,正想開口問,只見高檸把手機拍在桌上,「媽的,那群畜生!」

  「怎麼了?」

  「賤不死那群職黑!」

  姜初宜聽了會,終於弄懂發生了什麼。

  原本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配角,今天電影官宣,也沒人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姜初宜已經太久沒活躍在大眾視野裡,以至於很多人已經淡忘她。

  可就在晚上,某區的論壇上,一個樓主翻出了陳年舊帖。

  這個帖子深扒了她和秦同之間的關係。

  當年姜初宜誤打誤撞出道,此後她出演的電影大部分都是秦同執導。直到16歲那年,她陪著秦同參加某個老友的酒局。

  飯後,姜初宜扶著秦同上車,被蹲在附近的狗仔拍下。

  因為當時光線昏暗,角度也刁鑽,一張捕風捉影的曖昧照片誕生,被許多媒體拿出來抹黑。

  秦同盛怒之下病倒在醫院,與此同時,姜初宜的風評也一落千丈。

  這個帖子詳細地列出當年的蛛絲馬跡,說她背後是滬派的勢力,絕對跟秦同脫不了干係。樓主繪聲繪色地撰述出一段充滿權色交易的忘年戀,精準戳中了當代年輕人看八卦的獵奇欲。

  營銷號蹭著西暴官宣電影的熱度,很快將帖子搬運到微博。

  *

  這場飯算是吃不下去,高檸跟姜初宜回酒店。

  在大堂的時候,正好碰見同劇組的幾個人。他們看到姜初宜,都不約而同靜了一下。

  擦身而過時,辛荷主動打了個招呼:「剛吃飯回來啊?」

  姜初宜停住腳步,回以微笑:「對。」

  打量她幾秒,辛荷開口,「網上的事情不用往心裡去,過兩天就消停了。」

  姜初宜嗯了聲。

  就在此時,旁邊有人出聲:「對了,秦導最近還好吧?」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

  高檸正要發作,姜初宜拉住她,沖著他們頷首,「挺好的。」

  回到房間,高檸忍不住罵了句,「哪壺不開提哪壺,賤不死她。」

  見姜初宜一直緘默,高檸緩了口氣,安慰她,「算了,你這兩天先別上微博,我已經聯繫好法務部了,馬上就下律師函,讓他們刪帖。造未成年黃謠,真他媽沒下限。」

  姜初宜心情倒是很平靜,「我知道的,你不用著急。」

  這些所謂的「黑料」,對姜初宜來說其實無足輕重,她真沒感覺到煩悶。就像已經結束的一場戰爭,她用了很久,熬過最痛的時候,當後來的人提起這場戰爭,試圖還原那時的屈辱和硝煙,將傷疤重新揭下,其實根本沒法給她任何衝擊。

  他們看她像一場笑話。

  她何嘗不是。

  姜初宜安頓好高檸,便不再多待。明天劇組要開會做圍讀,她回到房間洗個澡,還要抽時間再看一遍劇本。

  接近十二點,微信還在不停作響,列表有不少好友發來慰問。不管這些人好心還是單純湊熱鬧,她都懶得回也懶得看。

  姜初宜拿過手機,設置成靜音,關燈睡覺。

  晚上睡得並不安穩,姜初宜做了幾個斷斷續續的夢。

  半夜被痛醒,發了一身的冷汗,原來是月經提前到來。她拉開檯燈,進到浴室,打電話給客房服務,換下弄髒的床單。

  幾番折騰後,已經早上六點多。

  姜初宜坐在床邊,打開手機查看信息。昨晚爾爾發了一條微信,問她明天能否提早一點到,有劇本的事商量。

  姜初宜背了會兒台詞,把寫好的人物小傳和劇本收拾進包裡,去隔壁房找小鐘。

  圍讀會九點開始,姜初宜吃不下早餐,被小鐘直接扶去了會議室。

  她們到的時候爾爾還沒來。小鐘把熱水袋充好電,給姜初宜抱住,「捂一捂。」

  怕她冷,小鐘細心地給她披上流蘇毯:「你實在不舒服就趴一會,等編劇來了我叫你好麼?」

  姜初宜裹住毯子,含混地應了聲。

  一陣窸窣的響動過後,小鐘接了杯熱水擱在桌上,欲言又止:「對了,姐,跟你說個事。」

  「什麼?」

  「你看看。」小鐘猶豫著,把手機擱到她面前,「昨天太晚了,我就沒找你說。」

  姜初宜垂下眼,一則新聞稿映入眼簾——

  「辛荷親自下場點讚,是手滑還是故意?」

  她往下滑,翻到一張辛荷點讚了關於她黑稿的截圖。

  「這事兒是昨晚的,太晚了,我沒跟你說。結果早上起來看,又上熱搜了,感覺一時半會消停不了。」

  瞅著她表情,小鐘小心征詢道:「辛荷已經發微博了,說自己是手滑什麼的,咱們這邊要回應嗎?」

  「有什麼好回應的。」

  姜初宜把手機遞給小鐘,「不用管了,跟我們沒關係。」

  「可是……」

  「不管。」

  姜初宜懶得多言,胳膊放在桌沿,重新趴下。

  她偶爾有些小性子,身體不舒服時就會冒出來,小鐘見她這幅模樣,擔心地低語:「要不要去房間給你拿止疼藥?」

  姜初宜將頭埋在手臂間,提不起力氣回答,幅度很輕地搖頭。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姜初宜小腹墜痛。她精神不濟,懨懨地問了句,「小鐘,幾點了?幫我買一杯咖啡吧。」

  半晌沒人接話,她被流蘇毯壓著,懶得換姿勢,又虛弱地喚了聲,「小鐘,幫我去買杯咖啡。」

  「咖啡?」

  姜初宜疲憊地應了聲。

  幾秒後,她覺得不對,睜開眼扭頭看去。

  冀凱和王灘奇怪地盯著她。

  ——小……宗?

  只到了幾個人的會議室安靜得出奇。

  被使喚的人神情如常,抬起手腕,看了眼錶,詢問:「八點了,要熱的嗎?」

  姜初宜被問的一怔,腦子還在當機狀態,渾渾噩噩重復他的話:「熱?熱的。」

  宗也從善如流,慢悠悠地說,「那您等一會兒。」

  王灘噗地一聲,終於忍不住笑場。

  愣了一會神的功夫,姜初宜猛地神智歸位,「那個,我,我助理呢?」

  「你助理?」冀凱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偏頭示意,「去幫你買咖啡了啊。」

  姜初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4:17 PM

第七章 第七顆星

  幾分鐘後,小鐘急匆匆趕回會議室,氣喘籲籲道:「姐,你怎麼醒了?」

  姜初宜蒼白著臉,表情十分生無可戀,「你剛剛去幹嘛了?」

  小鐘掏出口袋裡的一板止疼藥放在桌上,「我看你難受,想說回房間找點藥備著。」

  姜初宜:「……」

  小鐘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張望一下,「怎麼了嗎?」

  姜初宜看她一眼,擺手,「沒事了。」

  正巧這時辛荷和導演、編劇一起進來,見會議室裡坐著的人,導演笑呵呵地問:「你們都來這麼早啊?」

  「我們也是剛到。」

  爾爾三兩步跑過來,「初宜,我昨天發的消息你看見了嗎。」

  姜初宜:「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早上起來才看見。怎麼了,劇本有什麼問題嗎?」

  「也沒什麼大問題。」爾爾笑著道,「算了,先不跟你說,以後就知道了。」

  辛荷交待完助理幾句話,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沖冀凱道,「剛剛被導演抓住,他問我台詞記得怎麼樣。」

  冀凱順著她的話問:「所以記得怎麼樣?」

  「差不多,都背熟了。」

  兩人聊著,辛荷見冀凱錯開眼,往她身後喲了聲,「小宗回來了?」

  她止住話,轉頭看去。

  小鐘乍一聽還以為冀凱在叫自己,驚訝抬眼,卻見到宗也拎著兩杯咖啡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他像是沒察覺到別人的目光,旁若無人地將咖啡放到姜初宜面前,「不知道你喝不喝甜,買了兩杯。」

  會議室莫名靜了一瞬,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包括爾爾在內的吃瓜群眾,面上維持著淡定,眼睛卻欲蓋彌彰地在宗也和姜初宜身上來回掃。

  ……這是什麼情況?

  小鐘腦子還沒拐過彎,心神飄忽地看向宗也,又聽他說了句:「半糖和微糖,你挑一杯,剩下的給我。」

  王灘擠兌他:「還買兩杯,這麼細心啊?」

  聞言,伏城冷漠地瞥向桌上的咖啡,不懂宗也是哪根筋搭錯。

  冀凱會心一笑,隔空詢問姜初宜:「誒,姜老師,你看小宗工作完成的還到位麼,考慮再收個助理嗎?」

  雖然這裡沒外人,但他們身為國內紅透半邊天組合的幾個流量大腕,一個個說話都沒譜,調侃起人來也不避諱。

  在外人眼裡,姜初宜是文靜掛的,也沒誰會專門打趣她。此刻兩人一唱一和,她不得不告饒,「別拿我開玩笑了。」

  姜初宜把膝蓋上的熱水袋放到一邊,抱歉地看著他,「不好意思啊宗老師……我剛睡懵了。」

  宗也語氣自然:「叫我小宗就行,要哪杯?」

  姜初宜:「……」

  旁邊人再也沒繃住,紛紛樂出聲。

  她鬧了個大紅臉,稍稍低頭,小聲用著商量的語氣:「半糖的行麼?」

  宗也輕輕頷首,拿過另一杯。

  小鐘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實在難以調整心情,魂游天外地掏出手機,在微信上轟炸姜初宜:「姐,我驚了,宗也為什麼幫你買咖啡?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姜初宜點開消息,十幾個尖叫雞的表情已經刷滿屏幕。

  小鐘:「!!啊啊,我能不能出去跑幾圈冷靜一下!!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看這錯亂的文字,都能體會她那種撲面而來激動到快要缺氧的感覺。

  陸續有人進來,姜初宜回頭看了眼。

  小鐘坐立難安,臉蛋已經漲得通紅,彷彿下一秒就要升天。

  姜初宜沉默地將手機收起來,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宗也這個行為,是挺怪的吧。

  她不自覺托腮,握住咖啡的杯身,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

  莫名想到初見那天,他倚在牆上點火,被人傾訴愛意時,依舊是副敷衍且毫不在意的模樣。

  明明看上去挺壞的。

  *

  劇本圍讀會開到中午,導演大手一揮,讓大家先去吃飯,下午再繼續。

  中途有三個小時休息,爾爾拉上姜初宜一起去附近覓食。

  高檸今晚有米蘭的航班,特地過來和她們吃最後一頓飯。等點好餐後,爾爾把菜單遞給姜初宜:「你看看吃什麼?」

  「編劇姐姐,你吃吧,姜老師準備好午餐了。」小鐘掏便當盒在桌上擺開。

  綠白的水煮蔬菜,零散幾塊雞胸肉,鋪上了調味的沙拉。

  爾爾於心不忍:「中午就吃這啊?」

  姜初宜跟著她嘆口氣:「最近拍戲,在減重。」

  爾爾嘖嘖兩聲,「女明星好慘。」

  飯吃到中途,有電話打進來,手機屏幕一直閃。高檸拿起來,看了眼聯繫人名字,燙手山芋一樣把手機甩給姜初宜,「趕緊的,你接。」

  姜初宜莫名,喂了一聲,「老師。」

  「怎麼是你,高檸呢?」

  姜初宜把免提打開,「我跟她在一起。」

  高檸連忙擺手。

  秦同默了幾秒,拔高聲音:「高檸一天到晚沒正經事幹了?你當初還非要她帶,看看給你找的都是什麼爛活!」

  餐桌忽然安靜下來,小鐘和爾爾尷尬對視一眼。

  姜初宜忙把手機捂住,做口型詢問:「老師知道了?」

  高檸懶得避諱什麼:「還不是那個破帖子,害我被老頭罵好幾次了。」

  「說了讓你踏踏實實演戲,別想著走捷徑,你是聽不進去?非要幹掉份兒的事,到頭來又被人拿來炒作,自作自受!」

  姜初宜關掉免提,想解釋。

  高檸氣不過,啪地放下叉子,伸手搶過手機:「不是您之前教的嗎,演戲不分高低貴賤,在哪不是演。演商業片就是爛活了?就是掉份了?你知道多少人想跟西暴合作嗎?別人求都求不來呢,被罵兩句算什麼。」

  「別跟老師這麼說話。」姜初宜看她一眼,提醒,「你冷靜點,這裡是公眾場合。」

  高檸怒氣沖沖地握著手機,推開椅子起身,語速極快地反駁:「咱倆觀念不同,沒法交流了。現在這個時代早就變了,流量為王您知道不?您老讓初宜演原來那些電影,越演越糊,路不就走窄了?而且現在市場就那麼大,再蹉跎兩年初宜年紀就過去了,到時候還一點名氣都沒,誰願意用她啊?」

  高檸出去接電話後,飯桌上的氣氛陡然凝滯。

  盡管小鐘努力地找話題,顯然也是無濟於事。正不知如何是好,姜初宜說:「你去外面看看她。」

  小鐘立馬點頭:「好。」

  等人走後,姜初宜對爾爾扯了個笑,「你先吃吧,不用管她們。」

  爾爾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合適,躊躇半天,開口:「那個,秦同導演是我很喜歡的前輩,他的作品我都很喜歡,但是……」

  她停頓一下,飛快地說,「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解釋一下,《捕星》其實不是傳統意義的商業片,雖然大概率衝不了什麼獎項,但我們做內容的時候,都很有誠意的。」

  「我知道,我讀過劇本,也很喜歡這個故事。」姜初宜解釋,「這兩天網上事多,老師在氣頭上,他剛剛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爾爾急忙擺手:「怎麼會,我就是想說,IM這次挺用心的。製作劇本前我們編劇組就開過很多次會,包括西暴每個成員都來參與了,現在你看到的本子,裡面每個人的故事線,其實是根據他們提供的想法和意見擴展開的。」

  姜初宜靜靜聽她說。

  「我跟你舉個例子,你還記得你當初試戲的情節嗎?就那個流浪歌手。」

  「嗯,記得。」

  「這是從宗也故事線裡抽出來的一個片段。」

  爾爾坐過去一點,悄悄說:「我跟你講個八卦,不知道真假,反正你隨便聽聽,也別說出去。」

  「什麼?」

  「宗也他出道之前,在街邊賣唱過。」

  姜初宜反應慢了一拍,略微詫異:「他不是很早就出道了嗎,還有這種經歷?」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啦,就是道聽途說,可能時間也不長吧。宗也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進了IM當練習生,16、17歲吧,他家境應該不太好,輟學了,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

  姜初宜遲疑:「所以,這個男主原型是他?」

  「那倒不是。」爾爾朝她眨了下眼睛,「這個我暫時要保密,看以後有沒有機會告訴你。」

  *

  午飯過後,小鐘陪著高檸回酒店。

  收拾行李的時候,高檸突然問起:「聽說宗也早上幫初宜買咖啡啊?」

  小鐘幽怨地回答:「對的。」

  高檸不知腦補出什麼,警覺道:「初宜什麼時候跟宗也這麼熟了?」

  小鐘思索片刻,搖搖頭,「還好吧。」

  「那他幫初宜買咖啡幹什麼?」

  小鐘跟她解釋了早上的烏龍。

  高檸沉吟一會,心思活絡起來,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正好麼?我正好琢磨著炒CP這事兒呢,感覺有搞頭啊。」

  小鐘蹲在地上玩手機,突然一聲驚叫:「我的天哪!」

  高檸不耐煩道:「你又在鬼吼鬼叫什麼?」

  小鐘手微微抖著,把手機遞給高檸。

  高檸停下手裡的活,接過來看。表情漸漸凝重。

  姜初宜坐在大廳等手機充好電,出發去會議室做準備。

  執導和製片兩三個人端著茶杯站在一起閒聊,姜初宜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桌上攤著早上讀一半的劇本。

  姜初宜無所事事,想到爾爾跟她說的八卦。心思一動,又把本子拿起來,把裡面情節過了一遍。

  她正在心底默讀著台詞,耳邊傳來一陣突兀的聲音:「祝初宜天天開心,我們永遠愛你……」

  姜初宜一頓,側眼看過去。

  宗也低著頭,拿著手機,上面顯示的界面赫然是她的微博。正在播放的視頻,是後援會做的粉絲祝福合集。

  她有點茫然,這是在幹什麼……?

  察覺到她的注視,宗也稍微一停,看向她,慢條斯理按低音量鍵,「剛剛關注你微博了,順手翻翻,不介意吧?」

  姜初宜:「……」

  面對他如此淡定且從容的模樣,她無言半晌,搖搖頭。

  手裡的劇本半天都沒翻過一頁。

  她腦子裡開始迅速回憶,自己微博應該沒發什麼吧?平時都是一些日常營業,發發自拍,偶爾分享兩個段子……

  想著想著又後知後覺意識到,宗也主動關注她微博了?

  心不在焉之際,她聽到旁邊的人笑了聲。

  姜初宜借著喝水的動作,假裝看著遠方,借機偷窺宗也。

  他側臉雋秀,手指滑動著往下翻,似乎很有閒情逸致,還在看她微博,模樣十分專注。

  怎麼翻了這麼多條,早知道設置半年可見了。

  掃了一眼他的屏幕,姜初宜微微尷尬,「那個,你是用大號在看嗎?」

  宗也斜過頭,回看她:「嗯?是啊。」

  「你剛剛好像……」

  「好像什麼?」

  姜初宜委婉地提醒:「可能是我看錯了,你好像手滑了。」

  「手滑?」

  她猶豫了下,跟他說清楚,「你給我點了個讚。」

  「我沒手滑。」

  姜初宜哦了一聲,馬上道:「那沒事了,應該是我看錯了。」

  話剛落音,宗也聲音帶笑,溫柔又不怎麼正經的語氣,「我專門點的。」

  姜初宜:「……」

  還沒來得及等她多想,小鐘忽然慌慌忙忙地衝進會議室,要拉她走,「姜老師,你跟我出來一下。」

  姜初宜看她表情不對勁,把劇本一合,跟她走到外面,「怎麼了?」

  小鐘四處瞄了瞄,壓低聲音跟她說,「姜老師,你小號被扒出來了!」

  「我小號?」

  姜初宜立刻拿出自己手機,點開熱搜。

  大概是糊習慣了,姜初宜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也有一天能體會到什麼叫做熱搜罰站。

  熱搜前幾的詞條,全部都跟她有關。

  姜初宜迅速登錄被扒出來的小號,檢閱了一番。

  私信一直叮咚作響,卡得她幾乎要退出去。

  「這也沒發什麼啊。」姜初宜翻著翻著,漸漸放下心來,「他們扒就扒出來了唄。」

  她這個小號只發了些日常,偶爾有幾張和朋友的聚會照片,更多的就是炫自己的兔子,拍了幾條視頻吐槽兔子放屁很臭,每次亂拉粑粑都讓她收拾半天,但是吃草的時候又很可愛之類的,有些視頻還伴隨著她本人魔性的笑聲。

  「都是一些兔子。」

  姜初宜舒了口氣,隨即感到有些奇怪,問小助理,「我什麼時候這麼紅了,一個小號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不是啊。」小鐘結巴地說,「重點,重點是……」

  她急了,點進相關的詞條,把手機遞到姜初宜眼前,「喏,你看!」

  姜初宜掃了一眼。

  三秒之後,眼睛直接瞪大。

  這是一張截圖,一個被粉絲扒出來的評論:

  @初一是個好日子:人算是比較有禮貌,長相在娛樂圈裡應該也屬於那種「不知道怎麼才能長成這樣」的程度。

  當然,這不是重點。最主要的是,某個名叫「宗也的小星星」的網友,曬出來了幾張聊天截圖。

  正是她和姜初宜小號幾個月前的深夜聊天記錄。

  在這上面,兩人瘋狂地吹著宗也的彩虹屁,交換著追星心得。

  姜初宜呆若木雞。

  她老老實實地在娛樂圈打工多年,清清白白做人,卻一夜之間,被狠狠地安上了宗也的粉籍。

  還是那種寧願被擠扁也要去接機的真愛粉一枚。

  姜初宜感覺自己有點呼吸不過來了。

  在助理擔憂的注視下,姜初宜抖著手,點進真正掀起這場風暴的主角微博:

  @宗也:謝謝姜老師誇獎,靠自己努力長的,沒有麻煩到別人。下次接機注意安全。//@初一是個好日子:人算是比較有禮貌,長相在娛樂圈裡應該也屬於那種「不知道怎麼才能長成這樣」的程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4:28 PM

第八章 第八顆星

  如果姜初宜有罪,請老天直接降一道雷劈死她,而不是被人扒出小號,正主親自下場回復,讓她持續性掛在熱搜第一社會性死亡。

  姜初宜血壓飆升,緩了大概幾分鐘,扣住手機,冷靜地問:「檸姐那邊怎麼說。」

  「檸姐說先看看風向。」小鐘小心翼翼,「如果不行,晚點再把熱搜撤下來。」

  現在微博上的吃瓜群眾普遍是喜聞樂見的一個狀態。女明星被扒小號乍一聽是有點刺激,但一看主角是糊逼,一小半人就失去了興趣。再看這個糊逼,發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兔子日常,頓時更加沒了興致。剩下的人,感興趣的也不是姜初宜,而是那個被迫牽扯進來的宗也。

  只是她這個蹭熱度的方式倒也是角度清奇,讓宗也粉絲一時間有些無語凝噎。

  溫和派覺得:娛樂圈一些光鮮亮麗的女明星,私下竟都是我哥腦殘粉,可以考慮納入吹逼材料。

  激進派則覺得:自打我哥出道以來,倒貼的小花太多,野雞統統別來沾邊,宗也獨美。

  但是礙於宗也本人在微博「禮貌性」地互動了,某些大粉察覺出工作室的態度。畢竟是首次合作的女演員,也不好撕破臉,便只能帶頭在評論區維護和平,歲月靜好。

  也多虧姜初宜長久以來的路人緣還湊合,雖然最近因為《成鏡之刃》劇播被罵綠茶的頻率較高,但除開早年那些傳謠,她大體給大眾留下的印象就是清淡溫柔,不爭不搶的氣質美女一枚。

  所以目前還沒有被罵的太慘。

  姜初宜點開自己大號的微博主頁。

  最新一條微博剛剛被宗也點過讚。

  她已經處於圈子裡邊緣人物很久了,平時營業又少,身上沒代言,所以之前的微博基本不請雇水軍做數據,就算發自拍也只有寥寥一兩千的評論。而這微博評論已經逼近三萬,點讚數甚至達到了十幾萬。

  雖知自己只是宗也出於禮貌關注的合作對象,姜初宜心裡還是控制不住升騰起了一點隱秘的,類似於,受寵若驚的情緒。

  此時的會議室。

  辛荷低頭玩了會手機,忽然問冀凱:「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伏城瞄了她一眼。

  這次圍讀會的座位列表都貼了名字,服道化和美術組一類的工作人員坐一邊,導演、製片坐中間,主創坐在另一邊,從左到右依次是姜初宜、宗也、冀凱、辛荷、伏城和王灘。

  辛荷突然提出要換位置,冀凱愣住,「啊?什麼?」

  「換位置。」辛荷抿起唇,「這兒是風口,吹得我有點冷。」

  冀凱瞅她表情,頓時心領神會,「哦,行。」

  辛荷起身,道了句謝,在宗也身邊坐下。

  *

  姜初宜在會議室外徘徊了幾分鐘,眼看著別人陸陸續續都進去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回到座位上。

  雖然就在剛剛,她直接被宗也本人告知了,他主動關注了她的微博。但姜初宜的心情從出去時的風輕雲淡,到再次坐在宗也身邊,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姜初宜快速回憶著那天和小星星一起違心吹的彩虹屁。

  都是一些她臨時百度的飯圈誇人語錄,類似什麼:這樣的帥氣是真實存在的嗎,即使親眼看到也難以置信的程度;真正的少女漫男主角,芳心縱火犯和少女狙擊手;感覺是可以玩弄別人也不用負責的長相。

  不忍細想。

  姜初宜翻開自己的劇本,打消了和宗也解釋兩句的衝動。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還不如什麼都不說。他能在微博公開回應,已經很給面子了。至少沒有讓她處境太難堪,姜初宜已經很感謝了。

  整場圍讀會,姜初宜努力投入工作狀態。

  直到快結束時,她念完自己台詞,導演突然問了句:「小宜,和自己偶像合作的感覺怎麼樣?」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瞬,隨即都朝她投來意味不明的笑。

  姜初宜假裝平靜,扯了扯嘴角,自嘲地應下這句玩笑話:「我的榮幸。」

  不管大家心底怎麼想這個事,但明面上都是體面人,並未調侃她過多。

  姜初宜面上擺出微笑,實際內心很絕望。

  從今往後,她可能要背著宗也腦殘粉的人設一條路走到黑了。

  *

  事實證明,明星不怕被黑,糊才是最淒涼的。

  自從《捕星》官宣以來,作為一個小配角的姜初宜三天兩頭上熱搜,今天更是鬧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新聞被所有人看笑話。

  然而當晚高檸就收到某個製片的消息,邀請姜初宜參加《成鏡之刃》連麥直播活動。

  《成鏡之刃》是訊飛的S+項目,還沒開拍前就營銷不斷,連幾位主演撕番大戲都持續了半年之久,最近討論度更是不低。姜初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意外:「我也去?」

  高檸:「人家這是給你面子。」

  姜初宜:「……」

  「這就叫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高檸感嘆著,「初宜,你給我把宗也的大腿狠狠抱死了,再也別鬆開,知道了嗎?」

  姜初宜:「這有悖於我的職業道德。」

  她語氣認真,高檸聽得差點沒一口血嘔出來。

  知道她是塊榆木疙瘩,高檸也不再繼續提這茬,轉而囑咐起另一件事:「到時候這個直播活動步向晨也參加,你記得別跟他互動,免得那些CP粉又開始作妖,要解綁就劃清干係。」

  姜初宜不以為意:「我和他的CP粉可能還不超過一百個人。」

  「兩個十八線糊逼炒作怎麼會有好結果,要炒你就得拉著頂流炒,一步炒上天,炒出宇宙,炒成新一代流量top小花。」

  「行吧,不說了,你早點休息。」

  姜初宜掛了電話,打斷高檸做夢。

  晚上休息,她躺在床上,照例翻著微博私信。

  今天比以往的消息都多,一刷下去全是未讀。

  鬧出這麼大風波,不可避免的,姜初宜收到了許多「警告信」。

  她掃了兩眼,大概都是一些讓她勿倒貼,老老實實拍戲,不要動什麼不該有的念頭,更不要把宗也粉絲的容忍當作她不要臉的資本之類的話。


  罵得還不算難聽。

  中心意思總結下來就是:蹭宗也者,雖遠必誅。

  姜初宜嘆息。

  幸好她素來是個識相的人。

  *

  這段時間在威尼斯的拍戲進程還算順利,不過姜初宜待久了,水土不服得很明顯。

  在片場時,給她上妝的老師都擔心她是不是得了什麼流感,怎麼臉色如此慘白。

  一個上午,短短兩三場戲,姜初宜已經跑了四五次洗手間。經痛導致的胃抽搐,讓她最後能吐的東西只剩下酸水。

  劇組一個場務小哥看不下去,好心給她煮了一根玉米墊胃。

  威尼斯最近是雨季,因為場景需求,他們拍幾個鏡頭就要歇會。

  幾個置景老師圍在監視器前,和副導一起討論剛剛拍攝完的片段。

  傍晚起了風,又夾著雨絲,姜初宜披了件外套,趁著時間空閒,拉著助理去海灘邊上轉了轉。

  溜達了兩圈回來,發現大家躺的躺歇的歇。

  姜初宜和小助理也隨便找位置坐下。

  兩人嘮嗑了一會,小助理突然比了個噓的手勢。

  姜初宜莫名:「怎麼了?」

  小鐘往後指了指,示意她看過去。

  姜初宜轉頭,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在不遠處,靠近棚邊的位置,宗也懶散地陷在黑色的折疊椅裡睡覺。他坐姿鬆弛,戴著耳機,兩隻胳膊交叉了枕在腦後,右腳上的鞋帶微微散開。海風漸起,把他扣在膝蓋上的劇本吹得嘩嘩作響,一頁翻過一頁。天空似暗未暗,海霧濛濛的,海鷗掠過。無可否認的是,宗也完美融入這個唯美的背景,彷彿某個電影的開場。

  姜初宜和小鐘互望一眼。

  在姜初宜的注視下,小鐘賊咪咪地舉起手機,試探道:「偷拍其他明星應該不犯法吧。」

  姜初宜囑咐了句,「……記得把音量鍵關了。」

  小鐘舉起手機上下左右找角度,換著不同的濾鏡拍了好幾張,把拍出來的成果給姜初宜看。

  出於基本的職業素養,她忍不住低聲指導了幾句,「鏡頭應該往下移一點,不要把人像對得太準,這樣畫面太滿了。」

  姜初宜一邊給小鐘現場教學指導著,頭頂忽然傳來一聲笑,「幹嘛呢這是,拍我們家宗也啊?」

  這笑聲讓兩人立刻就不動了。

  王灘雙手插兜,彎腰湊了過來,兀自點評道:「拍的蠻不錯。」

  不知何時,王灘和伏城已經在她們身後站著了。

  姜初宜匆匆說了句在拍風景,速度極快地反扣住小鐘手機,企圖混淆過去。

  誰知素來沉默寡言的伏城忽然開口,竟一點面子都不給:「拍的不是你偶像麼。」

  姜初宜哽了一下。

  外界傳聞果然沒錯,伏城就是西暴裡最大的刺頭兒,沒事最好別惹。

  姜初宜沉默一會,憋出一句:「是啊,偶像也是風景之一嘛。」

  正說著,動靜把宗也給鬧醒了。

  他摘下耳機,環視一周。

  王灘慢吞吞開口,「您可算醒了,不會在裝睡吧?」

  這句話說的別有深意,姜初偷偷瞄向宗也。他正望過來,聲音溫和,「在拍我?」

  小鐘努力挽救:「姜老師在教我在拍風景。」

  宗也輕揚眉。

  小鐘忐忑地又擠出一句,「順便、不小心,拍到了您。

  宗也望向她,笑著問:「你們拍了幾張?」

  那估計得有二三十張吧。

  小鐘哪敢說實話,用手比了個數,努力微笑:「估計有個五六張。」

  略微沉默了一下,宗也眼帶征詢,問姜初宜:「可以發我微信看看嗎?」

  姜初宜摸起自己手機。

  她左翻右撿地挑出小鐘發來的圖片,正搗鼓著準備給宗也發過去,就被連撞了好幾下胳膊肘。

  姜初宜抬眼,正好瞧見宗也朝她舉著手機。

  她遲疑著,還是禮貌性地笑了下。

  隨即目光交錯,宗也示意她低頭。

  緊接著,微信接連震動,對面發過來了幾張圖片。

  姜初宜點開,動作忽然停住,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

  這幾張照片都是他剛剛拍的她。

  宗也:「禮尚往來」

  姜初宜對著這些照片犯傻,連翻了好幾張,唇張開又閉上,終究是沒能說出話。

  胡思亂想著,拇指往右劃,最後一張映入眼簾。

  ——是她剛剛蹲在置景老師旁邊啃玉米的挫樣。

  頭髮絲兒都快沾嘴上了。

  姜初宜微微窘住,心都有點慌了。

  怎麼還有這個。

  見她看過來,宗也稍稍偏頭,眯起那雙漂亮的眼睛回視她,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微微凌亂。

  姜初宜忍不住先挪開視線。

  伏城冷眼旁觀他那快騷斷腿的表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道宗也在矯情什麼。」

  王灘摟住他的脖子,慢條斯理地說:「別問,問就是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雙向奔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4:42 PM

第九章 第九顆星

  一個名叫【四大金剛決戰紫禁之巔】的微信群此時聊得正歡。

  一灘爛泥:「圖片」

  一灘爛泥:「圖片」

  一灘爛泥:「驚——人氣偶像宗也大庭廣眾公然寵粉驚呆一眾隊友」

  阿凱:「小宗在幹嘛,咖啡沒買夠,又開始幫人家拍照了?大明星這樣當的啊?」

  一灘爛泥:「@阿凱,說話沒大沒小,要不你女粉少呢,能不能跟宗也哥哥學一下?」

  王灘調戲完宗也,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機,忽然看到群內彈出提示:

  【你被「宗也」移除群聊】

  他轉頭,深情地凝視著宗也,問了句,「寶寶?你什麼意思啊?」

  坐在他們旁邊的姜初宜虎軀一震。

  小鐘裝作不在意,低著頭,圓溜溜的眼睛睜大,滿臉坨紅。

  天吶,天吶,磕死了磕死了嗚嗚……宗攤今晚上大分。

  宗也將手機收起來,平靜道:「正常一點。」

  王灘:「你好狠的心啊,哥哥。」

  伏城似乎受不了王灘這個噁心人的模樣,甩開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冀凱就坐在不遠處,沖這邊喊:「我攤哥怎麼被踢出去了?宗也你排擠我哥們兒是吧?攤哥,你等著,我晚上就幫你咨詢律師,說宗也霸凌隊友,明天就給他發律師函。」

  姜初宜默默發呆,假裝沒聽到他們說話。

  認識前沒想過,在外人眼裡如此高不可攀的頂流們,私下的相處模式居然是這樣的。姜初宜不禁對他們高冷的濾鏡有點碎裂,心想,陳億估計會喜歡冀凱和王灘這種類型的。又帥又有病。

  眼見著這場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導演抄起對講機,通知各組收工。

  導演囑咐助手,「等會下午要去拍點外景,晚上還有個大夜戲,你在群裡通知一下。」

  副導看了看錶,「正好一起去吃點?」

  王灘舉手:「導演,我們就不去了,今天下午不是有半天假麼。」

  「怎麼?」

  「等會宗也下廚。」

  「宗也還會做飯?」

  這事副導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點好奇。

  冀凱:「那可不?宗老師水平完全可以達到新東方培訓出來的專業廚子。」

  「宗也上哪做飯去。」辛荷抿唇一笑,語氣很熟絡,「你們吃什麼,我去蹭個飯唄,歡迎麼?」

  冀凱:「大小姐駕到,誰敢不歡迎啊?我們跟酒店經理打了個招呼,用一下他們的廚房。」

  似乎覺得有點不對,辛荷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猶豫,眼一瞥,「姜老師,導演,你們要不要一起?」

  姜初宜想起高檸的囑咐,擺擺手:「我就不去了,等會還有點事。」

  副導也拒絕:「你們年輕人聚會,我不打擾了,趁著這個機會多培養培養感情。」

  「客氣什麼,都來唄。」冀凱一副大家都幾把哥們別見外的樣子,「今天專門讓助理去買了菜,夠吃。」

  辛荷:「對啊,姜老師,一起去啊,事兒很重要嗎?吃個飯又不花多少時間。」

  姜初宜想了想,跟她商量:「這樣吧,我等會把事情忙完了,時間早就去,要是沒忙完,你們就先吃,不用等我。」

  *

  國內時間晚七點,《成鏡之刃》直播連麥活動正式開始。

  這個酒店的信號不是很好,直播界面有些卡頓和延遲。

  姜初宜換了好幾個位置,效果都一般,無奈,只能坐在靠門邊的沙發上。

  今天這個活動安排的都是一些年輕演員,在劇裡演一些還算有記憶點的配角,以至於直播間人氣不上不下的。而姜初宜就是典型被拉來陪襯的,只需要偶爾發個言。她的鏡頭被放在右下角的一個框框裡,沒什麼存在感,大半場下來,主要是步向晨在和粉絲互動。

  他現在今非昔比,資源和人氣明顯比之前都上了一個台階。

  看得出來,步向晨很極力地想跟她劃清干係,表示兩人非常不熟。姜初宜本來在國外就網卡,話也不多,每次出聲,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原本還在說笑的步向晨就會立馬閉嘴,生怕和她搭上腔似的。

  他這麼來了兩三次,姜初宜就懶得開口了。

  直播活動就這麼不溫不火地進行著,快結束時,酒店房門的鈴聲響起。

  小鐘一路小跑著去開門,稍微拉開一點縫。

  姜初宜用餘光瞟了眼。

  不知道是誰在外頭,小鐘探頭探腦的,壓低著聲音說話。

  過了會,她拉開門,讓出來一個身位。

  本來姜初宜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瞥著,忽然目光頓住。

  宗也不知端著什麼東西,底下還墊了本書。

  小鐘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滿臉為難,小聲道:「宗老師,您太客氣了,要不還是我來吧。」

  姜初宜驚住。

  這是什麼情況?

  她看著眼前的一幕,嘴巴微微張開,一時間都顧不上自己還在直播。

  可能是為了避嫌,門被打開了大半,冀凱和王灘都倚在門框上等著,百無聊賴地伸手,沖姜初宜打了個招呼。

  「很燙,我來吧。」宗也示意她指個位置,「放哪?」

  小鐘有點懵逼:「您隨便放哪都行,快別燙著了。」

  姜初宜注意力轉移,就這麼跟著宗也的步伐,機械地從左至右轉頭。

  小鐘也呆在原地,一時間竟忘了阻止。她又不敢大聲說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進去。

  不是,宗老師,我讓您隨便放,不是讓您放客廳裡面的餐桌上啊……

  主持人忽然喊她:「初宜!初宜在嗎?」

  姜初宜像是被驚醒,短促地啊了一聲,「我在。」

  「剛剛有粉絲提問,想問你在這部劇裡,最喜歡的角色是哪個?」

  「我最喜歡的角色……」

  姜初宜盯著手機屏幕,背後冒了一陣冷汗。停頓一下,盡量無視面前的人,按照之前給的台本,官方地背著詞。

  沒到兩分鐘,直播間的畫風突變。

  果不其然,某些眼尖的網友還是認出了剛剛閃過的側影。

  【我是瞎了嗎?怎麼感覺剛剛走過去的人是宗也……】

  【我的天????什麼情況???是宗也嗎???宗也怎麼會出現在姜初宜房間……啊????這個世界太crazy了……】

  【絕對是宗也,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娛樂圈天要塌了!!】

  【宗也?宗也在哪?????】

  眼見事態已經無法控制,姜初宜覺得有點大事不妙。

  像是有默契一般,整個直播間,所有人,包括活躍氣氛的主持人在內,都沉默了三秒。

  隨著刷屏的人越來越多,直播間也不斷湧進新的人。話題打岔了幾次都沒岔開,主持人只能硬著頭皮出聲:「初宜,你現在是在哪啊?」

  大事不妙。

  姜初宜穩住心神,答非所問:「我在國外,最近進組在拍戲。」

  主持人立刻接話:「哦哦,是前段時間官宣的那個什麼,西暴的新電影是吧?」

  「對。」姜初宜假裝淡定,腦子裡迅速想著該怎麼圓場,「大家剛好都在,還有一些工作人員,我們準備一起聚個餐。」

  姜初宜趁機瞄宗也。

  他把湯放在桌上,扯了一張紙巾,擦手。

  「原來是這樣。」主持人依舊順著問,「大家都在嗎?」

  姜初宜回答:「都在的。」

  幸好冀凱和王灘也來了,不然宗也今天估計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主持人放下心,語氣也輕鬆了許多:「哈哈哈哈,咱們直播間好像都在刷一個人的名字呀?」

  姜初宜裝傻,並未跟他互動。

  可是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主持人自己就跟著念出來。

  恰巧宗也路過,聽到自己的名字,頓住腳步,側頭。

  姜初宜一時間很被動,沖著他低聲解釋:「我這個直播活動還沒結束。」

  「什麼直播?」

  「《成鏡之刃》的。」

  「這樣。」宗也像是想了兩秒,平靜詢問:「是需要我打個招呼?」

  姜初宜:「……」

  他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誤解到這個程度。

  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光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們的對話,主持人便像是嗅到什麼,情緒立刻亢奮起來,熱情道:「宗也老師最近追劇嗎?要不要來直播間給我們打個招呼呢?」

  姜初宜心想。

  這個主持人真是蠻會來事,真給他蹭了個大的。

  她還在想著拒絕的說辭,眼前忽然一暗。

  宗也微微彎腰,先是看了眼直播間情況。隨即,他在姜初宜的右手邊坐下,那雙勾魂奪舍的眼一彎,「大家好,我是宗也。」

  姜初宜瞬間感覺自己呼吸又有點困難了。

  就在他打完招呼的短短幾分鐘內,直播間的人數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地瘋漲。

  之前慢吞吞刷幾條的彈幕像開了加速器一般往上滑,看得人眼花繚亂。

  【不是,宗也,你他媽還真來了啊???】

  【宗也本人??驚呆我了,姜初宜,你好牛啊(哭泣)】

  【路過的螞蟻都要來直播間看兩眼的程度 】

  【成鏡劇組:請問頭向哪邊磕,能找來西暴的人站街?】

  【宗也的臉簡直全年齡段無差別攻擊,帥飛了,我要死了,看一眼都是延年益壽的程度(倒地)】

  原本該準點結束的直播,因為某人的到來,硬生生又給拖了十分鐘。而宗也本人彷彿無知無覺,十分有禮貌地陪著她營業。

  由於呼聲太高,王灘和冀凱也非常體面地過來打了個招呼。

  王灘在姜初宜另一邊坐下,語調懶散,「大家中午好啊……哦,不對,國內這會兒是晚上吧?大家晚上好。」

  冀凱半張英氣的臉入境,他向來沒什麼架子,笑呵呵地說,「希望大家多支持初宜老師的新劇哈。」

  姜初宜被他們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走都都不開。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保持著一個乾巴巴的營業表情,假裝專心地看彈幕。

  半個小時前還在充當背景板的姜初宜,彷彿一下子成了主場嘉賓。

  某些不明真相的路人剛點進來,不認識姜初宜的,還以為她是哪位娛樂圈背景強大的重量級新星。

  是要多麼硬的後台?是要有多大的排面?看看她身邊站著的這群男人,誰不是屁大點事就掛三天熱搜的當紅男星?粉絲戰鬥力加起來隨便掀翻半個圈子……做夢也不帶這麼做的。

  姜初宜覺得有些煎熬,度秒如年,假笑得臉都快僵了。

  她在心裡提醒主持人。

  差不多就得了,再蹭下去就不禮貌了。

  直播間裡都是一些年輕演員,熱絡地和宗也他們打著招呼,並表示明年西暴的巡演一定會去支持。

  步向晨一副好哥倆好的口吻:「到時候要是去看你們的演唱會,能不能我留張票?」

  宗也淡淡笑了下,並未給出其他反應。

  王灘直接當沒聽見。

  步向晨自顧自地尬笑了兩下,作罷。

  等到直播結束,精神高度緊繃快二十分鐘,姜初宜陡然鬆懈下來。

  她發呆一會,緊接著如夢初醒,立刻沖著身邊幾個人誠摯道謝,「辛苦你們了,還得幫忙打廣告,真不好意思。」

  「幫忙打廣告?」王灘嗤笑,「別不好意思,我們要按秒收費的。」

  姜初宜笑卡住。

  回想起某個經紀人曾給她八卦的西暴天價出場費,她知道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姜初宜當即決定另起話頭,「你們怎麼都來了?」

  冀凱表情一言難盡:「情況比較復雜。」

  「時間差不多了。」王灘看看手機,「走吧,回去吃飯。」

  「那個湯。」姜初宜指了指。

  「放冰箱吧,熱熱還能喝。」

  *

  姜初宜跟在他們身側,走在酒店安靜的長廊裡。

  難得偷閒的時刻,他們幾個都是素顏。宗也穿著運動裝,戴了個黑框眼鏡,幾乎遮住了小半張臉。柔和的燈光下,他皮膚乾淨,看上去像個清純男大學生一樣的。

  她偷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他徑直望向她,「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姜初宜解釋:「第一次看你戴眼鏡,原來你是近視眼啊?」

  宗也略微停頓,笑了下,跟她解釋,「遺傳的高度近視,後來做手術,好一點了,一般在家裡才會戴。」

  原來如此。

  姜初宜狗腿了一下,「沒事,你戴眼鏡也挺好看的。」

  聞言,王灘回頭瞧了眼這兩人,「姜老師不是宗也粉絲嗎,怎麼連他是個四眼仔都不知道,假粉啊?」

  姜初宜被他懟的閉嘴。

  實在忍不住,她默默小聲回了一句,「我又不去他家裡。」

  冀凱哈哈大笑。

  就這樣跟著他們走到房間門口,姜初宜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像是椅子撞到的聲音。

  幾個人止住腳步。

  隔著一扇門,辛荷委屈而清晰的大叫,落入耳朵:「伏城!你別太欺負人了,不就仗著我喜歡你嗎——」

  姜初宜呆滯,嘴微微張開。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力出現了問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5:32 PM

第十章 第十顆星

  辛荷、伏城?

  她這是又不小心撞破了什麼驚天大瓜嗎……

  除了姜初宜之外,其他幾個人看起來像是習慣了。王灘打了個呵欠,「這麼久了,還沒吵完啊。」

  他們推門進去。

  辛荷眼眶很紅,纖細的腰肢微彎,豔麗的小臉上掛了道淚痕。她坐在椅子上沉默著。

  伏城依舊表情漠然,和平日裡差別不大。

  這頓飯姜初宜吃得是如坐針氈。

  把震撼壓在心裡,她努力裝出和其他人一樣的平靜。

  饒是冀凱話多,氣氛還是尷尬地很明顯。聊了幾句有的沒的,無聲的壓抑蔓延開。

  辛荷吃兩口就不動了。

  她坐著也不說話,姜初宜主動開口,小心問辛荷:「這個西藍花還不錯,你要不嘗嘗?」

  辛荷無聲無息瞟了她一眼,感覺又要哭出來了。

  姜初宜閉嘴,算了,她還是老實吃飯吧。

  「你喜歡吃西藍花嗎?」宗也問。

  「還行。」姜初宜努力活躍氣氛,「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怎麼了?」

  「沒有,我就是覺得有點慚愧。」她毫不吝嗇誇獎道,「你好厲害。」

  她到現在都只會煮泡麵。

  男孩子會做飯的很少,明星就更別說了,至少她就沒怎麼見過。

  宗也笑笑,「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初中開始我就自己學做飯了。」

  他的語氣很坦然,倒是姜初宜愣了下,不自覺看向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灘波瀾不驚,順嘴接了一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嘍。」

  她想起之前爾爾跟她提過幾句,宗也早年在街邊賣唱過,可能原生家庭是有些困難。

  早年秦同就囑咐過她,混這行情商得高,在外面交際,要時刻注意別犯了人家忌諱。畢竟那些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人,多少都有點不光彩的過去,不願被人提起。

  所以在某種場合,姜初宜也很識時務,習慣說場面話。

  對於明星這個職業來說,愛慕虛榮這個詞不一定是貶義,積累一定財富後,大家追求的也就是那點尊重和面子。

  而宗也本人似乎並不太在意這個,也不覺得自己出身窮苦是件丟人的事。

  其實到目前為止,西暴幾個人給她的感覺都十分不錯。

  接觸了才發現,他們私下架子其實都不大,為人真誠,沒有大明星那種高傲和距離感,一點都不裝逼。

  當然,伏城除外。

  這個人好像天生就是個大冰箱。

  *

  吃完飯,也不好再久留。

  她和辛荷能趁著今天下雨的功夫偷閒半天。但西暴和她們不同,就算在國外拍戲,工作也被排的很滿。

  兩人朝他們道別,一前一後出去。

  並肩且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辛荷忽然開口,「今天的事別說出去。」

  「啊?」姜初宜立馬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又沉默了會,辛荷開口,「謝謝。」

  姜初宜客氣道:「不用謝。」

  其實她到現在還有點懷疑人生,伏城怎麼會跟辛荷?難道不是宗也嗎……?

  小道消息果然不靠譜,熱搜更不靠譜。

  她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門口。姜初宜停下腳步,沖辛荷禮貌道別,「我到房間了,再見。」

  沒想到辛荷也停住了,回望著她,「你下午有事麼。」

  「我嗎。」姜初宜摸不準她什麼意思,猶豫道,「應該,沒事?」

  「我能進去坐坐嗎。」

  似乎說出這句話,辛荷也感到別扭。她轉頭看向別處,漂亮的面孔罕見地透露一絲和她氣質不太相符的倔強脆弱,「不行就算了,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待著。」

  她本來模樣是很豔麗的,無論何時都是風光靚麗的,現在卻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姜初宜忽然心軟了一下。

  聽到門鈴響起,小鐘拉開門,瞅見跟姜初宜並排站著的人,一下就愣住了。

  姜初宜沖著她使眼色。

  小鐘立刻回神,退開兩步,欠身打了個招呼,「辛老師,你好。」

  辛荷勉強笑笑,「你好。」

  姜初宜帶著她往裡走,詢問:「你有想喝的嗎?要不幫你沖杯咖啡?」

  「嗯。」辛荷興致不高,含糊地應了聲,「都行,麻煩你了。」

  小鐘趁機把姜初宜拉進裡間,壓低聲音:「這什麼情況?辛荷怎麼來了,又要找咱們什麼麻煩?」

  「不是。」涉及隱私的事兒姜初宜不好跟她細說,「她遇到了點事,等會你就去裡面房間,我陪她聊聊。」

  「啊?咱跟她有什麼好聊的。」小鐘皺起臉,十分擔憂。

  姜初宜失笑,「辛荷是什麼洪水猛獸嗎,你這麼怕她。」

  「你忘記她之前……」

  「行了,先別說了。」姜初宜推了小鐘兩下,「你先進臥室。」

  *

  姜初宜把泡好的咖啡端出來,又在托盤上加了一疊牛奶。

  辛荷安靜看著窗外,似乎也不想聊什麼,就是單純來這裡發呆。

  姜初宜彎腰放好東西,小心坐在沙發另一頭。

  沉默著,沉默著,姜初宜忽然開口,「對了,今天謝謝你。」

  「什麼?」隔了會,辛荷才遲緩地轉頭,「謝我什麼。」

  「場務那個小哥跟我說,他早上幫我煮的玉米,是你給的。」

  「哦,那個。」辛荷瞅了她一眼,表情不太自然,「我只是擔心你耽誤拍戲進度罷了。」

  「哦,這樣。」

  辛荷問:「你剛剛聽到了多少。」

  「嗯?」姜初宜狀似認真地想了兩秒,正經道,「聽到你說,你喜歡——」

  辛荷立刻瞪了她一眼,凶道:「你說出去別人也不會信。」

  姜初宜失笑,坐過去一點,抬手拍拍她,「你放心吧,我答應你,不會說出去的。」

  辛荷盯著她。

  過了很久,她才勉強開口,「那什麼……」

  她聲音太小,姜初宜又湊過去了一點,「你說什麼?」

  「我說。」辛荷煩躁地嘖了聲,很不情願地道,「上次那個點讚,我是真的手滑了。」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傲嬌?

  姜初宜覺得她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奇怪的可愛,故意板下臉,「真的手滑啦?我還以為你在針對我呢。」

  「誰針對你,你以為你是誰啊?」辛荷炸毛,但底氣稍微不足,竟結巴了下,「可、可能是有一點,誰讓你跟伏城走那麼近?!」

  「有嗎?」

  姜初宜回想了一番,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冤枉。

  說她跟宗也走得近她都認了,可是跟伏城話都沒說兩句,怎麼就近了?

  「怎麼沒有?」辛荷立刻指責,「當時坐船的時候伏城就故意坐去你旁邊,晚上吃飯你還一直偷瞄伏城,別以為我沒發現!還有拍攝那天,你就跟伏城一起拍的,臉還紅紅的!」

  她是那種偏泰式甜心的精致長相,就算生氣到臉通紅時,也眼波盈盈,只給人嗔怒的感覺。

  伏城這小子,真是怪有福氣的……

  姜初宜好聲好氣跟她解釋,「伏城坐我那裡,但是我們一句話都沒講。還有吃飯的時候,我瞄的也是你,伏城剛好坐你旁邊,我都沒注意到他呢。拍攝我又不是單獨跟伏城一起拍的,宗也不是也在嗎?」

  而且她臉紅紅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因為宗也。

  這句話姜初宜沒敢說出來。

  辛荷抓到重點:「你吃飯瞄我幹嘛?」

  她小聲:「我之前不是看到新聞了嗎,就以為你跟宗也……當時有點八卦。」

  「我和宗也的事兒你都信?」辛荷冷笑,「蠢死了,炒作看不出來嗎。」

  唉,她說話好刻薄,跟伏城也是蠻配的。

  姜初宜好脾氣地應了:「好好,是我誤會了。」

  *

  等辛荷走後,姜初宜拿起劇本,準備再找小鐘對對晚上的夜戲。

  高檸撥了個越洋電話來,她聲音聽上去心情很好,「真不錯啊姜初宜,你終於上道了。」

  「什麼上道。」她沒聽明白。

  「炒CP的事兒啊,都上熱搜了。」高檸忽然壓低聲音,「我們這邊正準備通稿呢。」

  「打住打住。」姜初宜立馬阻止,「說了不搞這些,老師到時候又要罵我了。又什麼熱搜?」

  「罵就罵唄,老頭兒就是嘴硬心軟,聽兩句就過去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去忙了。」

  等掛了高檸電話,姜初宜立刻點開微博。

  此時國內已經凌晨,但是熱一依舊沸騰:#西暴成員空降直播間,為《成鏡之刃》打call#

  這個詞條一看就是成鏡那邊買的。

  速度十分之快。

  她順著點進去,一水兒的營銷號都在發,九宮格的幾張gif都是姜初宜坐在中間,被其餘三人包圍的模樣。

  很多不明真相的路人發出疑惑。

  【宗也上輩子是欠了姜初宜一條命嗎?這麼幫忙宣傳?】

  【今晚做夢素材有了,我也想被夾在他們三中間orz】

  【這姐們不是糊的要死麼,怎麼忽然就抱住斃叉雞的大腿了。】

  【已經開始懷疑姜初宜是故意掉馬的,還操什麼宗也粉絲人設,蹭熱度這塊快給她玩明白了=  =!】

  【要不誰都想蹭蹭西暴呢,這電影還沒播呢,辛荷和姜初宜這倆姐們兒就天天跟著掛熱搜(替我正主酸兩分鐘)】

  【有種團寵的錯覺,怎麼肥四,能磕一口嗎】

  【最煩樓上那種CP腦,什麼都能磕,滾!】

  以上算是略微友好的路人評。

  至於姜初宜的私信……

  她匆匆點進去掃了一眼。

  那些點蠟燭,發花圈,讓她趕緊去死不要倒貼、早日暴斃在意大利的留言不在少數。

  其實有幾年她已經習慣不去看私信,可現在又忍不住。

  姜初宜退出微博。心想,網友話糙理不糙,自己以後一定要克制守己,行事謹慎,不能再借著宗也炒作熱度了。

  *

  晚上的大夜戲,可能是某種誤會解除的原因,辛荷破天荒對她態度稍微友好了點。

  拍攝現場正在布置燈光。

  辛荷助理把她的休息椅搬到姜初宜旁邊。

  小鐘搞不懂這是在鬧哪齣,但也沒敢說什麼。她雖然不太喜歡辛荷,但人家後台是大名鼎鼎的華瑞,也得罪不起。

  晚上氣溫驟降。

  辛荷剛剛拍完一場戲,穿著單薄的校服裙,披著外套,凍得瑟瑟發抖。

  姜初宜把自己保溫杯的開水倒了一點出來,遞給她。

  一抬眼,發現伏城正往這邊走來。

  辛荷假裝沒看到。

  伏城沖著辛荷喂了一聲。

  辛荷極其不耐煩,白了他一眼,「第一,我不叫喂。」

  「第二——」

  伏城隨手丟下個暖寶寶,臨走前,嘲諷地把尾調拖長,「第二,你叫楚雨蕁。」

  辛荷愣住。

  姜初宜:「……」

  她反應了幾秒,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辛荷本來還有點生氣,這下被她弄得也不好發脾氣了,獨自生著悶氣。

  姜初宜本來想克制一下自己,可又覺得實在好笑,沒有具體原因。明明是個爛大街的老土笑話。

  被伏城這樣面無表情地說出來,反差感太強烈了。

  直到五分鐘後,身邊窸窸窣窣的小動靜還沒停。辛荷羞惱回過頭來,喝道:「你有完沒完?!」

  「對不起對不起。」姜初宜作揖,「我不笑了,我真的不笑了,我這人就是笑點有點奇怪。」

  辛荷扭過頭,懶得再理她。

  姜初宜為了轉移注意力,低頭看手機,嘴角還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著。

  忽然,微信彈出一條消息。

  宗也:「伏城讓我問你,你笑夠了沒。」

  她心裡一驚,迅速抬頭,驚悚地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夜色模糊,伏城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在宗也旁邊的架子上,臉色陰沉盯著她。

  活生生的,姜初宜的笑意就這麼僵在嘴角,不敢再笑了。

  與此同時。

  伏城側頭,瞥了眼正在輕笑的宗也,冷嗤了聲,「我他媽可沒讓你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9:06 PM

第十一章 第十一顆星

  宗也敷衍地嗯了聲,微低頭,「那是我聽錯了。」

  伏城:「……」

  見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伏城繃著臉,神色又陰了幾個度。

  姜初宜朝那邊舉了下手機,示意宗也看消息:「伏城還在生氣嗎?」

  宗也:「他沒事」

  姜初宜繼續打字:「TAT那就好!對了,前兩天直播的事情,沒給你們添麻煩吧?我剛剛看到又上熱搜了,真不知道怎麼該謝你們了。」

  宗也:「小事情。如果想謝,可以回國請我們吃頓飯。」

  姜初宜盯著這條消息,忽然覺得自己確實如陳億所說。

  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那麼多人想見一面西暴都難,有一天竟然輪得到她請這幾個人吃飯。

  不管他是不是在客氣,姜初宜還是真心感謝,回了一句:「好的,到時候等你們有空,大家一起聚個餐,我來請客。」

  正專心敲著字,辛荷忽然涼涼地來了一句:「還笑呢,你笑點也太低了。」

  「啊?」姜初宜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嘴角還在上揚,她解釋,「我不是笑你和伏城。」

  「那是看什麼在笑?」辛荷忽然湊過來。

  姜初宜防備不及,被她一眼就看到了手機上的聊天記錄。

  「咦?你和宗也?」

  「噓噓噓!」姜初宜瞄了一眼周圍,幸好沒人注意這兒的動靜,「小點聲。」

  「心虛什麼?」辛荷哼笑一聲,靠向椅背,「你們倆挺熟嘛,連微信都加了。」

  「還行。」

  「你們倆誰加的誰。」

  姜初宜實話實說,「我加的他。」

  「那這叫關係還行啊?我跟他認識五六年了,我們倆都沒加微信。」辛荷喝了口水,慢悠悠道:「而且你跟他聊天為什麼偷笑,不會是喜歡他吧?」

  「不不不。」姜初宜被這句話驚到,立馬否認,「這話可不能亂說。」

  仔細觀察了會她的神情,辛荷似乎放心了,懶懶哦了聲,「那就行。」

  姜初宜不是那種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看辛荷話裡有話的樣子,有些控制不住好奇心,便多問了句,「怎麼了?宗也他有……女朋友?」

  辛荷:「那倒不是,他一直沒女朋友。」

  她放下水杯,沖姜初宜勾了勾手指。

  姜初宜聽話地傾身過去。

  辛荷湊到她耳邊,「我聽伏城說過,宗也有個喜歡很多年的女孩兒,大概不是我們圈內的吧,可能是同學?也沒怎麼聽他提起過。」

  姜初宜:「你沒見過?」

  「沒有啊。」辛荷直起腰,老神在在,「我猜,肯定跟小說裡一樣,那個女孩兒出車禍或者得癌症死了,然後他就封心鎖愛,再也不會愛人了!不然就宗也現在這個條件,早八百年就追到了,怎麼會一直單著。」

  姜初宜:「……」

  明明是開玩笑的口吻,但是姜初宜聽得心裡居然有些堵,她轉移話題,「你們都認識這麼久了?」

  「是啊,他跟伏城剛進IM當練習生的時候我就認識了。」

  話題說到這兒,辛荷忽然想起初見那時,西暴還沒出道,伏城帶著他幾個隊友出來和她吃飯。

  第一次見宗也,他穿著一條洗褪色的牛仔褲。她當時就覺得這個人長得不錯,沉默寡言,比其他幾個人都老實,很懂禮貌。秀氣乾淨的一張臉,穿著也很樸素,默不作聲地幫他們遞水點菜,不知道的還以為混進了個服務員。

  辛荷也是屬於出道很早的類型,除了片場那些基層的工作人員,很少會跟這種人打交道,有點好奇,不由就多看了幾眼。

  正看著,忽然聽到伏城來了句,「帥麼?」

  辛荷偷瞄被抓包,不由小臉一紅,「比你帥,怎麼了?」

  伏城冷冷道:「怎麼著,不然我幫你要個微信?」

  這個人嘴巴賤死了。

  辛荷不想理他,沉默吃飯。

  他們倆從小吵到大。伏城這個臭脾氣,辛荷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忍到現在。

  她氣呼呼的。

  聽他們倆拌嘴,冀凱和王灘都在笑。

  冀凱故意說:「伏城不會是嫉妒了吧?」

  伏城丟了根筷子過去,「滾你媽的。」

  他們都在笑鬧,當事人倒是不怎麼做聲。宗也從始至終都安靜地吃著飯。

  辛荷猜想,他可能和他們都還不太熟,很拘謹。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她到現在也沒加宗也微信,免得被伏城這個小心眼知道了,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她!

  *

  現場準備工作就緒。

  因為拍攝不是按照故事中的時間線來的,爾爾專門給她們講了會戲。今天這場夜戲有一場片段,是宗也、姜初宜還有辛荷一起拍。

  姜初宜扮演的角色是默默暗戀著林向原的方清,無意之間,她偷偷窺見正在睡覺的林向原。猶豫了半晌,悄悄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就這麼痴痴看著,然後抓住他的手握住。

  與此同時,這一幕也剛好被她的好友肖雪靈撞破。

  這個片段很簡單,時間也不長,但因為是導致林向原被肖雪靈疏遠的關鍵轉折點,所以副導加編劇輪番上陣,給他們講了幾遍,該怎麼演,心裡該想什麼,表情要怎麼做。

  等到準備工作就緒,場記小哥啪地一下打板。

  「《捕星》第十場第三境第一次,action!」

  幾個機位同時對準,紅點開始閃爍。姜初宜走到宗也身邊,剛蹲下身,還沒做動作,導演就喊了一聲卡。

  「姜初宜,你走那麼快是去趕集嗎?啊?你是在偷看自己暗戀的人睡覺,不是看路人!看螞蟻!」導演抄著喇叭沖她大聲喊,「你把自己想成一隻蠄蚷,去看天上的月亮,用這種心態去看林向原!」

  姜初宜無措地沉默幾秒,小心詢問:「蠄蚷是……?」

  導演切成普通話:「就是癩、蛤、蟆!」

  姜初宜:「……」

  重來一次。

  姜初宜盯著宗也,慢慢地找狀態。

  如果是窺視可望卻不可及的人,其實細看他對自己都是一種殘忍。

  一邊看,一邊要克制。怕驚醒他,明明知道不能多待,卻忍不住。

  沉浸在這種矛盾拉扯的心情裡,慢慢地,周遭漸漸安靜下來。姜初宜專注地看著宗也。

  她盡量像導演說的那樣,用著一種不捨的心態,貪戀的目光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往他臉上移。

  直到——

  姜初宜和宗也對上目光。

  她一驚,瞬間出戲。

  他怎麼是醒著的??

  幾乎同時,導演就替她把心裡的疑問吼了出來:「宗也,你睜眼做乜啊??!!」

  「抱歉,導演。我以為沒拍我。」

  「沒拍你?機位在你腦子上架著呢?你以為是在拍空氣啊?你這樣睜眼很容易影響其他演員入戲!」

  宗也:「我知道了。」

  聽到導演毫不留情地噴人,現場圍觀的工作人員大氣不敢出,連一旁的製片和統籌,臉上都有些不忍。

  名導就是名導,真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IM那些高層別說對西暴的人甩臉子,估計連大聲說句話都捨不得,結果來拍個戲,被教訓的像個小學生一樣。

  姜初宜狀態醞釀地很快,拍完這段,他們被喊去監視器前觀看。

  看著看著,導演忽然把手指向某個分屏的全景。

  這一段的某個機位把宗也睜眼的片段清晰地拍了全程。

  他睜眼的動作是極緩慢的,睫毛微顫,幾秒後睜開。

  導演探出身子,研究了會,說:「初宜,你下次學一下他的感覺。」

  她莫名:「什麼感覺?」

  「怎麼當一隻蠄蚷。」

  周圍人被導演突如其來的幽默逗笑。

  大家都以為導演在開玩笑,沒當回事。姜初宜卻是個在演戲上很較真的性子,認真研究著這個只有幾十秒的片段。

  其實說實話,她沒太看出來有什麼特別的。

  但是導演都這麼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姜初宜乖乖地繼續觀摩,反復幾次,竟真給她品出一點深情的感覺。

  最後,姜初宜下了結論。

  ——宗也這雙眼睛看個木頭樁子都顯多情。

  尤其是專注地盯著女人看的時候,又摻雜著「你可以隨便傷害我」的脆弱感覺。

  非常適合演電視劇裡那些愛而不得的炮灰男配。

  其實姜初宜很喜歡跟這種導演合作。

  雖然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只是個商業片,到時候買賬的大多數都是西暴粉絲。但是導演依舊要求嚴格,不論他們這些人是否是科班演員,都不允許出任何差錯。這是對自己作品負責,也是對到時候的觀眾負責。

  又討論了會這個鏡頭,終於到了下一個part——方清偷偷去抓林向原的手,被肖雪靈撞破的片段。

  等場記拍板,姜初宜緩緩抬手,去接近宗也懸在躺椅邊緣,那隻攤開的手。

  她的手懸在半空中,先是從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開始試探。

  當輕輕握上他手指的那一刻,隨著冰涼的觸感傳來,她感覺到他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導演忽然喊卡:「辛荷?你發什麼呆呢?會不會做表情啊?」

  短短兩三場戲,被叫停彩排了幾遍。

  辛荷今天有點沒狀態。一條NG幾次,導演親自過來指導了幾遍,還沒拍出想要的效果,急得直飆粵語。

  片場被導演噴的狗血淋頭是常有的事,只是辛荷向來順風順水,走到哪都是被捧著慣著,很少有過這種經歷。被吼了兩句,明顯有些手足無措。

  別人都沒出聲,生怕他老人家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姜初宜蹲著也不敢動。

  可能跟童年某些經歷有關,她很怕導演在片場發脾氣。

  又說了幾句,導演不耐煩了,通知燈光組先準備下一場,對辛荷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琢磨一會,別耽誤大家功夫。」

  姜初宜悄悄鬆了口氣。

  一回神,發現宗也正在看她。

  姜初宜疑惑:「怎麼了。」

  對視幾秒鐘,宗也眼睫垂了垂,示意她往下看。

  姜初宜低頭,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宗也的手,她像是觸電般立刻鬆開,「不好意思,走神了。」

  「沒事。」

  明明只是拍戲而已,她這些年也沒少跟其他男演員有肢體接觸。但莫名覺得羞,姜初宜為了化解尷尬,便多嘴了一句:「我這裡有紙,你手心好像出汗了,要不要擦擦。」

  「謝謝。」宗也坐起身來,附和一句,「我手心是比較容易出汗。」

  姜初宜點點頭表示理解,把紙找出來遞給他。

  宗也接過,身子往前傾,一邊擦著,一邊隨口道,「也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姜初宜一愣。

  他慢慢笑了聲,「第一次和別人牽這麼久的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09:21 PM

第十二章 第十二顆星

  第一次,和別人牽這麼久的手?緊張?

  姜初宜第一反應就是不信,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質疑 :「你高中難道沒談過戀愛?」

  宗也難得愣一下,「我沒上過高中。」

  姜初宜:「……」

  真誠果然是最大的必殺技。

  她欲言又止,愧疚地輕聲道歉,「不好意思。」

  宗也淡淡嗯了聲,避開她的目光,垂下眼。

  看他這幅「落寞」的樣子,姜初宜一時懊悔自己嘴快,不由自主地安慰道:「沒事的,咱們這行,多得是沒讀過書的人。你看我,雖然也念書了,但是那幾年很忙,基本沒在學校待過,所以就約等於半個文盲。」

  說完,她又發自真心地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不是說你文盲哈,畢竟術業有專攻嘛!你的貝斯還有吉他都彈得很好,說明樂器上十分有天賦,我經常私下聽你的歌呢。」

  有一陣不吭聲,宗也稍稍偏頭,看著蹲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她,「謝謝你的安慰,我沒事的。」

  怎麼感覺還是有事兒的樣子……

  冀凱就坐在不遠處休息,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差點沒噴出來,轉頭便急切地小聲詢問王灘:「你聽見沒?宗也居然這種話都說的出來,噁不噁心啊。」

  王灘不以為意:「聽見了,故意裝純情唄。」

  冀凱似有所感地點頭:「說起這個,確實還是他最在行,真特麼是個男綠茶。」

  等男綠茶回來,冀凱一把勾過他的肩,「哥們。」

  宗也把肩膀上搭的手扯下來:「什麼?」

  冀凱故意噁心他:「牽個手都能緊張啊?沒牽過?」

  伏城表情諷刺:「娛樂圈最後一個處男,非他莫屬了。」

  宗也聽後勾起淺笑,也不惱怒。

  沉默幾秒,他微笑著,語氣溫柔,「你非要這麼說,似乎也沒問題。」

  坐在另一處的姜初宜對此絲毫不知情,她還在心情沉重地反思。

  自己最近情商未免也太低了,怎麼每次說話都能精準踩上人家的雷點。

  以後一定得謹言慎行。

  反思著反思著,她想起辛荷剛剛跟她八卦的事情。

  宗也有個暗戀很久的女孩?

  她實在想不出,哪個女孩子能讓宗也這樣的人暗戀。

  如果這個女孩知道自己曾經這麼厲害的大明星喜歡過,估計做夢都要笑醒了。

  姜初宜抬頭去看辛荷。

  剛剛被導演在一群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批了一頓,她明顯有些自尊心受挫。一個人坐著,手上還捏著劇本,也不知有沒有在看。

  姜初宜主動走去她身邊,「要不要聊聊?」

  辛荷悶悶瞪了她一眼:「過來幹嘛?故意看我笑話。」

  「我笑你做什麼,我剛剛不也是被導演罵了嗎。」

  辛荷抿起唇,不說話了。

  靜了靜,她小聲吐槽:「我本來就沒怎麼拍過電影,要求也太嚴格了。」

  姜初宜坐在她身邊,「其實拍電視劇和拍電影都差不多,只不過電影近景可能會多一點,反正都是演戲嘛。」

  辛荷望著她說,「導演一直說我發呆,但是哪有這麼快能入戲。」

  「是這樣的。」

  辛荷流露出不解的表情,「那你之前都是怎麼拍的?」

  姜初宜認真想了想。

  「首先,集中注意力。」她很耐心,語速放慢,很容易讓人聽進去,「盯著給你定的點,然後放鬆,忘掉周圍發生的事情,慢慢把自己代入角色裡去。你不用害怕時間不夠,然後刻意去調整表情,導演時刻在注意你入戲的情緒,一般不會打斷的。」

  「我老師跟我說過,真正把戲演好,不是靠誇張的台詞,也不需要很誇張的表情,最主要是控制面部肌肉的一些細節,一些細膩的,比較真實的表情,或許就是導演他們想拍出來的東西。」

  「如果,如果你覺得你看著宗也沒感覺。」姜初宜試慢慢引導她,「你可以把他想像成伏城,有一天你發現你的好朋友暗戀伏城,而你不知道怎麼辦。」

  辛荷哼了一聲:「我沒有好朋友。」

  姜初宜:「……」

  辛荷看了她一眼,又變得有些別扭:「不過還是……」

  她聲如蚊吶,但是姜初宜還是清楚聽到了「謝謝你」那三個字。

  姜初宜笑笑,鼓勵地握緊她的手。

  *

  拍完收工,已經快凌晨三四點。回到酒店,姜初宜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忽然發現已經到了11.20。

  陳億九個小時前在群裡給她發了個微信:「忙完沒?姜娘娘?」

  姜初宜:「剛收工。」

  這時候國內接近中午,陳億很快就回了:「來視頻。」

  姜初宜:「等我一會」

  姜初宜洗了個澡,回到臥室,接通她的視頻。

  陳億正躺在椅子上,旁邊還有個化妝師在她臉上忙碌,「生日快樂啊寶貝。」

  她一邊說著,指揮助理幫忙架起手機。

  姜初宜用毛巾擦拭著頭髮,「怎麼一大早就要去趕通告?」

  「是啊。」陳億嘆了口氣,「這幾天就睡了幾個小時,今天還有兩個綜藝要錄,連跟帥哥打王者的時間都沒了,我覺得我已經衰老了十歲。對了,你今年生日打算怎麼過。」

  姜初宜也嘆了口氣:「我這不是還在拍戲?哪有時間過生日。」

  「你們劇組不打算給你慶個生啊?」

  「我多大咖位,還驚動劇組給我慶生。」姜初宜肩膀酸痛,調整了一個姿勢,把手機拿到眼前。

  「你最近不是挺紅的麼。」陳億語調陰陽怪氣,「西暴那幾個大名鼎鼎的流量,前兩天還合體陪你直播呢。」

  化妝師聽到此處,也忍不住抬頭,偷看了眼姜初宜。

  姜初宜無力,坐在床邊:「紅什麼啊,你就別諷刺我了。」

  「我哪兒諷刺了?」陳億切了聲,「宗也還用大號轉發你微博耶,哪個女明星有你這麼命好?那可是宗也!!」

  「確實確實,我命好。」姜初宜不跟她爭了,撕開一片面膜,敷在臉上。

  兩人正說著,叮咚一聲,群視頻又進了一個人。

  陳億:「趙光譽?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趙光譽打了個哈欠,眼下黑眼圈濃重:「我這兩天休假,通宵打了個游戲,看你們在聊天就進來瞅瞅。」

  他們三個是大學同學,軍訓拉練的時候被分到一個小組,後來陳億拉他和姜初宜一起去吃了幾次飯,久而久之就熟絡起來。

  趙光譽無精打采地問:「今天是不是初宜生日啊?」

  「是啊。」

  趙光譽:「啥時候回國?咱們聚一頓。」

  姜初宜算算日子,「差不多快了,再待一兩個星期。」

  「成,你回來記得喊我。」趙光譽想起件事,「你這次同組的是不是還有辛荷啊?」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趙光譽又打了個哈欠,用很八婆的語氣說,「我記得這姐們兒前兩天不是還給你點黑讚了麼,聽我哥們兒說她脾氣不太好,你沒被欺負吧。」

  陳億驚了,「還有這種事??什麼點黑讚?我怎麼沒聽說?」

  給她化妝的小姑娘說:「就前兩天的事。」

  姜初宜趕忙道:「哦,那個啊,誤會誤會,我沒被欺負,他們人都挺好。」

  這話是真的。

  可能是這幾年在外遭受的白眼多了,姜初宜在進組前就做了不少心理建設,畢竟這幾個主演,誰拉出來都是如今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新星,眼高於頂也是應該的,結果相處這段時間下來,發現大家都挺好說話。

  也沒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對她十分禮貌。

  「你確定他們人都很好?」陳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這兒沒外人,她說起話來也不顧及:「你這人就是心眼子大的漏風,看誰都挺好,被人騙去賣了都不知道。」

  「真不騙你,辛荷人不錯……」姜初宜不知道從何解釋起,「我又不是剛進圈,這點判斷能力還是有的,她其實性格蠻單純的。」

  「單純?辛荷不是出了名的公主病很嚴重嗎,她還點你黑讚?我靠,她也是絕了,情商太低,騷操作也多,你最好離她遠點兒。」

  姜初宜:「你不也是聽說的嗎,到時候有機會可以讓你們見見。」

  「嘖,人家是華瑞公主,爾等屁民,相見就見?」

  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見確實無法一時用言語消除,姜初宜暫時決定放棄,神情疲憊,「行了,先不說了,我得洗洗睡了,等會下午還要拍戲。」

  「行吧,拜拜,回國約,你自己注意休息。」

  姜初宜答應一聲:「我知道了。」

  *

  第二天剛到片場,爾爾和幾個工作人員就跟姜初宜說了句生日快樂。

  姜初宜回了句謝謝。

  最近進度趕,大家都在各自忙碌,這幾場姜初宜的戲份少,大多時候都在休息,就坐著跟爾爾聊天。

  今天進行得算是比較順利,比預計提前了一小時就拍完了。

  辛荷還有個代言活動的直播得趕回酒店,打了個招呼就先走了。

  導演翻著劇本,準備彩排一下明天的幾場戲。

  辛荷此時人不在,她的部分就只能讓姜初宜先頂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姜初宜替辛荷彩排的這場戲,剛好就是她試鏡那天的片段。

  女主在生日當天,碰到了彈吉他的流浪歌手,陪她一起的,還是宗也。

  因為只是臨時彩排,姜初宜只用試一下走位。她多年來練出的功夫,看個十來分鐘劇本,就能把台詞背的大差不差。

  跟上次差不多的流程,攝影組準備就緒,姜初宜走上前,照著台詞說:「這首歌真好聽。」

  「謝謝。」

  姜初宜:「能問一下,這首歌叫什麼嗎?」

  宗也若有所思,給出答案。

  「我能再聽一次麼?」說完,她補充了一句:「我可以給錢。」

  宗也歪頭,想了想,「今天是你生日?」

  姜初宜稍微一怔。雖然知道是在演,一時間還是有點出戲。

  這台詞也太巧了。

  幸好專業素養還在,她很快就接上:「啊,是的,你怎麼知道?」

  宗也平靜道:「你手裡拿著生日蛋糕,是提拉米蘇嗎。」

  他真的好敬業……

  儘管兩手空空,姜初宜還是配合著點頭,「對。」

  他手勾住琴弦,慢慢地撩動,「想聽剛剛那首歌?」

  姜初宜嗯了一聲。

  在日落即將降臨的意大利街頭,充滿風情的霓虹燈依次亮起。宗也抱好琴,低下頭,認真專注地彈奏。

  他彈得很好聽,姜初宜覺得耳熟,又不知道是哪首。只是宗也壓根不像在彩排,而像是在演唱會上給粉絲單獨演奏一個曲目。

  忽然起了一陣風,古老的教堂前,不知是誰放了一群五顏六色的氣球到天空中,半分鐘後,一曲完畢。

  姜初宜還沉浸在他的琴聲裡。

  他把吉他從腿上挪開,將視線落回她身上,「送你的。」

  姜初宜一愣。

  兩人一站一坐,相隔不到半米。隨著廣場一陣悠揚的音樂聲傳來,路邊有幾隻白鴿撲棱著翅膀飛起。

  宗也微仰著頭,眉眼英俊,聲音卻低下來,「初宜,生日快樂。」

  一瞬間,姜初宜思緒空白。

  她慢了半拍,回神說了一句,「謝謝。」

  這是劇本裡沒有的台詞。

  *

  當天晚上,回酒店,姜初宜窩在沙發裡,翻看著手機日曆,在心裡數了數日子。

  她往下一倒,腦子空空的。

  閉上眼,腦子裡全都是跟宗也最後對戲的那個畫面。

  不知不覺,來這裡拍攝了大半個月。

  遠在國外,沒了國內那種十分明顯的「階級差異」導致的區別待遇。她似乎也漸漸忘了,西暴是當今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團體。王灘和冀凱性格有趣古怪,時不時在片場就會逗她和辛荷玩。伏城儘管一直臭著臉,但是冷不丁蹦出幾句話也挺笑的。

  還有宗也……

  相處久了,姜初宜一時真的把他們劃分成了朋友之類的行列。

  只不過身在娛樂圈,經歷過太多這種短暫的情分,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大家都回國之後,各自忙各自的工作。西暴依舊是勢如破竹的新星,而她依舊是個默默演戲的邊緣人物。她以後估計也沒什麼機會再跟這群人再產生交集了。

  正想著,忽然急促的門鈴響起。

  小鐘去開門。

  姜初宜微微起身,循聲望去。

  一個酒店經理模樣的人在門口,先是用意大利打了個招呼,看她們是中國人,便切英語問了一句,「Is  Chuyi Jiang here?」

  姜初宜起身,見他有點面生,問:「Hello?」

  「I'll give you something.」男人喘口氣,抹了一把汗。

  「Me?」姜初宜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男人確認了一遍:「Are you Chuyi Jiang?」

  「yes。」

  「That's right .」男人把手裡的東西給她。

  姜初宜稀裡糊塗地接過。

  那人來也匆匆,走也匆匆。她莫名其妙地低頭,拎起手裡的牛皮紙袋瞅了瞅。

  往裡看,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上面插著一張小卡片。

  姜初宜把卡片拿起來。

  上面只用黑色水筆寫了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落款是西暴工作室。

  姜初宜認出這個字跡,心底一動。

  慢慢走回房間,她把盒子也拿出來。白卡紙質的,不大不小,掌心勉強能托住。

  扯下外面纏繞的蝴蝶結,姜初宜打開盒頂,往裡看。

  一塊提拉米蘇靜靜躺在中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10:12 PM

第十三章 第十三顆星

  姜初宜盤腿坐在沙發上,把那塊提拉米蘇拆開。

  見狀,小鐘立馬阻止她:「姐,這東西可千萬不能吃!」

  「偷偷吃,沒關係。」姜初宜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地把叉子的包裝袋撕掉,「你別告訴檸姐。」

  「不是我告不告訴檸姐的問題……」小鐘皺起小臉,唉聲嘆氣,「我打賭,你吃了,明天睡醒一定會後悔,你這可是在拍戲期間誒!」

  「沒事的。」姜初宜笑眯眯地對小鐘保證:「我接下來幾天都不吃別的了,就吃雞蛋水果。」

  見她這個樣子,小鐘也不好說什麼,不忍地看著她,「好吧,畢竟你今天是生日,你開心……就行。」

  姜初宜假裝聽不出她語氣裡的沉重,往嘴裡餵了一小塊。

  或許是戒糖太久了,吃下去一瞬間,滿滿的幸福感瞬間湧上來。

  其實她小時候最愛的就是甜食、餅乾,後來開始拍電影,家裡人就慢慢禁止她碰這些。所以表妹每次過生,姜初宜都私下連哄帶騙地把她的蛋糕搶過來。後來年紀大了一點,自己也怕變胖,就戒掉了。

  姜初宜慢慢吃著,聽到小鐘喊了聲,「這個袋子裡還有個東西誒。」

  她抬眼:「什麼?」

  「是一張拍立得的相紙。」小鐘拿出來,好奇瞅了兩眼。

  「什麼東西,我看看。」姜初宜伸手。

  小鐘把東西遞給她。

  姜初宜拿在手裡研究了會。

  一張普普通通的風景照,只有幾顆青蔥的樹木和一片藍天白雲。整體看上去有點舊,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應該是甜品店贈送的吧?」姜初宜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小鐘隨口嘀咕,「意大利人好精致,贈送的相紙都塑封起來。」

  姜初宜重新捧起提拉米蘇,吩咐小鐘:「別丟了,留下來當個紀念吧,你放我行李箱裡。」

  懷著吃一口少一口的珍惜心情,姜初宜吃的速度很慢。

  快吃完的時候,她拿起手機,拇指在微信列表上下滑動。猶豫了半天,還是點開宗也的頭像框。

  上次陳億知道她加上宗也微信後,讓她截圖他的朋友圈瞧一眼,姜初宜後來也忘記了這茬。

  她第一次點進他的朋友圈。

  映入眼簾的個簽是一句英語。

  「When I appear, the stars tremble for me.」

  姜初宜念了一遍,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沉思了幾秒,她想起來了。

  這是當年西暴出道曲中一句很出圈的歌詞,後來也被到處用作slogan。

  姜初宜前段時間做功課的時候看過這段舞台。

  宗也是貝斯手,但這段歌詞是他唱的。

  ——當我出現,星星為我顫抖。

  和他平時說話的很聲音不同,宗也唱歌的時候是那種超性感的低音炮,戴上耳機能直接酥半邊耳朵的程度……

  他朋友圈發的很少,大多都是一些轉發的工作宣傳,基本不分享什麼日常。

  不由就想到了自己,姜初宜有點糾結,要不要把朋友圈那些一大堆的瑞比日常隱藏起來。

  陳億時不時也跟她提過幾嘴,她發瑞比,特別像是那些剛當媽媽的人,喜歡在朋友圈炫崽,自己怎麼看都覺得可愛,但是別人看多了估計也覺得煩。

  不過像宗也這種大忙人,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抽不出來了,估計也沒閒心來翻她的朋友圈。

  思及此,姜初宜放下心來。

  姜初宜:「你們送的蛋糕特別好吃,有心了!十分感謝。」

  那邊不知道是不是在忙,隔了會才回復。

  宗也:「喜歡就好,生日快樂。」

  雖然那張小卡片的落款是西暴工作室,但是字跡很像是宗也本人寫的。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發現他確實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謙遜懂禮貌,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待身邊的工作人員,做事說話都不會給別人冒犯的感覺。

  怪不得圈內風評這麼好,死忠也多。

  姜初宜感覺自己之前因為表妹的原因,對宗也的誤會著實挺大的。

  她搜了一下宗也的百度百科,官方資料顯示他的生日在1.13號。

  那也快了。

  不過那個時候,大家已經回國,他們大概率已經成了陌路人。

  姜初宜打開手機日曆,訂了個1月13號凌晨的提醒鬧鐘。

  就算多的她也做不了,至少要記得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

  由於西暴行程有幾個實在是無法調整,他們時不時就得在拍攝中途坐飛機趕去另一個地方參加活動。對於正當紅的偶像團體來說,能抽出一個月時間拍戲已經是非常不容易。連IM團隊的人都來了好幾趟,導演不得不把拍攝進度加快。

  姜初宜也不是沒有紅過。

  但她那種紅,僅限於被人記住了一個角色。

  而不是像西暴這種,忙碌到了幾乎白天黑夜連軸轉,連拍戲的間隙都在趕飛機的路上。

  比預期的提早了幾天,他們在意大利的戲份基本結束。

  最後的一場殺青戲定在北京下雪的時候拍攝。

  高檸得知消息的前兩天,專門飛過來探班,陪姜初宜回國。

  姜初宜費解,她國內也不是沒事,專程跑這麼大老遠來,也不嫌累。

  回國當天早上,高檸提前一個小時起來,在行李箱裡翻翻找找,認真地給姜初宜搭配機場出街服。

  這架勢,給她一種自己紅了的錯覺。

  姜初宜坐在床邊上看著,覺得高檸有點太過於謹慎了,不得不提醒:「我現在連一個正規的粉絲站都沒有,機場圖有誰會有興趣看。」

  高檸瞪她一眼:「你這不是剛剛跟西暴合作了麼,最近熱度也不低,什麼都得提前準備起來。」

  「人家紅人家的,我糊我的,這兩者有聯繫麼。」姜初宜嘆口氣,「你差不多搭一套就行了,不用浪費精力。」

  「你別管我。」高檸埋頭挑揀著,又往她床上丟了套衣服,「來試試這個。」

  姜初宜認命地穿上今天試的第四套衣服。

  臨出發前,高檸想到什麼,拉住姜初宜,給她戴上一條細銀項鏈。

  戴好後,高檸左右看看,又抬手,掖了掖她衣服領子,調整到項鏈隱隱約約露出來的效果,才心滿意足拍拍手,「搞定。」

  姜初宜在全身鏡前照了照,好奇,「這什麼項鏈?」

  高檸隨口說了句:「你老實戴著就行了。」

  ……

  ……

  西暴昨晚已經提前回國,姜初宜和辛荷搭了第二天的飛機回上海。

  相處大半個月,辛荷跟她熟悉了些,倒像是處出了點感情。在回去路上,主動跟她說起了一些事。

  有關伏城的,也有關自己的。

  姜初宜很喜歡當一個聆聽者,她聽別人講話時,總是很認真,也會適時地給出反饋。

  兩人聊著天,辛荷問了幾句她之前和秦同出的那些事。

  辛荷雖然跟姜初宜一樣出道得早,但是後台硬,被保護的很好,就算有惡意誹謗,華瑞也會立刻幫她解決。屬於那種不太有心機的那種人。

  所以姜初宜也不介意揭開過往傷疤,向她耐心解釋自己當年被造謠的那些黑料。

  她學生時代就開始拍戲,後面上大學認識陳億,但也聚少離多,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她在娛樂圈交到的真心朋友不多,像這樣坐下來,跟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交心,對她來說也是一件有點新奇的事。

  這些年姜初宜混跡在各種劇組,認識的女演員不少。只不過這個圈子的階級差異很明顯,大多數人的心態都是:我比你紅,理所當然高你一等。

  所以拍完戲後,回到正常軌道,私下之間基本很少再聯繫。別人也看不上她。

  辛荷雖然脾氣不太好,但相處時,似乎也沒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下飛機後,辛荷跟她互換了微信。

  國內氣溫已經很低,剛出機艙,姜初宜就冷得打了個哆嗦。

  走出通道時,姜初宜低著頭回微信。

  辛荷補完妝,戴上墨鏡前瞥了她一眼,輕哼了聲,「你朋友倒是挺多的嘛。」

  姜初宜打字動作頓住,歪頭想了想,「也不算多,就幾個。」

  「誰啊。」

  「陳億……」

  剛報了一個名兒,辛荷就不屑道:「沒聽過。」

  姜初宜:「……」

  見她沉默,辛荷又問了一句:「你們關係很好?她演過啥。」

  和辛荷接觸之前,姜初宜就聽說了一些她的事。傳言中辛荷眼高於頂,性格高傲,連趙光譽這種不關心八卦的直男都說她公主病嚴重。

  該不是因為這個……沒怎麼交過朋友吧。

  「她演的戲不多,主要接的是綜藝。」姜初宜試探地問了一句,「不過人挺好的。我們這兩天打算約個飯,你要一起不?」

  辛荷冷笑,十分不理解地問:「呵,我去幹嘛。」

  「我還以為你問這麼多,想認識一下呢。」

  辛荷語速極快地反駁,雙手環抱起來:「我才沒有這麼想。」

  姜初宜:「好吧。」

  不得不說,辛荷跟伏城兩個人還蠻配的,說三句話,兩句都能氣死人。

  她們一齊走出機場,很快被湧過來的粉絲包圍住。

  大多都是辛荷的。

  身邊充斥著寶寶媽媽愛你,女鵝最近怎麼又瘦了,荷荷快看我一眼等興奮的尖叫。

  被這麼多人推搡著,辛荷也沒發火,一邊接過鮮花和信,很和氣地跟粉絲說,讓她們注意安全。

  有人不小心擠到姜初宜,辛荷微皺眉,把她往自己這邊拽了拽,低聲喝道:「你小心點。」

  周圍粉絲見狀,不約而同靜了一下。

  這是什麼情況?

  由於前段時間辛荷手滑事件,網上很多對家花粉趁機蹦出來,嘲過她一陣手滑姐。

  導致辛荷粉絲還努力反黑了一陣子。

  怎麼拍個戲回來,關係看上去還不錯的樣子……

  在熱情的粉絲護送下,幾人艱難的出了機場。保姆車就停在路邊,快到分別之時,辛荷冷不丁蹦出一句:「你們什麼時候吃飯。」

  姜初宜啊了一聲,「什麼吃飯?」

  辛荷唰地摘下墨鏡,怒氣沖沖瞪著她。

  兩三秒之後,姜初宜反應過來。

  唉,果然是個傲嬌鬼。

  姜初宜忍住笑,故意說,「還沒定呢。」

  「好吧。」辛荷切換表情,笑著跟遠處熱情的粉絲揮手道別,上車前,終於開了尊口,不過口氣似乎十分勉強,「定了再通知我。」

  姜初宜笑眯眯應下,「行。」

  *

  出差一個多月沒見到瑞比,姜初宜歸心似箭。

  回到家,開了暖氣,姜初宜窩在飄窗上,摸著瑞比毛茸茸的腦袋時,才覺得一身的疲憊被洗禮了。

  跑了個澡出來,待在熟悉的地方,香薰撲出潮濕的香味,姜初宜久違地感到安心。趴在飄窗上晾頭髮時,不知不覺就睡了一覺。

  再次被吵醒,是第二天中午。

  手機發瘋一樣彈出各種消息提示音。

  姜初宜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機,正好接到表妹的電話。

  她微微支起身子,「喂?」

  單宛宛痛心疾首:「姐,你怎麼會跟宗也在劇組當炮友?你糊塗啊!」

  姜初宜懵了,「什麼炮友?你聽誰說的?」

  「還用我聽說?」單宛宛語氣激動,一記驚雷擲下——

  「你和宗也已經在熱搜第一掛倆小時了!」

  「什麼?!」姜初宜聲音比她還激動,「什麼熱搜,我來看看。」

  姜初宜掛掉電話,立馬點開微博。

  果然如表妹所說,她和宗也大名掛在熱搜前幾,一連串好幾個詞條。

  #宗也疑似戀情曝光#

  #宗也姜初宜#

  #劇組夫妻#

  #西暴塌房#

  她迅速點開一條。

  前排都是一水的營銷號,發的圖全是昨天她從機場出來的一些路拍。

  姜初宜一腦子霧水。

  自己昨天穿的有什麼不對勁嗎?跟宗也又有什麼聯繫?她冷靜點開,把掀起這場風波的微博從上到下仔仔細讀了一遍。

  「昨日小冰機場蹲點辛荷,偶然發現其身邊一位衣著低調的女子,小冰仔細一看,原來此女子正是宗也前兩天微博公開互動的小女星姜初宜。鑑於他們看上去關係不錯,按照我多年的經驗,這兩位絕對不簡單,後續去了解一番,結果真的越扒越有。」

  接下來他列出來的點,大概都是一些宗也過往微博的蛛絲馬跡。

  比如宗也基本不跟女藝人互動,為了姜初宜首次破例,甚至現身人家直播間親自打call。

  又比如他發微博分秒特別喜歡卡1和11這兩個數。

  還比如,宗也有個特殊的習慣,自出道起每年的新年祝福都是大年初一發的,初一又和初宜諧音。

  甚至於還有一些他過往的零碎訪談,每次談及理想型都十分具體——長相身高不太重要,比較喜歡性格溫柔、善良一點的女孩,黑長直,喜歡小動物。

  姜初宜由於常年拍戲,尤其是橫店的大多數古裝劇組都有硬性規定,她頭髮從未漂染過。加上出了名的愛養兔子。

  眾所周知,一旦正主談及理想型說的很具體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戀愛了。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最錘的一點,就是昨天新鮮出爐的機場圖,姜初宜脖子上戴的那款項鏈——是宗也曾經戴過的同款。

  還戴的十分不明顯,藏在衛衣下,像是故意掩飾什麼一樣。

  娛樂圈私服和首飾撞款的事情經常有,但問題就出在這條項鏈是一個在國內算是冷門的德國輕奢品牌NESSING。

  宗也從來沒有在任何社交平台發過,也不是這個牌子的代言人,只是之前偶爾有幾次被站姐拍到私服圖裡,手上戴的戒指是這個牌子。

  但戴的次數很少,也僅限於幾個骨灰粉知道。

  總結來說,姜初宜一定和宗也在劇組發生了些什麼。有幾種可能:

  第一,他們已經地下情多年,這次姜初宜能搭上西暴的順風車,大概率都是因為宗也的原因,他們倆公費談戀愛。

  第二,他們做了劇組夫妻,姜初宜傍上頂流,按捺不住小女生的心思,想秀戀情又不敢,於是暗搓搓戴了同款。

  姜初宜越讀越震撼,直接木然。

  深深地為這群人的發散思維、想像能力、以及扭曲事實的本領感到佩服。

  如果她不是當事人本尊,幾乎要被這條長微博洗腦了。

  看到項鏈的一瞬間,姜初宜立馬明白了事情緣由。她直接給高檸打過去電話。

  「熱搜怎麼回事?」

  高檸裝傻:「什麼怎麼回事?」

  「那群人怎麼可能會閒地注意到我脖子上的項鏈?」姜初宜十分費解,「而且這個項鏈就漏了一點,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要不是提前有人放消息,他們怎麼可能扒出來?是不是我們這邊發的通稿?」

  「不然呢?」

  「……」

  姜初宜被她理所當然的態度瞬間激起一些火氣,「什麼叫不然呢?真是你弄的?你做這些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你先別激動先別激動!」高檸安撫她。

  「你讓我怎麼不能不激動?」姜初宜蹭得一下坐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轉圈,「你難道不知道宗也他們是偶像團體嗎?他們怎麼能談戀愛?戀情被爆出來的後果會怎麼樣,你不可能不清楚,而且你這樣不相當於得罪了IM那邊的人了嗎?這個電影還沒播,就鬧出這麼多事——」

  「停停停。」高檸被她這通質問搞得莫名其妙,壓低聲音,「你這話說的,整得你們倆好像真談戀愛了似的。你等會,我換個地方跟你說。」

  過了會,那邊嘈雜的背景音似乎安靜了些,高檸再度開口,「這個事兒確實是我們這邊買的通稿,熱度不蹭白不蹭嘛!你放心,這個事對宗也那邊沒什麼太大影響的,他這些年傳的緋聞多了去了,一個被錘死的都沒有,你這個也不算特別。而且,我們放出的這些東西很好解釋的,又不是很過分的一些料,順便給摘星炒熱度,豈不是兩全其美?不然你以為這個熱搜能掛兩小時?IM那邊的人是吃素的啊?人家心裡門清!同款項鏈這種東西,頂多說一下你是他粉絲,追隨偶像買同款也是很正常的。」

  「人家這個電影叫捕星。」姜初宜無力吐槽,「你知道我會被他的粉絲罵死嗎?」

  「罵唄!讓她們罵好了,有熱度才是要緊的。」高檸不以為意,「你別說,上次你小號被扒,最後不也沒事嗎?就這段時間我又收到好幾個本子。」

  姜初宜:「……」

  上次她小號掉馬的事情確實是意外,可這次完全是故意炒作。靠那次意外,嘗到了和頂流炒作帶來的高度關注,連帶著經紀公司開郡都強行刷不少存在感。

  高檸本來蠢蠢欲動想炒作的小火苗又死灰復燃,於是便有了今天這齣。

  「不是我說你,你也不是新人了,心態能不能放好一點?」高檸短暫的心虛過後,反而越說越來勁,「你知道我們這邊為了找這些邊角料找了多長時間嗎,熬了多少夜嗎?你以為我們容易啊!不得不說,老天還是願意眷顧你的,初一、初宜這個名字取的是真好啊!你兔子也算是沒白養,還真給咱們撞上了。你不知道我們找到這些訪談的時候,激動得覺都睡不著!果然愛小動物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聽著聽著,姜初宜忍不住出聲,「那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嘖,你知道我這份良苦用心就行了。」高檸嘿嘿兩聲,「你放心,頂多晚上,西暴那邊的工作室就要發聲明了,我們這邊也會配和他們澄清。你這不是狠狠刷了一下熱度?四五個熱搜掛著誒,我們水軍都沒下幾個!機遇要抓住懂麼?說不一定就是這次你要鹹魚翻身了呢,爭點氣吧。」

  姜初宜已經徹底無語,把電話掛斷。

  她把臉捂住,重重嘆了口氣。

  出了這事,微信消息列表那些平時不太聊天、也不熟悉的人都紛紛詐屍,紛紛問她是真是假,她居然和宗也談戀愛了?

  姜初宜回不過來,壓根也沒心情回。

  她坐著想該怎麼辦,煩躁地抓了把頭髮,去洗了個臉,回來之後又把手機拿起來。

  宗也那邊倒是沒什麼動靜,也沒有發消息質問她。

  可能過兩天,他就會把她刪了吧。

  盡管姜初宜想解釋兩句,可都這個時候了,再跟人家發消息有什麼用呢,顯得她又當又立,只會給宗也添堵罷了。

  項鏈是她戴的,通稿也是她這邊團隊發的,還有那些荒謬的卡點和訪談……這個事情姜初宜確實也不無辜。

  宗也估計此生都要恐普信女了。

  *

  事情發展果然如高檸所說,沒過幾個小時,西暴工作室就給出了嚴正聲明,並且要起訴造謠的狗仔,經典律師函警告一份。緊接著姜初宜的經紀公司開郡也出來發聲。

  粉絲開始出動大面積清洗廣場,一時間鬧的腥風血雨。

  【IM真是死了媽了,宗也給你們賺這麼多錢你不反黑是省著來給你自己出殯送葬用的嗎?啊?!這點破事天天上熱搜,宗也合約還有兩年到期,你們自己心裡有點逼數。】

  【求一些黃泉路人網友別來發瘋了好嗎?成天就知道磕宗也CP?不懂我哥怎麼每天都被拉郎,再磕祝你正主早日糊穿地心!!!滾!!!!】

  【開郡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了,你家小藝人要炒作,老老實實拉著同咖位的糊逼炒炒得了,別給臉不要臉!】

  【正常的合作關係,請大家關注《捕星》電影,勿造謠發洗腦包,也請某位女星自重。】

  【辛荷我還有力氣去罵一罵……姜初宜這個真的是,碰瓷也有個限度OK?哪裡發大水沖上來這麼個海鮮,懶得給眼神,晦氣死了(吐口水)】

  【賤畜什麼時候死絕,宗也是我男朋友謝謝!】

  姜初宜微博徹底淪陷,評論區和實時廣場全部被屠。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和朋友相處,姜初宜大部分都是那種有話直說的,她不想被傷害,也不願傷害別人。不知道宗也現在怎麼想,她內心已經把他當朋友了。

  姜初宜知道那種被利用背刺的感覺。

  猶豫再三,她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抱著被宗也徹底討厭的心理準備,給他最後發了一條消息。

  如果姜初宜如果識趣一點,心裡有數,這時候就不應該再去打擾宗也。

  可她還是有點貪心,或者說僅剩一點天真。希望多解釋幾句,能夠得到他哪怕一點的諒解。

  這條消息她在備忘錄裡字斟句酌。

  光是在稱呼上,姜初宜就刪了又改。正式一點還是隨意一點?

  到最後,她決定用回最初的「宗也老師」。

  凌晨一點,姜初宜終於發出了這條,在自己看來勉強還算真誠的道歉消息。

  「對不起,宗也老師,又給您添麻煩了。希望這件事沒有給您造成太大影響,那條項鏈是我經紀人工作失誤,我保證以後不會出現這種事了。如果後面您那邊需要澄清,我一定盡力配合,對不起。」

  發出消息後,她盯著屏幕,屏住呼吸等了會兒,對面沒有絲毫動靜。

  一個小時後,終於確定沒等到回復,姜初宜丟開手機。

  姜初宜覺得意料之中,卻還是控制不住內心湧起的難過。

  也許是時間晚了呢,也許是在忙。

  就算看到了,不回也是正常的,人家沒刪她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她這麼安慰自己。

  本來就不該抱希望宗也還能搭理她。

  ……

  ……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該結束了。

  這一切的後續發展似乎都跟之前宗也緋聞爆出時沒有兩樣。

  但是,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不知是誰建的名為「宜見宗情」的CP超話,一堆人背著那群怒火中燒的毒唯偷偷發帖,且熱度越來越高。

  【嗐,宗也粉絲日常眼瞎發癲……我怎麼就覺得還挺真的=  =雖然女方有蹭熱度嫌疑,但上次那個直播宗也的眼神就挺不對勁……】

  【頂流和小演員的CP怎麼感覺挺帶勁的,香香,還有別的料嗎,來這裡蹲蹲。】

  【雖然偶像不適合談戀愛,我三觀不正我先說了,但是有種奇怪的禁忌感,真的很好磕啊TvT等西暴解散了,希望宗也發一條官宣的微博。】

  【樓上別搞笑了,宗也毒唯瘋魔程度內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官宣即女方被罵退圈。】

  【話先放在這裡了,宗也和姜初宜這倆人肯定不簡單,等以後來挖墳】

  【說實話大年初一送祝福那個我覺得好微妙,初宜初一。嗚嗚,入坑了,dream畢業的一天。】

  *

  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姜初宜毫不知情。

  她把自己在家關了三天,坐在客廳裡看電影,看睏了就直接窩在沙發上睡覺,餓了就隨便弄點泡麵吃,把身材管理完全丟開。

  中途助理和高檸都來了一次,看她這幅樣子,待待便走了。姜初宜不看手機,任何電話都懶得接。

  直到某天中午,門鈴聲響起。

  姜初宜遲鈍地從沙發坐起來。

  一陣密碼鎖按鍵音響完,陳億推開門進來。她換好鞋,拎著一袋子東西,剛走了兩步,就被蓬頭垢面的姜初宜給震驚住:「大姐,你怎麼像個野人一樣。」

  「你來了。」姜初宜氣虛地跟她打完招呼,又直挺挺躺回去,彷彿一條被晾乾的鹹魚。

  「給你發消息也不理,打電話也不接,幹嘛啊,自閉呢?」陳億走近,嫌棄地掀開她身上的小毯子,「你能不能講點衛生。」

  姜初宜心事繁雜,沒心情跟她貧嘴,「我洗了澡的。」

  陳億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怎麼了?跟我說說。」

  姜初宜把眼睛閉上,翻了個身,甕聲甕氣,「沒怎麼。」

  「不是,你不就跟頂流傳了個緋聞嘛?怎麼的,這就開始跟我耍起大牌了?」

  「你能不能別諷刺我了。」姜初宜把眼睛睜開,轉頭,「你這種人怎麼會有朋友。」

  「唉喲。」陳億薅了薅她頭髮,看出姜初宜心情確實不太佳,也不再開玩笑,「你開心點咯,不就是被人罵嗎,又不是沒被罵過。咱們誰逃得了?往好了想,你這也是狠狠刷了個存在感,多好啊!」

  「我也不是怕被罵。」

  姜初宜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我覺得我這樣挺對不起宗也的。」

  「對不起宗也?」陳億瞳孔地震,驚訝地看著她,「你們倆真有什麼?」

  「哎呀,不是!」姜初宜說著說著又鬱悶了,有點難以啟齒,「我知道這個想法挺自戀的,但是我覺得宗也把我當朋友。」

  陳億沒吭聲,靜靜聽她說。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久,但我覺得他是個蠻不錯的人。」姜初宜聲音越說越小,想起那些事,心裡也愈發不舒服,「拍戲的時候人家就蠻照顧我的,還祝我生日快樂,結果剛回國就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不知道他心裡會怎麼想我……」

  「你先停。」陳億打斷她,「你自己在這裡想這麼多,不如直接發個消息給人家,你們倆不是有微信麼,好好說說唄,又不是多大個事兒。」

  姜初宜垂下眼,神情間掩飾不住的低落:「我發了,沒回我。」

  沉默兩下,陳億嘖了聲,立刻轉口道:「不回就不回唄,其實也沒啥,本來咱們和宗也就不是一路人。話說難聽點,你把他當朋友,他也不一定把你當朋友啊,可能只是客氣罷了。」

  姜初宜想反駁,又感覺陳億沒說錯,她聲音發澀:「不是,唉,算了,你不懂。」

  「幹嘛?你跟宗也這個朋友是非交不可啊?」陳億有點不理解,「你難不成還少他這個朋友?」

  這一下倒是把姜初宜給說愣了,下意識道:「也不是……」

  「那不就完了!要是宗也不想理你,你就當沒認識過他不就好了。」陳億點點她的腦袋,「就算他真的討厭你,人家也是大忙人,沒功夫給你下絆子,你怕什麼。跟西暴那個電影都拍完了,難道他還能去找導演把你換了?」

  「話是這麼說……」

  「行了行了,什麼都別說了。」

  陳億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你就別矯情了,趕緊去浴室洗個澡,然後忘掉這群破事,繼續該幹嘛幹嘛。」

  姜初宜指了指她放在茶几上的袋子,「你買這麼多菜做什麼。」

  陳億瞅她一眼:「今天我約了趙光譽,等會在你家吃火鍋。」

  姜初宜哦了一聲,慢吞吞穿好拖鞋。

  洗了個澡,吹頭髮的時候,姜初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把陳億的話又仔細想了一番。

  自己確實也挺怪的……雖然造謠這事做的十分不地道,但她好像有點過於在意宗也對她的看法了。

  姜初宜本著阿Q精神安慰自己。

  被瞧不起就瞧不起吧,也不止一個人瞧不起她,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選擇做明星這一行,自尊心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等過年回家陪父母去寺廟的時候,她誠心地幫宗也去佛祖前祈祈福,祝願他往後星途順利,身體健康,就當勉強還人家一個人情了……

  *

  姜初宜出去的時候,客廳裡燈光明亮,電視機裡放著最近很火的綜藝,伴隨著那些熟悉的笑鬧聲,廚房有陣陣香氣飄來。陳億已經開始忙碌了。

  昏黃溫暖的燈光下,盯著餐桌上咕嚕嚕冒泡的湯底,姜初宜感覺這些天的抑鬱終於消散了些。

  沒一會,趙光譽也來了。

  他還是老樣子,一進門就找充電器。似乎對最近發生的事無所察覺,也多問姜初宜什麼。

  熟練地拆了包薯片,趙光譽坐到落地窗旁的吊椅上開始打王者。

  姜初宜挽起袖子,決定打掃衛生。

  「初宜,幫我倒杯水!」趙光譽喊了聲。

  姜初宜蹲在地上給瑞比換飼料,頭也不回,「你自己拿,冰箱裡有。」

  「我正在酣戰呢!」

  姜初宜無奈,拿了瓶水給他遞過去。

  路過沙發時,她擦擦手,把自己的手機拿起來,打開微信。

  由於陳億的開解,她也想開了不少。這次姜初宜心態比起前兩天已經平穩了不少。

  她滑動著消息列表,一一回復著這兩天的工作消息。

  回完就退出去,點開下一個人。

  直到在某個頭像框頓住。

  姜初宜手指微僵。

  始料未及地,看到宗也頭像左邊那個紅豔豔的「4」時,姜初宜呼吸都放慢了。

  像是死刑犯準備接受最後的審判。

  她狠了狠心,點進去。

  星期三 03:30

  宗也:「剛剛在工作,才拿到手機,沒看見你的消息。」

  宗也:「我才知道熱搜的事,你不用往心裡去。」

  星期三03:45

  宗也:「睡了嗎?」

  星期四17:24

  宗也:「我不知道輿論會對你造成這麼大影響,昨天回你的消息有點草率了,應該是我跟你說一句抱歉。」

  ……

  ……

  姜初宜緊張地盯著宗也的這幾條消息看了好幾遍,反復確認著,他言語之間是否有陰陽怪氣和不屑的成分。

  看到自己幾乎都快認不出這幾個漢字的含義了……

  陳億端著東西,從她身邊路過,「初宜,你看什麼呢?」

  「啊?」姜初宜回神,「沒什麼。」

  陳億狐疑地瞄了她幾眼,「你沒事就去幫我把菜洗了。」

  「等會,我現在有事。」

  姜初宜攥緊手機,一路小跑回臥室。

  她蹲在床邊上,用手輕撫著胸口,感覺心跳的頻率有點高。

  她一時間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復雜的心情該怎麼形容。

  宗也這幾句話,是沒有怪她的意思嗎……?本以為這幾天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此刻,她忽然冒出一種奇怪的,劫後餘生的慶幸——他甚至還願意跟她好好說話。

  姜初宜咬著唇,沉思半晌,給他回了消息:

  「我這兩天太累了,沒怎麼看手機。如果你沒有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到心情,那就太好了。抱歉抱歉。」

  這次,對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宗也:「你現在能語音嗎,我不太方便打字。」

  姜初宜:「啊,好的,沒問題。」

  在等待他電話的一分鐘,姜初宜雙手環抱住腿,把臉埋在膝蓋中,感覺自己從小到大心跳都沒這麼快過。

  嘟地一聲接通,姜初宜小心翼翼喂了聲。

  那邊似乎隱隱約約有風呼嘯的聲音,還有汽車鳴笛的喇叭聲,宗也開口:「初宜?」

  姜初宜嗯了聲。

  他聲音通過電話傳來,「稍等,我戴個耳機。」

  姜初宜無意識揪著睡裙的邊角,手指胡亂地劃拉著,「你在工作嗎?」

  「不是,在開車。」

  那頭有隱隱約約熟悉的調侃聲傳來,「喲,宗老師跟誰打電話呢。」

  宗也似乎心情還不錯,低笑了聲,回了句,「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啊?」王灘吊兒郎當的笑聲更歡了,似乎是湊近了些,聲音清晰很多。他閒閒道,「讓我猜猜,是不是你最近那個緋聞女友?姓姜的朋友?」

  姜初宜聽到這個就羞愧,立馬道,「那個……那個熱搜的事,對不起啊,我當時真的不知道那條項鏈跟你有關。」

  「沒關係。」那邊靜了會,「你就算知道也沒事。」

  姜初宜:「……」

  他不說還好,一說,姜初宜更加慚愧了。

  「姜初宜?你幹嘛呢!」趙光譽大喇喇的嗓門突然響起,他拉著門把手,推開一條縫探進腦袋,意外道,「你蹲著幹什麼。」

  他有往裡走的架勢:「跟誰打電話啊,喊你吃飯沒聽見?」

  姜初宜把手機往腿上一蓋,仰起頭,沖他做了個手勢,「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等再次拿起電話,放到耳邊,那邊卻沒聲音了。

  姜初宜喂了幾聲,還以為信號不好,反復拿起手機看了幾下。

  宗也忽然開了口,「你在家嗎?」

  她回答:「對,我在家。」

  「你身邊有人?」

  「沒有呀。」

  「可能是我聽錯了,剛剛有別人的聲音。」

  「啊?」姜初宜略作猶豫,並未隱瞞,老實道,「是我朋友,他們今天來我家吃飯。」

  「這樣。」宗也隨口道,「幾個人?」

  姜初宜回答,「兩個。」

  那邊沉默了一會。

  好像是錯覺,氣氛忽然變得凝重了點。姜初宜靜靜等待著,聽到話筒裡傳來輕微的咔噠聲。

  是火機打響的清脆聲音。

  不知是不是車窗降下,風聲大了起來。

  宗也似乎咬了根煙,所以聲音不太清晰,「前兩天的事,你不用覺得內疚。」

  姜初宜心砰砰跳著,有點忐忑地準備繼續道歉。

  「如果你實在覺得內疚……」宗也安靜了會,問,「要不要請我吃個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10:20 PM

第十四章 第十四顆星

  「請……吃飯?」

  幾乎是立刻,姜初宜就想起自己之前在意大利畫的餅。西暴幾人幫忙直播宣傳《成鏡之刃》時,她便曾經許諾回國一定請他們吃飯。

  猶豫片刻,她應下來,「之前直播那個事,我不是就要請你們吃飯來著嗎,剛好。」

  心裡一邊盤算著,姜初宜周到地添了句,「你們喜歡吃什麼?有忌口嗎?」

  宗也一言不發。

  信號又不好了?

  姜初宜疑惑地喂了聲。

  隔了會,他的聲音才順著話筒傳來:「都可以,挑你喜歡的。」

  「行。」

  ……

  ……

  火鍋湯底燒的沸騰,陳億一眼就看出姜初宜的心不在焉。

  在她第三次把豆皮夾空時,陳億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你又怎麼了?還沒想通?」

  姜初宜咬著筷子,茫然:「什麼?」

  「你看看你這滿懷心事的樣子。」陳億嘆氣,把手中的湯勺丟開,「說吧,又出什麼事兒了?」

  「沒出事。我就是在想,去哪兒請人吃飯。」

  「請誰吃飯?」趙光譽往嘴裡塞了塊肉,含糊道,「您行程夠多的啊。」

  「你管那麼多幹嘛。」

  姜初宜單手撐住下巴,尋思著要不要喊上辛荷一起。

  最近風波未平,請他們吃飯一定得挑個穩妥點的位置。

  心隨意動,她翻開通訊錄,找到秦同的助理錦清,給他發了個消息,問有沒有私密性比較好的地方,她想請別人吃頓飯。

  錦清:「我有個認識的日本主廚過兩天會來上海做交流,預計待半個月左右,你需要的話我幫你提前預定。」

  姜初宜:「行,謝謝了!我等會去確認一下我朋友的時間,訂好了給你發消息。」

  錦清:「收到」

  姜初宜:「對了清哥,老師最近身體還好嗎?我過段時間想去看看他,方便嗎?」

  錦清:「身體還行,你來秦老會高興的。」

  姜初宜:「好的。」

  「吃著飯,你能不能別一直玩手機。」

  聽到陳億發涼的語氣,姜初宜心虛地放下手機,賠了個笑,「這不是有事嘛,我好好吃飯,不玩了。」

  姜初宜略略站起身,夾了點鹵味放進陳億和趙光譽碗裡,殷勤道:「你們吃這個,好吃。」

  陳億:「……」

  說著她又笑眯眯地問,「對了,你們口渴嗎?要喝什麼飲料不,我去冰箱幫你們拿?」

  趙光譽:「……」

  他哽了哽,「小宜,你別這樣,我害怕。」

  陳億瞅著她容光煥發充滿生機的小臉,像是洞悉一切,呵呵一笑,來了句,「怎麼?跟某位大明星和好了啊。」

  姜初宜的笑顏立刻凝固。

  趙光譽一頭霧水,始終在狀況外:「哪個大明星,什麼和好?」

  姜初宜沒了底氣,小聲回:「也不是。」

  陳億瞪她一眼,「你老實交代,你要請吃飯的人是不是宗也。」

  在她嚴厲的目光中,姜初宜無比緩慢,且小心地點了個頭。隨即,她嚴謹地加了句,「不止他一個。」

  趙光譽噴菜,像是聾了一樣,不可置信道:「什麼宗?哪個也?」

  姜初宜再度沉默。

  趙光譽拔高了點聲音,「BloodXGentle那個貝斯手?你要請人家吃飯?」

  姜初宜又緩慢地點了下頭。

  趙光譽興沖沖地問:「吃飯能帶家屬麼。」

  姜初宜麻木地回視他:「您覺得呢。」

  趙光譽表情難掩失望,哦了一聲,「那你問問宗也,能不能讓他幫我找冀凱要個簽名。」

  姜初宜:「……」

  陳億無語至極:「咱自己也是明星,能不能別像圈外的素人一樣,還去要簽名?能不能有點逼格,素得也太離譜了。」

  姜初宜立刻讚同地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咱們哪能跟人家比啊。」趙光譽不以為然,「西暴簽名多值錢,等以後沒通告混不下去了,就掛去鹹魚賣,說不定還能賺點錢。」

  陳億聽著他的low言low語,無力扶額。

  趙光譽後知後覺,看向姜初宜,「你這電影好像也沒拍多久啊,怎麼這麼快就跟頂流混熟了?」

  「何止熟呢。」陳億接話,「都升級成緋聞女友了。」

  趙光譽啊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兒?我落伍了。」

  「好好好好,打住,不說了。」姜初宜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中斷他們一唱一和,「我就是請人家吃個飯,你們至於嗎!」

  「也不知道剛剛是誰一副要死不活的死鹹魚樣。」陳億幽怨地瞄她幾眼,沒好氣道,「合著我開解你半天,還沒人家一通電話管用。」

  「真不是。」姜初宜抿了抿唇。

  「別怪我沒提醒你,跟宗也認識可以,別深交了。」陳億口吻變得嚴肅,「他那群粉絲出了名的瘋,你可別引火燒身。」

  「我懂。」姜初宜唉了聲,真心實意求饒,「你不用擔心我,我有分寸的。」

  「你有個毛的分寸,我看你就是一副被宗也迷的找不著北的樣。」陳億繼續埋頭吃東西,「算了,我也能理解你,要是我能跟頂流偷偷談戀愛,就算被一萬個人罵估計都心甘情願。」

  「你越說越離譜。」姜初宜語氣堅決,彷彿一點也不心虛,「我這次又不是單獨跟他吃飯,談什麼戀愛啊,人家正當紅,我心裡有數的。」

  ……

  ……

  由於姜初宜已經見識過西暴的行程有多忙碌,她第二天就在微信上敲宗也,跟他確定時間。

  還是那個畢恭畢敬的語氣。

  姜初宜:「宗也老師,我訂了一家私人料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過需要提前預約,您那邊大概什麼時候方便?」

  過了會,宗也發了條語音過來。

  姜初宜點開聽。

  他聲音十分溫和,「你多大了?」

  姜初宜有些懵逼,不懂這個話題的跨越度。她打字回復:「我97的。」

  宗也:「我只比你大一歲,同輩,用您好像不太合適?」

  姜初宜心想。

  他好講究,自己這不是在表達對他的尊重嗎。

  宗也:「下週六我回上海,飛機晚上八點半落地,那個時間可以嗎?」

  姜初宜:「好的,沒問題。」

  宗也:「下週見。」

  看見這三個字時,姜初宜心一跳。

  估計是被陳億那番不著調的話影響了,她居然覺得他語氣有種小情侶偷偷幽會的感覺……

  *

  可能上次姜初宜生無可戀的自閉態度對高檸有了點威懾,她破天荒地給姜初宜拒了幾個綜藝邀約。

  放以前這些刷臉的節目,高檸那是求之不得,可現在這個節骨眼喊姜初宜上節目,為了什麼大家都懂。

  高檸在電話裡跟她絮絮叨叨:「咱要珍惜這點熱度,不能隨意浪費了。不過宗也那群粉絲我們確實也惹不起,見好就收,咱先低調幾天,不要再去挑戰人家底線了。」

  「你還知道見好就收。」

  「我知道,唉,你就別氣了。」

  姜初宜語氣嚴肅:「我就是生氣你做事前都不跟我商量,你想炒作,至少得尊重一下我的意願吧?」

  「行行行,我錯了還不行麼。」

  聽到她認錯,姜初宜心裡終於稍微舒坦點了。

  「你知道你和宗也最近有個CP超話熱度還挺高的嗎?」

  姜初宜的心又提起來:「什麼?!」

  高檸立刻道:「我發誓,這回可真不是我們這邊搞的啊,那都是路人自發組織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姜初宜皺眉,沒心情跟她貧:「什麼CP超話?」

  「叫什麼宜見宗情吧好像是。」高檸隨口道,「你感興趣就自己去搜搜。」

  姜初宜:「……」

  「還有個事,我最近在談個本子,訊飛和華瑞合資的,質量不錯。小說名兒我等會發你,你這幾天先看看,最好做個功課,女二這個角色你好像有機會試試。那個製片也是絕了,我至少跟他喝了三場酒,才把他喝趴下。」

  聽到這,姜初宜心裡一酸,不忍再發脾氣,「你少喝點吧,注意身體。」

  「喲,還知道心疼我吶?」

  「辛苦你了。」

  高檸是秦同弟弟的親孫女,家裡在娛樂圈有些人脈,算是星三代。但前兩年因為性取向、職業規劃等問題和父母吵架,鬧的幾乎決裂。她為了爭口氣,非要自己出來單幹。圈裡水深,但高檸性子要強,遇到什麼事都硬扛著,從來不往家裡開一句口。

  高檸轉行當經紀人後,通過錦清介紹,簽下的第一個演員就是已經糊到十八線開外的姜初宜。

  姜初宜也是一步步看著高檸如何改掉當初不羈的性子,被現實磨平棱角,變得圓滑算計,為了那些資源四處低聲下氣求人,賠笑作揖。

  姜初宜慢慢嘆了口氣,「之前我也不是故意沖你發火,就是很氣你不信任我。檸姐,我踏踏實實演戲,不靠這些炒作,說不準也會有出頭那一天的。」

  「你忽然這麼柔情做什麼?不想給我賺錢了?」高檸警覺。

  「沒有……我就是想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到底還是演員,那些熱度都是一時的,把戲演好才是重點。作品說話,我不想辜負老師對我的期望。」

  「但是我也說過很多遍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

  高檸停頓一下,不再跟她嬉皮笑臉:「現在好演員多了去了,你是想好好演戲,你有實力又怎麼樣?身上沒點熱度,沒粉絲,接不到代言,拉不到投資,別人看不上你呀。現在都是靠流量賺快錢,我告訴你,只有等你真正紅了,才會擁有你想要的演戲自由。」

  在這個名利場裡,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糊才是最大的原罪。姜初宜也明白。

  但姜初宜偶爾也會對現在的自己有些失望,她覺得從前的自己很純粹,一心只想演好電影,不知道從何時起就慢慢變了。

  可能,當她選擇隨波逐流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失去自我了。

  *

  姜初宜這幾天沒事,按照高檸的吩咐,待在家裡研讀小說。

  轉眼便到了周六那天。

  一大早,姜初宜起床就洗了個頭,想著今天該穿什麼衣服。

  她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上海已經連續陰冷了大半個月。這個城市很少見地開始大面積降雪。

  姜初宜翻箱倒櫃,找出一條米白色毛呢內搭長裙,又在外套上面犯了難。

  選來選去,最後挑出一件灰色長款大衣。

  在全身鏡前左右照照,姜初宜覺得自己這身看著還蠻低調文藝的。

  滿意。

  下午三點左右,樹木和路面已經積了一層微白的薄雪。姜初宜在微信上給宗也發了個消息。

  姜初宜:「吃飯的地方在楊浦那邊的老城區,預定的私廚,位置可能有點難找,你們到了通知我,我下去接。」

  宗也:「楊浦那塊我不太熟,你發個地址,我去接你一起?」

  姜初宜沒想太多,把小區地址分享給宗也:「那你快到了跟我說,我提前去門口等你。」

  下午的時間一晃而過。

  姜初宜提前倆小時畫了個淡妝,噴好香水。原本她還黏了個假睫毛,想想,又給卸了。

  客廳的掛鐘一點點緩慢地走著,八點四十了……他應該下飛機了吧?姜初宜隔幾分鐘就瞄一眼手機,生怕錯漏了什麼消息。

  就這麼捱到快十點,微信叮咚一聲,姜初宜立馬拿起手機。

  宗也:「我到了。」

  什麼?!

  已經到了?!

  姜初宜一下就從沙發上蹦起來,手忙腳亂地找包包和圍巾。她穿鞋的時候匆匆給他發了條語音:「你已經到啦?怎麼沒提前發消息。你等我幾分鐘,馬上馬上。」

  越到關鍵時刻越容易出亂子,姜初宜焦急地等待電梯。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電梯終於到達一層。

  叮一聲,等門滑開,她拔腿便往外衝。

  入冬的夜晚風很冷,還飄著小雪,風刮在臉上跟刀片一樣疼。姜初宜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路小跑出了小區。

  快到門口時,已經累的氣喘籲籲。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馬路邊上。雪無聲落下,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暈,細小的雪花顆粒打著旋落在他肩膀,頭髮上。宗也獨自一人,穿著很正式的淺灰色西裝,雙手插在西裝褲裡,靜靜背靠在副駕駛的車門邊上,像一個在宴席中途落跑,等待情人的顏巔貴公子。

  姜初宜呼吸急促,由於跑了一段,心臟撲通撲通跳著。

  她繞過車子,放緩腳步走到他跟前,左右看看,緊張道:「你,你趕緊上車吧,別被拍到了。」

  由於身高差異,宗也漆黑的眼睫落下,盯著她瞧。

  過了幾秒,他手肘頂了下車身,不緊不慢地站直身子。

  姜初宜往車裡看了眼,疑惑,「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他們?」

  宗也隨手接住她搖搖欲墜的圍巾。

  他整潔的袖口從她的耳邊擦過,姜初宜立刻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鼻尖似乎又聞到那股枯橙花和柑橘混合的苦香調。

  一觸即離。

  宗也不動聲色輕笑,收回手,溫柔款款的眼睛彎折起,「忘記跟你說了,他們今天沒時間,只有我有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10:27 PM

第十五章 第十五顆星

  直到宗也伸手幫她拉開車門,姜初宜都有些怔愣。

  坐上副駕駛,機械地扣好安全帶。

  最近網上宗也和姜初宜的事情正鬧得正凶,所以姜初宜理所當然要努力避嫌,基本沒考慮過「他會單獨來跟她吃飯」這個選項。

  她根本就沒做好路上兩人要獨處的心理準備,一時間竟有些緊張起來。

  餘光瞥到宗也單手搭到方向盤上,微微傾身,正在調導航。姜初宜不自覺挺直了脊背,將手放在膝蓋上。

  宗也一抬眼,就見她坐的規規矩矩,兩手交疊放在腿上,目視前方,毛絨絨的圍巾兜著臉,表情像小學生聽老師講課一般認真。

  他不由笑了下,「很冷嗎?我把暖氣給你打開。」

  姜初宜點點頭,慢吞吞道謝。

  宗也:「不用謝。」

  他眼睛盯著反光鏡挪車,動作熟練地掛擋,踩下油門。

  雪夾著雨慢慢下著,姜初宜盯著車刮從左轉到右,車廂裡很安靜,導致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初宜。」宗也忽然喊她。

  「嗯?」

  可能是宗也喊的太過自然,姜初宜一時竟也沒發現他對她的稱呼變得這麼熟絡。

  「能幫忙看一下導航嗎。」他盯著前方的路,唇角似乎天生就帶著上揚的幅度,「我眼睛有點近視。」

  「你沒戴隱形眼鏡嗎?」

  「戴了,晚上看東西會模糊一點。」宗也說,「不過不影響開車。」

  「好。」姜初宜溫順地湊過去,給他播報,「前面一百米有個紅綠燈,然後右轉。」

  宗也把西裝外套脫了,裡面是一件整潔妥貼的白襯衫。

  他右手搭在方向盤上,手腕處兩顆袖扣嚴絲合縫將其束縛,手背到指尖的骨節修長分明,就在姜初宜視線範圍之內。

  她不自覺就想到網上那些對宗也的各式臆想。

  姜初宜當時無聊搜他,在被窩裡讀了一會粉絲的微博,簡直讀得小臉通黃。

  在這些白日夢文學裡,什麼被他用手玩弄之類的,那個描述出的畫面感太強,以至於讓她震撼許久,立刻就能記起。

  宗也這種溫柔正經的男明星,在外行事很少出格,身上自帶一種微妙壓抑的氣質,反而會給人一種很慾的感覺。每次看宗也穿規規矩矩的西裝,都想揉爛扯開。看他學壞了,被弄髒了,深陷情慾時到底會墮落成什麼模樣……

  「你很熱嗎?」

  姜初宜猛地把偷窺的視線從他手上挪開,強裝鎮定:「什麼熱?」

  「我說……」車子在紅綠燈前緩緩停下,宗也目光停留在她緋紅的臉頰上,「你很熱嗎。」

  「我很熱嗎?」姜初宜順著他的話胡亂地應,「是有點,好像有點熱,溫度太高了。」

  宗也詢問:「給你調低點?」

  「不用不用。」姜初宜沒敢跟他視線對上,匆匆扯下脖子上的圍巾,勉強應了句,「這樣就行了。」

  幸好綠燈亮起,宗也似乎並未發現她慌亂的緣由。

  姜初宜低下頭,內心泛起一陣羞愧。

  老天爺,她腦子都裝著一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啊?人家正正經經開車,她竟然都聯想到這麼多不能描述的事。

  色字頭上一把刀。

  姜初宜真想插自己一刀。

  *

  車子行駛到目的地附近,姜初宜降下車窗,探頭探腦地給他找停車位。

  前面轉過一個路口,就到了地方。車子停好,姜初宜把安全帶解開,制止住宗也開車門的舉動,「先等等。」

  他回頭:「怎麼了?」

  「你怎麼不戴口罩?」

  「口罩?」宗也似乎愣了下,「沒事,不戴也沒關係。」

  「不行。」姜初宜口吻很嚴肅,「你要是被拍到跟我一起吃飯就麻煩大了。」

  「有什麼麻煩?」

  姜初宜底氣不足,小聲道:「就那什麼……傳緋聞之類的。」

  車廂再一次陷入靜默。

  忽然沒由來的,她感覺有點尷尬。

  這一切罪惡的源頭好像都是自己……

  姜初宜見他不動,問了句:「你是忘帶了嗎?」

  他嗯了聲。

  原來如此。

  姜初宜立刻把包包拉開,低頭翻出夾層裡備用的新口罩,遞給他,「那你用我的吧,我這個是新的。」

  「哦,對了對了。」姜初宜把自己的鴨舌帽也揪出來,貼心道:「你要不要再戴個帽子,保險一點。」

  宗也看著她手上的東西,似乎沒有要接的意思,語氣是慣常的平靜,「我和朋友吃個飯,應該算不上大新聞?」

  姜初宜一言不發。

  宗也抬手,將車的頂燈關掉,車內瞬間暗下來,只有朦朧的月光透進來。

  在黑暗中,宗也眼神深了些,無比平和地問,「初宜,和我待在一起,會讓你感覺不適嗎。」

  姜初宜下意識搖頭。

  當然不會。

  宗也神色恢復,「那你可以……稍微放鬆一點嗎。」

  花了幾秒去理解他的意思。

  姜初宜頗有些不確定。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小家子氣了?」她垂下腦袋,對他輕聲解釋,「我就是怕再給你造成什麼麻煩。」

  宗也怔,「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覺得氣氛有點太嚴肅了,於是開玩笑道:「因為你是大明星嘛,那麼多粉絲,很多人盯著,不能出差錯,肯定還是多考慮一點才好。」

  他沉默了一段時間。

  「初宜,除了職業特殊的光環,我其實是個很普通平凡的人。」宗也在黑暗裡跟她對視,「我並沒有高你一等,在我眼裡,你也是一個很優秀的好演員。」

  「性格很好。」他看著她的眼睛,「也很漂亮。」

  姜初宜:「……」

  突如其來受到一頓誇獎,她很不自在。

  「那個,那個。」姜初宜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結巴道:「你再誇下去,我臉都要紅了。」

  宗也確認了兩秒,告訴她,「已經紅了。」

  姜初宜:「……」

  他偶爾的直球真的讓人難以招架……她好想跑。

  幸好,一通電話拯救了她。

  姜初宜立馬接起來:「喂?」

  「姜初宜,你有沒有點時間觀念?」辛荷聲音已經染了點火氣,「我已經在你約的地方等十五分鐘,今天有多冷你知道嗎?啊?」

  「我們到了!你再稍微等下。」

  「你真是——」辛荷都氣笑了,「你知道別人請我吃頓飯多難嗎?你還敢不回我消息,把我晾這兒?」

  「你別氣了,別氣了哈,等會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姜初宜偷看了眼宗也,「我們馬上就來,最多五分鐘。」

  電話掛了。

  宗也安靜了足足有一分鐘,問,「你還約了辛荷?」

  「當然!」姜初宜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興沖沖跟他說,「幸好我喊了她,不然今天王灘他們都沒空,咱們一起吃飯,被拍到了就麻煩了。有辛荷,咱可以說是劇組聚餐,萬無一失。」

  宗也:「……」

  見他不說話,姜初宜小心詢問:「怎麼了嗎?」

  良久,他隱隱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沒事,走吧。」

  *

  之前在拍戲時姜初宜就聽辛荷說過,她已經跟宗也認識了五六年,所以三個人一起吃飯,應該也不會太尷尬。

  等上前菜的間隙,辛荷涼涼地看了看她,用一種你他媽快別逗我的口吻,說,「你說要帶你朋友跟我吃飯,不會就是宗也吧?」

  姜初宜:「本來還有其他人的,就王灘、伏城、冀凱他們……」

  「所以他們人呢?」

  姜初宜眼睛彎彎,按照宗也的原話跟她解釋:「他們今天都沒空,只有宗也有空。」

  宗也倒水的動作頓了一下。

  「呵。」辛荷冷笑,懶得拆穿他。

  她單手撐著下巴,玩著指甲上的亮片,百無聊賴:「你早說他們沒空,我也不來了,宗大明星和他的緋聞女友吃飯,怎麼顯得我好多餘啊。」

  「怎麼會多餘。」

  姜初宜剛想說大家都是朋友。

  辛荷哦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不對啊,我好像也是宗也緋聞女友?」

  「可惜是過去式的了。」辛荷語氣遺憾,「你現在才是他正牌的緋聞女友。」

  姜初宜:「……」

  辛荷:「姜初宜,你可要小心點,別怪姐姐沒提醒你,最好離宗也遠點,我之前可沒少被他的粉絲罵。」

  宗也終於出聲了,遞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我好像沒得罪你?」

  辛荷哼聲,睇了眼他,「好吧,其實也沒什麼,畢竟咱們宗也又帥又年輕,人氣又高,緋聞女友多點是正常的,過兩天就要換一個,是這樣的。」

  宗也回憶著:「下週你和伏城的紀念日,我記得他有個通告。」

  「所以呢?」

  宗也停頓兩三秒,淡淡說,「我可以幫他頂這個通告。」

  辛荷:「……」

  她滿意了,拍拍手,「好吧,原諒你們今天讓我等這麼久了。」

  宗也:「謝謝。」

  ……

  ……

  一頓飯吃完已經深夜。

  幾人走出去時,宗也問辛荷,「我開車了,要把你送回去嗎。」

  「不用了。」辛荷眼一瞥,後知後覺,指著他們,「你們倆約好的?今天穿情侶裝啊?」

  聞言,姜初宜低頭看自己,又去看宗也。

  他的外套和自己的是差不多灰色系的,內搭都是白的。

  還真是有點像……

  姜初宜立馬否認:「不是,不是,就是湊巧。」

  辛荷笑:「那你們倆還挺有緣。」

  ……

  ……

  因為辛荷無心的幾句玩笑話,讓他們之間的氛圍莫名有些奇怪。

  宗也開車把姜初宜送回小區門口。

  等到了地方,她笑著回頭,道謝,「那我走啦,你路上開車小心。」

  姜初宜五官乾淨秀氣,尤其是微笑的時候非常溫柔恬靜。

  宗也手指點了點方向盤,頷首。

  姜初宜拿好自己的東西下車,經過駕駛位時,又沖他揮了次手。

  等過了馬路,姜初宜似有所感,回頭,發現宗也的車還停在原處。

  她往前走了幾步,猶豫著,又回頭。

  姜初宜走到拐角,在暗處等了幾分鐘,見他的車遲遲未動。

  想起剛剛分別時他眼底的疲倦,姜初宜拿起手機給宗也發消息:「你沒出什麼事吧?我剛剛看到你的車一直沒走。」

  宗也:「你還沒到家?」

  姜初宜:「快到了。」

  宗也:「我沒什麼事,在這裡休息會,等會還要去趕飛機。」

  姜初宜:「就在車上睡?」

  宗也:「嗯。」

  姜初宜:「幾點的飛機?」

  宗也:「六點多。」

  ……

  ……

  擋風板上的雨刮已經停止工作,沒一會,就被薄薄的雪覆蓋。

  微弱的燈光裡,宗也盯著手機。

  她沒有再回消息。

  良久,他降下車窗,單手拿起打火機,嘴唇微張咬了根煙,點燃。

  夜色太冷清,車內放著一首粵語歌。宗也將手肘搭在窗沿,支著頭,平淡地盯著被冷風吹淡的煙霧。

  不知過了多久,寂寥無人的道路忽然出現一道身影。

  姜初宜急匆匆地,手裡抱著一堆東西快步過來。她繞到副駕駛那兒,把東西騰到一隻手拿著,略有些費勁地把車門拉開,坐進去。

  他坐著沒動,沉默且直勾勾的注視著她。

  姜初宜被他這種直白的目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你不是要在這休息會嗎?」

  她將手裡的鼓囊囊的小毯子和圍脖一齊遞過去,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我從家裡給你拿了這個,今天下雪,睡覺別凍感冒了。」

  宗也那雙微微挑起的眼暗沉。

  車內一片漆黑,只有音響傳來悲情又沙啞的男聲。

  -【願可做你,腳下那堆爛泥,】

  -【我未理身上那污穢】

  捧著東西等了會兒,見他遲遲未接,姜初宜難免有些不確定。

  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逾越了?

  -【別輕視我,】

  -【縱是這種爛泥】

  -【能親近你,】

  -【縱被你踩在腳下也矜貴】

  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宗也道了句謝。他微微抬手,給她看自己食指和中指間夾的煙:「還有半根。」

  姜初宜並不太明白,輕輕道:「什麼?」

  「能幫我拿一會嗎?」宗也望住她,語氣是克制之下的平靜,「再陪我半根煙的時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5 11:08 PM

第十六章 第十六顆星

  姜初宜點點頭:「行。」

  半根煙,宗也抽的很慢,剛好夠把這首歌聽完。

  他叼著煙,陷在椅背裡,吞雲吐霧的模樣很平日裡差別很大。放鬆下來,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氣質,溫柔慵懶,又隱隱帶著侵略性。

  姜初宜偶爾窺兩眼,覺得有些陌生,不敢盯著他看太久。她不懂粵語,所以沒聽懂歌詞,只覺得唱腔蘊含著傷感無奈。

  終於,歌曲結束,那根煙燃燒到盡頭。

  等煙味散盡,車窗升起。宗也摸著黑,拉開車子的儲物格,找出一包濕紙巾,抽了幾張出來。

  他垂下眼睫,慢慢地用紙巾擦著手指,動作很細致。

  姜初宜用餘光察覺他一系列的動作,後知後覺。

  宗也這是怕手上的煙味沾到自己的小毯子上嗎……

  她心裡一暖,小聲說:「你不用這麼講究的。」

  宗也勾起唇笑笑,伸手示意。

  姜初宜立刻把懷裡的東西遞過去。

  他接過,似乎對這個毛茸茸的毯子很感興趣,用手指摩挲著上面的長耳兔的圖案。

  姜初宜提醒:「這個可以蓋在腿上。」

  宗也照做。

  莫名地,她湧起一點驕傲的感覺,「是不是很暖和?」

  「很暖和。」宗也這麼回答。

  「你助理呢?」姜初宜這會兒才發現有些不對,「怎麼就你一個人?」

  「在廣州。」

  最近接近年底,像趙光譽他們都大小活動不斷,至於西暴這幾個,可以想像出能有多忙。

  姜初宜忽然間就個疑問浮現在心頭。

  宗也這一身西裝,很明顯就是剛剛參加完一個活動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過來了。

  他不會專門飛回上海只為跟她吃頓飯吧……?

  這麼想著,又覺得可能性不大。這個大不敬的念頭很快被她驅散。

  「你等會是去虹橋還是浦東?」

  「虹橋。」

  「那離這兒還挺遠。」姜初宜拿起手機看時間,他最多還能歇一兩個小時就得出發了。

  宗也手上拿著她給的小熊圍脖研究著,問,「這個要怎麼戴上去?」

  「上面有個扣子要扭一下,才能鬆開。把帽子蓋在腦袋上,兩根鬚鬚繫住,能遮光的!」

  姜初宜和大多數女孩一樣,空閒了就很喜歡去淘寶挑一些無用但可愛的東西。因為工作的緣故,她經常不著家,所以囤了很多在趕路中能使用的睡覺工具,主打的就是一個少女心。

  但宗也明顯很少接觸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按照姜初宜的提示,去弄那顆扣子。

  姜初宜覺得也是有些為難他了,伸手:「給我吧。」

  她三下五除二給他弄好。

  宗也拿在手上又研究了一下,眉目間有些許茫然,側頭問她:「怎麼繫?」

  姜初宜:「……」

  她記得自己剛剛說過。

  他頗有些無奈:「不然你幫我繫,給我示範一遍?」

  這下換姜初宜有些無奈了,覺得宗也真是個笨蛋帥哥。算了,笨就笨點吧,誰讓這個長相天生就能讓人有無限的耐心。

  姜初宜嘆口氣,點點頭。

  她湊近了些,模樣專注,小心地把熊熊圍脖給他繞上,呼吸噴灑在他脖頸側。

  戴好後,姜初宜微微起身,雙手穿過他的耳側,抓住後面的小熊耳朵,給他把帽子框到腦袋上。

  由於動作沒注意,姜初宜把帽子拉下來時,拇指不小心滑到他的臉頰和下巴。

  她像是觸電一樣,快速縮回手。

  宗也彷彿沒發覺,道了句謝。

  「不用謝。」

  「這個帽子很暖和。」

  她瞧向他。

  宗也穿著筆挺的西裝,顯得肩寬腰細,五官俊秀優美。彷彿就是從書中走出的,那種家世良好的貴公子。此刻配上她少女的熊熊圍脖,不和諧之中又有點莫名的可愛。

  姜初宜偷偷回味了一下剛剛指腹擦過他臉側,轉瞬即逝的觸感。

  他皮膚好好哦。

  宗也溫聲說:「初宜,我可以睡一會兒麼?」

  姜初宜不用問也知道他很久沒休息好了。她嗯了聲,手放在車門把手上,告別,「那我先回去了,你記得把車門反鎖。」

  「那個……」他出聲。

  她回頭。

  宗也低聲問,「你現在累嗎?」

  姜初宜沒反應過來,「還好,怎麼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錶,「現在兩點,我大概睡四十分鐘。」

  姜初宜坐著沒動,沒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你能在這兒繼續坐會嗎?」宗也神色如常,語氣帶了點抱歉的意味,「我怕等會睡過了,耽誤飛機。」

  姜初宜:「……」

  幸好姜初宜本來就是個夜貓子,作息很不規律,最近幾天她休息好了,所以現在也不睏。她想想,點頭答應下來,「好吧,那你睡,到時間了我叫你。」

  「謝謝。」

  車裡的燈關了,只有她手機屏幕發出微弱的熒光。小雪輕輕下著,世界好像都變安靜了很多。

  姜初宜很喜歡這種下雪的夜晚。

  暖氣吹過小腿,她戴上耳機,輕輕戳著屏幕,按照宗也說的時間,訂了個鬧鐘。

  弄好後,再轉頭時,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她仔細看了他半晌。

  宗也睡覺的模樣很乖,頭微側著,呼吸聲很輕,基本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閒著也沒事,姜初宜聽了會兒歌,便點開抖音。

  她實在是懷疑抖音有監聽功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西暴的名字提及多了,她點開,連著幾個視頻推送都是西暴。

  刷著刷著,姜初宜手指頓了一下。

  這是他們致敬Beyond《冷雨夜》的一個經典舞台,時常在六分鐘左右。

  之前她其實也偶爾會刷到,任粉絲吹得天花亂墜,姜初宜卻沒有太大的感覺,只覺得這幾個人是蠻帥的,然後迅速劃走。但是不知為何,今天再次刷到,心境完全變得不一樣了。

  她細細觀賞了一下,覺得他們還真是業務能力強,粵語歌其實不太好唱,但他們每個詞都發音很準。

  而且在舞台上的他們給姜初宜一種很反差的感覺,完全和現實生活看到的不一樣,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魅力。

  怪不得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

  三分鐘多一點的位置,這個視頻的高潮來了——宗也貝斯solo,快兩分鐘的時間。

  他彈奏時神情專注,手指按壓住弦,變幻的速度很快。

  因為是現場live,還能隱隱聽到觀眾的聲音。

  全場燈光都被調成暗色調,黑壓壓一片過去,只剩一束光打在他身上。

  宗也穿著黑色背心,領口很低,被汗水洇濕,從咽喉到鎖骨、手臂的線條清晰性感。

  姜初宜盯著這個片段看一會,就滑動進度條,退回去再看一遍。在這段貝斯獨奏快結束時,宗也垂頭邊彈邊退,單手握在直立的話筒邊上,超強低音出來,恰好接上了冷雨夜響起的bgm。

  好蘇……

  在那一瞬間,姜初宜手臂冒起了一小片的雞皮疙瘩。

  難怪那些西暴的粉絲,光是靠短短幾分鐘的舞台,就能持續為他們癲狂多年。

  真不是簡單用一個帥字就能形容的……

  姜初宜決定冷靜冷靜,又去刷了七八個斗地的視頻,這才勉強緩過勁來。

  在抖音刷到的他們,陌生又熟悉,有無數人為其瘋狂尖叫,神魂顛倒。而他們也像在神壇之上,那樣遙遠,可望不可即。

  而現在,宗也居然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實在有點夢幻。

  要是擱兩個月以前,姜初宜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跟這個大名鼎鼎的西暴團內人氣top交情好到能夠在車裡陪他睡會兒覺。

  ……

  ……

  刷手機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感覺就過去了十分鐘,鬧鐘便響起。

  她摘掉一側耳機。

  「宗也……宗也。」姜初宜低聲喚了幾聲。

  見人沒動靜,姜初宜舉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宗也含混地嗯了聲,微微蹙眉,還沒醒。

  果然是很難叫醒。

  不知道有沒有起床氣這種東西……

  她瞅著宗也這幅樣子,一時心軟,又去瞧時間,算了,再給他睡十五分鐘,應該來得及。

  姜初宜心想,自己現在對宗也倒真是有點粉絲的心態了。

  看著他疲憊的模樣,心裡竟然湧起了一絲憐惜。

  網上那個大烏龍事件,給她強行安上宗也粉籍,現在看來倒是不冤。

  如果姜初宜自己不是明星,說不定某天看到宗也哪個舞台片段也會垂直入坑,眼巴巴地跑去機場接機,淪為他萬千迷妹之一。

  這麼想著,抖音彷彿能洞悉她的內心一般,又推送了一條「哥來為你揭秘西暴團內那些不為人知的事」。

  姜初宜忍不住點開評論區。

  【to死叉雞所有女友粉:伏城和宗也都有一個談了多年的圈外女友,冀凱和王灘私下是一對,愛信不信。】-13萬讚

  【其實宗也所有緋聞裡辛荷那個才是最真的,粉絲嘴硬不肯承認罷了,好多大粉都拍到過她私下跟了西暴好幾個行程。】-9萬讚

  【伏城前兩年打過一個狗仔,聽說是拍到了什麼,不過最後IM花錢擺平了。】-8萬讚

  【有沒有圈內大佬透露一下,宗也最近跟那個小明星的事兒是不是真的?感覺好好磕,待在超話出不來了】-8萬讚

  宗也跟小明星?

  姜初宜點開這層評論的跟樓,驚訝地發現她們口中這個小明星指的竟真的是自己。

  看著那些一溜關於「宜見宗情」的ID,姜初宜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這是真的有活人在磕嗎?八萬個讚?!怎麼感覺熱度還不低的樣子。高檸難不成又下水軍了?

  看著看著,拖了十五分鐘的鬧鐘再次響起。

  她又轉頭,準備喊醒宗也。

  正好和他的目光對上。

  姜初宜一愣,「你醒啦?」

  他眨了眨眼,目光已經清明,喉間震動,笑嗯了聲。

  姜初宜:「……」

  她的臉微微發熱。

  是因為職業習慣嗎?怎麼感覺宗也這幅剛起床,懶洋洋的模樣有點像在誘惑人……

  還是因為她自己心態出問題了?

  姜初宜打散腦子裡的旖旎,咳嗽了聲,盡量讓表情嚴肅:「你該起來了,等會別誤機了。」

  「好。」

  他答應著,卻還是不動,不緊不慢一直笑。

  和他四目相對,姜初宜有點招架不住,訥訥問:「你笑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姜初宜慢半拍低頭。

  手機屏幕還暫停在剛剛刷到的那條抖音。

  姜初宜陷入短暫的沉默。

  「西暴團內那些不為人知的事兒……?」宗也剛睡醒,連聲音都帶著點沙啞。

  他很慢地念著那個標題。

  初冬的時節,姜初宜卻覺得自己開始原地冒煙。她想打斷,「不是,你誤會了……」

  「伏城他們的私事我可能不太清楚。」

  「不過。」宗也眼睫漆黑,看起來溫和無害,「我的事你如果感興趣,我倒是能講給你聽。」

  姜初宜:「……」

  她恨不得就這麼撲過去把宗也的嘴巴捂住。

  姜初宜手忙腳亂把屏幕倒蓋住,當即倒打一耙,「你,你怎麼醒了也不跟我說,還偷看我玩手機,不道德!」

  「不是故意看到的。」宗也向她道歉,低咳了聲,像是在強忍笑意,「你好像看這條視頻看了挺久,我就掃了一眼標題。」

  姜初宜自知理虧,又忍不住想。他說話真直接,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好想找個縫鑽進去。

  幸好宗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稍微坐起來一點,揉了揉眉心,問,「幾點了?」

  姜初宜抿起唇,回答他,「快四點了,你得走了。」

  「睡了好久。」

  她嗯了聲,根本都沒心思聽他說什麼。就只想趕緊道別,然後奔回家裡用被子把自己捂住。

  啊,好丟臉。

  自己每次丟臉就算了,還一直在宗也面前出糗。

  她是不是真的八字跟他犯沖……

  宗也出聲:「你的小毯子很暖和。」

  姜初宜心不在焉點點頭。

  他看了眼她的表情,「能送給我嗎?」

  姜初宜繼續點頭,幾秒後,她轉頭,「什麼?」

  宗也捏住毯子上的兔耳朵,又重復了一遍,「這個能送我嗎?」

  「哦哦。」

  聽到這句話,姜初宜心情好一點了。她覺得自己品味被認可,稍微找回了點面子,「這個毯子是不是很舒服?」

  「嗯。」他用手指玩著那個耳朵。

  「那給你吧。」姜初宜很大度地答應了,順便告訴他,「這個坐飛機或者坐車帶著睡覺都很方便的。」

  「謝謝。」

  宗也好像真的很喜歡這個毛毯,一邊跟她說著話,指尖還繞著那個兔耳朵輕輕摩挲。

  她瞥了幾眼,就迅速挪開視線。

  這個毯子她偶爾追劇的時候會蓋著,絨絨的觸感確實非常舒服,她也喜歡摸。但是毯子現在忽然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還一直摸一直摸,姜初宜覺得這個畫面有點說不上來的怪。

  姜初宜莫名耳熱,看了眼外面。

  細細落落的小雪停了,絲濛濛的雨還在下,路上有點濕。她轉頭,囑咐道:「你快出發吧,別耽誤飛機了。」

  「好。」宗也頓了頓,「謝謝你今天來陪我。」

  姜初宜擺手:「不用謝。」

  什麼叫陪他……不就是當一個人形鬧鐘嗎。

  她默默腹誹著,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耳機摘下來,右手摸到車把手那兒,想起今天天氣預報說有大霧,便回頭囑咐:「今天天氣不好,你路上小心,那我走啦。」

  話一說完,姜初宜就愣住了。

  因為宗也安靜地看著她。

  半明半暗的空間裡,他眼睛漆黑,零散的光落入眼底,彷彿正下著一場無聲寂靜的大雨。

  出於職業習慣,姜初宜向來對別人細微的情緒非常敏感。

  不知為何,儘管宗也仍在微笑,可她一瞬間從他眼裡看到了一種幾乎稱得上是悲哀的情緒。

  姜初宜不禁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是哪裡不對嗎……?

  她動作停住,小心翼翼問了句:「怎麼了嗎?」

  宗也眼睫微動,問:「什麼?」

  姜初宜咬唇,直接道:「我覺得你看起來有點傷心。」

  這話說出來,她忽然覺得有點自戀,搞得好像人家是因為要跟她要分開了所以傷心似的。

  她立刻補充,糾正話裡的歧義,「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了?」

  宗也表情未變,依舊微笑著,「你怎麼看出來我傷心的?」

  「我就是隨口說的,你沒有不開心就行。」

  宗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說:「忽然想到了點別的事。」

  姜初宜遲疑,沒有開口問什麼。

  「以前有個人,也跟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什麼?」

  「她說,天氣很好,祝我一切順利,她要走了。」

  姜初宜背脊一僵,大概猜出什麼,沉默兩秒,「然後呢。」

  「然後?」宗也略微回憶了會,淡淡笑著,告訴她,「然後就結束了。她走了,我一個人留在原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12:17 PM

第十七章 第十七顆星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姜初宜出了好一會兒的神,好像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漂浮了一晚上的心,終於在此刻落地。

  她平穩地開口:「是你那個暗戀了很多年的女孩兒嗎?」

  宗也沉默片刻,「誰說的?」

  姜初宜:「辛荷跟我說的。」

  他沒有回答這句話,岔開話題,問她,「東西收好了嗎?」

  「收好了。」

  「走吧。」

  「嗯?」姜初宜懵。

  宗也看了眼外面,拿起外套,拉開他那邊的車門,「時間很晚了,我送你。」

  出來時沒帶傘,幸好這場雨也不大。

  兩人並肩走在無人的小區,腳踩在融化的那層薄雪上,發出咯吱的輕響。

  夜裡十分安靜。

  將她送到樓下,宗也便止住了腳步。

  姜初宜轉身,低聲道:「麻煩你了,我上去了。」

  她個子不高,堪堪到宗也下巴。面對面說話的時候,需要微微仰頭。

  宗也頷首。

  她憋了一路,還是忍不住問:「你後來有試著聯繫過那個女孩嗎?」

  宗也似乎出神了片刻,然後,他點頭。

  原來是試著聯繫過,卻沒得到回應嗎?

  姜初宜心一沉,斟酌著開口:「宗也,我覺得,既然那個人走了,你就別等了。」

  宗也盯著她的面孔,目光裡有種看不透的沉默。

  「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是覺得人要向前看。」姜初宜慢慢地說,「有些事強求不來的話,就別求了。」

  「我知道。」宗也仍舊是那個溫淺平靜的笑。

  言盡於此,姜初宜也不好多說什麼。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台階,推開門的時候,又似有所覺,轉頭。

  宗也身姿頎長,他還站在原地,目送著她。

  明明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可他的眼神,彷彿給她一種兩人隔著千山萬水的錯覺。

  姜初宜又沖著他揮了次手。

  *

  姜初宜又在家裡宅了幾天,直到某天中午高檸給她打來電話。

  最近正在談的那部劇導演今天來上海,打算約她見一面,在陸家嘴的某個咖啡廳。

  這部劇是現代校園劇,改編自一個青春文學代表作的大ip《九月的雨》。不僅製作班底精良,原作者直接親自操刀當編劇。

  導演叫黎鳴,業內有名的大導,是視圈響噹噹的王牌,帶出過不少視后視帝。

  由於是校園劇,需要一點原生態的少年感。姜初宜在出發前卸了大半的妝,把馬尾扎高,拿起遮瑕,蓋住眼下的青黑。只用手指抹了一點唇膏,讓淡色的嘴唇變得紅潤起來。

  在去見黎鳴的路上,高檸跟她仔細說著目前的情況。

  訊飛作為開發項目的主控方,直接跳過導演,內定了男主。為此,那邊做出的讓步是只要不壓男主番,可以不參與其他選角。

  沒有資本介入,不用考慮名氣流量,劇方能夠隨著心意挑選最適合的演員。這幾乎是三十八線小明星難得一遇的福音。

  這部校園劇的女二是性格偏內向的優等生,五官不能美豔張揚,要耐看,要溫婉地恰到好處。高寧猜測,姜初宜估計就是靠著長相這一點優勢,剛好入了黎鳴的眼。

  姜初宜提出疑問:「不是說這個劇是華瑞跟訊飛合資的?訊飛定了男主,華瑞沒意見?」

  「你是不是傻?」高檸嘖了聲,「你不知道辛荷怎麼紅的啊?!」

  姜初宜回想著。

  見她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高檸便說:「辛荷就是黎鳴捧起來的,你以為?這部劇當然是給她的餅!華瑞能有什麼意見!」

  「辛荷?」姜初宜恍然大悟,接著笑,「如果我能接到這個劇,豈不是要跟她二搭了?」

  「唉,可不是嗎,不過為了前途,你先忍忍吧。」高檸也感覺十分憋屈,但還是勉強提勁安慰她,「我也是有點鬱悶,怎麼又給辛荷作配了。主要是你現在能接到的女一劇頂多就是跟那些有臉沒演技的男愛豆搭戲,班子基本都是臨時搭的,製作水平太差了!播一部就是妥妥黑歷史,除了粉絲誰都不買賬。但這部劇不一樣,那都是正規的演員班子。」

  姜初宜發出靈魂質疑:「那你幹嘛上趕著讓我去跟西暴拍電影?」

  高檸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大姐,你有沒有搞錯?西暴身上的流量是這些小愛豆能比的?就算跟他們去拍鄉村愛情都是賺的啊!」

  姜初宜:「說的也有道理。」

  「你看,娛樂圈就是這麼現實,你剛跟宗也稍微炒了炒,蹭到點流量,資源瞬間跟以前比就不一樣了。」高檸感嘆,「你也是個倔的,要是當初老頭……」

  姜初宜:「別說以前的事兒了。」

  高檸瞅著她表情,閉嘴,「行吧,你等會見導演的時候機靈點。」

  姜初宜點頭,「我知道了。」

  ……

  ……

  這次和黎鳴一起來的還有個年輕的女導演。

  他們似乎時間也有限,並未跟姜初宜寒暄太多,就直入主題。

  黎鳴坐在沙發上,審視了姜初宜一會。女導演翻了翻她的資料,問出一個問題:「你97年的是吧?我記得你早幾年都是演電影的?」

  「是的。」

  「比起電影來說,你更喜歡拍電影還是電視劇?」

  姜初宜坐在那兒,一時半刻想不到如何回答,仔細思考著措辭。

  黎鳴給她倒了一杯茶,「你可以放鬆一點,就當在聊天。」

  姜初宜道謝,輕聲細語地回:「其實拍電視劇或者電影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只想演好自己的角色。」

  笑了笑,黎鳴開始轉入正題,「你這幾天對這個孟雨角色應該有大致了解了吧?能講給我聽聽嗎?」

  姜初宜點頭。

  她前幾天看完小說,就特地去網上搜了關於對這本小說裡女二的各種評價,摘抄到筆記本上,寫了個人物小傳。

  聽她有條不紊地說完,黎鳴和女導演都紛紛點頭。

  黎鳴眼裡露出點讚許的神色,跟高檸說,「初宜是我這幾天面試的人裡對角色理解比較深刻的一個,能沉得下心,蠻不錯的。」

  高檸心裡一喜,面上還是保持平靜,笑說:「您客氣了。」

  「行,等我們回去再商量一下,過幾天通知你們結果。」

  「好好好。」

  高檸和姜初宜站起來跟他們握手。

  把他們送到門口,黎鳴忽然想起什麼,沖著姜初宜道:「小荷這兩天跟我提過你,說你戲演得很不錯,很少聽她誇人,你們關係不錯?」

  姜初宜一愣。

  倒是高檸反應地很快,接上話:「對,她們前段時間就一起拍了個電影呢。」

  黎鳴若有所思:「怪不得。」

  等兩人走後,高檸一臉世界很迷幻的表情,詫異地問姜初宜:「辛荷怎麼會跟黎導誇你?她居然沒給你穿小鞋?」

  姜初宜一臉高深莫測,「她人本來就蠻好的,你想想之前跟我說了多少人家的壞話。」

  高檸:「……」

  姜初宜心裡一動,後知後覺的,突然也意識到,這次高檸能接觸到訊飛和華瑞合資的大餅,還能在試鏡之前親自見導演,或許辛荷真的在中間有點關係。

  高檸嘖嘖兩聲,輕輕打了下自己嘴巴,感嘆連連,「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華瑞還是有兩個好人的。之前我把罵她的話都收回。」

  姜初宜笑。

  兩人正往裡走,旁邊有道驚喜的聲音傳來,試探道:「——初宜?」

  姜初宜停住腳步,回頭,發現是個有些臉生的女人,但隱約又透出點熟悉。

  她暫時沒想起來,於是禮貌地詢問:「你好,你是?」

  「真的是你,我是齊齊呀!」女人神情之間有些激動,「你不記得我啦?我們初中還坐過前後桌呢!」

  「齊齊……」姜初宜努力回憶。

  高檸見狀,便說:「你們先聊,我去打個電話。」

  姜初宜點頭。

  她一邊回想著,一邊有些抱歉地對齊齊說,「我好像有點記不起來了,不好意思啊,我初中沒怎麼待在學校,很多同學都已經認不出了。」

  「沒事沒事,畢竟都快十年了,大家都長變樣了。」齊齊對此表示很理解,「不過你是大明星嘛!我倒是很記得你。」

  姜初宜對她的誇獎受之有愧,汗顏:「混口飯吃罷了,你現在在哪高就?」

  「我公司就在附近呢。」齊齊指給她看,「我跟同事一起來的。」

  和初中同學多年之後重逢,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來聊了一會。

  姜初宜翻著點菜單,問齊齊和她的同事,「你們想喝什麼?我請你們喝點東西吧?」

  「不用不用,我們已經買好咖啡了,等會還要回去上班。」齊齊笑,有點懷念地說,「你還是跟初中一樣,人美心善!」

  姜初宜連連擺手:「你太客氣了。」

  「我不是客氣呀。」齊齊表情忽然變得認真,「我真的覺得你不僅長得漂亮,人還很善良,我記了好多年呢。」

  誇她漂亮的人多,但是說善良的很少,所以顯得這個詞格外真誠,姜初宜心底一暖,「謝謝。」

  齊齊同事出聲作證,「真的,齊齊上班的時候經常跟我們說你。」

  齊齊立馬解釋:「我不是跟他們炫耀我有個大明星同學哦,雖然確實很自豪,但我真的是因為覺得你人特別好,才會一直提你。」

  姜初宜被她左一句又一句地誇,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沒你說的這麼好,不過還是謝謝你,我聽到這些話,心情可以好很多天。」

  「我真的挺感激你的。」齊齊表情嚴肅,「我之前在班上一直受欺負,只有你願意跟我說話,還分提拉米蘇給我吃。」

  姜初宜愣神,「是嗎?」

  這種事她確實是完全沒什麼印象了。

  「對呀,你那時候來學校,都偷偷帶好多甜品呢,說家裡人不准你吃。」齊齊嘆氣,「我們初中的時候,校園暴力那套還挺嚴重的,你不怎麼在學校所以不清楚。」

  她又提了一個人,「我記得當時我們班有個小矮子也被欺負得很厲害,大家都孤立他,不知道怎麼你就跟老師說,要跟他當同桌,就初三下學期的事兒吧。」

  初中那幾年是姜初宜拍戲最多的幾年,行程繁忙,經常全國各地到處跑。有時候跟秦同去深山老林拍戲,一待就是小半年,耽誤了不少學業,以至於她連自己班主任是誰都忘了。至於班上同學,那更是不熟,快到畢業的時候都沒把人認全。

  但齊齊提到的這個人,姜初宜倒是還有一點點印象。好像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太好,又得罪了班上哪個刺頭,所以一直被針對。

  「他姓李還是林吧?」

  姜初宜已經完全回憶不起那個人的樣子,只記得當時清朝劇火爆全國,別人很喜歡喊他一個太監的外號,小林子。模糊的記憶碎片裡僅剩的,只有一個乾巴瘦小的身影。他戴著又大又厚的黑框眼鏡,總是低著頭走路,很沉默寡言的一個男孩子。

  她有些好奇,「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們還有聯繫嗎?」

  「我跟初中那群人早就沒聯繫了。」

  姜初宜點頭,也沒再多問。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齊齊跟她互留了個微信,道別。

  *

  高檸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冬天走到街上都感覺陽光明媚。

  姜初宜問:「你要回公司嗎?」

  「對啊。」剛剛黎鳴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這餅大概要成,高檸心情不錯,豪爽道:「再給你休兩天假,等西暴電影殺青,說不定就要無縫進組了。」

  姜初宜點頭。

  「你爭點氣,今年跨年晚會沒一個衛視邀請咱們上節目,說不定明年就有了。」

  說到這,姜初宜想起來,「哦,前兩天錦哥跟我說,星城衛視打算邀請老師去當嘉賓,讓我一起。」

  高檸呵了聲,「老頭兒終於捨得出山了?唉,你果然是他老人家最疼的徒弟。」

  星城衛視這幾年收視率基本領跑七台第一,不僅綜藝出的多,在跨年晚會上砸錢也十分豪爽,請來的都是風頭正盛的各路大咖。

  尤其因為跟IM合作,這兩年西暴基本都是他們倒計時的壓軸節目,且享有獨家權,更是把收視率直接拉滿,流量熱度幾乎讓其他幾個電視台望塵莫及。

  回家路上,姜初宜在腦子裡琢磨著要陪秦同去星城跨年現場的事。如果西暴今年也是壓軸嘉賓,那豈不是到時又能見到宗也了?

  這麼一想,不知道為什麼,心情還挺期待的。

  可能是這兩天在抖音刷到的片段多了,姜初宜有點想現場看他們表演一場。

  她這麼想著想著,忽然又冷靜下來。

  自己為什麼會想見到宗也?

  姜初宜打了個激靈。

  自己該不會對宗也起了什麼不該有歹念吧……

  她使勁錘錘腦袋,把腦子裡的水晃出去,在心裡反復告誡自己。

  人還是現實一點的好,宗也如今紅透半邊天,可不是她這種人能高攀得起的。

  再說了,宗也心裡還有個一直放不下的人。

  思及此,姜初宜莫名有點小小的失落。

  她忽然想,要是他等不到那個人就好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12:29 PM

第十八章 第十八顆星

  姜初宜掏出手機,找到辛荷的微信。

  她頭像是一隻可愛的粉紅小豬,坐在一根灰色的話筒桿上。

  姜初宜給她發了個消息:「我經紀人跟我說她最近在接觸《九月的雨》這個IP,今天我見到黎導了,他跟我說你誇過我,謝謝你啊小荷花!」

  消息發過去後,姜初宜把手機收起來,也不指望她能立刻回復。

  和她這種閒人不同,辛荷雖然比不上西暴的熱度,但在年輕一代的女星裡十分有爆像,也是一年到頭都在忙。如果姜初宜沒記錯,她好像去年一整年都在無縫進組,中途甚至錄了幾個綜藝。

  打車回家,姜初宜在樓下超市逛了一圈,挑了點新鮮水果,囤了點咖啡和牛奶。

  等她吭哧吭哧把東西搬上樓,把所有東西放好,拿出手機,才發現辛荷半個小時前,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還有兩個未接來電。

  辛荷:「什麼小荷花?土死了!誰允許你的這麼喊我的?」

  辛荷:「?」

  辛荷:「三分鐘過去了,你敢不回我消息?」

  ……

  ……

  姜初宜哭笑不得,給她回撥了電話。

  嘟嘟嘟地等了十幾秒,在快自動掛斷前,那邊才接通,辛荷慢悠悠喂了聲。

  姜初宜用肩膀夾著手機,拉開冰箱門,「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事嗎?」

  辛荷哼了哼,「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你不回我消息。」

  「哦哦,這樣。」姜初宜微笑,「我剛剛沒看手機,我給你發消息主要是想感謝一下你。」

  「切,肉麻死了。」

  敏銳地察覺到辛荷又開始不自在了,姜初宜猜測,她說不定是在害羞?光是這麼想著,她就覺得好玩。

  姜初宜憋笑,「我是真的很謝謝你,以我現在的知名度,應該接觸不到這麼好的劇本,也不知道你說了什麼,黎導願意來見我一面,就算是個試鏡機會都很寶貴啦。」

  聽她這麼一說,辛荷倒是沉默了幾秒。她在電話那頭嘖了聲,「你這人怎麼這麼老實啊?感覺笨笨的,一點都不聰明,怎麼混娛樂圈?」

  姜初宜:「我實話實說嘛。」

  「你就別給我戴高帽了,感謝什麼啊感謝,你是秦同帶的徒弟,還差這種資源?」

  姜初宜:「……」

  話一說完,辛荷似乎也意識到什麼,立馬解釋,「我不是在內涵你啊,那什麼,你那個未成年的造謠,我也挺討厭的。」

  姜初宜想起之前拍戲,她和秦同的黑熱搜出來,辛荷也破天荒主動過來跟她說了兩句話。

  辛荷本意可能是好的,只不過她好像天生就不怎麼會安慰人,從小應該被保護的很好,習慣了高高在上,情商這塊還沒徹底鍛煉成熟,舉止之間欠了些誠懇。

  所以就算對別人說好話時也顯得有點陰陽怪氣,搞得高檸氣了半天,一直誤會著她。

  姜初宜嗯了聲,「沒事,我沒有這麼玻璃心。我知道你好心的。」

  辛荷隨口問:「你在幹嘛?」

  「我剛回家。」

  「你沒事的話要不來接我下個班?順便請我吃個飯。」

  「我請你吃飯?」

  「幹嘛?不願意。」

  姜初宜想了想,「也行,那你發個地址給我。」

  結束通話,姜初宜在家裡收拾了一番,拿上車鑰匙,去地下停車庫挪出自己的小車。

  按照對面發來的地址,接上辛荷。姜初宜臨時搜美團,找了附近一家評價還不錯,新開的茶餐廳。人不算多,環境幽靜,有獨立的包房。

  服務員進來的時候忍不住瞄了眼辛荷和姜初宜。

  辛荷剛錄完節目,臉上的妝還沒卸,她皮膚雪白,燙著精致的大波浪,從頭髮絲兒到腳跟都美麗精致。

  她點完單,一轉頭,蹙了蹙眉,「你這麼色眯眯盯著我幹嘛?」

  「什麼?」姜初宜覺得冤枉,「我沒有色眯眯吧?我就是單純看看你。」

  「看我幹嘛。」

  「看你長得好看。」

  辛荷:「……」

  她皮膚薄,所以臉紅就很明顯,連著你了兩下,結巴道,「你不會喜歡女的吧!我可不是同性戀。」

  辛荷下意識挪遠了一點。

  「當然不是。」姜初宜嘆息,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天天都在想什麼,「我挺喜歡你的長相,很漂亮。」

  和自己正好相反的長相。

  其實姜初宜一直沒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不過後來漸漸長大了,聽到的負面聲音多了,這份自信就越磨越淡。偶爾走紅毯時,都會被路人有一下沒一下地嘲兩句臉寡淡的像個素人。

  每每被提及,就是她又被誰誰豔壓了,又淪為了誰誰誰的背景板。

  可能好聽一點的說法就是,她是張電影臉。

  五官比較平凡素淨,演戲時容易給路人一些代入感。

  看著她說這話,雖然語氣平靜,也難掩落寞的樣子,辛荷有些不解,「你不是也挺漂亮的嗎?」

  「我漂亮嗎?」

  「漂亮啊。」

  姜初宜眯起眼笑,有點不敢相信,「我竟然得到了大美女的誇獎,太榮幸了。」

  辛荷哼了聲。

  她可不是在安慰人。辛荷打心底就是覺得姜初宜長得很好看。

  網上那些對她外表的評價,例如什麼人間富貴花之類的,她只覺得油膩和土。

  第一次對姜初宜有印象,還要追溯到前幾年,伏城還是練習生時,他們一起在冀凱家跨年,那時候冀凱還有女朋友,一群人坐在客廳聊天。投影儀不知被誰投了一部文藝片。

  是秦同導的。

  辛荷向來覺得這種片子無聊,那天倒是破天荒來了點興趣,就和宗也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其餘人,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打游戲,只有他們兩人不說話,沉默著,在喜氣洋洋的新年中,盯著這部沉鬱的片子看得認真。

  電影裡那個白裙子的女孩就是姜初宜,十四五歲的模樣,她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等待海水打濕裙擺,漆黑的長髮被風吹散。像一朵即將被淹沒的白茶花。

  這個電影的很多片段她都不太記得了,只有這個鏡頭給了她些許震撼。

  少女那驚鴻一瞥,唇薄蒼白,輪廓清淡,細瘦的手腕白的像瓷器。

  不是普遍被路人定義的美女,卻很符合當時辛荷幻想中的那種青春疼痛文學裡女主角模樣。

  辛荷不自覺開口:「這人是誰啊,挺漂亮的。」

  本來就隨口感嘆一下,也沒指望得到答案,誰知安靜了很久的宗也忽然出聲,告訴她,「她叫姜初宜。」

  ……

  ……

  撐著下巴,聽辛荷說起這段往事,姜初宜還有點小小的受寵若驚。

  「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個高冷文藝的美女。」辛荷撅嘴,「認識了才知道,原來是個笨蛋。」

  姜初宜笑。

  辛荷不自在地瞄了她一眼。

  還有句話她放心裡沒好意思說。

  從那時候她就挺想有個機會,跟姜初宜認識,交個朋友什麼的。

  姜初宜好奇起另外一件事,追問:「那你和伏城認識很久了?你們是在談戀愛麼?」

  不得不說,辛荷他們保密工作太好了,在外面就一整個跟西暴不熟的模樣。人脈強大也是一方面原因,就連圈內也從未聽過什麼風聲。

  「也不算談戀愛吧,他現在又談不了。」辛荷實話實說,「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我本來把他當哥哥,所以他前幾年找我表白的時候,我立馬給拒絕了。後來我後悔了去找他,他就開始擺譜,一直吊著我!」

  姜初宜:「……」

  這是她能聽的八卦嗎。

  光是回憶起伏城那拽上天的模樣,她實在想不出他跟一個人表白是何種光景……

  「之前宗也不是說有紀念日?」

  「那是我跟伏城認識的紀念日。」

  姜初宜噢了聲,後知後覺:「所以你之前在劇組喜歡跟冀凱待一塊講話,就是故意氣伏城?」

  「對啊。」提到這茬,辛荷難免有點委屈,「那次你不是聽到我們吵架了嘛,就是因為伏城又把我拉黑了!這人真的很小心眼。」

  隨即,她又有點小女生的得意,「但是我後面又想明白了,他肯定是吃醋了。」

  姜初宜不大明白:「你怎麼專門挑冀凱氣伏城啊?不是還有王灘宗也嗎?」

  「王灘那個人壞死了,他才不會配合我,至於宗也……」辛荷想了想,下結論,「宗也天生就對女人不來電,像個木頭一樣,跟他聊天很費勁!哪有冀凱好玩啊。」

  像個、木頭……一樣?

  姜初宜遲疑,怎麼感覺自己認識的和她口中形容的宗也彷彿不是一個人。

  打開了話匣子,辛荷跟她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說著說著,又談到以後公開戀情這件事。

  姜初宜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小心道:「現在西暴很紅,加上他們走的是偶像路線,粉絲應該是不能接受他們戀愛的,如果有戀情爆出來,對你也不是很有利。」

  像內娛現在這種追星堪稱瘋魔的情況,西暴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被爆出戀情,估計都能引發一場大地震。

  「這個我知道。」辛荷嘆口氣,「再過兩年他們跟IM的合同就到期了,到時候再說唄,我又不急。」

  飯吃到中途,辛荷接到電話,看樣子是公司那邊打來的。

  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麼工作上的事,姜初宜怕打擾到她,便停住了筷子,也拿起手機自己安靜地刷起來。

  逛了一會淘寶,微博提示框忽然彈出一條新熱點:#宗也機場路透#

  原來這些推送詞條姜初宜基本都直接無視,但見到宗也的名字,下意識就點了一下。

  頁面切屏跳轉,來到微博。

  這是西暴剛從哈爾濱回北京的一組新鮮出爐機場圖,他們幾個正被圍著給粉絲簽名。

  姜初宜隨意點開一張。

  隨即,她把圖片放大。

  在西暴這一群大帥哥裡,宗也顯得格外突出。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的裝扮……

  這組圖裡,伏城、王灘、冀凱三人打扮依舊很酷很逼,黑色系的潮服外套,統一戴著墨鏡和鴨舌帽。宗也跟他們穿的衣服大差不差,但是唯一突兀的地方是——他居然整了個圍脖。

  還是那種帶頭套的熊帽子圍脖,頭頂豎著兩個萌萌的耳朵,兩根鬚鬚繫成十分少女心的蝴蝶結。

  姜初宜眼睛發直,不敢相信。

  這圍脖不是那天她落在車上的嗎???

  宗也怎麼會把這種奇怪的東西大喇喇地穿到外面去了????他不要面子了??!

  姜初宜點開評論區,一如既往的違心彩虹屁撲面而來。

  【宗也的顏我能舔一輩子,不要太可愛嗚嗚,心臟暴擊,我的崽崽!快給媽媽親一口】

  【我好愛,求同款鏈接!!】

  【可愛死誰了我不說!】

  ……

  ……

  她就這麼往下翻著評論,忽然注意到後排的某樓,一個被淹沒在彩虹屁的裡的評論。

  這個人頭像是「宜見宗情」水彩名。

  姜初宜視線停了停。

  她的評論是——

  【第八張,宗也拿筆給粉絲簽名的那個圖。我沒瞎的話,他食指那款銀戒,是NESSING沒錯吧?這不是和姜初宜那天被爆出來的同款項鏈是一個牌子麼,又悄悄戴上了?】

  這條評論的樓中樓都是類似的畫風:

  【188的潮男戴這種帽子合適嗎?宗也啊宗也,你要不要看看你,再看看你隊友?一人孤立全隊的少女畫風,這個帽子不會是老婆送的吧?】

  【什麼都磕只會害了你我】

  【這是真糖吧?是吧?!暗搓搓戴回同款戒指就不說了,又大庭廣眾戴老婆送的小熊熊帽子(不管肯定是老婆送的),難道是怕老婆熱度沒蹭夠,還打算出個連續劇是吧?宗也你不要太愛了,真的會被小情侶的一些把戲嚇暈。】

  姜初宜:「……」

  她也要被這群CP粉嚇暈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1:00 PM

第十九章 第十九顆星

  辛荷奇怪出聲:「姜初宜,你看什麼呢?看的這麼認真。」

  「什麼?」姜初宜悄悄扣住手機。

  辛荷狐疑地瞄了會她,「問你在偷偷看什麼。」

  「沒什麼。」姜初宜抓起筷子,掩飾道,「就是一些新聞。」

  辛荷繼續追問,「什麼新聞?」

  「社會熱點。」她轉移話題,「你電話怎麼打這麼久,是忽然有事嗎?」

  「哦,沒事啊。」辛荷看起來興致不佳,抿了口果汁,「我經紀人找我說新劇的事,就那個《九月的雨》。」

  姜初宜噢了聲,表示了解,低頭繼續吃飯。

  辛荷眉頭一擰,把杯子放下:「你噢什麼噢,是不是在敷衍我?」

  姜初宜:「……」

  她哭笑不得,發現辛荷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十分玻璃心。不開心時說話也很直,圈內傳出她公主病、耍大牌等評價估計就是因為這個。

  姜初宜耐心跟她解釋:「我哪裡敷衍你,這個屬於商業機密,我不好打聽嘛。」

  「有什麼機密的。」辛荷嗤了聲,「你不也要跟我一起進組嗎。」

  「什麼?」

  姜初宜有點懵,「我才剛見了導演一面,連試鏡都沒去,怎麼就要跟你一起進組了。」

  辛荷紅唇微撅,滿臉「我就是牛逼識趣點就趕緊把我大腿抱好」的表情,語氣臭屁:「怎麼了?我說你能進組你就能進。」

  這、這就是被寵愛的感覺嗎……

  姜初宜長這麼大,竟在一個女人身上,體會了當一個霸道總裁的小嬌妻是什麼體驗。

  姜初宜玩笑道:「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你別自戀。」辛荷回答。

  她假裝疑惑:「難不成我以前幫過你?」

  「你幫過我啊。」

  沒料到她是這個回應,姜初宜頓了頓,「啊?什麼?我什麼時候幫你了。」

  「我們之前拍戲的時候你不是幫我了麼。」辛荷隨口道,「你不用想太多了,你不是說你經紀人很感興趣這個餅嗎,對我來說就是開個口的事兒,你就偷著樂吧。」

  姜初宜無言。

  瞅她不吭聲,表情很難稱得上喜悅,辛荷腦子冒出些許疑惑。

  自己說的這番話有問題嗎?是不是有點像在施捨人了?難不成傷到她自尊心了?

  這麼想著,辛荷咳嗽聲,又乾巴巴加了兩句,「那什麼,你別覺得我說話難聽啊。我就是覺得你演技本來就很好,雖然糊是糊了點,但是人氣也沒什麼重要的,公平競爭也肯定比那群只會發騷媚粉的野雞強,黎叔本來就挺欣賞秦導的,你又是他徒弟,就算沒我,這個劇也會考慮你的。」

  姜初宜認真聽完辛荷有些磕巴的發言,知道她誤會了,抿唇一笑,解釋:「我沒有在難過,也沒有覺得你說話難聽,我就是很感動,你說我演技好,所以配得上這個劇,我覺得你人很好,跟外面說的完全不一樣。」

  她說這番話是發自內心的。

  倒不是因為感激她通過自己關係給資源什麼的,而是覺得,自己能認識辛荷,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幸運。

  陳億總說她沒心眼,說她執拗,其實很多事情姜初宜心裡都門清。有些東西她如果去爭,去炒作,去貼合現在大眾審美的潮流操人設,去不擇手段搶資源,都能讓她獲得比現在更多的東西。

  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圈子,很少會有「人情味」這種東西出現,姜初宜身處其中久了,已經變得世故了很多,她也不再執著小眾電影,為了賺通告費去接了很多熱門仙俠、古裝劇,在裡面扮演各種不受歡迎的綠茶等等劇拋角色。

  可是她這幾年,演完這些大眾愛看的,依舊覺得空洞麻木。可能是她的內心依舊有小小的一部分,很孤單的一小部分,不願隨波逐流。

  身邊所有人,高檸、陳億、很多人都在跟姜初宜灌輸流量至上的觀念。也包括自己,似乎也在漸漸接受這個觀念。

  直到今天從辛荷口中聽到,人氣不重要,她還有演技。

  姜初宜又鄭重地重復了一遍:「真的很謝謝你。」

  辛荷這個人天生就不愛矯情,有很嚴重的尷尬癌,所以不太適應跟別人有什麼溫情的互動。她坐立難安,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就把姜初宜感動成這樣。

  辛荷冥思苦想,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沖沖的話,「有什麼好謝的,你們這些演文藝片電影的就是神經敏感。」

  姜初宜輕搖頭:「我現在已經很少演電影了。」

  「為啥不演。」

  姜初宜苦笑:「我之前演的那些片子票房都很一般,不像商業電影,掙不到什麼錢,我還要還房貸呢。不過如果以後有機會我還是會演的。」

  辛荷:「……」

  「還房貸」這個詞實在是太接地氣了,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詫異道:「你不是出道很多年了嗎?怎麼還要還房貸啊??!」

  「額,上海房價很貴的。」姜初宜汗顏,「我前兩年看上市區一套平層,也不好意思讓我爸媽出錢,就自己拿片酬湊湊,付了個首付。」

  「你爸媽幹嘛的?家裡很困難嗎?」

  「我爸是大學教授,我媽是醫生。」姜初宜擺手,「不困難不困難,我家裡挺好,就是普通小康家庭。」

  「哦,高知分子,書香門第啊。」辛荷哼笑,「怪不得是秦同徒弟呢。」

  秦同是圈裡出了名的清高,從來不肯迎合當下。作品大多都是屬於不賺錢,但是容易衝獎的類型。早年,許多出名的「視帝」「視后」喜歡找他合作,其一是為了轉型當電影咖提升逼格,其二是為了拿獎鍍金。

  但是秦同向來不給這些人面子,拒絕起來說話難聽,直接讓別人顏面掃地。隨著這些年商業片逐漸佔領市場,綜藝等快餐類節目興盛,很多投資商也不太感興趣文藝片這塊。

  加之秦同身體情況不太好,這幾年也沒心力去準備新作品,漸漸淡出大眾視線。

  姜初宜聽出她語氣的不對勁,便問:「你跟我老師是有些過節麼?」

  「還好吧。」辛荷欲言又止,白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道:「你是不是笨啊,我舅舅是賴玉山。」

  姜初宜:「……」

  賴玉山就是曾經被秦同當眾下臉子的那位一線影帝……

  姜初宜默,「我忘了。」

  辛荷語氣嘲諷:「我舅舅確實還挺欣賞秦同的,但是這個老頭兒看不上他,嫌他演技差。」

  姜初宜自動忽視「老頭兒」這個稱呼,畢竟聽高檸叫的也聽習慣了。

  不知道想起什麼,辛荷冷笑,用一種非常不屑的口吻說:「他跟我媽說,讓我以後也去演電影,他們那個時代的人就是思想落後,覺得能演電影多了不起似的。」

  聽完,姜初宜出聲建議:「雖然演電影和電視劇一樣,都是演戲,沒有誰高誰一等,但是你想試一試的話,我覺得你可以跟你經紀人說說,嘗試很多不同的東西嘛,體驗體驗。」

  「我又不是沒演過,在那些賀歲片啥的裡面刷臉,反正都是當花瓶背景板唄。」

  姜初宜若有所思,「華瑞在電影這塊的資源確實稍微薄弱一點。」

  「我又不像你。」辛荷語氣恨恨的,「那些大導都覺得我長得太漂亮了沒什麼氣質,很影響他們作品的質感。」

  這句話姜初宜一時沒聽出來她在誇誰,但是品出了一點別的東西,她笑,「我改天幫你問問我老師,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給點建議。」

  「問什麼問啊,讓我再被你老師羞辱一頓嗎,跟我那個冤大頭舅舅一樣?」

  辛荷偏過頭,低聲嘟囔,「再說了,我幫你也不是為了這些,你不用討好我。」

  「你誤會了。」姜初宜趕忙道,「我不是討好你,我是覺得,你要是以後有轉型的想法,我如果能幫幫你,也挺好的。你對我好,我也想對你好啊。」

  辛荷:「……」

  只能說姜初宜這種天然呆十分剋自己這種傲嬌怪。

  沉默幾秒,她的小臉有點紅,煩躁地大叫,「好了好了,你說話這麼肉麻幹嘛啦!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姜初宜又加了句:「不過,我老師他們拍的片子,現在基本都拉不到什麼投資了,經費很有限。要是有機會合作,可能也給你開不出什麼很高的片酬。」

  「切。」辛荷聽完很是不屑,涼涼道,「我像是缺錢的人麼?」

  「……」

  還在辛苦攢錢還房貸的姜初宜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

  ……

  這是姜初宜第一次單獨跟辛荷出來見面,出發前本以為氣氛可能會有點尷尬,誰知道兩個人相處起來竟十分輕鬆契合,在茶餐廳吃完飯,倆人又去找了個清吧,聊到凌晨。

  晚上回到家,宗也那條機場圖熱搜還高高掛在榜上。

  姜初宜睡前玩手機,很自然想起晚上刷到的那條戴同款戒指的評論,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又坐起來。

  難不成宗也真對自己有什麼意思?

  越想越懷疑。

  可辛荷不是說他有個暗戀很久的圈外女孩兒嗎?

  再說了,她的長相丟在路人堆裡可以稱作一句漂亮,但在百花齊放的娛樂圈,頂多只能說不醜。

  都不說別的,光是宗也那些緋聞女友們,哪個拎出來顏值都是妥妥吊打她。

  姜初宜跟宗也認識的時間這麼短,她應該也沒這麼大的人格魅力讓當今頂流對自己產生什麼奇怪的想法吧……?

  失眠到快早上,把跟宗也寥寥幾句的聊天記錄都上下品了幾遍。

  好像也沒什麼曖昧的……

  姜初宜終於平衡好心態,拍拍自己的臉,心裡想。

  以後真的不能再用CP粉的思想去看世界。

  自己還是別自作多情了。心裡有點逼數,不然容易傷人傷己。

  *

  姜初宜訂了後天的機票,去北京探望秦同。待了幾天,順便陪他參加星城衛視的跨年晚會。

  這個跨年晚會每年都舉辦地很隆重,是實時直播,且需要走紅毯。

  姜初宜特地提前控食了幾天。

  星光璀璨的跨年晚會在十二月寒冬,姜初宜陪著秦同下車。

  她提起煙藍色長裙的裙擺,深呼吸了很久,才在冷風中克制住打顫的身子,走過黑壓壓的記者媒體群。

  預料之中,並沒有人過來採訪她。

  姜初宜陪著秦同很順利地就進入到開著暖氣的表演大廳。引路的禮儀帶他們去了靠近前排的觀演貴賓區。

  秦同許久沒露面,這次被星城邀來參加跨年晚會,引來許多人過來寒暄。星城請的觀演嘉賓大多身份貴重,除了一些投資商,上次參與拍攝西暴電影的那幾個導演也在。

  因為要走紅毯,早在下車前手機就被助理保管了,姜初宜無事可做。

  很睏,卻不能睡覺。

  閒來無事,便翻看起手上的節目單,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名,心裡一動。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辛荷

  ……

  -《1008》趙光譽

  ……

  -《溫莎星座》、《透風錐》、《Stars Shine》BloodXGentle

  姜初宜四處看看,湊過去,低聲跟秦同打了個招呼。她想去另一個區位找錦清,把自己手機拿回來。

  到時候說不定可以在台下給他們錄個視頻什麼的……

  托了個模樣年輕的工作人員問路,那個小姐姐讓她稍等一下,她去聯繫。

  正等著,旁邊人聊天的聲音傳來。

  「唉,我剛剛遇到西暴了,我靠,他們真人好帥啊,比視頻還帥。我暈,從他們旁邊走過去,我都不敢抬頭。」

  「誰?在哪?」

  「BloodXGentle啊!等會你就能看到了,我跟宗也還對視了一眼,真的要把我迷死了。」

  「行了行了,別花痴了。」

  再回神,旁邊兩人已經換了話題。她們壓低了聲音,似乎開始聊什麼八卦秘辛。

  姜初宜找錦清拿回手機,便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聽到動靜,秦同側頭,瞄了瞄她的手機,冷聲道:「心浮氣躁。」

  姜初宜心虛,攥緊手機,沒敢作聲。

  正打算乖乖聽訓,身後粉絲區的女孩兒們忽然瘋了似的開始爆發驚叫。

  場內許多人聽到動靜,停止說笑,紛紛轉頭看去,姜初宜也不例外。

  ——嘉賓入場通道裡,有四個身影被長槍短炮簇擁著,正往裡走來。

  在場大多數明星看著他們,表面微笑地看熱鬧,實際心裡都有點發酸。

  不得不承認,西暴是國內人氣幾乎斷層的偶像,所到之處,流量寸草不生,其他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光是露個面,粉絲鬧出的動靜都能驚到場內所有人。

  看了會,姜初宜把頭轉回來。

  秦同開口,「他們就是最近很紅的那個什麼組合?你上次拍電影那個?」

  「對。」姜初宜把西暴的組合名說出來。

  這古怪的名字把老人家聽得眉頭直皺。

  她也不再多言,克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往某個方向挪,老實坐好。

  陸陸續續有嘉賓入場,可西暴引起的騷動始終無法停止。

  節目還未開始,現場導播很懂事,場內大熒幕開始隨即切鏡頭。十幾秒後,鏡頭突然駐足在某個人的身上。

  他坐在表演嘉賓區的第一排,弓著腰,正垂眼在聽旁邊人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轉水瓶。

  巡場的攝像機掃過他宛如竹枝的一截腕骨,停在臉上。面頰、嘴唇、下巴,給足了特寫。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歪著頭,有一半臉在暗影裡。經別人提醒,他在屏幕上瞧見自己,無聲扯了扯嘴角,笑了。

  隨即,他禮貌地抬手,跟在場的人打了個招呼。

  剛剛才停歇下來的尖叫再度響起,並且比剛剛還要誇張猛烈,震耳欲聾,驚天動地的陣仗幾乎要掀翻了頂棚。

  秦同又問:「這是誰?」

  姜初宜回神,跟著身後那群撕心裂肺吶喊著的粉絲,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宗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1:27 PM

第二十章 第二十顆星

  秦同不知想到什麼,眉頭皺得更緊了,「就是前段時間跟你炒作的那個?」

  姜初宜小心點頭。

  身後的喧鬧遲遲無法平息,導播無法,只好將鏡頭切開。

  秦同看著前方,語氣卻越發嚴厲:「我讓你腳踏實地演戲,就是讓你沉澱幾年,遠離這些是非。少動什麼歪心思。」

  「我知道,老師。」姜初宜手指又開始無意識摳東西,解釋,「我沒動歪心思。」

  秦同:「你最好自己心裡有數。」

  大約半個小時後,跨年晚會終於開始。姜初宜保持微笑,該鼓掌時鼓掌,該聆聽時聆聽,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兩個小時。

  到辛荷上台準備時,姜初宜心念一動,身子偏著,壓低聲音,「老師,我最近認識了個朋友。」

  「什麼朋友?」

  「就是現在上台的那個。」姜初宜指給秦同看。

  秦同盯著舞台上的女星:「叫什麼。」

  姜初宜:「辛荷。」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秦同打起精神想了想,「是華瑞的藝人吧,她爸是不是辛蕭盧?」

  「不太清楚。」

  「天慈的老總。」

  天慈公關,國內目前最大的公關公司。

  姜初宜遲疑,「應該是?」

  「你怎麼認識的。」

  「就前段時間,一起拍戲,然後就認識了。」

  秦同平靜問:「然後呢。」

  姜初宜小心試探:「您覺得她怎麼樣?」

  「長得不錯。」秦同表情冷肅,耳朵裡傳來幾句辛荷那跑調到太平洋的歌聲,淡淡評價,「不適合唱歌。」

  姜初宜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入眼底,秦同看出她的小心思,沉聲道:「有事直說。」

  「是這樣,前段時間清哥不是遞給我個本子嗎,李導的。劇本我看了,挺好的,就是角色形象不太適合我。」

  話音落地,秦同懂她的意思了,「你意思是辛荷適合?」

  「辛荷蠻適合的。」

  秦同表情絲毫未變:「李群五不會用流量明星砸自己招牌,華瑞也不會替辛荷接這種電影。」

  姜初宜再度開口:「其實辛荷她……」

  秦同有些不悅,微沉下臉,打斷她:「上次的教訓忘了?」

  姜初宜沉默。

  李群五是秦同帶手把手教出的首徒,屬於滬圈的電影大拿,思想深受老一輩人的影響,十分清高孤傲。現在娛樂圈大致分為幾個派系,西北圈、京圈、港圈、滬圈。現在港圈逐漸沒落,內地新星崛起,剩下三大系明爭暗鬥。

  大圈子裡還有小圈子,滬圈主攻電視劇,電影這塊有地位的核心人物當屬秦同他們。這些拍電影的大導都有根深蒂固的傳統,愛用新人,也很難接受「新人」加入,尤其是受追捧的那些鮮肉們。無論你後台多強,人氣多高,說不帶你玩就不帶你玩,如果沒有人引薦,很難躋身進去。

  而姜初宜正是被秦同帶入圈裡的,因為「同女郎」這個名稱也曾小小風光過一段時間。

  那時她年紀小,心思單純,想借她攀上秦同關係的人不在少數。姜初宜十五六歲時就是輕信了某個「好友」,遭到她的背刺。後面爆出「吃飯門」風波,導致她的風評一落千丈。

  雖然惡意和熱度都只是一時的,但那兩年的各種輿論聲也足夠讓姜初宜心灰意冷,在演戲這塊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改變。她上大學期間行事低調,出於某種抗拒心理,很少再接戲。由於秦同已經半隱退,「同」女郎也不止她一個,快畢業時在錦清的介紹下簽約開郡,已經淪落到十八線開外。

  得知她不再拍電影,開始接電視劇時,秦同也沒多說什麼,囑咐了句讓她好好沉澱幾年,鍛煉心智。

  這幾年秦同很少在公共場合帶姜初宜一起露面,以至於很多人覺得她已經是「棄子」,頭上「同女郎」的光環徹底湮滅。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勢利眼,大多數都看人下菜碟,行事最講究一個利益互換。她身上無利可圖,於是得到的就是冷眼和無視。

  像辛荷這種不圖什麼,單純想幫她一把的人,姜初宜很少遇到。

  姜初宜其實也是個倔性子,「老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辛荷這個人真的很不錯。我們認識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單純就是投緣。她真的不是想利用我,前兩天我還去見了黎鳴,是她推薦的。」

  秦同呵了聲,明白過來:「這麼快就想報恩哪?」

  「不是,不是報恩。」姜初宜語氣認真,「我不是想找您給她什麼資源,辛荷不缺的。我就是上次跟她聊了聊,她對電影這塊挺感興趣,也不在意什麼報酬和得獎之類的,就想鍛煉自己。但是您也知道她跟咱們圈子不同,所以一直接觸不到什麼質量好的本子。我就想,有沒有機會,您和其他幾位導演以後籌備新作品,如果有合適的,可以考慮考慮她。」

  聽完她一口氣說完這麼長段話,秦同重新打量著台上表演的辛荷。沉默片刻,他開口,評價了句:「她倒是比她舅舅有追求。」

  姜初宜聽到秦同這麼說,便知道這事或許有戲,不由輕笑。

  「還有,你這性格也得改改。」秦同呵斥她,「別人對你好點,你就恨不得把能拿出來的全都給出去,在外面怎麼混!」

  「我知道啦。」姜初宜嘿嘿兩聲,厚著臉皮撒嬌,「您不就是欣賞我的赤子之心嘛!所以一直都管著我。」

  秦同又冷哼了聲。

  他們正說著,台上的節目已經結束。姜初宜心情頗好地坐直身體,跟著台下的人鼓了鼓掌。

  很快,輪到趙光譽演出。

  他頂著一個髒辮拖把頭,在台上努力用頭畫「奮」地唱rap時,年輕人倒是配合地跟著嗨了兩下,只是貴賓觀演區這塊坐著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導演和製片,幾乎鴉雀無聲。

  只有姜初宜偷偷舉起手機,尷尬地拍了兩段。

  陳億在三亞收看實時轉播,跟她微信不停吐槽:「趙光譽沒人家火是有原因的,一段詞兒能唱破音兩次,手揮地跟個鴨子似的,也只有粉絲能閉眼吹了,我都替他丟人。天啊,以後我們一定要監督他,讓他少打點游戲,有那個時間多去鍛煉鍛煉自己的業務能力,別每次到了這種大節日就拉跨。」

  姜初宜被她的毒舌逗笑至少半分鐘。

  *

  和往年一樣,接近跨年倒計時,西暴依舊作為星城的壓軸出場。

  兩位主持人還在台上賣關子,介紹出場嘉賓時故意停頓一下,立刻引來粉絲區陣陣騷動。

  除去那次在club觀看過西暴的一場live,這是姜初宜第一次現場看他們的舞台。

  也許是被那群粉絲的熱情激動感染了,她心裡竟也湧起了絲絲期待。

  左右看看,確定秦同沒注意到這邊,她悄悄打開手機錄製模式。

  「他們是唱跳俱佳的超人氣組合,不被定義,率性灑脫。那麼,接下來出場的是……」

  還在說著介紹詞,舞台上的燈光忽然都滅了,只剩一束追燈,開始往全場掃。

  隨著音效戛然而止,女主持人念完最後一個名字:「——BloodXGentle!」

  就在這個名字被喊出來時,現場所有熄滅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變色閃耀,伴隨著粉絲狂熱的歡呼,似乎停歇不下來的應援聲,五顏六色的線狀射燈晃動交叉,最後全數匯集在舞台。

  西暴四個人出現在舞台正中央。

  他們的身影漸漸由暗到明,姜初宜很清晰地聽到了,現場有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就在西暴出場的前兩分鐘,熱搜詞條已經高高掛起。全國各地舉辦跨年的各路衛視,只有星城直播收視率開始飆升,熱度源源不斷攀高,突破三點,遙遙領先,三網第一。

  伏城調整了一下麥,前奏響起。

  《溫莎星座》、《透風錐》都是快節奏的舞曲,兩首聯唱,刺激又窒息。

  和在國外拍戲時不同,他們幾個完全褪去了平日裡的嬉笑的狀態,隨性不羈地握著話筒,舉手投足都是性感的魅力。

  立台升起,宗也在最高處,背著一把黑色的電吉他踱步。肘部抵住琴身,配合著燃炸的節奏,指尖來回掃弦。

  在他將搖把上提的瞬間,音箱嘯叫,也徹底點燃現場粉絲的情緒,伴隨著激烈的鼓點,讓觀眾彷彿置身一個氣氛嗨到爆的Mosh Pit(搖滾)現場。

  場子徹底被炸翻了。

  台上這幾位人,在競爭異常激烈的娛樂圈,包括綜藝、耽改、選秀各路分流衝擊下,自出道起就實現現象級大爆,僅僅靠著舞台火遍大江南北,連續三年穩穩蟬聯「內娛頂流」這個名號,地位至今無人能撼動,當之無愧的天降紫微星。

  而他們能火成這樣,其中很大原因是老天爺賞飯吃。

  每個人都自帶巨星的氣質,碰撞在一起卻產生了十分奇妙的化學反應。任憑前場有許多專業歌手,都沒辦法像西暴這樣,硬生生把跨年晚會的一場表演節目,搞得是演唱會現場,完完全全把這兒變成了他們自己的主場。

  ……

  ……

  最後一首是每年跨年的保留節目,西暴的出道曲《Stars Shine》,也是這幾個人傳奇的開端。

  熟悉的前調響起。

  粉絲區大多數的人都是沖著西暴來的,所以當這首歌出來,直接引起現場大半的人合唱。

  終於,到了出圈的那句slogan。

  一切喧鬧消逝。

  嗨過頭的現場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萬眾矚目下,宗也從立麥拽下話筒,導播切鏡,他的臉被放大在全場正中央的屏幕中。

  因為劇烈運動,汗水順著下巴緩緩低落。他垂眸,低沉性感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到現場的每一個角落。

  「——When I appear, the stars tremble for me.」

  就在這句英文出來的瞬間,台下煙花配合地啪啪炸響,四面環繞的主、副舞台上所有大屏幕以及地板全方位開啟迷幻的3d特效。

  成千上百的激光變幻著顏色,像魔術一樣,無數閃耀的星星開始顫抖,像流星一樣降落,閃爍,現場像是沉沒在一片深藍色的星海。

  粉絲徹底狂熱,發出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啊——」幾乎沖破耳膜。

  這無愧是今晚最為聲勢浩大的高潮時刻。

  姜初宜腦子嗡地聲,感受到一陣眩暈。

  她有點被衝擊到,實在忍不住,舉起起手機錄了兩段。

  直到他們表演結束,她都有點沒回過神,心裡空落落的,意猶未盡地拿出剛剛拍攝的一段視頻看了看。

  *

  距離新年倒計時還有五分鐘,剛剛表演過的嘉賓也全部返回舞台,大家熱熱鬧鬧在台上,跟著兩位主持人一起,陪觀看直播的粉絲一起倒計時跨年。

  姜初宜依舊坐在台下,和許多觀眾一樣,通過場中的屏幕,在台上那群人的身上逡巡著,尋找熟悉的身影。

  辛荷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太合群,似乎和誰也不熟。她獨自一人站在靠右邊的位置,臉上掛著標準的營業微笑,渾身上下寫滿了別跟我搭話。

  趙光譽天生就是個交際花,氣氛熱鬧,他興致就高,前後左右拉著別人聊,眉飛色舞的,模樣十分開心。

  至於西暴這幾個人,自然而然被安排站在C位,主持人時不時就要cue他們兩下保持實時熱度。

  過了會,一個工作人員彎腰上台,在辛荷耳邊說了什麼,領著她去中間一點的位置。

  辛荷提起裙擺,走過人堆,來到西暴身邊。

  工作人員小心為她指了個位置。

  辛荷看到宗也旁邊站著的人時,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徑自走到另一邊,挨著冀凱站好。

  池夢月。

  在95後中,她是和辛荷並列的前二流量花,也是辛荷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俗稱對家。兩人至今勝負未分,不合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粉絲不論明面上還是私底下,沒少掐過架。

  和男流量比,花粉之間對罵才是最髒的,互甩黑料和P遺照就不說了,掐架起來各種雞鴨婊子破鞋齊飛,辛荷沒少被池夢月腦殘粉氣的在家裡嘔血,黑粉都告了好幾個。

  池夢月外形上和辛荷完全相反,走的是小白花路線,楚楚可憐,符合大多數人白幼瘦的審美。

  兩人相比,辛荷接到的時尚資源強很多,各種代言可以稱作是吊打她,唯一弱勢的地方就是電影和獎項這塊。

  池夢月團隊沒少拿這個出來拉踩,那群粉絲也仗著正主演了幾個無病呻吟的文藝片,拿了個百花女配,便自拔身價,列實績時,硬吹成電影咖,高她一等。

  池夢月今天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身姿窈窕,面容清麗。

  前方的舞台邊沿有一大堆攝像機,池夢月只能用餘光望著身邊的人。

  寒冬臘月,她只穿著一條薄裙,難免有些冷。池夢月抱著手臂,稍微抖了抖,自顧自嘟囔了句:「好冷哦。」

  抱怨完,池夢月靜靜等著宗也主動跟自己搭話。可沒等到。

  她又忍不住瞥向旁邊。

  他剛剛表演完,還戴著耳返。黑髮有些汗濕,側臉雋秀,清冷英俊,散發著一種很迷人的荷爾蒙。他似乎是沒聽見自己講話,沉默不語地望著台下,不知在想什麼。

  池夢月不是那種上趕著倒貼的人,宗也不接話,她也就不再開口。

  但是池夢月覺得宗也今天有點反常。

  她聽說過西暴這幾個人,伏城王灘性子不羈,冀凱熱情。宗也為人溫和,行事很低調。就算遇到不熟的人跟他攀談,也會禮貌地應上兩句。

  但自從她站過來後,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圈裡追求她的愛豆和小鮮肉數不勝數,故意在她面前找存在感,甚至節目上公開示好的都大有人在,只不過池夢月向來瞧不上。第一,她不會談戀愛自毀前程。第二,她有女孩兒慕強的心理,且顏控。就算要談,也是跟富二代,或者圈內像西暴這種地位的成員談,比如宗也。

  因為從小養出的優越感,尤其是對異性吸引方面,池夢月向來自信。她不由想,宗也的沉默,難道是故意在她面前裝矜持?或者緊張?

  這麼想著,池夢月心情變得微妙,忽然周圍的聲音變得熱烈起來。

  大屏幕出現倒計時。

  主持人激動地跟著喊:「5、4、3、2、1——新年快樂。」

  零點鐘聲響起,一片歡聲笑語中跨到新年,台上的明星也互相尋找熟悉的人,擁抱祝福。

  氣氛使然,池夢月還是清咳了聲,隨意道:「宗也,新年快樂呀,祝你開心每一天哦。」

  由於直接叫出名字,這次宗也終於有了反應。他略微頷首,「新年快樂。」

  盡管是客氣的敷衍,池夢月還是克制不住內心湧起的喜悅。她順勢接話,語氣俏皮,「你可是我第一個送出新年祝福的。」

  宗也情緒收斂,表情依舊很淡,「謝謝。」

  池夢月歪頭輕笑,眨了下眼,「一點誠意都沒有誒,你也給我一句新年祝福唄?禮尚往來。」

  宗也似笑非笑,沒有接話的意思。

  池夢月被他這個漫不經心的表情給弄得心臟緊了緊。

  兩步遠處,辛荷跟冀凱說著話,已經注意池夢月很久了。

  他們的對話隱隱傳來,要不是攝像頭拍著,辛荷又要黑臉了。她表面保持微笑,實際內心火氣陣陣上湧。

  還第一個送新年祝福的???

  矯情死了,在撩誰呢???小心思不要太明顯!!!!

  這個搔首弄姿的白蓮花居然敢染指她的朋友圈!!!想都別想!

  冀凱是個碎嘴子,完全在狀況外,不停叨叨:「這個褲子太特麼緊了,剛剛跳舞的時候我都怕崩開。」

  辛荷忽然提高聲音,「對啊,我剛剛也看到林導和姜初宜他們在台下,要去找他們打個招呼嗎?」

  冀凱卡殼:「什麼玩意兒?」

  ……

  ……

  池夢月還笑吟吟地在等宗也開口送祝福,一陣熟悉的,令人討厭的傲慢聲音落入耳朵。

  抬眼看,果然是辛荷這個小賤人。

  她還沒來得及不悅,宗也忽然沖她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道別:「抱歉,我有點事。」

  池夢月:「……」

  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心梗地看著宗也就這麼往辛荷那邊走去。

  那小賤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回視她。

  等宗也走近,辛荷才悠悠樂了,挑眉:「你過來幹嘛?不是跟那誰聊得挺開心麼。」

  宗也語氣平靜,「不是要去找林導他們?」

  辛荷心底冷笑。

  你是要去找林導他們麼?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1:39 PM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顆星

  零點倒計時完,一年一度的跨年晚會宣告結束。

  台上表演完節目的嘉賓此時紛紛回到後台換好裝,來前場到處走動,進行商業應酬。

  有不少人來找秦同寒暄,姜初宜便老實坐在自己位置上等著,刷著微信,回復著新年祝福。

  不多時,秦同咳嗽一聲,「初宜,過來認識一下。」

  聽到聲音,姜初宜立刻放下手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

  來的是某位業內王牌編劇韓茂華,主攻正劇,有些歲數了,和秦同相知多年。

  姜初宜主動握手,微微欠身,禮貌問候:「您好,新年快樂。」

  韓茂華笑:「新年快樂啊小姜,好久不見。」

  他轉頭:「怎麼,老秦,為了你的寶貝徒弟,這是打算出山了?」

  秦同嘆口氣:「不好說,看看身體情況,不過最近確實有想法。」

  秦同許久不露面,這次應邀參加星城的跨年晚會,身邊還有姜初宜陪同,不免讓人心裡有許多猜測。

  他們正說著,有道聲音插進來,來人正是《捕星》電影的選角導演林弓瓊。

  秦同:「多虧你照顧初宜了。」

  「談不上照顧。」林弓瓊拍了拍姜初宜肩膀,爽朗道,「是孩子爭氣,導演也滿意。」

  業內幾位大導和編劇一聊起來,姜初宜不好插嘴,便退開了一點,站在人堆邊緣,模樣專注地聽這群長輩閒聊。

  正想著事,忽然感覺胳膊被人不小心撞到。她轉頭看去,對上來人一雙漆黑的眼。

  姜初宜一呆。

  來往人聲嘈雜,宗也對她笑了笑。他還沒來及換衣服,依舊是剛剛表演時穿的深黑色襯衫,只不過鎖骨處扣子解開了兩顆,瞳色很深,模樣十分英俊矜持。

  姜初宜探頭看向他身後,發現伏城他們站在後排。

  兩人目光對視,她隨口問,「你們怎麼來了?」

  宗也剛要開口,冀凱率先回答:「我們來找導演。」

  「哦哦。」

  姜初宜了然地點頭,貼心退開一步,為他們讓出位置。

  西暴幾人的到來,無疑吸引了場內一大片的目光。有些想合作的投資商也趁機往這邊走來。

  很快,姜初宜再次被擠開,她看向秦同那邊,好像暫時不需要自己,便隨遇而安地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跨年晚會已經落幕,工作人員開始疏散粉絲陸續離開。

  重新打開手機,陳億發來兩條消息:「我早說讓你來三亞陪我跨年,你不來,臥槽,好多帥哥,你就羨慕吧!」

  姜初宜想也不想,回復:「我才不羨慕,我這兒也好多帥哥」

  陳億:「圈裡的那些只能看不能玩,再帥有什麼用?」

  姜初宜:「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下流,你這個色女!」

  陳億:「不是吧姜娘娘,這都叫色?你有本事這輩子別玩帥哥,就現在,立刻馬上,把你微信那個姓宗的刪了。」

  姜初宜:「我才不刪。」

  陳億:「切,虛偽!只有我懂你的狼子野心,普通帥哥你不樂意玩,要玩就玩最帥的是吧?」

  姜初宜被她葷素不忌的話弄得發笑,正準備打字回復,忽然身邊一暗。抬頭時,那人已經在她旁邊坐下。

  姜初宜立刻摁滅屏幕。

  宗也目光在她手機上逗留幾秒,像是隨口一問:「在跟誰聊天,笑這麼開心。」

  姜初宜眨眨眼,「一個朋友。」

  她腦子裡還盤旋著陳億那句「玩帥哥」,結果大帥哥本尊忽然從天而降,姜初宜不由心虛,「你怎麼來了?」

  他神色有點疲倦,帶著點微微的溫柔,跟她解釋,「跟導演打完招呼了,坐這歇會。」

  剛剛他們連唱三首,一直忙到現在,確實很累。她哦了聲,表示理解。

  節目結束,貴賓席沒有攝像機跟拍,這兒燈光也並不明亮,大家忙著交際,沒人特地注意這個角落。但宗也天生就吸睛,加上之前他們倆的緋聞就轟轟烈烈鬧了一場,人多眼雜,姜初宜不好多跟他攀談什麼,禮節性地打完招呼,她便不再做聲。

  姜初宜左顧右盼,偏著身子,不自覺就離宗也遠了點,似乎隨時就要起身離去。

  大庭廣眾,人來人往。就在不遠處,幾位名媛貴婦聚在一起,有意無意的,正往這邊看。

  看她身邊的人。

  姜初宜努力裝作和宗也不太熟的樣子。

  她正在心裡醞釀著告別說辭,宗也忽然出聲,聲音很低地喚她,「初宜。」

  「嗯?」姜初宜坐直身體,眼睛依舊在四處亂瞄。

  他沉默了會,不動聲色凝視著她,「新年快樂。」

  姜初宜定定神,側頭。

  頓了頓,宗也口吻很輕地說:「祝你今年一切順利。」

  聞言,姜初宜保持冷靜,客氣地點頭,「謝謝,你也新年快樂。」

  宗也望著她,薄唇微抿,好像要說什麼,但沒說。沉默幾秒,他微微歪頭,垂眸抬手,摘下一側耳返,問她,「沒了嗎?」

  姜初宜有些不解。什麼沒了?還能有什麼?

  她神情鬆動,好奇道,「你摘耳返做什麼?」

  「為了能聽清你講話。」宗也神情不變,淡淡說,「我以為你也會給我新年祝福。」

  姜初宜瞬間啞口無言。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和,彷彿就是平常聊天那般,陳述著某件事。但成功地讓姜初宜內疚起來。

  原來是這個!

  姜初宜大腦迅速轉動,不好意思地笑笑,「新年祝福啊?你等我好好想想。」

  沉思了會,她開口,鄭重道:「那我就祝你身體健康,心想事成,事業更上一層樓。」

  「祝我心想事成?」

  「對。」姜初宜語氣肯定。

  這句話沒什麼不妥吧。

  「那就,」宗也忽地笑了下,那雙勾人的眼睛彎起,「借你吉言。」

  姜初宜不設防,被宗也這個招人的模樣弄得心裡一跳。

  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

  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又聽到有人喚她。

  「初宜——」

  姜初宜循聲望去,趙光譽正站在不遠處沖著她揮手,臉上表情有點著急。

  她順勢站起來,跟宗也告別:「我朋友喊我,我先去一下。」

  宗也慢慢收起笑,表情恢復沉靜。他靠在椅背上,看著她走遠。

  姜初宜三步做兩步走過去,「怎麼了?」

  「沒什麼。」趙光譽撓了撓頭,眼神往後示意了下,「我這不是看你在跟宗也聊天麼。」

  姜初宜納悶,「我和他聊天怎麼了呢?」

  「嘖。」趙光譽拽著她,四處看了眼,才小聲說,「之前我跟你說過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姜初宜抽出自己的手,跟他保持距離,「什麼事?」

  「你這記性!改天我就買十盒腦白金給你寄你家裡去。」趙光譽語氣恨恨。

  「你直接說嘛。」

  趙光譽的黑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絲羞澀,吞吐道:「就那個冀凱的簽名,你幫我要一個唄。」

  姜初宜:「……」

  她無語凝噎,往那邊一指:「你自己去要啊,他就在那兒。」

  「操,我跟你說了我社恐,再說了,我可是一個rapper,找別人要簽名很崩人設的!」趙光譽義正嚴詞,「你跟宗也這麼熟,找他幫個忙怎麼了?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義氣啊?忘記當初我開小號幫你跟那些黑子對罵時候的恩情了?」

  說這句話時,趙光譽忍不住去瞥坐在暗處的那個人。

  他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

  但憑借男人的直覺,趙光譽覺得宗也這道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善。

  趙光譽不由回想,我啥時候得罪他了?

  「我哪裡跟他熟啦?」姜初宜立刻反駁。

  「好姐姐,你就幫我一個忙唄。」趙光譽回神,委屈巴巴,「最好是能寫一個to趙光譽。」

  姜初宜:「……」

  她餘光看到不遠處走過的身影,連忙道:「行了,這件事再說。」

  姜初宜撥開趙光譽,急急地喊了句:「小荷花!」

  辛荷咬了咬牙,停下腳步,回身怒視著姜初宜,低聲喝道:「說了別大庭廣眾叫我這個,什麼破名兒。」

  姜初宜自動無視她的怒火,笑著道:「我正找你呢。」

  「找我幹嘛?」辛荷莫名。

  姜初宜踮腳,往秦同那個方向看了看,正好沒人。她抓住辛荷的手,「快快。」

  辛荷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麼被她一路拉到秦同面前。

  秦同瞧著她們倆。

  姜初宜克制著語氣雀躍,立正站好,乖乖喊了句:「老師。」

  辛荷怔了下,心裡微動。

  終於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個事兒。

  她看了眼姜初宜,心裡暗罵了句小傻子。

  辛荷很快欠身,主動伸出手,語氣尊敬:「秦導,您好,久仰大名。」

  「你好。」

  在姜初宜稍顯緊張的注視下,秦同終於握上辛荷的手,「你叫辛荷吧,初宜跟我提過。」

  「對。」辛荷很快接話,「我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就和初宜多了兩句嘴,想著有機會能跟您認識一下。」

  秦同明也不戳破,點點頭。用普通長輩對待晚輩的態度,很和氣地跟她聊了兩句。

  辛荷收斂起平時的傲氣,低眉順目地應著。

  臨道別時,秦同隨口跟姜初宜說:「到時候把錦清的聯繫方式給她。」

  這句話一出來,姜初宜和辛荷兩人對視一眼。

  直到秦同走遠了,辛荷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了口氣。

  姜初宜笑著看她。

  她小聲吐槽:「你老師真是比我爸還嚇人。」

  「嚇人嗎?」姜初宜早就習慣了秦同的嚴厲,倒也不覺得,安慰她,「老師一直都是這樣的。」

  辛荷欲言又止。

  她實在是不擅長溫情的一個人。猶豫後,抬手,掐了掐姜初宜的臉,故作凶狠道,「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跟你說了,我不用你幫我找什麼關係。」

  「哎呀,我知道。」姜初宜拽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我也有私心的。」

  「什麼私心?」

  「我前兩天聽錦清說,老師他想拍一個唐代為背景的電影。實景要自己搭建,在敦煌和西北那邊,很耗錢的。」姜初宜看了眼辛荷的表情,繼續道,「老師現在這種情況,跟大型讚助商可能談合作起來有點麻煩,但是有你的話就不一樣了。」

  辛荷心裡感動,嘴巴依舊不饒人,「你倒是挺會替別人考慮,咋不想想你自己。」

  「我想了啊。」姜初宜笑眯眯的,「檸姐跟我說九月劇組已經聯繫她了,正在走合同流程,我馬上就能跟你一起進組了!」

  辛荷嘆口氣,恨道:「媽的,可惜我不是個同性戀。」

  姜初宜:「……」

  「你這小傻子,也不知道到時候要便宜誰。」

  辛荷做出思考的模樣,「對了,我有個弟弟,雖然沒宗也帥吧,但跟他戀愛,事兒可比宗也少。」

  「不不不,我現在不談戀愛。」姜初宜羞惱,還有點急,「你怎麼也開起我和宗也玩笑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辛荷目光帶著微微的嫌棄,把她從上往下掃了一遍,拎起她的禮裙,「哪個妝造團隊給你弄的這身,好土啊。」

  「我沒有妝造團隊。」姜初宜略有點不好意思,「我紅毯走的不多,這是檸姐臨時去借的一條搞定。不過我不用上台表演,沒關係的。」

  「開郡真是……」

  姜初宜似乎從辛荷的眼神裡看到了「廢物公司」四個大字。

  新年第一天,在這種大喜的日子裡,辛荷還是控制了自己的毒舌,「你還不如來華瑞跟我。」

  姜初宜笑,假裝沒聽見。

  「你等會兒幹嘛去?」

  姜初宜:「我沒事啊。」

  辛荷歪頭:「去我家一起跨年唄?正好後天一起去北京拍殺青戲。」

  「可以啊。」姜初宜答應下來,「就我們兩個?」

  「不然你還想有誰。」辛荷長長地哦了聲,「伏城跟我住一個小區,你想喊上他也行。」

  姜初宜啊了一聲,「這種日子,你們倆跨年,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確實哦,不然我再喊上宗也?」

  姜初宜被她一句話堵住,她幽怨道:「你就別逗我玩了。」

  「誰逗你玩,我本來就要喊宗也他們,我和伏城又沒談戀愛,孤男寡女誰要跟他一起跨年啊。」

  「等會去你家的話,是要過夜?」

  辛荷點頭,問,「你酒量咋樣?」

  姜初宜給了個保守的回答,「還不錯。」

  辛荷很滿意,鼓起腮幫:「OK,今晚通宵。」

  姜初宜左右看看:「我得先跟老師打個招呼,然後回家拿身衣服。」

  「拿什麼衣服啊,你現在就跟秦導說一聲,等會直接上我的車走,我家裡一大堆衣服給你穿。」

  *

  姜初宜跟著辛荷回後台。

  和前場不同,跨年晚會結束,後台略顯凌亂,依舊有許多人在忙碌,收拾著道具服裝。有些助理點了外賣在休息室門口蹲著吃,對接著一會兒的採訪。

  她們在化妝間過道正好迎面撞上星城衛視的某個高層。

  王秦正拉著西暴和池夢月幾個當紅明星合影。

  姜初宜和人群中的宗也目光對上。

  她很快低下頭。

  見到辛荷,王秦立刻招手:「小荷,來來一起。」

  辛荷瞥了眼微笑著的池夢月,忍了忍,還是給了面子,揚起唇角:「王總。」

  她拉上姜初宜一起過去。

  「這位是?」王秦打量著姜初宜,覺得有些眼生。

  辛荷介紹:「我朋友,姜初宜。」

  「哦。」王秦記起來,若有所思,「秦導徒弟是吧。」

  王秦跟他們又閒聊了一會,被助理叫走。

  被留下的一群明星禮貌跟彼此地寒暄了幾句,有人走,有人留下。

  在後台,大家都放鬆下來,沒那麼端著。有人提出要跟宗也、伏城他們合影。

  池夢月之前跟李群五有過合作,也跟姜初宜有過幾面之緣。她主動繞過人群,走近,「初宜,好久不見。」

  姜初宜頷首。

  池夢月眯起眼,嫣然一笑:「你原來和辛荷認識呀。」

  姜初宜還沒來得及回答,辛荷便涼涼道:「不止認識哦,她馬上就是我弟媳了呢。」

  姜初宜:「……」

  池夢月哦了聲,溫溫柔柔道:「那恭喜。」

  察覺到宗也目光停駐,正看向這邊。她沒了跟辛荷這種潑婦拌嘴的興致,很快道別。

  回過身,池夢月試探地回視了眼宗也。擦肩而過時,她才發現,他一直看的人竟不是自己。

  這會兒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伏城嗤了聲,戳穿她:「你那便宜弟弟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麼。」

  辛荷不耐道:「有女朋友怎麼了?不能分啊,我就想把我弟介紹給初宜,怎樣?」

  王灘喲了聲,調侃道:「姜老師想談戀愛了?」

  姜初宜頭都大了,連忙解釋:「不是不是,辛荷開玩笑呢。」

  「那就行。」王灘生著一張妖孽臉,笑起來格外壞,「姜老師現在還不急吧?」

  「我不急啊。」

  「行,那你哪天想戀愛了記得跟我說一聲。」說完,王灘立刻補充,「最好是再等兩年。」

  姜初宜:「……」

  可能是她表情惶恐地太過於明顯,王灘不禁問,「你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以為我喜歡你啊?」

  「不敢不敢。」

  她哪有這麼大的臉。

  辛荷忍不住翻白眼,替姜初宜懟回去:「跟你說幹嘛,你以為你誰啊?」

  「幫她介紹啊,我身邊優秀的單身男性太多了。」王灘沖姜初宜微笑,「我有個朋友,是姜老師影迷,你有興趣認識一下嗎?」

  「啊?」姜初宜懵,「誰啊?」

  宗也稍稍轉頭,注視著姜初宜。

  隨即,王灘手往宗也身上一搭,向她介紹:「我們的宗老師,娛樂圈最後一位守身如玉的貞潔烈男,您看看,您還滿意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8:13 PM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顆星

  無言了幾秒,姜初宜尬笑兩聲,「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是因為之前熱搜的事嗎?怎麼身邊所有人都覺得她跟宗也之間有什麼……

  王灘:「開玩笑?什麼開玩笑。」

  他奇了怪:「你是嫌我們宗老師不夠貞潔,還是不夠烈男?」

  宗也終於出聲,「王灘,夠了。」

  王灘轉頭,用眼神跟宗也無聲交流。

  你他媽剛剛不說,等我說完了才假惺惺說夠了?夠什麼夠?

  他被宗也虛偽假正經的模樣搞得有點語塞,對視幾秒,王灘轉回頭,對著姜初宜道:「行,姜老師,你當我沒跟你介紹過,你要是想找對象,我正好也有個弟弟。」

  宗也:「……」

  姜初宜實在是忍不住了,「真不用給我介紹!」

  也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有多沒吸引力,多孤寡,才這麼多人要急著給她介紹對象。

  她心塞不已:「我要是想談戀愛,自己肯定找得到對象,不用你們替我操心。」

  「是麼。」王灘一臉高深莫測的笑,「那我等你好消息。」

  *

  在辛荷的化妝間,姜初宜換下衣服,把身上的首飾摘了,交給小鐘保管。

  等收拾完,她們一齊直接坐上辛荷的保姆車,回到她在上海的私宅。

  她之前大言不慚,稱自己在市區內買了套大平層。直到跟辛荷回家後,才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一線濱江豪宅。

  上下兩層復式樓,三面全景落地窗,用最頂尖奢侈品堆砌起來的精致裝飾,連地毯都是橙色Hermes,滿滿的金錢味道撲面而來。

  姜初宜站在那個超大的陽台上,黃埔江一覽無遺,燈火璀璨。

  她回頭,語氣有些小酸,「你真是個小富婆。」

  「切。」辛荷把暖氣打開,脫掉外套,「我房子多了去了,以後帶你慢慢見識。」

  姜初宜哦了一聲。

  她趴在欄桿上,下巴墊著手背,望著遠處的江面,嘟囔道:「這兒夜景好美啊。」

  「行了,趕緊進來。」

  辛荷把她拽上二樓,進了臥室。

  房裡的飄窗上有一隻布偶,辛荷沖它拍手:「Luke,過來。」

  Luke臉很胖,警惕地睜著圓溜溜的藍眼睛,沖著姜初宜叫了兩聲。

  姜初宜差點被萌出一臉血。

  她輕手輕腳地剛一靠近,Luke立刻跳開。

  「喵喵。」姜初宜對這種毛茸茸的生物向來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她彎腰,低聲呼喚,「Luke,Luke,給姨姨親親。」

  luke趴在人類伸手也搆不到的床縫裡,舔了舔肥肥的小爪爪,懶洋洋地不想搭理這個陌生女人。

  辛荷從衣帽間探出頭,正看到姜初宜沒形象地趴在地上,手還往床底下揮。她頓時滿臉黑線,「你能不能別像個痴漢一樣?Luke膽子小,很怕生,先別逗它,等熟悉會就好了。」

  姜初宜抬頭,表情難掩失望,「要等多久啊?」

  「行了,你趕緊過來。」

  姜初宜只好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這是要幹什麼?」

  辛荷昂起下巴,指著一排衣服說,「挑一件。」

  「挑什麼?」

  「挑一件衣服穿上啊!」

  姜初宜看著這一排閃閃高訂蕾絲裙,以及小香風的各式外套,有些為難,「你這些衣服,看著都不像是能穿著睡覺的啊?有沒有舒服一點的睡衣?像短袖那種。」

  辛荷無語,「你這個呆瓜,我要你挑一套,又不是讓你睡覺的!今晚跨年夜誒,你穿短袖跨年?有沒有點儀式感?有女明星的樣兒嗎?我還要拍照發微博呢!」

  原來如此。

  姜初宜拿出一條白裙子,詢問:「這個怎麼樣?」

  「樸素。」

  她又拿出一條黑西裝,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期待道:「這個呢?」

  「老氣。」

  姜初宜認命,指著那件淺綠色的裙子,「這個還不錯?」

  辛荷掃了一眼,「你穿這麼保守,是打算去售樓部賣保險啊?」

  姜初宜被她懟的放棄了:「那你給我挑吧。」

  辛荷撐著下巴沉思,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是不是還沒試過搖滾點兒的風格?」

  姜初宜反問,「你覺得我全身上下哪兒搖滾了?」

  辛荷挑出一套牛仔吊帶和短裙,吩咐她:「你試試這個。」

  ……

  ……

  姜初宜試完衣服出來,低頭打量著自己,有些別扭地扯了扯肩帶。

  她氣質清淡,比巴掌大不了許多的臉,皮膚很白淨。一頭黑髮鋪肩,穿著小吊帶牛仔裙,很低欲,有種古怪誘人的舊港風情。

  辛荷滿意了,「要我說,我才應該去當你經紀人,你那造型團隊太普了。」

  姜初宜歪頭:「我這樣好看嗎?」

  「還不錯,主要是我品味好。」

  姜初宜笑。

  很快,辛荷也換上了紅色的抹胸短裙,顯得身材凹凸有致。她本來就是濃顏系的大美人,配上這種豔麗的顏色,無須任何珠寶首飾作配,硬生生將滿室光輝都給壓了下去。

  在客廳的方桌上,辛荷布置好鮮花,點燃香薰蠟燭,把紅酒倒入高腳杯裡。

  一切準備就緒,辛荷拉著姜初宜過來,「來拍兩張。」

  兩人折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拍出幾張辛荷滿意的照片。

  她又拿起手機,仔細打開軟件P圖。

  姜初宜坐在她旁邊看,不由笑,「忽然覺得你好接地氣。」

  辛荷斜眼瞥她,「怎麼了,你拍照不修圖啊?」

  「拍的很少。」姜初宜這麼回答。

  「你就是營業太少了。」辛荷一邊修圖,一邊念叨,「改天我教你跳舞。」

  「跳舞幹什麼?」

  「當然是發抖音吸粉啊。」

  姜初宜:「……」

  不得不說,辛荷真的很努力,方方面面都要保持好熱度。流量小花果然不是這麼簡單能當的。

  姜初宜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口,「你拍這些照片,是打算發朋友圈?」

  「微博也發。」辛荷滿不在乎,「我走的是真性情人設,把微博當朋友圈發。」

  姜初宜立馬放下手裡的酒杯,撲過去,「你先等等,我看看你這些照片。」

  辛荷一笑,舉起手機,「晚了,我已經發了,你拿自己手機看吧。」

  姜初宜立馬拿出自己手機,搜索辛荷的微博。

  @辛荷:今日份營業圖,祝大家新年快樂,跨年和朋友一起[舉杯]

  九宮格,正中間的那張,赫然是姜初宜和她的合照。

  她們倆一藍一紅,臉貼著臉,模樣很親密。

  評論區一水的雞叫和彩虹屁。

  因為辛荷幾乎從來不在網上曬和圈內女藝人的合照,沒少被嘲諷人緣差。

  這是她第一次在微博「秀友情」。

  順便連姜初宜也沾了點光,辛荷的粉絲紛紛誇她是美女。不過姜初宜已經是圈裡邊緣人物,不少人覺得陌生,詢問是誰,被科普了才知道,她就是前段時間宗也的那位緋聞女友。

  幸好辛荷粉絲控評能力強,又是在自己地盤,沒引起什麼罵戰。

  姜初宜爬上許久沒登的大號,給辛荷點了個讚。

  隨即,她發現,池夢月、辛荷、宗也、冀凱,四個人又上了熱搜,後面還跟著星城直播現場的tag。

  姜初宜告訴辛荷:「你又上熱搜了。」

  辛荷露出些微的厭煩之色,挑著粉絲的評論回復,「不用管,屁大點事,那堆營銷號沒新聞寫了,又來蹭熱度。」

  姜初宜還是有點放心不下,點進去看了眼。

  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條:

  #星城跨年夜,池夢月、辛荷疑似現場為宗也爭風吃醋,冀凱恐淪為工具人#

  這個長達兩分鐘暗潮湧動的視頻,記錄了池夢月如何跟宗也說笑,以及辛荷黑著臉和冀凱講話,最後以宗也主動過去結束全程。

  評論區引發激烈討論,各家混戰。

  【big膽!池夢月竟敢染指斃叉雞大top?宗家軍還有三秒到達戰場】

  【池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臉上粉有幾斤重,離我崽遠一點行嗎?我怕你臉蹭上,yue了!】

  【啊對對對,你擔就是行走的春藥,要我說宗也當什麼明星啊?直接去日本當鴨唄,反正腦殘粉嘴裡,是個女的看到他都要發騷走不動路】

  【說真的路人都看出來池夢女想倒貼的心思,宗也完全一臉敷衍營業的表情[笑哭]是因為正牌女友辛荷在旁邊嗎?】

  【下場無路人,樓上把丑城的超話取關了再來發言吧,說正牌女友是辛荷噁心誰呢?】

  【一群粉絲被迫害妄想症一樣,是不是內娛所有女明星跟你擔說兩句話就是倒貼?你們繼續瘋下去吧,遲早反噬。】

  【怎麼肥四?又來了個池夢月?我還在宜見宗情的坑裡呢!這麼快就要be了嗎,救!】

  【哇靠,居然在這裡也能遇到家人,沒有be!!!絕對沒有be!!!你再細品這個視頻,宗也對待其他女明星的態度和我女完全不同,他之前直播看姜初宜眼神都快當眾拉絲了!快去b站搜索「真相是一見鐘情」這個大手子的剪輯,各種小細節cut,還有宗也的好多雙標糖!!千言萬語不過一句:宜見宗情szd!】

  世界之大,這群CP粉無處不在。

  姜初宜萬萬沒想到,一個那麼明顯蹭熱度的熱搜,居然能引發這麼多無窮無盡的後續。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她和宗也的緋聞風波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如果姜初宜再出來澄清什麼,反而讓事情沒完沒了,給宗也造成更大影響。

  對於這些CP粉奇特的思維,姜初宜已經從開始的震撼,到如今漸漸無奈。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等這群粉絲自己冷靜下來。

  她們終將明白一個至理名言。

  娛樂圈無真愛。

  *

  發完微博,營業結束。兩人從餐廳轉戰客廳,辛荷酒量不佳,喝了一點之後人就有點迷了。

  家裡的音響開著,沙發上,辛荷跟著DJ舞曲蹦迪,搖頭晃腦地發瘋。

  姜初宜實在擔心擾民,不停勸阻:「少喝點吧,咱要不去睡吧?明天起來再玩。」

  時間已經來到凌晨三點,姜初宜剛想把辛荷拖回臥室,忽然聽到一陣門鈴響起。

  辛荷一下蹦起來,晃晃悠悠跑去開門。

  姜初宜擔心她摔倒,一路跟過去,與門口四個人正面相對。

  王灘往裡瞅了眼,笑呵,「你們玩的挺嗨啊。」

  姜初宜攙扶著辛荷,「你們怎麼來了?」

  冀凱:「辛荷叫我們來跨年啊,結果忙到現在,就來晚了。」

  伏城從姜初宜手裡接過辛荷,皺眉,低聲問,「她喝了多少?」

  姜初宜想了想:「不多吧,就一兩杯。」

  她喝得更多,甚至一點迷糊的感覺都沒有。

  伏城單手把發酒瘋的辛荷拎去廚房,給她強行灌了幾杯水醒酒。

  姜初宜退了一步,貼在鞋櫃邊上站著。

  門一開,宗也就發現了她。

  辛荷家裡開了暖氣,她沒化妝,五官清麗,很少見地穿著短裙。一雙腿又白又直。

  他轉開目光,沒有盯著她看太久。

  姜初宜倒是瞧著宗也。

  只不過她腦子裡立馬浮現出的就是網友銳評:【人形春藥】、【日本當鴨】

  表情變得不太自在,她跟宗也打了個招呼,匆匆返回客廳。

  王灘和冀凱兩人沒個正形,躺的躺,癱的癱。

  冀凱長籲了一口氣,感嘆道:「終於他媽的能歇會兒了,老子感覺再熬一天,明天就直接歇逼上醫院了。」

  姜初宜:「你們明天沒事?」

  冀凱昂了聲,「明天休一天,後天不是要去北京拍戲麼。」

  「噢。」姜初宜點頭,「IM還是有人性的。」

  「誒?」冀凱注意到姜初宜的穿著,笑了聲,「原來姜老師私下是這種風格啊?」

  「什麼?」姜初宜低頭看自己身上辣妹風的牛仔小吊帶,她解釋,「這是辛荷的衣服。」

  「有點意外。」冀凱說了句。

  正好宗也走過來,問,「意外什麼。」

  「姜老師今天挺好看啊。」

  宗也順勢偏頭。

  姜初宜端坐著,迎接他打量的目光。

  幾秒後,宗也坐在冀凱身邊,擋住他大半的視線,傾身,拿起一盒薄荷糖。

  冀凱納悶:「不是,這沙發這麼大,你非要擠我幹嘛啊?」

  「那你坐另一邊去?」

  冀凱有點回過味來,「我怎麼覺得你今天說話攻擊性有點強呢。」

  「有嗎。」宗也表情依舊沉靜。

  王灘抱臂坐在另一頭,看了他們一眼,終於出聲提示:「阿凱,你不能當面點評女人,這樣很冒犯,懂?」

  「再說了,被你點評的這個女人……」王灘懶洋洋地拖長語調,「還是你隊友的緋聞對象,你覺得合適麼。」

  冀凱著實是很無辜:「不至於吧。」

  「嚴重了,嚴重了。」姜初宜立刻出聲打斷,避免這個話題繼續發展下去。她站起身,「你們要不要吃點水果?我剛剛在冰箱凍了幾盒。」

  「行啊。」冀凱答。

  姜初宜迅速離開現場。

  瞅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王灘感嘆了聲,「姜老師這種妞,好像有點難追啊。」

  宗也面無表情,裝沒聽見,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冀凱回頭,壓低聲音,驚訝道:「什麼?!你要追姜初宜?」

  王灘懶得跟這個傻逼講話,「滾。」

  ……

  ……

  辛荷是屬於人菜癮大的典型,酒還沒醒完,便嚷嚷著讓大家一起陪她喝。

  幾杯酒下肚,冀凱兩腮發紅,叉了幾塊水果餵進嘴裡。

  其餘人都在閒聊,姜初宜趁機喊他:「冀凱,冀凱!」

  冀凱茫然地啊了一聲。

  「能幫我個小忙不?」姜初宜稍微挪過去一點,「我有個朋友挺喜歡你的,他想要個簽名。」

  冀凱大著舌頭:「簽名?可以啊。」

  得到許肯,姜初宜跑去把自己的包拿來,翻出趙光譽塞給她的專輯和筆,遞給冀凱,「簽這上面就行,謝謝啦。」

  「多大點事。」冀凱咬開筆蓋,一邊簽,一邊問,「你這朋友叫什麼?」

  「趙光譽。」

  「趙……」

  姜初宜補充:「光榮的光,榮譽的譽。」

  這名字冀凱好像有點印象,他問:「要寫兩句話嗎?」

  姜初宜:「都行,看你方便。」

  她乖乖坐在小腳凳上等著冀凱簽名。

  金屬打火機的咔噠聲傳入耳朵。

  很有規律,一下一下的動靜,讓姜初宜無法忽視,她把目光投向旁邊。

  宗也不知何時已經停止跟王灘聊天,他後背靠著沙發,用手玩著打火機,情緒不是很高。

  見姜初宜望過來,宗也食指一勾,把打火機帽扣上。

  姜初宜走了下神。

  他笑了笑,「怎麼了,需要我也簽一個?」

  她搖頭,「不用。」

  沉默會兒,宗也問:「介意我在這抽根煙麼?」

  姜初宜再次搖頭。

  冀凱寫著字,隨口道:「你這朋友是誰?」

  「大學認識的朋友。」

  冀凱噢了一聲。

  宗也平靜地拿了包煙拆著。

  冀凱揚眉,八卦道:「你們很熟嗎?」

  「挺熟的。」

  她剛回答完,察覺到旁邊的人站起身。

  餘光中,宗也拿上打火機和煙,獨自去陽台上了。

  她和冀凱彼此沉默地對視一眼。

  他不是說要在這兒抽嗎……

  姜初宜試探地開口:「宗也好像……今天心情不太好?」

  冀凱聳聳肩,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他確實不知道宗也這一晚上莫名其妙的情緒是哪兒來的。

  等宗也抽完幾根煙回來時,兩人還在聊天。

  冀凱偏過頭,「哥們,心情不好啊?」

  宗也拿起茶几上的薄荷糖,倒了一粒出來,丟進嘴裡,「沒有。」

  他坐下,隨手拎起一瓶酒,垂眼倒了半杯,推給冀凱。

  「幹嘛?」

  宗也簡單道:「喝點?」

  「喝唄。」

  宗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見狀,姜初宜猶豫著,也往自己杯子裡倒了點酒。

  宗也喉結吞咽,邊喝酒邊看她。

  姜初宜沖他一笑:「我陪你們喝?」

  冀凱擺手:「喝不了就別喝,我們很紳士,不逼女孩子喝酒。」

  「啊?」姜初宜老實道,「我酒量還行的。」

  說完,她就現場表演給他們看。

  這麼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硬是坐在那兒乾悶了大半杯酒,一下不帶含糊的。

  她把空杯子啪地放到桌上。

  冀凱哽了哽,由衷地感到佩服:「姜老師,您真是女中豪傑。」

  ……

  ……

  兩個小時後,姜初宜默默無語,看著面前東倒西歪的一大群人,心裡不禁想,他們一個個的酒量怎麼都這麼差?

  冀凱已經跑到廁所裡吐了三次,伏城尚還有一絲清明,但也不多。

  姜初宜費力地把辛荷拖回樓上臥室,給她擦了擦臉,又返回樓下收拾殘局。

  繞了一圈,姜初宜彎腰,把茶几上的酒瓶收拾好。

  經過宗也時,姜初宜偏頭看了眼。

  客廳的大燈已經關了,他閉眼坐在地毯上,坐姿鬆弛,背靠著沙發。

  由於頭微微歪著,眼鏡已經滑到鼻梁上。

  姜初宜放下手裡的酒瓶,瞧了他兩眼。原地駐足一會兒,她還是走過去,伸手,準備幫他取下眼鏡。

  誰知,剛把眼鏡取下來,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姜初宜一驚。

  眼鏡滾落到地毯上。

  宗也眼睛微微睜開。

  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香檳的微醺氣味。曖昧溫柔的光線下,宗也似乎酒量不佳。他皮膚偏白,喝酒上臉,醉了後,頸側的胭脂痣都彷彿染上潮紅,形容不出的色情。他看向她的眼神很懶,眼尾上挑,「大佬,耍流氓啊?」

  這叫什麼話。

  姜初宜震驚,一時間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她又沒想偷偷摸他的臉,只是單純幫忙摘個眼鏡而已!怎麼就耍流氓了,這個罪名可太大了。

  宗也抓她手腕的力道很輕,可當姜初宜企圖抽回自己的手時,他的手指又突然用力。

  她沒能抽出來。

  宗也眼睛眯著,很長的睫毛半垂,只是這麼瞧著她。

  就像姜初宜是個趁別人喝醉了佔便宜的小賊,被他當場抓獲。

  而他不想輕易放過她。

  姜初宜左右為難,不得不解釋,「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幫你摘一下眼鏡,怕壓壞了,沒有別的意思。」

  宗也不為所動,穩穩禁錮住她纖細的手腕,「是麼。」

  好像並不相信她的話。

  和宗也對視,姜初宜被他直白幽深的目光看得手指蜷縮。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酒精的緣故,宗也思維處於一種非常混沌的狀態。

  記憶像玻璃一樣,一片片碎開。他記得一些東西,也忘了一些東西。

  就比如眼前這個人,他知道她是誰。但是他忘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僅剩的一絲自制力,讓他沒有做更過分的事。

  即使他非常想。

  姜初宜無可奈何。

  等了會,確定他沒別的動作。姜初宜肩膀鬆了下,試探性地喊了句:「宗也?」

  宗也:「嗯?」

  尾調上揚,懶懶的,很撩人。

  這下姜初宜心底十分能確定,宗也是確實喝多了,還醉的不輕。

  平時的他根本就沒這麼浪。

  不,不止浪,簡直是,放浪形骸。

  喝醉的人都很難搞,姜初宜有些頭大。她觀察了一下,半蹲下來,用哄小朋友的語氣跟他商量,「你能先放開我的手不?」

  宗也沒說話,只是手越抓越緊,略帶強迫性質的力度,讓姜初宜甚至產生了一點痛感。

  她決定放棄交流,艱難地用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

  一邊努力解脫自己的手,姜初宜還在試圖喚醒他的神志,「宗也,宗也,你還認識我嗎?」

  這次,宗也像是聽清了,終於有了反應,「姜初宜?」

  姜初宜心裡一喜,連連點頭:「對,對,是我,姜初宜,還記得嗎?」

  不知為何,宗也笑了,帶著微妙且忍耐的笑。因為醉酒,眼裡有粼粼的水光。

  他語氣忽然恢復了平日的冷靜溫和,「好久不見。」

  宗也臉色潮紅,將她拉近。

  姜初宜被宗也扯得往前倒,重心陡然失衡,撲到他的膝蓋上。

  慌亂間,她急忙用另一隻手撐住他的肩上,保持距離和平衡。

  就這麼被迫俯身在宗也上方,她聽到他低聲說,「我一直都記得你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8:55 PM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顆星

  一直記得她?好久不見?

  他們不是幾個小時前剛剛見過了?

  姜初宜此時被這個親密的姿勢弄得心慌,只當宗也喝多了酒胡言亂語。穩住身子後,她借了點力,著急從他身上迅速翻下來,跪到旁邊地毯上,嘴裡敷衍著:「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你快把我手鬆開。」

  她又使勁掙扎了兩下。

  似乎酒勁上湧,宗也卸了點力,姜初宜趁機脫身。

  她癱坐到旁邊喘了會兒氣,警惕地看著宗也。

  確定他不會再「發酒瘋」。

  宗也眼睛微眯,睫毛清密綿長。瞳孔顏色很濃。

  她看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差一點點就要抓住。

  宗也瞧向她的眼神還是很迷濛,柔軟的嘴唇很紅,看上去很好親。由於喝多了,整個都像是卸下了防備,坐在那兒,一副可以任人為所欲為的樣子。

  所以說,男孩子在外面還是要注意安全。

  也就是姜初宜這個人比較正直,道德底線還在,面對男色誘惑,勉強能把持住自己。不然,宗也就頂著這幅神志不清的誘人模樣被丟到外面,隨便碰上個女人,估計真的要貞潔不保。

  姜初宜揉了揉手腕。

  算了,不跟酒鬼計較。

  她低聲叨叨:「快睡吧,你這麼大的個子,我也搬不動你。」

  姜初宜從地上爬起來,怕這幾個人酒後睡覺著涼,尋思著去哪找點東西給他和冀凱蓋上。

  轉悠了半天,最後找出兩條毯子。

  等重新返回客廳,姜初宜驚訝地發現宗也又拿著瓶酒在喝。

  這是嫌自己還醉的不夠厲害嗎?

  她快步過去,阻止他。

  把酒瓶拿起來,發現已經見底了。

  宗也手中一空,慢了半拍,抬眼看她。

  「你不能喝了,已經夠醉了。」姜初宜嘆了口氣,「明天會難受的。」

  姜初宜準備把桌上的酒瓶全都收走。誰知剛轉身,又被人拉住。

  姜初宜:「……」

  她實在是有些無奈了,認命低下頭,對上宗也的目光,詢問:「又怎麼了?」

  「要,走?」

  也不知道在姜初宜離開的這一小會,他又喝了多少。剛剛那會兒宗也還能跟她交流幾句,現在醉得更厲害了,說話時咬字都不太清晰。

  姜初宜彎腰去聽,「你說什麼?」

  「你要,走了嗎?」

  也不知道是醉到什麼程度,要用這種力氣拉住她。

  宗也的手並不像一般的男明星保養地很好,可能是常年彈吉他的緣故,他的指腹和手心有厚厚的繭。緊握住她時,那種粗糲的觸感甚至磨得她皮膚有些疼。

  「我不走。」姜初宜聽不懂他的胡言亂語,忍著痛,順著他的話哄,「我不走,我就把這裡收收。」

  「別走……」

  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她在講什麼,只是皺著眉,很難受的模樣,慢慢地,一味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費了一番力聽清他在說什麼後,姜初宜沉默下來。

  她終於明白過來。

  宗也不僅喝得神志不清,還認錯人了。

  將她認成了那個他等了許久,卻始終沒回過頭的女孩。

  那次下雪的夜晚,他無意對她洩露出的那點微乎其微的情緒,都讓她無端覺得傷感。

  也不知道宗也心裡到底是有多放不下那個人,日復一日地想了多久,才會痛苦成這樣。

  姜初宜有點心疼他,站在原地,任他抓了一會。

  宗也這個樣子,讓她想起初中在路邊撿的一條流浪狗。由於父母忙碌,她也沒時間照顧,只能將狗送去外公外婆那兒寄養。

  那隻小黑狗很喜歡她,每次她要走時,小黑狗都努力地扒拉住她的腿,黑溜溜的眼睛望著她,發出委屈的嗚咽。

  雖然小狗不會說話,姜初宜卻能感覺出它的不捨。

  而多年之後,她再次從宗也身上,體會到那種和小黑狗差不多的難受和恐懼。

  姜初宜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意外發現了宗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頂流」這項特殊的光環,甚至是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他們年紀相仿,加上身邊人時不時打趣,她理所當然的,對他產生了一些若有若無的好感。但這些越界的情感,僅僅是超越了友情之外,非常理智的一部分,隨時都能收回。

  她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也明白自己不能有絲毫逾越。

  終於,宗也還是抵擋不住酒意的侵襲,昏睡了過去。

  姜初宜盯著他的臉看了小半分鐘,確認著什麼。

  片刻後,她摁掉客廳的燈,借手機照著,把東西收拾妥當。

  一片黑暗中,姜初宜動作很輕地拉開陽台的玻璃門。

  室內外巨大的溫差讓她打了個機靈,冷風吹過,姜初宜終於覺得腦子清醒了很多。

  她趴在欄桿上,俯瞰著這座冰冷忙碌的城市。車水馬龍,遠處的高架橋上,依然有穿梭的車流。

  姜初宜仰頭,盯著頭頂懸掛的星星月亮,發呆。

  光芒微弱,近在眼前,也遙不可及。

  就在今晚,姜初宜第一次對那個辛荷口中的圈外女孩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因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的女孩,才能給宗也人生中留下如此濃重的一筆。以至於他現在已經坐擁無數粉絲,成為風光無限的大明星,還是無法忘掉她。

  不論給他造成的愛或痛,時隔多年,依舊如此濃烈深刻。

  *

  姜初宜由於這段時間宅家,生物鐘調成了接近正常人的標準。

  她在第二天中午十二點自然醒來。偏頭一看,辛荷還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姜初宜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床,去浴室找到一次性牙刷,洗漱完,下樓。

  客廳空無一人,依舊是昨天的模樣。

  她走到沙發處,把毯子拿起來準備放回原位。直起身時,注意到陽台那兒還有個人。

  是宗也。

  他背對著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

  姜初宜走近。

  宗也手肘搭著扶手,單手撐住腦袋,把抽完的一根煙摁進玻璃缸裡。

  隨即,又隨手拿起旁邊的煙盒,拆開,從裡又面抽了一根出來。

  姜初宜舉手,敲了敲門。

  宗也聽到聲響,頭一偏,嘴裡還叼了剛點燃的根煙。

  她注意到煙灰缸裡全是堆滿的煙頭。

  四目相對,姜初宜拉開門,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宗也取下煙,那支煙隨著手臂垂到身側。他笑,「早上好。」

  「你……」姜初宜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煙癮這麼大啊?心裡有事?」

  宗也視線調轉,也注意到那堆滿的零落煙頭,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考慮幾秒,他開口,「還有伏城,不是我一個人抽的。」

  姜初宜也不拆穿,「你怎麼醒這麼早,冀凱他們呢?」

  「還在房間裡睡。」宗也反手把煙熄滅,「我睡眠很淺,醒了就睡不著了。」

  盯著他那張宿醉之後蒼白的臉,姜初宜問:「是不是很不舒服?」

  宗也嗯了聲,「有一點。」

  「以後少喝點啦。」

  酒量又不怎麼樣。

  後面這句話姜初宜憋在心裡沒說。

  「我知道。」宗也像是能洞悉她內心一般,笑,「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好。」

  姜初宜就當這句話是誇獎了。

  「昨天我好像喝多了,跟你說過話?」

  姜初宜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宗也昨晚醉酒發浪的畫面。

  她決定當一個善良的人,隱瞞自己親眼見證過他酒後社死。

  於是姜初宜撒了個謊:「你喝多了就睡了。」

  宗也若有所思,也沒繼續追問什麼。

  他起身,「你要吃早餐嗎?」

  「對。」姜初宜手扶著門框,退後兩步,「你要嗎?」

  「想吃什麼,我幫你弄。」

  姜初宜想起宗也廚藝很不錯,她收起準備點外賣的心思,答應,「好啊。」

  走去廚房時,姜初宜發現宗也一手捂住胃,眉頭蹙起。

  她微微側頭,詢問:「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宗也勉強笑笑:「沒關係。」

  「算了。」她攔了他一下,「你坐著休息吧,我來弄。」

  宗也愣了下,「你弄?」

  姜初宜嗯了聲,「你想吃什麼?我試著做做。」

  隨即,她補充,「不過先提前跟你說下,我很少進廚房,味道我不能保證啊!你想吃外賣也行。」

  定定幾秒,宗也說:「我不挑的,你會什麼?」

  在他略顯期待的目光中,姜初宜心裡升起一些小虛榮,她咳了聲,「我會煎荷包蛋,甜的那種。」

  說實話她不是很會,只不過覺得媽媽弄的荷包蛋特別好吃,問過做法。實際上也沒怎麼試過。

  宗也笑了笑,「好。」

  姜初宜走去廚房,拉開冰箱,尋找著食材和調料。

  既然話都說出口了,跪著都要把這個荷包蛋給做出來。

  將手機拿出來,姜初宜翻開通訊錄,給媽媽打過去電話。

  這個時間她估計在醫院值班。

  電話響了兩聲,那邊接通,「喂,囡囡?」

  「媽。」姜初宜壓低聲音,手指摳弄著瓷磚,「我打算做個早餐,那個荷包蛋怎麼做的啦?你再教教我。」

  「突然要自己做早餐幹嘛啦?想吃回家來好伐啦。多久沒回家了。」

  「哎呀,就是突然想吃了。」姜初宜撒嬌。

  一邊用肩膀夾住電話,聽王沃雲在電話裡指揮,姜初宜拿出醬油,生抽。

  在玻璃碗裡敲好一個蛋。

  很快,她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姜初宜不知道辛荷家裡這個天然氣怎麼開。

  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依然沒摸到開關在哪。

  或許是她忙碌的身影引起了外面某個人的注意,宗也靠在廚房的門邊上,「需要幫忙嗎?」

  「什麼?」姜初宜回頭。

  「我看你站在這裡半天了。」

  姜初宜表情無辜。

  她實在沒臉開口,又不得不開口。幾番猶豫下,她硬著頭皮道:「我找不到天然氣開關。」

  宗也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熟練地拉開灶台的櫥櫃。手摸上底面的一層開關,給她摁開。

  他忍著笑意,「是有點難找。」

  王沃雲聽到這邊的動靜,疑問:「囡囡,你身邊怎麼有個男人?」

  姜初宜啊了聲,回答,「是我朋友。」

  「你朋友在你家裡過夜?還是個男的?」王沃雲聲音拔高。

  「不是在我家,我們昨天好幾個人來另外一個朋友家裡跨年。」

  「哦哦,是誰啊?我認識嗎?小趙他們?」

  「你不認識吧,我新認識的朋友。」姜初宜也不確定。

  畢竟西暴人氣這麼高,傳聞中女性全年齡通殺,自己媽媽說不定也知道。

  宗也給她弄好天然氣開關,沒走,偏頭問:「你媽媽嗎?」

  姜初宜點頭。

  他雙手撐在流裡台邊緣,問候了句:「阿姨好,新年快樂。」

  王沃雲聽見了,在電話裡回了兩句你好。

  出於禮貌,姜初宜把電話拿下來,給宗也聽自己母親的回答。

  隨即,兩人都很清晰聽到王沃雲的下一句話。

  「下次讓小宜帶你回家來吃飯哈,阿姨手藝很好的。」

  宗也答應:「好的,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

  姜初宜表情出現細微的變化。

  等王沃雲掛了電話,姜初宜有點臉熱,低聲嘟囔,「你出去吧,我要開始了。」

  「我在這兒看著你?」宗也模樣正經,「我怕你一個人待著,等會把辛荷的廚房燒了。」

  姜初宜:「……」

  他說話真難聽,一點都不溫柔了!

  靜等了會,他又問一遍,「可以嗎?」

  姜初宜妥協。

  為了證明自己,姜初宜板起一張小臉,開始起火。

  狀似專業地開始起鍋,燒油。

  想在宗也面前保住面子,手背被油點濺到時她都努力忍住,一聲不吭。

  怕浪費糧食,姜初宜決定先試一個荷包蛋。

  按照王沃雲的教法,她先用油把雞蛋用鍋裡的油煎成半熟。然後往裡倒入醬油,糖。

  五分鐘後,姜初宜成功折騰出一個黑乎乎的雞蛋。

  她用筷子沾了點汁,稍微試了下,感覺味道好像還正常,和王沃雲做的有幾分相似。

  於是,姜初宜把這盤雞蛋端出去。

  在宗也有動作之前,姜初宜給他解釋:「這是老上海的那種醬油荷包蛋,甜口的,你要是吃不慣就別吃了。」

  宗也點頭。

  他拿筷子夾起那個黑乎乎的荷包蛋,看了幾秒。

  在姜初宜期待的注視下,他咬下第一口。

  姜初宜立刻問:「怎麼樣?」

  宗也慢條斯理地嚼完,吞咽下去,告訴她,「還不錯。」

  「真的嗎?」姜初宜眼裡的光瞬間亮了,成就感瞬間從心裡湧起,語氣驚喜,「沒騙我?」

  「沒騙你。」

  「那你還吃不?」姜初宜信心大漲,摩拳擦掌,眼睛亮晶晶的,「我再去給你弄兩個?」

  「好啊。」宗也喝了口水,答應。

  於是,姜初宜穿上圍兜,按照一樣的步驟,又做出兩個荷包蛋。

  他不聲不響,盡數吃完。

  宗也放下筷子,問:「你怎麼不吃?」

  「哦,我都忘了。」姜初宜拍拍腦門。

  宗也拿起杯子,一口一口喝水。

  喝完之後,他起身,把碗筷拿回廚房,隨口道,「我給你做吧,吃了幾個荷包蛋,胃已經不難受了。」

  「不用啊,我自己再煎兩個荷包蛋就行了。」

  「你不累麼,你休息會兒,我幫你弄。」

  姜初宜有些不情願,「也行。」

  兩人正說著,冀凱頂著一個雞窩頭從側臥出來。他迷迷糊糊地來餐廳,使勁嗅了嗅,「你們在吃東西啊?」

  「對。」姜初宜立刻回答,「我剛剛做了幾個荷包蛋。」

  宗也聽著她略帶小驕傲的語氣,勾了勾嘴角。

  「還有沒?」冀凱四處看,模樣失落,「怎麼也不給大家留點兒,吃獨食吶?」

  「你要吃,我幫你再煎兩個。」姜初宜十分快速地接話,又加了句,「宗也說很好吃。」

  冀凱立刻道:「行啊。」

  新年第一天,姜初宜成功化身小廚娘,在廚房裡進進出出。

  很快,同樣顏色的荷包蛋被她端出來。

  冀凱面上略有些遲疑,「這個顏色,怎麼感覺好像有點兒怪啊?」

  姜初宜此時沉浸在廚藝大成的喜悅中,難免自信心膨脹,寬慰道:「可能會有點甜,你別看顏色是黑的,味道還不錯,你先嘗嘗。」

  在姜初宜如此自信的發言下,冀凱雖然猶豫,還是勇敢地嘗下了第一口。

  剛咬到嘴裡,冀凱瞬間痛苦面具。

  他勉強吞下去,立刻起身呼喊:「水呢,快快快,給我倒杯水。」

  姜初宜站在原地,懵了。

  她看著冀凱狂灌半杯水,有些迷茫,「怎麼了,是太甜了嗎?」

  「甜?」冀凱心有餘悸,「這個蛋是他媽苦的啊!」

  「啊?」姜初宜震驚。

  她跑去廚房,拿了一雙新的筷子,夾起盤中另一塊蛋,送入嘴裡。

  吃著吃著,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就是焦了點,和王沃雲做的也差不太多。

  是她味覺出問題了嗎?

  ……

  ……

  出來時,宗也坐在冀凱剛剛的位置。

  見他把盤中剩下的荷包蛋夾起,姜初宜立刻出聲:「別吃了!」

  「怎麼了?」他動作一頓。

  姜初宜:「冀凱不是說很難吃嗎。」

  「是嗎?我覺得味道挺好的。」

  宗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吃下那個荷包蛋。

  「你就別安慰我了。」

  姜初宜盡量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勉強笑笑,「真的別吃了,到時候給吃出點問題來,我罪過就大了。」

  冀凱喝著水,瞧見宗也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盤黑暗料理,語氣一言難盡,「也哥,你是真牛啊。」

  聞言,姜初宜臉色又灰暗了一層。

  翻天覆地一番心裡活動後,她掩飾不住的喪氣,自嘲了句:「算了,我可能真的沒做飯天賦吧。」

  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看她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宗也出聲:「沒關係,很多人都不會做飯。」

  姜初宜垂首:「我媽說,不能一直吃外賣,不健康,以後結婚了,家裡總要有一個會做飯的。」

  靜聽著,宗也臉上的神情不變。

  他手指捏著裝水的透明玻璃杯,敲了敲。隔了好一會,接話,「那你以後就找個會做飯的?」

  聽宗也這麼一說,姜初宜感覺也有道理。

  正沉思著,忽然,王灘的聲音涼涼傳來:「怎麼一起床就聽到宗老師在給自己打廣告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9:20 PM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顆星

  宗也不為所動看了一眼王灘。

  他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跟姜初宜說,「我吃完了。」

  姜初宜垂著眼,坐在椅子上,不敢看著宗也。

  她既抱歉,還覺得有點尷尬,悶悶擠出一句,「辛苦你了,我以為不算難吃,因為跟我媽做的還挺像……」

  她說不下去了。

  「不算難吃。」宗也語氣依舊平和溫柔,「不是說了,我吃東西不挑的。」

  雖然宗也不介意,但是另一位受害人就沒這麼容易跟她的荷包蛋和解了。

  在冀凱各種誇張的說辭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姜初宜做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黑暗料理。

  姜初宜自暴自棄,被迫接受各式調侃。

  只有宗也沒有笑話她。

  甚至在王灘好奇地想讓姜初宜再做一次他嘗嘗時,宗也平靜地喝停了他,「王灘。」

  王灘啊了一聲:「怎麼了?」

  宗也看了他幾秒,溫和地問,「你想吃什麼?」

  王灘瞬間閉嘴。

  *

  一月一號,上海天氣好轉,陽光明媚。

  幾個人坐在客廳看綜藝時,宗也接了個電話,是IM打來的。

  那邊說,他聽著,偶爾應一句。

  難得沒行程的下午,他們還要聽經紀人安排工作。

  姜初宜找到遙控器,把聲音摁低。

  她把自己手機拿起來,隱約聽到什麼「真人秀綜藝」之類的字眼。

  「你在看什麼?」辛荷覺得無聊,湊到她身邊小聲說話。

  姜初宜舉起手機,「小說。」

  看著標題是《九月的雨》,辛荷都佩服了,「你要不要這麼敬業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這個小說有些地方的細節還是值得深究的。」

  正說著,宗也那邊已經打完電話。

  得知她們又即將一起進組,冀凱喲了聲,「真有緣分。」

  伏城:「你們這個劇定的男主是誰?」

  辛荷想了想,「好像是任含郡吧。」

  「他?」伏城皺眉。

  這個名字出來,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宗也身上。

  姜初宜對這個名字還是挺耳熟的,選秀出來的一個男明星,不過那個團很糊,沒過多久就解散了,後來沉寂兩年,演了部男頻的IP火了,是訊飛這兩年重點捧的人。

  不過她沒跟這個人合作過,也沒太關注。

  姜初宜有些糊塗地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長得和宗也很像。」

  「啊?」

  辛荷詫異:「你不知道?」

  姜初宜搖頭。

  別說任含郡了,合作電影之前,她連宗也都很少關注。沒想到他們還有這種緣分。

  姜初宜聽他們這麼說,去網上搜了幾張任含郡的圖片。其實乍一看,他們眉目之間確實有些相似,只不過認真品兩眼,就會發現兩人差別還是挺大的。

  主要差別,姜初宜感覺就是眼睛。

  宗也五官裡生得最好的大概就是那雙眼睛,得了上天厚愛,比女人都能勾魂。

  王灘:「這個任什麼,被送去日本動過手術。」

  聞言,姜初宜不由震驚:「整容啊?」

  「不然你以為能跟宗也這麼像?」

  姜初宜猶豫:「我覺得還好吧。」

  隔了幾秒,一直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宗也開口,「還好嗎?」

  這話是對姜初宜說的。

  兩人對視,姜初宜嗯了聲,「感覺不是很像。」

  宗也似乎對這個話題起了點興致,隨意道:「哪兒不像?」

  在他的注視下,姜初宜誠實地說,「眼睛。」

  宗也微微點頭,而後,像是很平淡地詢問:「他的比較好看?」

  姜初宜下意識搖頭,「你的。」

  宗也笑了,說,「謝謝。」

  *

  由於昨日的宿醉,加上近期連軸轉的工作強度,每個人都很疲憊,看完一部電影後,便各自回房間補覺。

  冀凱從沙發上站起來,問,「宗也呢?」

  伏城也沒看見,隨口說,「不知道,出去了吧。」

  辛荷家裡有一面書櫃,裡面有很多書。

  在徵求辛荷同意後,姜初宜隨便挑了一本漫畫,窩在吊椅上看,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懶洋洋的。

  客廳只剩下她一個人,看久了,眼皮開始打架,也覺得神思有些昏沉。

  忽然,門鎖那邊發出響聲。

  姜初宜被動靜驚醒,抬頭看去。

  宗也推門進來,把鑰匙放在鞋櫃上,手裡還拎著一個塑料袋。

  她微微坐起身。

  換好鞋,宗也拿著那個袋子徑直走來。

  姜初宜放下手裡的漫畫,還有點迷糊:「你出去了?」

  宗也摘下口罩,「買了點東西。」

  他把塑料袋放到一邊,微微俯身,從裡面拿出一支藥膏,遞給她。

  姜初宜愣神:「這是什麼?」

  「燙傷膏。」宗也看了眼她,「你手背,被燙傷了。」

  姜初宜低頭。

  要不是宗也說,自己都沒在意。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姜初宜心裡一驚,不由自主便脫口而出,「你專門出去就是買這個啊?」

  宗也拿著手裡的薄荷糖,沖她搖晃一下,「買糖,剛好看到路邊有藥店。」

  「這樣。」

  姜初宜接過那支藥膏,心裡有點感動,宗也真是太體貼細心了。

  對待朋友尚且如此,要是女朋友……

  姜初宜立馬剎車,打住腦子裡的念想。

  這不是她應該想的事。

  擰開藥膏的蓋子,把冰涼的軟膏塗抹在自己手背上時,姜初宜出神片刻,還是忍不住放縱自己,酸了一下。

  也不知道哪個女孩這麼命好……

  到底是心有多硬,才會對宗也這種男人無動於衷。

  將手背上抹完藥膏,姜初宜抬眼望去,宗也已經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低頭似乎在回消息。

  她輕手輕腳地把藥膏收好。

  這麼一折騰,剛剛的瞌睡都沒了,她拿起自己的漫畫書,換了個姿勢躺好,準備繼續看。

  宗也忽然偏過頭,問她:「我在沙發上睡會,介意麼?」

  姜初宜:「不介意,你睡吧。」

  客廳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書頁翻過的聲音。

  暖洋洋的陽光漸漸爬過地板,向沙發那邊蔓延。

  姜初宜將漫畫翻過一頁,忽然聽到幾聲貓叫。

  她視線往旁邊一移,發現Luke翹著尾巴過來了。

  Luke在沙發底下徘徊著,時不時用頭蹭宗也垂在沙發邊沿的手腕。

  它似乎很喜歡宗也,來回蹭了幾下後,輕盈地跳上沙發。

  宗也似乎已經睡沉了,沒有被這個動靜驚醒。

  Luke繞了一圈,最後團成一團,窩在他的肩膀那,鎖著小腦袋嗅來嗅去,又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宗也的脖頸,似乎很喜歡他脖子上的那顆胭脂痣。

  看到這一幕,姜初宜小聲道,「小色鬼。」

  不知道是罵貓還是自己。

  因為她也很喜歡這顆痣。

  手機忽然連續叮咚幾聲,姜初宜怕吵醒宗也,連忙調成靜音。

  陳億發了幾條微信過來。

  她點開。

  陳億:「圖片」「圖片」「圖片」

  陳億:「我真是救了個大命,我剛剛上微博翻私信,結果看到這一堆東西,都在問我你和宗也是不是真的,什麼時候上床???接吻的時候能不能直播給她們看????」

  點開這幾張圖片看完,姜初宜差點沒把手機砸臉上。

  陳億:「我真的一整個血壓升高,你和宗也的CP粉這麼瘋了?居然舞到我面前,還是跟宗也沾邊的粉絲多少帶點瘋。」

  姜初宜:「……」

  陳億:「最離譜的是,我還用小號去看了看那個宜見宗情的超話,我他嗎一看就是一小時,居然被甜到了?!太crazy了,這個世界還有救嗎?」

  姜初宜:「?」

  陳億:「所以你跟宗也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初宜:「當然不是,都說了是我經紀公司在炒作,你是不是瘋了……」

  陳億:「可是CP粉說的也不像是假的啊!而且宗也那個小熊帽子,我怎麼記得你也有一個?」

  姜初宜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包。

  陳億:「臥槽?真是你的??!那群CP粉居然也沒磕錯?!」

  姜初宜:「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陳億狂甩了半個屏幕的問號。

  姜初宜打字的手頓住,感覺自己越描越黑,想著怎麼跟好友解釋。她又不能直接告訴陳億,宗也早就有一個喜歡多年的人。

  他個人隱私,她也不太好往外說。

  姜初宜發愁:「你真的別添亂了,我和宗也就是朋友,我還能騙你不成?」

  對面沉寂了半分鐘,發了一句:「初宜勞斯,我決定把之前勸你的話都收回,我著實沒想到你們之間的愛情竟是如此甜美。」

  陳億:「等你和宗也不是朋友了,我隨兩百。上床這種我就不看了,Kiss的時候記得直播一下。」

  陳億:「不過,CP粉說宗老師看著就很強。是那種能把上海do成十級地震的男人,你可要當心。」

  把、上海、do、成……十級、地震?!

  姜初宜被陳億這個成熟欲女的一番黃言黃語弄得又氣又羞,把手機甩開。

  重新拿起漫畫,連翻了幾頁,都心浮氣躁。

  她乾脆把漫畫蓋在臉上,平靜了會,扒拉下一半,只露出一雙眼睛,去看那個傳說中能「製造地震」的男人。

  宗也渾然不知,依舊睡的安詳。

  她已經是第二次「守」著這個人睡覺了。

  沙發上一人一貓,暖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這個畫面格外和諧溫馨。

  察覺到某道注視,Luke尾巴動了動,睜開眼,望向吊椅的方向。

  隨即,這隻胖貓抖擻一下身子,撅起屁股,伸了個懶腰。

  姜初宜親眼看見它毛絨絨的小爪子開花,跳到宗也腿上開始踩奶,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她瞬間被可愛到不行,腦中雜念盡數拋卻。心癢難耐,忍不住伸出手,低聲誘哄:「LukeLuke,喵喵,小肥,小可愛,來姐姐這裡。」

  姜初宜放下漫畫書,小心翼翼地從吊椅上下來。

  Luke不動了,百無聊賴看著她。

  姜初宜怕嚇到它,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挪過去。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把貓騙來時,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姜初宜抬頭。

  宗也剛睡醒,聲音含混不明,還懶洋洋的帶著笑,「姜老師怎麼給它取這麼多外號?」

  「我把你吵醒啦?」姜初宜有點不好意思。

  「嗯?」他聲線有些沙啞的勾人,稍微坐起來一點,很輕地嘆了口氣,「不是,我自己醒的。」

  姜初宜噢了聲,跟他一邊說著話,忍不住又去看貓。

  她想到一個法子,略有點期待地問:「你能幫個忙把Luke抱住嗎,我想摸摸它,但是它很怕生,我一靠近它就跑了。」

  宗也瞥了眼正窩在自己手邊的胖貓。

  他手臂一伸,單手環繞,把貓拎到胸口處。

  Luke乖乖的也不反抗,甚至還撒嬌地沖他瞄了一聲。

  見狀,姜初宜心裡吐血。

  連一隻貓都這麼顏控。

  姜初宜終於大膽靠近,伸出手,在Luke的腦袋上狠狠摸了幾下。

  「你很喜歡貓?」

  「嗯?」姜初宜坐在地毯上,一邊抬手摸著貓,一邊說,「那種毛絨絨的動物我都喜歡,小倉鼠,小兔子,還有小貓這種。」

  「我家裡也養了一隻貓。」

  姜初宜抓了抓Luke的肚子,來了點興趣:「什麼品種的貓?」

  宗也回憶著,說,「藍金漸層。」

  「哇。」姜初宜語氣讚嘆,「這個品種的貓都很可愛。」

  宗也眼睛眯起,笑了,「我手機有照片,要看看嗎?」

  「好啊。」姜初宜欣然答應。

  宗也把充電線拔掉,解鎖手機,點開相冊,找到貓的照片。

  隨即,他握著手機,翻了個面,示意她過來看。

  姜初宜等了會。

  他好像沒有遞出手機的打算。

  不過也很正常,像他們這種職業都比較注重隱私。姜初宜十分理解。

  她主動挪過去一點。

  這個相冊像是專門放貓的照片,有很多,她看完一張,宗也就耐心地給她劃出下一張。

  只是宗也拿手機的姿勢並沒有遷就她,可能是無心,他拿的甚至有點遠。以至於姜初宜想看清,需要湊得非常近。

  她手肘搭著沙發邊沿,上半身不自覺地就跟宗也貼近,肩膀鬆懈一點,就要碰到他的腿。

  乍一看,兩人姿勢非常親近。

  他翻的速度很慢,姜初宜看久了,撐著的肩膀有些發酸,需要不停地換姿勢。也不可避免地碰到宗也。

  好在宗也的貓確實很可愛,姜初宜每一張都看得津津有味,口中還不停地誇。

  「對了,你養的貓叫什麼?」姜初宜笑盈盈轉頭問。

  隨即,她一僵。

  由於看貓片看的太專注,她竟然沒注意宗也是何時彎腰,跟她一起看手機。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她一轉頭,就是他的臉。

  鼻梁挺直,唇紅柔軟。

  兩人呼吸可聞,宗也不躲不避,很自然地迎接姜初宜發直的目光,靜靜跟她對視。

  幾秒後,神志猛地歸位,姜初宜往後挪了一下身子。

  「你剛剛說什麼?」宗也慢騰騰問。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姜初宜默默咽了下口水。她臉熱,不太自然地說:「我問你貓貓的名字。」

  「一億。」

  「一億……?」姜初宜念了一遍,違背良心誇道,「名字還不錯,很特別。」

  「特別嗎。」宗也隨口接話,像是無意發現了什麼,說,「你怎麼臉紅了。」

  她滯住,「有嗎……」

  宗也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著,語間帶著笑意,「沒,是我看錯了。」

  姜初宜:「……」

  被他這麼一逗,姜初宜心緒被攪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完全無心看貓。

  她分神想,只有他們倆單獨相處時,宗也真的算不上很正經。

  好不容易熬到照片翻完,姜初宜心不在焉地正準備起身。

  不知道宗也手指觸到了什麼,後台顯示出一個音樂軟件正在播放。

  她後知後覺:「你手機在放歌?」

  「嗯,睡覺的時候在聽。」

  姜初宜抬頭,才注意到他右邊耳朵裡塞著一個白色耳機。

  他坐直了,「你要聽嗎?」

  姜初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心神不寧,「聽什麼?」

  「我寫的歌,還沒發。」宗也頓了頓,告訴她,「去年春節錄的。」

  想了幾秒,姜初宜問,「我能聽嗎?」

  「可以。」

  「好啊。」

  宗也傾身,從茶几上拿起另一隻耳機遞給她。

  姜初宜接過,塞到耳朵裡。

  聽歌比看貓簡單多了,她靠著沙發攤住。

  宗也點開那個音樂軟件,把進度條重新拉回最開始。

  姜初宜等待著。

  剛上來就是伏城的一段rap,詞很快,姜初宜聽不清。

  等前面一段快節奏的rap完,進入副歌部分,旋律瞬間變得緩慢。

  在一陣貝斯獨奏後。

  宗也特殊的低聲線出現在耳朵——

  我也擁抱過星星,

  短暫到無人知道。

  那是藏在我心底的一場海嘯,

  被你窺探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

  ……

  可惜外面太吵鬧,我始終游走。

  可惜你近在咫尺,我總在雨天錯過。

  ……

  ……

  這好像是臨時錄製的一個版本,歌曲漸漸進入尾聲,伴奏中還有很長一段,冀凱和王灘聊天說笑聲的背景音。

  王灘問:「今天是幾號。」

  冀凱漫不經心回:「初一。」

  宗也說:「初一是個好日子。」

  「怎麼呢。」

  姜初宜聽得入神,沒察覺宗也拿著手機的手指動了動。

  他摁住音量鍵,調大。

  於是,在這首歌結束的最後一句,沒有任何調子。宗也的聲音,很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

  ——祝你初一,新年快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09:53 PM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顆星

  最後這句話結束,歌曲也到了盡頭。

  姜初宜有一瞬間的恍惚,把宗也口中的「祝你、初一」聽成了「祝你、初宜」。

  她心底一跳,神色怪異,不由自主就問,「最後這句話是……?」

  宗也神情自若,「去年春節錄的,大年初一的祝福。」

  姜初宜噢了聲,把耳機摘下來還給他。

  同時,剛剛飄起的心瞬間落地。

  她盯著地板的一縷陽光,手指摳弄著地毯上的羊毛。

  腦子裡混亂想著,之前那個杜撰的蹭熱度通稿裡,好像也提過,宗也有個特殊的習慣,每年大年初一都會送上祝福。

  她不由有些憂慮地反思自己,怎麼又開始普信了。

  他察覺了:「怎麼了嗎?」

  姜初宜想搖頭,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情肯定非常不自然。於是她也不掩飾什麼,裝出坦然的樣子,直接跟他說:「因為你知道我名字就是初宜嘛,有時候別人說初一,我就老是會聽錯。」

  宗也像是意料到了,問:「你剛剛聽錯了?」

  姜初宜嗯了聲。

  宗也把另一隻耳機摘下來,「那就當我是在祝你快樂。」

  姜初宜微微怔愣,對上他那雙含笑的漂亮眼睛。

  「……」

  他這句話,讓姜初宜剛剛平復的心情再度被攪出波瀾。

  這人怎麼這麼會撩妹……

  宗也要是談戀愛,肯定是那種把女孩兒迷得神魂顛倒的大渣男。

  姜初宜沒吭聲。

  她勉強提起笑,「這首歌還挺好聽的,打算什麼時候發行?」

  其實聽到後半段的歌詞,再結合她所知道的一些關於宗也的往事,姜初宜已經能大概猜到什麼。

  不論詞或曲,這首歌都顯得太傷了,根本不像是西暴以往那種激烈的風格。

  非要說,可能有點像是水星記那種,愛而不得的暗戀曲。

  但是姜初宜也不想多問什麼,一是不想觸及他的傷疤。二是,以她現在的心態,可能並不想聽他說起關於另一個女人的事。

  「不一定會出,如果要出。」

  宗也想了片刻,給出她答案,「應該是明年。」

  明年……那就是西暴合約即將到期的那年了。

  這個時間點很微妙,跟IM的合約到期,團內幾個人的年紀也到了要轉型的節點。西暴成員單飛,同時,這也代表宗也即將擁有很大一部分的自主權。

  「如果要出,你這首單曲肯定能一如既往暢銷。」

  姜初宜認真看著他,送上自己誠懇的祝福,「這首歌一定可以被很多人聽見。」

  被……他希望的人聽到。

  以西暴現在的知名度,出一首歌火一首歌不是問題。到時,線上各大平台,以及大街小巷都會播放,就算不關注的人大概率都會聽見。

  那個女孩肯定也不例外。

  宗也安靜。

  兩人一會無話,他忽然問她,「你會看私信嗎?」

  「私信?」

  姜初宜以為他在關心自己這段時間被罵的事,於是道:「前幾年偶爾看,現在很少看了。」

  「前幾年?」

  姜初宜凝神想了想,「其實上大學之後就不怎麼看了,那時候也很少接戲,很少參加活動。」

  宗也點頭,好像就是隨口一問,聽到她這麼說,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

  他們是晚上的飛機一起去北京。

  時間一耗就到了下午四點,姜初宜還要收拾行李,她去跟辛荷打了個招呼,便獨自打車回家。

  出發去機場前,小鐘用手機查了一下北京的天氣,那邊已經降雪多日,溫度已經零度以下。

  為了避免出現和上次一樣的烏龍,姜初宜自行挑了件款式普通的白羽絨服,牛仔褲。

  「姐,你就穿這個啊?」小鐘苦著一張臉。

  「就穿這個唄,暖和。」

  姜初宜自我感覺良好。

  反正沒幾個人會關注她的私服,她本人也沒什麼偶像包袱。最重要的是,不會又「意外撞款」,鬧出什麼緋聞,給別人造成麻煩。

  「好吧。」

  最終還是小鐘妥協。

  晚上十點左右,姜初宜下了飛機,抵達北京。

  跟著來接機的一個工作人員,她坐上劇組安排的保姆車。

  那人臉上帶了點抱歉的意思,低聲跟她解釋,由於天氣緣故,其他人的飛機比預計晚了半個小時,還需要再等會。

  姜初宜微微笑了下,表示不介意。

  保姆車就停在機場出口的路邊上,今晚這場雪下得很大,是上海不會出現的雪景。

  姜初宜盯著窗外,不自覺就看得有些入神。

  直到一陣嘈雜的動靜響起,車門再次打開。姜初宜從發呆中回神,轉頭望去。

  冀凱勉強擠到車門邊,身前還有一大堆擁擠的熱情粉絲。

  冀凱抬手招呼著:「大家快回去吧,都這麼晚了,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姜初宜就坐在第一排,很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情形。

  宗也和伏城兩人還被圍著動彈不得,一手接禮物一手簽名。

  粉絲們一邊叮囑,一邊又忍不住表白尖叫。

  宗也垂著眼,給簇擁在他身邊的人簽名。他好像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永遠保持著社交上的禮貌溫和。

  姜初宜收回視線。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不小心撞破宗也被人表白。

  雖然她只遠遠瞥了兩眼,大概也能猜到後續。

  聽完別人訴說愛意,宗也一定是用這種習慣性的禮貌姿態,溫柔拒絕。

  又拖了幾分鐘,隨行的工作人員開始疏散人群。

  冀凱率先上車,一進來就看到姜初宜。

  她臉蛋粉潤,穿著鼓囊囊的白色羽絨服,懷裡捧著保溫杯。戴著同色的手套,就連脖子上都繫著毛茸茸的圍巾,下巴被埋住大半。看上去像個暖和的小白熊。

  一身保暖的裝備,穿得比他遠在東北的奶奶還多,模樣十分安詳。

  冀凱摘下口罩,露齒一笑,帶著一身寒氣在她旁邊的空位置坐下,「姜老師,你是有多怕冷啊?」

  姜初宜回眸,打量他的裝扮。

  外套就是件黑色皮衣,裡面似乎就個T恤,掛著朋克的銀飾,腳上蹬著一雙一點都不保暖的馬丁靴。

  姜初宜溫聲勸導:「今天多冷啊,你看你手和臉都凍白了,還是多穿點吧。」

  冀凱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穿多點還怎麼耍帥?」

  「我沒開玩笑,我媽就是醫生。」姜初宜小臉嚴肅,「年輕的時候不注意保養身體,等年紀大了就會落很多病根,像你這樣,說不定三十歲就有老寒腿了。」

  冀凱沉默。

  他被姜初宜正經的語氣逗笑,「姜老師,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人還挺好玩的啊。」

  姜初宜正要開口,見到車裡又上來個人,她止住話頭。

  是宗也。

  他看見冀凱坐在姜初宜身邊,腳步一頓。冀凱沖著宗也嗨了一聲,臉上還掛著明晃晃的笑。

  宗也淡淡點頭,沒給他多的回應。徑自走到他們身後的位置坐下。

  冀凱也不在意,繼續轉頭,跟姜初宜搭話,「誒,姜老師,你繼續給我講講,除了老寒腿,還有什麼別的病根不?」

  姜初宜敷衍著:「我不講了,你自己去網上查吧。」

  她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雪景。

  很快,王灘和伏城也陸續上了車。

  辛荷是最後一個到的。人到齊後,司機確認了幾遍。

  等車上路,冀凱天生閒不住,玩了會兒手機,又跟姜初宜搭話,「姜老師,問你個事兒啊。」

  「什麼?」

  「你為啥是宗也粉絲?我們團優秀的男性這麼多,你就沒其他欣賞的?」

  姜初宜:「……」

  冀凱語氣遺憾中帶著不解:「我比他差哪兒?你怎麼不是我粉絲呢。」

  話剛說完,冀凱就感覺椅背被人踢了一腳。

  他回頭,問:「什麼事?」

  宗也抱臂,睜開眼,跟他說:「你能安靜會兒嗎,我想睡覺。」

  冀凱不理解:「你睡你的,我說幾句話還能吵死你。」

  坐在宗也旁邊的伏城顯然也是耐心耗盡,用同樣冰冷的語氣說:「平時也沒見你屁話這麼多。」

  冀凱靠了一聲,準備去找王灘和辛荷評理。

  結果發現他們倆並排坐在一起打游戲,根本不搭理自己。

  冀凱坐正身體,唉聲嘆氣,「世態炎涼,這個世界沒一個願意善待我的人了。」

  姜初宜被逗笑。

  因為冀凱被罵,她也怕吵到後面的人,刻意壓低聲音,勸道:「你少說兩句吧。」

  冀凱斜眼睨她,滿臉不服。

  姜初宜倚在角落,發了會呆,又聽到冀凱出聲:「北京真邪門兒,怎麼感覺比哈爾冰還冷啊。」

  姜初宜無意識點頭。

  「姜老師,我看你穿的挺多,不然把你毯子借我蓋會兒?」

  姜初宜啊了一聲,指著自己腿上的小毯子,「你要這個?」

  冀凱剛嗯了聲,感覺椅背又被人踢了一腳。他忍無可忍轉頭:「你有完沒完?有事兒直說!」

  宗也平和地與他對視,頓了一小會兒。

  冀凱眼睜睜看他起身,走到自己身邊的過道上。他莫名,「幹嘛?要跟我打一架?」

  姜初宜也轉頭,盯著站在過道的宗也。

  「你不是說冷?」宗也平靜地頭一偏,眼神示意,「坐我那兒,正對著暖風口。」

  冀凱:「……」

  很快,冀凱不情願地跟宗也換了位置。

  姜初宜瞧了眼身邊坐下的人,心底慶幸,總算能安靜一會了。

  坐過來後,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冀凱吵醒,也不繼續睡了。他坐姿隨意,跟她隔了半臂的距離,右腿架在過道上,低頭翻看手機,一排黑睫往下垂。

  她判斷他現在心情不佳,識相地往窗邊靠了靠,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雪天路滑,為了安全,車子開的並不快。姜初宜自顧自擰開保溫杯,倒了一點熱水出來,雙手捧著,放在口邊啜。

  宗也望過來時,她鼓起嘴正在吹散熱氣。

  姜初宜動作停住,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小心道:「吵到你了?」

  宗也搖頭,見她神情緊張,問,「你喝的什麼。」

  「芝麻茶。」

  「好喝嗎。」宗也笑,「看你一直在喝。」

  「還行。」

  宗也眼神下移,聲音很小地告訴她,「有東西沾上了。」

  姜初宜愣住,下意識就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隨即,意識到他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自己。立馬改成抬手抹。

  她有些窘迫,低頭,摸索著手機,準備照一下。

  宗也說:「擦乾淨了。」

  他還想說什麼,椅背被人踢了一腳,冀凱挑釁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宗也老師,我也很睏,麻煩您安靜會兒,別逼逼個沒完。」

  姜初宜:「……」

  *

  一個小時後,保姆車到達下榻的酒店。

  和在機場差不多的情況,車子還沒停好,就被附近一群提前蹲點的粉絲齊齊擁上來。

  他們又被堵在車門處。

  幾個工作人員和助理率先拎起行李下車,去辦入住手續。

  姜初宜和辛荷只能坐在車上先等著。

  辛荷等得無聊,小聲湊到姜初宜身邊抱怨:「這群小姑娘追星也不看看天氣,這麼冷,怎麼等得下去啊。」

  姜初宜嘆口氣,「因為喜歡吧。」

  這種流量粉絲的追星,心態普遍接近一種「女朋友」的角度。

  所以偶像和演員不同,現在這個大環境下,偶像一旦被發現談戀愛,就是重大事故。

  就像伏城和宗也,儘管他們心裡都有喜歡的人,礙於現在的情況,也沒辦法多做什麼。

  不然,以西暴如今的知名度,他們如果談了女朋友被爆出來,那是會讓娛樂圈地震的大新聞。女方若是圈內人,下場更是不會太妙。

  這麼多年,姜初宜多多少少也聽聞過一些圈內八卦,很多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小鮮肉,走流量路線,雖然在外營業時操著單身人設媚粉,實際上私下就是個夜店咖,玩的很花,最喜歡在中戲北影找相對單純的大學生談戀愛。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能入圈當明星的,天生長相優勢擺在這,恰好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在娛樂圈受到的誘惑數不勝數,能堅守本心的人才是少數。

  所以當姜初宜知道西暴自出道以來,每個成員都沒談新的戀愛時,也不禁有些佩服。

  三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們一夜爆紅,受到的誘惑比別人只多不少。

  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易,配得上他們如今的熱度。

  ……

  ……

  又拖延了十幾分鐘,他們被工作人員和保鏢一路護送著走向酒店。

  剛好趙光譽這兩天也在北京,得知她過來拍殺青戲,發微信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爬個長城。

  姜初宜無語:「大冬天去爬長城?!」

  趙光譽:「還不是節目組安排的,我這兩天在錄一個綜藝,你要不要來當一期飛行嘉賓?就在北京。」

  姜初宜:「你找陳億吧,我不想爬。」

  回完趙光譽消息,姜初宜發現身邊還有個人。

  宗也正在打電話,兩人都因為步子緩慢,落在人群後面。

  快走到酒店大堂時,從旁邊忽然衝出一個女孩,跑到他們身邊。

  這個酒店安保算是嚴密,沒有提前預約一般進不來。

  姜初宜被嚇了一跳,停住腳步。

  她下意識看向宗也,以為是他的私生。

  宗也彷彿也像是習慣了,伸手,準備接過女孩的紙筆簽名。

  誰知女孩壓根沒看見宗也一樣,直接無視他,滿眼放光地看向姜初宜。

  宗也動作一頓。

  女孩攥緊紙筆,壓抑不住激動地語氣,「初宜,我終於又看見你了!」

  姜初宜還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啊了一聲。

  宗也看向她。

  女孩兒四處看看,匆匆跟她解釋:「我是這個酒店的工作人員,所以能等在這。不過今天不是我值班,按照酒店規定我們也不能騷擾住客,我就只能等在外面了。」

  姜初宜又確認了一遍:「你是……在等我?」

  「對啊,當然是在等你。」女孩用力點頭,絮絮叨叨,「我上次見你還是在六年前,電影首映禮上,你讓我好好考大學。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考上我喜歡的大學了。」

  姜初宜看著眼前的女孩。

  她顯然是等了很久,衣服上的雪都化了,有濕潤的痕跡。

  女孩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知道你今天來這,真的超激動,就是這幾年學業很忙,尤其是工作了更沒時間追星,你行程又少,我從網上查不到。但我一直很喜歡你。你每個電視劇我都看的。」

  姜初宜心底感動,眼眶有些濕潤,去握她的手,「等了很久吧,你的手都冷了。」

  「不冷啊,不冷,我專門帶了當初那個電影的海報。」女孩依舊笑容燦爛,「我一想到今天能找你簽名,就一點都不覺得冷。」

  姜初宜接過她的海報。

  下雪天,她低頭,用衣袖把海報上的水痕擦掉,然後用手墊好,很認真地,一筆一劃寫上自己的名字。接著,又憑借著記憶,在背面的空白處,寫了幾句這個電影的台詞。

  寫完,姜初宜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自己用的暖寶寶,一齊遞給她。

  「那我就回家啦。」女孩嘴裡念叨著謝謝,依依不捨看向她,「酒店有規定,我不能違反。」

  站在一邊的人忽然出聲:「我們要在這待幾天,你還有機會見她。」

  女孩這才後知後覺,旁邊暗處一直站著個人。

  她認出宗也的模樣後,驚了下,嘴巴微微張開。

  姜初宜說:「對,我還要在這待幾天。等拍完戲,我請你吃個飯?」

  這句話瞬間把女孩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她連連道,「我來請我來請,我知道北京有很多好吃的店。」

  「那我等你帶我去吃。」姜初宜笑眼彎彎。

  最後兩人擁抱了一下,姜初宜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站在原地,目送著女孩走遠的背影。

  她心裡五味雜陳,又是感動,還有點輕微的難受。

  等回過神,發現宗也還等在旁邊。

  姜初宜有點驚訝,「你怎麼不走?」

  「看你給粉絲簽名。」一直圍觀的人回答。

  姜初宜:「……」

  她心裡腹誹。他人氣這麼高,給粉絲簽名都成了日常瑣事,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

  宗也隨口說:「我發現,你對所有人,好像都是一樣的。」

  「什麼一樣的?」

  他想了個詞,「善良?」

  從過去,到現在,她始終保持著對任何事,任何人,如出一轍的善待。

  宗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把這些乾淨的善意,認作是唯一的光亮,過了很多年,還是當成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

  對姜初宜來說,這只是她一視同仁的善良而已。

  他不是不清楚。

  可每當意識到這一點,宗也心中甚至會升起一絲微弱的恨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卑劣,這種卑劣時常會讓他感到痛苦。因為,他道德並不高尚,比任何人都想,不擇手段地從她這裡祈求,獲得更多的溫柔。

  姜初宜聽不出他話裡的深意,也不知道說什麼,便隨口開了句玩笑:「你粉絲這麼多,不用羨慕我啦。」

  宗也沉默著,忽然不說話了。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顯得異常的平靜。

  過了會兒,直到快走上台階時,她聽到他淡淡道:「我羨慕的不是你。」

  姜初宜怔。

  看她略有些迷茫的表情,宗也半開玩笑的口吻,「忘了王灘跟你說的麼?我也是你的影迷。」

  姜初宜:「……」

  他想了會,好像閒話家常一樣,低聲詢問,「對待粉絲要一碗水端平吧,姜老師有空能給我也簽一個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6 10:34 PM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顆星

  姜初宜先是茫然,緊接著反應過來。

  她有些懷疑自己耳朵被北京過於寒冷的天給凍壞了,以至於聽力也出現了問題。

  她詫異地指了指自己:「你是我影迷?」

  「很意外嗎?」宗也說。

  姜初宜迫使自己保持表情上的淡然,「有點……」

  「我應該……」宗也似乎陷入了回憶,語速也變得很慢,「從初中開始,就看你的電影了。」

  姜初宜訕笑。

  因為她出道早的緣故,出去社交時,也有不少人會跟她開「姜老師,我是看你電影長大的」、「姜老師我從小學就看你的戲了」類似的玩笑,每當這時候,姜初宜就有種自己是他們長輩的錯覺。

  親耳聽到當今圈內頂流自稱是她的「粉絲」,姜初宜下意識就是不信。不過他表情認真,說的有模有樣,她還是忍不住,心裡冒出一點小虛榮。

  姜初宜撓了撓頭,「你要是沒跟我開玩笑的話,我還挺榮幸的。」

  「被我喜歡,你會覺得榮幸麼?」

  說這話時,宗也側眼瞧她。

  這個問題,讓姜初宜覺得有點怪。她順著他的話說,語氣裡帶著一絲微妙逃避的意味,「對啊,畢竟你也是個很優秀的人嘛,被優秀的人認可,肯定很榮幸。」

  宗也笑著嗯了聲。目視前方,不再多說什麼。

  但表情彷彿在告訴她,自己有點無奈。

  姜初宜用餘光偷瞄了眼他,不禁想,自己這話哪裡不對麼?

  走到大堂,姜初宜發現這個酒店開的暖氣很足,她一進去就感覺到熱。

  為了防止一些狂熱的私生粉半夜敲門,劇組大手筆包下三十二層的所有房間,包括臨時的服裝間和化妝間,全都在這一樓。

  分配好房卡後,製片在電梯裡跟他們確定好明天起床的時間。

  等事情差不多交代清楚,電梯也平緩地穩步上升。

  姜初宜覺得熱,忍不住把圍巾解了兩圈。

  很快,電梯到達樓層。

  宗也就倚在門邊上,很紳士地抬手,幫忙攔著門,讓別人先出去。

  跟著前面的人,姜初宜剛踏出門,宗也開口喊住她,「姜老師。」

  「啊?」姜初宜停下腳步。

  他那排睫毛垂下,盯著她,「你記得有空給我簽個名。」

  此話一出,嘈雜的電梯間靜了一瞬。

  王灘反應速度一流,側頭咳嗽一聲,招呼著旁邊的人快走。

  姜初宜不由看向他,「你還真要啊。」

  「我剛剛像是在開玩笑?」宗也牽動嘴角。

  宗也旁若無人地跟她聊著天。熟稔的模樣,言語間的互動,不禁讓旁人心中好奇、猜測叢生。

  幾個走遠的人都悄悄回頭打量。

  不等她回答,宗也又說:「我看你給那個粉絲寫了挺長一段話,能給我也寫幾句嗎?」

  姜初宜怕擋路,也稍微側了點身子,「寫什麼?電影台詞,還是祝福之類的?」

  「都可以。」

  她思考再三,點點頭,答應他。

  ……

  ……

  拿房卡進了自己的房間,姜初宜把外套脫掉,圍巾摘下來。

  剛把行李箱放好,門忽然被敲響。

  小鐘跑去開門,發現編劇站在門口。

  爾爾手背在伸手,探頭探腦,「能進來說話嗎?」

  小鐘「哎」了聲,退開半步。

  姜初宜好奇:「是有事嗎?」

  爾爾抬手,搖了搖手上的本子:「來找你商量一下這場殺青戲。」

  姜初宜去倒了杯水給爾爾,兩人坐到沙發上。

  在說正事之前,爾爾突然問起:「姜老師,你和宗也很熟嗎?」

  「我和宗也?」姜初宜凝神思索,給出答案,「還可以,應該……算得上是朋友。」

  聽她這麼說,爾爾略微遲疑,「只是,算得上?」

  「怎麼了嗎?」

  「我以為你跟宗也還蠻熟的。」爾爾回憶了一番,說,「因為我就在IM工作嘛,之前幫他們MV寫劇本的時候,也接觸過西暴這幾個人。我一直感覺宗也私下不太喜歡和陌生人交流,不是說他看不起別人的意思哈,就是在社交上,他是那種不會太主動的人。」

  姜初宜聽著,便沉默下來。

  「就怎麼說呢,宗也很有教養,不會在工作現場耍大牌,大多時候對別人都很溫和。但是實際相處起來,給人感覺還是很有距離感的。所以剛剛看你們聊很多,就覺得還蠻熟的。」

  姜初宜沉吟,「這樣……」

  鋪墊完這麼一大堆,爾爾終於切入正題:「所以我今天才來跟你商量這件事。」

  「嗯?什麼事?」

  「就是我最近跟副導捋了遍劇本,我們覺得有個地方,還要加段戲……這段戲如果不加的話,總是感覺缺了點情緒。」

  「加什麼?」

  爾爾打量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蹦出三個字:「親、熱、戲。」

  姜初宜錯愕:「親熱戲?!」

  「對,之前給你們的劇本裡沒有。」爾爾嘆了口氣,「原來是有的,但是IM的人不同意。你也知道,西暴現在女友粉比較多嘛,那邊怕到時候粉絲接受不了,又抗議什麼的。沒法子我就給刪了,但這兩天跟導演他們討論之後,他也覺得這段戲得加。幸虧導演的面子大,親自去跟西暴經紀人說,IM那邊才稍微鬆口。」

  坐在旁邊的小鐘慢半拍才反應過來,震驚地再次重復:「親熱戲??!和宗也拍親熱戲?!」

  「是啊……」爾爾心虛地看了姜初宜一眼,努力游說,「其實也不算是很親熱,就是稍微有點肢體接觸,我保證……」

  小鐘打斷她的解釋:「不是,我,這,你誤會我了。」

  怕自己發言不妥,小鐘聲音低下來,「我想說的是,怎麼還有這種好事?」

  「……」

  爾爾哈哈大笑,轉頭看向姜初宜:「大概就是擁抱親吻這種程度的親熱戲,你看你能接受嗎?」

  「我倒是沒問題。」

  如果工作需要,她也沒什麼不行的。

  姜初宜猶豫著,說出心底顧慮,「但是,西暴的粉絲……她們能接受嗎?」

  「這個你不用太擔心啦。」爾爾拍著胸脯,「這個吻戲也不是嘴對嘴的那種親,畢竟片子整體都是走青春路線的,不會有太大尺度。你只用抱住他,稍微親一下側臉,也不需要親到,是這個意思就行了。這個我們到時候拍的時候再協商一下。」

  姜初宜靜了一下,提出疑問:「怎麼突然要加這個戲。」

  爾爾解釋:「因為方清算是一個比較悲情的人物嘛。文學裡有種說法,比起從未擁有,短暫得到過再失去,才是最大的悲劇。所以我們覺得加上這一段比較好。」

  「這樣……」姜初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爾爾把臨時修改的劇本遞給姜初宜,「那你今晚看看?」

  「行。」

  臨走時,爾爾吐了吐舌頭:「所以我才問你跟宗也熟不熟。畢竟這個事情他暫時還不知情,導演想要那種真實點的反應。所以我就想,如果你們倆私下交情不錯的話,到時候他應該不至於很抗拒。」

  姜初宜再次愕然:「他還不知道?」

  「對的。」

  「那到時候他把我推開了咋辦?」姜初宜有點發愁。

  這種為了追求真實,導演讓整個劇組瞞著某個演員,讓他在片場給出實時reaction的事情也很常見。

  但宗也本行畢竟不是演員,他事先不知情,也沒太多拍戲的經驗。好端端的,忽然被她吃個豆腐,他估計也沒有那種為藝術獻身的覺悟,說不一定只會覺得很冒犯。

  「是嘛,所以說到時候現場還得再協商一下。」爾爾皺著臉,「反正先試試這個法子,如果宗也表現得太抗拒的話,咱到時候就再重拍。」

  姜初宜點頭。

  ……

  ……

  等爾爾走後,門關上的瞬間,房裡爆發出一陣尖叫。

  姜初宜正喝著水,被小鐘嚇了一跳,「你叫什麼?」

  小鐘情緒已然失控,來回在原地打轉,捏緊拳頭,「我好激動啊。」

  「激動什麼?」

  「你要和宗也拍親熱戲了!你為什麼還能這麼淡定啊姐,姜老師,你還是女人嗎?」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業餘。」姜初宜繼續淡定喝水,「親熱戲很正常,幹這行都會拍的,而且,這種程度也稱不上親熱,編劇不是說了嗎,不一定要親到。」

  「但是,但是那是宗也啊。」小鐘反復念叨,「這算是他螢幕初吻吧?居然被您奪走了?」

  「編劇說了,不是親嘴,算不上螢幕初吻。」她強調了一遍。

  「但那也是親到了!」

  「只是抱一下而已。」

  姜初宜維持的淡定表情終於也出現裂痕,不知道在說服誰,「他讓不讓我親還不一定呢。」

  晚上睡覺,姜初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她看著天花板,默默在心裡祈禱,希望宗也看在兩人勉強有點交情的份上,到時候千萬別怪她……

  熬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任何睡意,姜初宜翻了個身,摸索著床頭櫃,拿起手機,去B站搜索西暴往年的MV,想看看宗也以往的cut裡有沒有類似的親熱鏡頭。

  誰知找來找去,只扒拉出唯一一段宗也和女人有互動的鏡頭。

  這個鏡頭曾經被剪輯成釣系蘇渣的top之列。

  場景在一個廢棄的天台上,宗也襯衣西褲,微微俯身,趴在欄桿邊上。

  他側臉望向遠方,嘴裡叼了根煙,白襯衫的衣角被風掀起。

  一個穿著妖豔的女孩靠在他旁邊,帶著混血感的臉,和身邊矜持清俊的男人產生了強烈的反差。

  她拿著打火機,給自己點火。

  試了幾次,火光被風吹得明滅。女孩忽然放棄,伸出手,去拿他嘴邊咬著的,只剩下半截的煙。

  宗也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動作。停了一瞬,便敷衍略帶笑意地,歪頭瞧向這個女孩。

  可笑意僅僅停留在嘴角。那一雙溫柔的眼,居高臨下,沒什麼情意。

  彷彿他無法被任何女人得到。

  若是想知道跟他接吻的滋味,只能靠這半根煙。

  但半根煙的機會,他也不會給。

  姜初宜看了幾遍這個鏡頭,忽然發現了宗也褪去溫和後,十分陌生強勢的另一面。

  她覺得喉嚨有點乾,爬起來又喝了幾口水。

  姜初宜徹底睡不著了,坐在床上,一會捶打枕頭,一會懊惱地抓頭髮。

  完了,自己一定是被那些彈幕影響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也好奇起,跟宗也接吻到底是什麼感覺。

  *

  這場殺青戲要拍三天。

  由於在國內,西暴人氣實在太高,不能像在國外那般隨意,找個街道就能開始拍攝。劇組提前搭了一個大棚,都擋不住爬到電線桿上的黃牛和代拍。

  第二天的戲需要室外拍,導演怕行程洩露,臨時決定當天五六點起床,坐幾個小時的大巴車跑去郊外某個度假村。

  前幾場戲是辛荷和冀凱、王灘的部分,其餘人暫時休息。

  宗也弓著腰,半蹲在地上。

  離他不遠處,有隻野貓。

  他掌心裡是揉碎的麵包屑,將就著小野貓的高度,將手背直接貼在地上,耐心地誘導著給它餵食。

  可貓天性膽小敏感,始終踟躇在幾步之外徘徊,始終不敢靠近。

  「它可能覺得不太安全。」

  察覺到有人過來,宗也側頭。

  姜初宜輕聲建議他:「你可以把東西放地上,走開之後,它會過來吃的。」

  宗也按她說的做。

  就在拍戲休息的間隙,姜初宜坐在休息椅上,已經偷偷看了宗也許久。

  臨時加的戲就在今天,但是宗也毫不知情。

  她做了好一會的心理鬥爭,還是決定提前過來跟宗也交流交流。

  姜初宜在他身邊蹲下。

  「專門來過來找我?」宗也看著她。

  姜初宜心虛地不敢看他,「對。」

  「難得。」

  「什麼難得。」她心不在焉,腦子裡想著措辭。

  他語氣放鬆:「沒什麼。」

  小小地吸了一口空氣,涼入肺腑,姜初宜開口,「那個,咱倆等會有場戲。」

  「我知道。」

  姜初宜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小心套話:「劇本你看了嗎?」

  「看了。」宗也似乎有些疑惑,「你要走了,過來跟我道別,但是我好像沒台詞,怎麼了嗎?」

  姜初宜欲言又止。

  「你這個表情……好像有點奇怪?」宗也學著她,用手指勾起一片雪。

  姜初宜支吾著:「我能稍微八卦一下嗎?」

  「什麼?」

  她聲音又變小了一點,「你之前是……都沒談過戀愛嗎?」

  宗也愣了下,隨即點頭。

  「那……」姜初宜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問,「你應該沒潔癖什麼的吧?」

  宗也失笑:「你是指哪方面?」

  姜初宜搖頭,決定放棄,再問下去他就要猜出來了。

  她拍拍手上的雪,站起來,「算了,沒事。」

  ……

  ……

  很快,雪漸漸下大,場地差不多布置完成,場務喊他們換好衣服,過去準備。

  導演看向宗也,很隨意地囑咐了句:「這場戲很簡單,你們倆爭取一次過哈。」

  宗也點頭。

  和以往拍攝沒有任何兩樣,等各組準備就緒,場記小哥啪地一下打板。

  「《捕星》第一百三十場第七境第一次,action!」

  周圍白茫茫一片,大雪紛飛。

  按照劇本,方清在雪地裡跟林向原做著最後的告別。

  林向原並沒有挽留,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台詞很快說完,場外沒有叫停。

  兩人繼續演。

  姜初宜戀戀不捨看了眼他。然後轉身,慢慢走遠。

  她低著頭,看自己踩出的腳印,在心裡默默數著數。就在即將走出鏡頭的那一刻,姜初宜深吸一口氣,忽然轉身,奔向雪中站著的人。

  事發突然,她跑得很快,整個人都像是朝著宗也撲過去。

  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驚訝和無措,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她。

  她張開手臂,把他整個人緊緊抱住。因為跑得有點剎不住,導致宗也被撞的趔趄了幾步。好幾秒後,他才想起去扶她的肩。

  雪花落下,姜初宜抬頭和他無聲對視著。

  她心裡怦怦跳著,微顫的雙手搭上宗也的肩,踮起腳,朝他下巴準備吻過去。

  幾乎是立刻,宗也就察覺出她的意圖,但他也只是愣住,居然沒躲。

  甚至,姜初宜感覺到他的手落下,輕輕扶住她的腰。

  導演及時喊卡,吼道:「宗也,你怎麼是這個反應?」

  「什麼?」宗也慢了半拍,轉頭。

  「前面方清要抱你,你伸手接就算了。」導演一副納了悶的模樣,「她要吻你,你一副要吻回去的樣子是在幹嘛?!你喜歡她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8:35 AM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顆星

  導演喊話一出,片場鴉雀無聲。

  兩人身邊還架著無數的攝像機,聽到喊卡,姜初宜迅速從宗也的懷裡退出來。

  她默默地用餘光偷看他。

  宗也依舊站在原地,好像還沉浸在戲裡,完全忘了自己該幹什麼。

  副導清清喉嚨,出來打了個圓場,「宗也,你這樣怎麼行?來者不拒啊!」

  旁邊替他們收音的小哥也笑了,聲音曖昧:「得虧是在拍戲,宗老師要是現實裡對每個小姑娘都這樣,得傷多少人的心啊。」

  宗也默了幾秒,解釋,「不好意思,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導演憤然發言:「你這還叫沒反應過來?要不是我喊卡,你都親上了!你想什麼呢?」

  「是我……」

  說完這兩個字,宗也停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導演的質問。

  姜初宜屏住呼吸。

  明明跟自己關係不大,她卻有種奇怪的內疚和擔心冒出來。

  很快,她聽到宗也說,「是我反應過度了。」

  畢竟西暴這幾個都不是專業的演員,也沒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有些情緒細膩,需要深層次的表演片段,還不如讓他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給出真實反應,是拍攝中一種簡單快捷的方式。

  本來,在原先的預想中,宗也忽然被異性抱住,這個人甚至還想吻他,正常人最基本的反應,應該是愣神,然後抗拒,或者尷尬,但礙於拍戲,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推開。

  導演想捕捉的就是這幾秒屬於角色和現實交觸的本能反應。

  誰知道宗也他既不尷尬,也不抗拒,愣神倒是愣了幾秒,反手就把人接入懷中。

  這一段宗也給出的情緒明顯不符合劇情需要,不得已重拍。

  休息十分鐘。

  宗也獨自坐在集裝箱上,手裡捏著那頁新的劇本。他頭低著,零碎的額髮遮住了表情。

  姜初宜端著保溫杯,飄到他旁邊。

  察覺到有人靠近,宗也側頭。

  姜初宜略帶一絲歉意,忐忑道:「剛剛沒撞疼你吧?」

  「沒有。」他低聲回答。

  她點頭,重復兩遍:「那就好,那就好。」

  其實她想問的是,有沒有嚇到他……

  凜冽冬日,零下幾度的氣溫,宗也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毛衣。他一邊跟姜初宜說著話,隨手把丟在旁邊的外套拿起,蓋到自己腿上。

  察覺到他心緒不佳,姜初宜乖乖站在幾米遠處的地方,不再靠近,「那你再琢磨琢磨劇本,加油。」

  「好。」

  鼓勵完,她又飄走了。

  宗也望著她的背影,收回視線,隨手撿起箱子上的一截枯樹枝。

  很快,脆弱的枯枝在他手心斷成兩截。

  他重復著這個機械的動作,把斷開的細枝又一次折斷。

  王灘很重地咳嗽了聲。

  他回神。

  王灘雙手插兜,在他身邊坐下,吊兒郎當地問:「幹嘛呢兄弟?」

  宗也表情匱乏,「吹風。」

  「下這麼大雪,你吹風也不至於脫外套吧?剛剛拍了個親熱戲,讓腦子冷靜點是吧。」

  宗也不置可否,丟開手中的碎枯枝,繼續看劇本。

  王攤刻意地向下瞥了眼,撞了撞他腿上的外套,「啊」了聲,「原來不止腦子需要冷靜。」

  宗也表情平淡,仍舊沒應聲。

  這算是默認了。王灘嘖了聲,小聲嘀咕,「就抱了一下,至於麼。」

  ……

  ……

  這場雪地裡的鏡頭是姜初宜和宗也的殺青戲。

  休整完畢後,後半段鏡頭重拍。

  姜初宜輕呼出一口氣,抱住面前的人。

  她的手繞過他的腰,頭埋在宗也胸口的位置,看不見他的表情。

  導演一直沒喊停,姜初宜就不能鬆手。

  積雪被踩在腳下,進入拍攝狀態的片場很安靜。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面前這個人的心跳。

  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柑橘香,和宗也衣服上混合的乾淨味道。也許是帶入了角色的情緒,也許是他的懷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顯得格外溫暖,讓姜初宜在某個瞬間,內心真的湧起了一絲不捨。

  宗也的手垂落身側,半分不敢動。手指微微蜷縮,最終還是沒有抬手碰她。

  過了半分鐘,導演喊卡。

  姜初宜倏地清醒,微微抬起頭,感覺陽光落入眼底。

  宗也靜默不語,還保持著原本的動作。

  她主動放開他,退開一步。

  在工作人員圍上來之前,姜初宜輕聲對他說,「辛苦了。」

  忽然有陣強風灌來,混合身上的汗意,讓宗也覺得有點冷。他說:「殺青快樂。」

  姜初宜:「嗯,你也是。」

  ……

  ……

  下戲之後,姜初宜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將小鐘遞來的羽絨服披上。

  她收拾好東西,把手中的幾本劇本裝進袋子裡。

  有些人過來道喜。

  劇組的一個工作人員給姜初宜送來一束白色橘梗,說不知道是哪個粉絲誰訂的,卡片上寫了姜初宜的名字。

  姜初宜道謝,接過來。

  在片場等了一會,辛荷跟冀凱、伏城的片段拍完,也殺青了。

  宗也正在聽導演他們講話。

  今天來了一些群演,他們聚在一起商量了會,有個人過去,問能不能合張影。

  宗也略點了下頭,答應。

  他為人隨和,沒什麼架子,幾乎來者不拒。

  就這樣,在場大半的人,包括燈光、道具組的一些工作人員,都跟宗也照了相。

  姜初宜還坐在休息椅上跟小鐘聊天,見她忽然就閉住了嘴。

  順著助理的視線望去,姜初宜才發現宗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

  「什麼事?」她問。

  「要一起留個影嗎?」

  這幾乎是每部戲殺青後的慣例,演員之間只要關係不太差,總會互相留個影,方便日後營業。

  姜初宜立刻放下手中的暖寶寶,站起來,「行。」

  幫他們照相的是宗也的助理阿席。

  兩人在空地上站好。

  在阿席舉起手機的一瞬間,宗也很自然地抬手。

  她一愣,抬頭去看他。

  很快,意識到在照相,姜初宜重新去看鏡頭。

  幸好羽絨服的袖子很長,她握緊的手能縮在裡面,不被發現。

  他的手輕輕搭在姜初宜的肩上,隔著略厚的衣服,感受到她有些緊繃的身體。

  宗也笑了笑。

  咔嚓幾張,畫面定格。

  阿席磨磨蹭蹭地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後,終於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拍好了。

  宗也把手拿下來。

  姜初宜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身邊有穿梭來往的工作人員,她壓著聲音說:「你到時候把這些照片微信發我?」

  「行。」

  *

  第三天,戲份已經結束的姜初宜可以不用去片場。她只需要等今日拍攝全部結束後,晚上一起和劇組的人去吃頓殺青宴。

  中午起來時,雪已經停了。

  姜初宜和那位叫曲准的粉絲約好出門。

  她帶著姜初宜去了附近的一條步行街,在一條小巷子的盡頭,一個老舊的家常菜館裡,她們吃了頓飯。

  曲准今天休假,吃完飯,就跟姜初宜一起逛了逛。

  姜初宜陪著她買了杯奶茶後,想起什麼,便問:「附近有什麼紀念品店嗎?我想挑幾件禮物。」

  曲准想了想,告訴她,「我知道有個手工店,裡面一些小東西很精致,不讓我帶你去看看?」

  「好。」

  曲准帶她來的這家手工店裝修風格很復古,門口的架子上擺放著一些舊唱片和相機,還有店長自己雕刻的手工。

  曲准好奇:「初宜,你是要送給劇組的人嗎?」

  「對。」姜初宜笑笑,也不隱瞞。

  她這一個月在劇組受到的照顧很多,在即將分別之時,想著送點東西。但是他們也不缺什麼,她只能挑點小禮物,聊表心意。

  姜初宜在店裡轉了一圈,替爾爾挑了個畫冊,又給辛荷選了盞檯燈和眼罩、玩偶,給伏城拿了一個精致的話筒立麥模型。

  最後輪到宗也。

  想起之前遠在國外,他送自己的蛋糕。姜初宜停在某個展物架前,抽出一盒明信片,拿在手裡看了看。

  姜初宜把挑完的東西全部裝好,又去找店員咨詢了一下。

  按照對方指示,她拿好工具,走到坐手工的區域。

  曲准就坐在一邊陪她。

  她撐著下巴,看到姜初宜手中的音樂盒漸漸成型。盒子頂端還有個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手裡抱了一把吉他。

  曲准立刻猜到:「這是要送給宗也的嗎?」

  姜初宜專心雕刻著,吹掉木屑,嗯了聲。

  「想不到,你們關係還挺好的……」曲准感嘆。

  聽出她語氣不對勁,姜初宜停了停手中的動作,「怎麼了嗎?」

  「沒什麼。」曲准咬了下唇,「我不是想八卦你私事啊,也不想說一些讓你不開心的話,就是……」

  「沒事,你說。」

  「就是,我這幾年也一直關注你的動態嘛。前段時間你和宗也那個熱搜,我也看到了。」說起這個,曲准就語氣憤憤,「然後很多粉絲就開始罵人,我看到那些話好難受。」

  「那些粉絲說什麼你不配之類的,我氣的覺都睡不著,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人!可能是親媽眼吧,我還覺得宗也配不上你呢。」

  說著,曲准警惕地往附近看了看,生怕被西暴的粉絲聽見。

  姜初宜嘆口氣,很多內幕不方便細說,只能安撫她,「我們倆是朋友,沒有誰配不配的,粉絲罵一陣就過去了。其實宗也是個很好很優秀的人。」

  做完音樂盒,時間還早,姜初宜又去拿了一套工具,準備給曲准做一個。

  「還有我的份?」曲准訝異。

  「當然。」姜初宜笑,「你也是我最近認識的朋友嘛,知道還有你這麼喜歡我,下部劇拍戲都有動力了。」

  曲准支吾著,感動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漸漸紅了眼眶,哽咽道:「初宜,你這麼好的人,就是值得被喜歡啊。以後你肯定能被更多人看見,不止我,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會喜歡你。」

  「好。」姜初宜抽了張紙,替她擦掉眼淚,答應她,「那我努努力,等我成功了,來北京,你能再請我吃頓飯不?」

  曲准一邊笑一邊掉眼淚,用力地點頭。

  ……

  ……

  晚上殺青宴時,姜初宜把包裝好的禮物分給劇組的人。

  到後面,她才發現宗也不在。

  冀凱說:「他昨天拍完戲就去蘇州那邊參加一個代言活動了。」

  姜初宜哦了聲,不由想,他真的好忙,一天到晚連軸轉的工作就沒停過。

  她把手裡的包裝袋遞給冀凱,「那你到時候幫我轉交給他?」

  「行。」冀凱剛準備接過,手就被王灘打開。

  兩人一齊看向他。

  王灘不急不忙開口:「姜老師,送禮物還是得自己送才真誠嘛,等會晚上宗也就回來了,你們在酒店還能見最後一面。」

  聞言,姜初宜只能把袋子又拿回來,「好吧。」

  「對了,姜老師,你幹嘛搞區別對待?」

  「什麼?」

  王灘揚了揚手裡的唱片,質問道:「我就一個唱片,宗也的禮物憑什麼有袋子裝。」

  「你這個可比他貴呢。」姜初宜認真解釋。

  「行了,不逗你了。」王灘嘖了聲,「謝謝你的唱片啊,我會好好收在家裡的。」

  *

  回酒店,小鐘馬不停蹄開始翻工作群,把一些重要的通告記在備忘錄上。

  整理完,小鐘告訴她九月進組的時間大概是春節後,在廈門拍攝。

  姜初宜感嘆:「好快啊,又要過年了。」

  「對啊。」小鐘口渴,跑去開了一瓶牛奶,順口接了一句,「西暴今年的巡演也要開始了。」

  「什麼時候?」

  「1月13號。」

  「1月13?」姜初宜覺得耳熟,細想了會,想起那天好像是宗也的生日。

  「他們巡演一般要開多久。」

  「大概半年左右。」小鐘喝著牛奶,嘟囔著,「票太難搶了,黃牛簡直炒成天價了。」

  洗完澡後,姜初宜坐到書桌前,擰開檯燈。

  她拿出今天下午買的一盒明信片,拆開,從裡面挑了一張,寫上四個字,便停住。

  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之時,高檸跟她打了個電話。

  「你那電影拍完了?」

  姜初宜:「拍完了。」

  「你這個電影拍攝完,包括後期剪輯製作大概需要幾個月,最多下半年,就能定檔了。」

  姜初宜手一滑,字跡亂了。

  她不得已,又換了一張明信片,重新開始寫。

  「聽說IM找了幾個讚助商,打算給西暴出個真人秀,到時候配合你們這個電影一起宣傳。」

  「嗯。」姜初宜漫不經心地應。

  高檸忽然道:「說不定你到時候能上呢。」

  姜初宜狐疑:「我能上?」

  「對啊,說了配合電影宣傳,你也勉強算得上是主演之一嘛。」

  「我這也太勉強了。」姜初宜沒放在心上,「西暴的綜藝,就算要請嘉賓,應該也要請熱度高的。」

  「不好說。」高檸嘆了口氣,「聽說訊飛那邊對這個綜藝也很感興趣,打算塞幾個藝人上去。到時候我再去打聽打聽,要是你真能去錄幾期就好了。」

  「再說吧。」姜初宜勸道,「你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掛了電話,她拿著手機,順手翻了一下微信。

  宗也剛剛給她發了條消息。

  宗也:「聽冀凱說,你有東西要給我?」

  姜初宜:「對,你回來了嗎?」

  宗也:「回來了,我先換身衣服。」

  姜初宜眼神落到桌上,看著自己寫到一半的明信片,給他回消息:「不急,我這兒還有點事,大概十五分鐘。」

  宗也:「現在12點57,1點15我過來,可以嗎。」

  姜初宜:「好。」

  放下手機,姜初宜咬著筆沉思。找小鐘拿了張白紙,在上面打了幾版草稿後,看了眼時間,她把明信片剩下的一半內容寫完。

  放在旁邊晾了幾分鐘。

  全部弄好後,姜初宜把明信片和音樂盒一齊放進袋子裡。

  一點十五,門鈴準時響起。

  姜初宜提著東西,跑過去。

  見門開了一條縫,宗也後退兩步。

  姜初宜先是探出頭來。

  他好像剛剛洗完頭來的,黑髮半乾不濕,戴著細銀框的眼鏡,五官清秀英俊。

  姜初宜側身出去,反手把門輕輕帶上。

  宗也低頭瞧她。

  她今天穿著毛茸茸的玉桂狗睡衣,應該是房間內暖氣開得很足,臉蛋有點紅。看著很溫暖。

  姜初宜把手中的袋子遞給宗也,「這是送你的禮物。」

  宗也接過來,「什麼禮物?」

  「你不是快生日了嗎。」姜初宜憋了會,說,「那時候你們應該在開演唱會吧?我提前把生日禮物給你,就當是謝謝你在意大利送我的蛋糕。」

  宗也沒有否認,只是問:「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

  「那個卡片上的字是你寫的。」姜初宜看著他,「你忘記了?我看過你的字。」

  「這樣。」

  宗也不知道想起什麼,笑了笑,「你1月13號是沒時間嗎?」

  「什麼?」

  「我生日那天。」

  姜初宜:「我不確定誒,怎麼了嗎?」

  兩人相望,宗也嘴角還掛著溫柔的笑,「想不想去看演唱會?」

  姜初宜:「啊?」

  「第一場在上海。」

  她不說話。

  宗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半晌,又說,「你可以跟辛荷一起去,除了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人會來。」

  幾秒的猶豫後,姜初宜輕點頭,「那行,到時候我有空的話,一定去支持。」

  「好。」

  事情說完了,姜初宜不好再耽誤他時間。她指了指身後,「那我先進去了?」

  宗也嗯了聲。

  走到門前,刷房卡時,她又回頭瞧了他一眼。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姜初宜再次道別,「拜拜。」

  宗也頷首。

  她捏緊門把手,加了句:「晚安。」

  宗也笑,低低應了聲:「晚安。」

  姜初宜不敢多看他,匆匆推門進去。

  目送著她進去,等房門咔噠合上後,宗也又站了會。

  他不急著走,倚在牆上,去看袋子裡的東西。

  長長的走廊,只有他一個人,恢復了安靜。宗也把那張明信片拿出來。

  這是一張橘色調的明信片,印著大朵類似晚霞的雲團圖案。

  一牆之隔,他隱約能聽見她跟助理說笑的聲音。

  宗也把背面翻過來。

  黑色水筆寫的幾行字,字跡清秀工整:

  你好,宗也:

  提筆許久,不知道從哪開頭。

  本來的打算是想寫幾句台詞給你,但又不知道你是從看了哪部電影知道的我。

  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給你寫一張生日賀卡,這樣算不算是特別的簽名?

  希望你別介意。

  我不小心知道了一個關於你的秘密,在那個跨年的夜晚。

  因為你喝醉了。

  我不太確定,我好像看見了你的眼淚。

  今天逛街挑選禮物時,店裡正在播放一首歌,忽然就想到了你。

  歌詞大意是,

  總有一片晚霞會落在你身上。

  總有星星會聽你把故事講完。

  儘管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又遇到過怎樣難忘的人,讓你如此遺憾。

  但人生不止遺憾。

  總有一天,

  夕陽會落在你身上,你也能快樂一場。

  姜初宜/2021.1.6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8:49 AM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顆星

  看完這張明信片,宗也沒有立刻回房間,也沒有重新去敲響她的房門。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可能會有點狼狽。

  宗也把棉服的帽子戴上,拉鏈拉到盡頭,遮住小半張臉。坐電梯下樓,去酒店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包煙。隨後,他在馬路邊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周圍可能有狗仔蹲點,可能會拍下他。隔兩天的熱搜頭條,也許會爆出幾條,宗也深夜街頭抽煙之類的負面新聞。

  可宗也一點都不在乎。

  他現在只需要刺骨的冷風和尼古丁,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然後,強壓住心中一些過線的念頭。等情緒冷卻完畢,就能不去過分打擾她。

  ……

  ……

  房門口傳來嘀地一聲刷卡動靜,王灘抬頭。

  他先是看了眼宗也手中提的袋子,又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問,「大哥,你知道幾點了嗎?」

  「不知道。」

  王灘舉起手機告訴他,「你一點過十分出去的,現在已經三點多了。不就拿個禮物麼,拿了兩個小時?」

  宗也敷衍地嗯了聲。

  等人走過來,王灘聞到股淡淡的煙草味,不由嘖了聲,「你最近煙癮還挺大。」

  「有嗎?」宗也淡淡反問。

  「我記得你不怎麼抽啊,怎麼,工作壓力太大了?」

  「還好。」

  「算了,跟你聊不下去了。」

  宗也笑笑,脫掉黑色外套,「你不睡會兒?」

  再過兩個小時他們就要出發去澳門參加某個品牌的發布會。

  王灘換了個姿勢,在沙發上橫躺好,「不睡了,等會路上睡。」

  打了幾把游戲,睏意來襲,王灘眯起發酸的眼睛睡了會。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口有點渴,剛想起來找水喝時,發現宗也還坐在那兒。

  還是剛剛那個姿勢。

  「看什麼玩意啊?」

  察覺到他探身過來,宗也把手中的明信片一收。

  王灘撥了撥睡亂的頭髮,滿是不解,「你翻來覆去看這破卡幹什麼?粉絲送的?還是姜老師給你寫的情書?值得看這麼久?」

  「不是。」

  「那,是不是姜老師給你的。」他追問。

  「嗯。」

  王灘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嘴,坐回去。

  他擰開一瓶水,猛喝了幾口,才重新出聲,「我前兩天聽音姐說,你上個月讓她把明年到期身上要續約的代言合同全都拒了,什麼意思啊?打算跟IM解約了?」

  「什麼?」

  王灘不耐煩:「你別跟我裝傻。」

  「不一定。」宗也想了想,低聲說,「到時候再看。」

  「上個月……」王灘呵了聲,「不就是剛遇到姜老師那陣麼,要不要這麼急啊?」

  「我不急。」宗也把明信片收好,「提前做點打算。」

  「不是。」王灘忍不住了,「這叫做「點」打算?你他媽這是要抱著跟IM魚死網破的決心去追姜初宜啊,談戀愛多大點事,你們低調點,別被發現,實在不行還有公司給你兜著,等過幾年穩定了再公開。再說了,說不定你談著覺得沒意思了就分了,你至於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嗎。」

  「我覺得沒意思,就分了……?」宗也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告訴他,「我不擔心這個。」

  悶了半晌,王灘開口:「那你擔心什麼?」

  宗也沒回答。

  王灘順著他的話猜測:「擔心追不到。」

  「或者,追到了,你又擔心別人覺得沒意思,把你甩了。」

  宗也沉默。

  王灘:「……」

  他哽了哽,「行吧,那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可能性比較小。但姜老師看上去就挺善良,你實在不行,到時候搞個道德綁架什麼的,說不定她會心軟。」

  聽完他語氣諷刺的大段話,宗也心情像是還不錯,隱隱笑著,「是個好辦法。」

  王灘徹底安靜。

  ……

  ……

  雖然姜初宜一直都是圈子裡的人,但這幾年存在感並不高。

  王灘第一次知道她,是在某個平台舉辦的尖叫之夜,他們一齊去參加頒獎典禮。

  那時候西暴剛出道不久,在國內名氣已經不小,一下車,就受到現場幾乎所有媒體青睞。

  在紅毯上被主持人留了幾分鐘,引路的禮儀才帶著他們進去。

  進入大廳,走到某處時,宗也不知道看到什麼,腳步忽然停下。

  引路的禮儀見他不動,便好心提醒:「你們的位置還在前面,這裡是沒貼名字的座位區。」

  幾秒後,宗也回神,繼續往前走。

  他們的位置是一張半弧形的沙發。

  宗也往裡走,挑了個靠裡面的位置坐下。

  整場頒獎典禮,他都在神游。目光幾乎一直停在場後,靠近粉絲區的一片區域。

  甚至當要上台領獎時,他都要經過別人提醒才記得站起來。

  頒獎典禮結束後的晚宴。

  西暴出道剛爆紅,算是橫空出世的幾個新人。大多數人還拉不下臉來跟他們套近乎,這個晚宴也算是過得清靜。

  只不過宗也始終游離在人群外,偶爾有女星過來跟他攀談幾句,他都失了往日的風度,心不在焉地很明顯。弄得那幾個女星十分下不來台,很快就走了。

  王灘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終於忍不住了,「那人誰啊,你前女友?」

  「不是。」

  說這話時,宗也的目光還停在三步遠處,正在說笑的兩個人身上。

  一男一女,王灘都不認識。

  男的皮膚有點黑,聲兒倒是挺大。女大多時候在聽,微微笑著,模樣挺清秀溫柔。兩人都沒什麼特別的。

  「不是你前女友,你一直看人家?」王灘覺得丟人,「像個偷窺狂似的。」

  「我認識她。」宗也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那你不上去打個招呼?」

  「她不認識我。」宗也這麼說。

  「他們倆是一對?」

  「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一道女聲傳來:「——初宜!」

  模樣清秀的女孩頓了頓,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幾乎是立刻,宗也吞咽酒水的動作就僵住。

  那個女孩不知道跟旁邊人說了什麼,很快朝他們這邊走來。

  宗也一動不動,直盯著她看。

  直到她走到距離他們只有幾米,依舊沒注意到站在桌邊的兩人。擦肩而過時,王灘聽到她笑著,用很和軟的聲音喊了句,「小億。」

  她們倆聊天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

  「明天要交的論文你們寫了沒?」

  「我寫了,趙光譽還沒寫。」

  「靠,就你用功,要捲死誰啊你。」

  「你別急,等會去趙光譽家裡吃飯,我幫你們倆寫。」

  宗也把酒杯放在桌上。

  王灘想,宗也雖然不承認,但肯定跟這個女的有過一段。

  儘管他沒有表現得太急切,可他估計不知道,在這個女人走過來說話的幾分鐘裡,自己臉上的微笑表情保持了太久,已經顯得有點刻意和僵硬。

  王灘自顧自念了聲,「初一?什麼名兒。」

  「她叫……」

  宗也沉默了會,才低聲說,「姜初宜。」

  *

  姜初宜第二天被小鐘喊起來。

  她說早上出門買早餐的時候,發現門上掛了個袋子。

  「好像是送給你的,我沒打開。」小鐘遞給她。

  姜初宜迷迷糊糊坐在床邊,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

  裡面裝著幾張拍立得的照片,還有一個紅盒子,以及一罐餅乾。

  看到照片是宗也跟她一起拍的殺青照,小鐘小心翼翼道:「這是宗老師送的?」

  「應該是。」

  姜初宜把盒子上的包裝拆開,拿出那隻紅眼睛的垂耳陶瓷兔。

  摸索著冰涼的兔耳朵,姜初宜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半。

  正準備給宗也發條微信,發現他凌晨五點就給她留了個言。

  「謝謝你的音樂盒和明信片,我很喜歡。昨天去蘇州拍攝時看到一隻兔子,讓助理幫我買了下來。昨天來的太匆忙,忘記給你了,我把東西掛在你房間的把手上。下次見。」

  姜初宜思考片刻,回復:「拿到了。兔子很可愛,祝你工作順利。」

  ……

  ……

  回到上海,又是一場接著一場的雨天。

  臨近春節,姜初宜倒是不像其他人那麼忙。陪陳億去看了個展,剩下的工作計劃就是等待進組拍戲。

  她跟高檸打了個電話,問一月十三號那天有無行程。

  高檸:「怎麼了?」

  「我那天可能有點事。」

  「什麼事?要去看西暴的演唱會啊?」

  姜初宜心裡一虛:「你怎麼知道?」

  「你當我是瞎啊?這兩天熱搜都要掛瘋了。」高檸無語,「你想去就去吧。」

  她也沒糾結這個話題,跟姜初宜說起正事:「對了,我之前跟你提的真人秀打聽好了,等西暴巡演結束就要開始錄了,六七月份,剛好等你把新戲拍完。」

  「啊?」

  「有兩個讚助商對你挺感興趣的。」

  「對我感興趣?」姜初宜不解,「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宗也。」

  姜初宜:「因為他?」

  「你不知道?你現在跟宗也CP熱度很高啊。」

  姜初宜:「……」

  結束通話後,姜初宜去微博搜了這個名為宜見宗情的CP超話。

  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她驚奇地發現,這個超話的活躍度排行居然在前十。

  她點進去翻了一下,大概都在討論最近電影殺青的事情。

  昨天中午,《捕星》幾個主演的工作室和個人微博都發出殺青照以及小作文,告別電影。

  宗也沒發什麼多餘的東西,微博上曬了三組拼接長圖,配文是一個雪花的圖案。

  在這幾組長圖裡,宗也發了和很多人的合影,包括群演在內,辛荷、導演、劇組的工作人員……以及姜初宜。

  讓這個CP超話掀起熱度起來的,也正是那一張他搭在姜初宜肩膀上的合照。

  【這是在片場吧?為什麼這麼多照片,只有他們兩個的背景裡沒有其他人?是故意裁掉了嗎?】

  【不知道家人們有無發現,在西暴的四個人裡,只有宗也跟這麼多的人合了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之所以跟劇組這麼多人合影,只是為了能光明正大走到她身邊?】

  【這條微博還是卡點的11,之前就被發過通稿說過卡點習慣,宗也這都不避嫌?摁著CP粉的頭讓我們磕糖是吧?11,一一,宜宜,宗老師我真的求你別太愛!】

  除了這些之外,超話還湧現許多新的八字、星座、塔羅牌等等玄學帖。

  姜初宜不信鬼神,所以略略掃了幾眼,很快就退出超話。

  也正因如此,她錯過了那篇回復高達幾千的加精長文。

  這篇長文底下的評論不停瘋漲:

  《星宿關係之近安壞》——

  「知道為什麼宗也這麼多緋聞,我只覺得跟姜初宜的最真嗎。因為那場同框直播,我有種強烈的直覺,姜初宜對宗也的性吸引力非常非常強,所以就去擺了個盤,算出來他們兩個真的是近安壞!!!還是男壞女安!!!!

  有很多姐妹不知道男壞女安意味著什麼,我來給你們科普一下,近按壞是星宿裡最有張力,靈魂感最強的關係。基本你們知道的歐美圈或者內娛、港圈,那些談過轟轟烈烈糾纏十幾年還分不開的抓馬感情,主角基本都是近安壞。

  而姜初宜和宗也還是近安壞裡的極品,男壞女安。

  要知道,「安」對「壞」的吸引力幾乎是毀滅性的,能摧毀人格的程度。不相遇還好,一旦有接觸,「壞」就一定要得到「安」,不然死了都合不上眼的程度。尤其是性方面,睡過之後就完全離不開的那種。

  「壞」的喜歡太劇烈了,刻骨銘心,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甚至可能會讓「安」承受不住而逃避。這時候「壞」就要扭曲了,佔有欲和破壞欲共生。

  姜初宜是「安」,所以在這段關係裡相對理智溫和。而「壞」前期是被徹徹底底吸引的一方。你們想想,宗也這種禁欲風格的「壞」,為了愛情發起瘋來會有多反差,多美味。

  我盤出他們是近安壞之後,覺得現在談不談都無所謂了。話就撂在這了,宗也肯定會追姜初宜的,「壞」為了「安」可以什麼都不要,全世界就只有她,頂級瘋批戀愛腦。

  聽懂掌聲。」

  *

  與此同時,保姆車上。

  王灘正刷著宗也微博的評論區。除去粉絲日常控評外,他翻到一條有意思的,忍不住念出來,「你的秘密,藏在這場大雪裡,不可告人,無聲盛大。」

  冀凱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你忽然詩興大發做什麼,好嚇人。」

  「這是宗也的評論區。」王灘轉頭,頗有興致地去問宗也,「你看到沒啊。」

  宗也閉目躺在座椅上,懶懶地嗯了一聲。

  「沒點感想?」

  「網友說的很對。」宗也淡淡道,「我的秘密確實不能告人。」

  冀凱想湊熱鬧,卻被他們雲裡霧裡的一番話給搞暈了,「你們在說啥?什麼不可告人。」

  沒人回答他。

  下車時,王灘搭上宗也的肩,跟他低語:「你還記得,前幾年,有一次我們喝醉了,你跟我說過什麼嗎?」

  「什麼時候。」

  王灘提醒他:「就是那次,咱領那個新人獎的時候,你不是遇到姜老師了嗎。」

  ……

  ……

  那次在頒獎典禮上遇到姜初宜,直到那三個人走了,宗也都沒有上前去打招呼。

  王灘認識宗也幾年,很少看過他失控。

  當練習生時,大家十幾歲的年紀,還沒出道,公司管得鬆,都有女朋友。

  只有宗也始終單著,從不放縱自己。別說女朋友了,他甚至很少有什麼娛樂活動。

  在王灘認識的人裡,宗也屬於定力十分強的那種人。

  然而那次晚宴結束,宗也破天荒的,去跟王灘喝了場酒。

  在嘈雜的酒吧,宗也一杯接著一杯地灌。他酒量並不好,喝了幾杯後,語言系統紊亂。

  他斷斷續續地跟王灘說起點往事。

  說自己之所以進娛樂圈,是為了一個人。

  宗也原生家庭並不好,進入娛樂圈,對他來說是橫跨了一個階層,非常困難。

  王灘那時並不太能理解宗也。他從小順風順水,向來只有他不想要的,從來沒有他得不到的。所以他沒有對某件事物產生過很強烈的渴望。也不懂宗也去拼命躋身進入另一個圈子的動力。

  宗也捏住手中的啤酒易拉罐,跟王灘說:「我想努力點,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你已經很拼命了。」王灘漫不經心,「再過幾年,咱們就是最紅的。也不用過幾年,現在比我們紅的也沒幾個。」

  「還不夠。」

  「那你要怎麼呢。」

  宗也仰頭,囫圇吞下半瓶酒。

  他抹乾淨唇邊的酒漬,臉上掠過一絲陰影,表情忽然變得很平靜,「我要再認識她一次。」

  兩人都已經喝多了,王灘目光無法焦距,隨口應著,「認識她,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不想點別的?」

  「想要她能一直記住我。」說這話時,宗也笑了。似乎覺得自己貪心,又加了句,「記住我,模糊點也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9:03 AM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顆星

  第二天,姜初宜去了趟公司。下午和開郡的某個女藝人一起,去影棚拍攝雜誌照。

  兩人坐在化妝鏡前。

  不遠處的台子上有個手機隨便放著歌,旋律很熟悉,小藝人不由念叨了句,「BloodXGentle的歌……你們也在聽。」

  化妝小姐姐樂呵呵接了句:「對啊,他們好火。」

  姜初宜被粉刷弄得眼睛癢,不由眨了眨。

  小藝人想起什麼,好奇問姜初宜:「初宜姐,你不是跟西暴剛拍完電影嗎,他們現實裡和視頻上一樣嗎?」

  姜初宜手指摳著玩偶,語氣客觀,「跟視頻裡差不多,真人更帥。」

  化妝師順嘴接了句:「我之前也幫他們化過一次妝,那幾個素顏也帥,真的,尤其是宗也,皮膚好得不行。」

  乍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姜初宜心跳都漏了一拍。

  化妝師幫姜初宜描著眉毛,語氣曖昧,「姜老師,聽說你和宗也關係挺好的?」

  「什麼?」

  「你別介意哈,我就隨便問問。」

  姜初宜回答她:「他和劇組挺多人關係都不錯。」

  看得出她態度有些避諱,化妝師也不再接著問。

  這幾個當紅偶像永遠都是話題人物,她們繞著繞著,就低聲聊起和西暴有關的八卦。比如訊飛有個高層的女兒是宗也狂熱私生粉,曾經追他國外行程追了一個月,換著手機給他打騷擾電話。又比如哪個小花特別有心機,在某次晚會的後台,故意跌倒在冀凱懷裡。還有就是IM有個女愛豆戲很多,微博和ins關注了宗也王灘他們,沒被回關就反復取關。

  旁邊整理衣服的助理都聽得津津有味。

  姜初宜沉默下來,聽她們說著,不再參與這個話題。

  她盯著手中的兔子玩偶,腦子裡想著宗也。

  那個超話的帖子,網友們言之鑿鑿地各種分析,讓姜初宜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

  明明說的都是跟自己有關的事,她卻不得不將自己抽離出來,避免代入任何一件事,以免浮想聯翩。

  理智上,沒有人比她本人更清楚她和宗也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們沒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曖昧。

  但是情感上,姜初宜能隱隱察覺到宗也對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這些微妙的不同,她不知道該歸類到哪一部分。

  也許他是因為從小看了她的電影,產生了類似「粉絲」對「偶像」的仰慕。還有很小的一種可能,自己對他有異性之間的吸引。

  但姜初宜左思右想,又覺得都不太像。

  最主要的是,圈裡追逐仰慕宗也的人不在少數。她和其他人比起來,實在算不上很有競爭力。

  姜初宜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把那些雜念摒棄於腦外。

  *

  一月十三號凌晨,手機鬧鐘忽然響起。

  彼時,姜初宜剛洗完澡,拿毛巾正在擦頭髮。

  她拿起手機,看到那道提示,才猛地意識到,宗也生日到了。

  顧不上頭髮還在滴水,姜初宜稍微擦了擦手,給他發過去生日快樂。

  因為想卡上點,匆匆就發完這條消息。她靠在浴室的門邊上,還在想下一句的祝福詞,聊天框咻地一下,對面回了過來。

  宗也:「謝謝,你還沒睡嗎?」

  她詫異了一下,沒料到他能秒回。

  姜初宜:「我還沒呢,倒是你,現在沒在忙嗎?」

  宗也:「今天收工早。」

  宗也坐在椅子上,打出這行字的時候,身邊有幾個人過來道賀。

  「又大了一歲啊宗也老師,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啊也哥。」

  宗也微微扣住手機,頷首道謝。

  他們剛結束一個訪談,等會就要出發趕去體育場,進行今晚首巡的排演。

  連著幾日的高強度工作,讓宗也稍感疲倦。周圍是穿梭忙碌的人,微信不斷有新的消息湧現,都在恭喜他。宗也拇指滑動著消息列表,懶得點進去,又翻回最上面,等待她的回復。

  幾分鐘後。

  姜初宜:「希望你今年煩惱少少,快樂多多。那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啦!」

  宗也慢慢打字。

  打了一行,又刪掉。

  他回了句謝謝和晚安,把手機收起來。

  *

  從上個星期開始,#BloodXGentle上海首輪巡演#就一直高掛熱搜。直到一月十三號,正式開始的這天,網上各種論壇平台,微博,到小紅書、抖音,都在發體育館的路透。

  有幾個西暴彩排的視頻,討論度非常高。

  他們幾個還沒弄妝造,素顏戴著墨鏡和口罩,在舞台上試著走位,拿著話筒,跟隨音樂節奏擺動身體,舞蹈動作都懶洋洋的。

  下午五點半開始檢票,怕遇到上海晚高峰,姜初宜跟辛荷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

  她們的位置在前排的觀演區,距離舞台很近。

  來之前姜初宜心中還有些許擔憂,自己和宗也的「緋聞」風波如今尚未平息,她現身西暴的演唱會,被拍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又引起什麼討論。

  來了之後,姜初宜就發現她確實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就像宗也之前所說,除了她和辛荷,圈內很多人都來捧場了。有些眼熟的、不眼熟的藝人,包括台灣和香港那邊的年輕歌手都專程過來湊熱鬧。

  也許有部分人對這場演唱會並不感興趣,但是風口上的熱度,不蹭白不蹭。

  今天還是有點冷,體育場是半開放的,姜初宜不由裹緊身上的外套。

  這裡坐著一群明星,姜初宜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只有她穿著和天氣匹配的藍白羊羔絨外套,牛仔褲下還穿了保暖的秋褲。其餘人基本都是從頭潮到腳,甚至有幾個是專門做了造型才來看的演唱會。

  開場前,他們就舉起手機三三兩兩地自拍,選出合適的照片後,便興高采烈地發了微博為西暴打call,表示自己在演唱會的現場。

  時間逼近七點,粉絲們陸陸續續入場,場內開始放著暖場音樂。

  按照以往慣例,現場座位基本都是分了四個區域。天色漸漸暗下來,一眼望去,區域各自亮起不同顏色的熒光燈牌。

  王灘應援色是銀色,冀凱是綠色,伏城是灰色,宗也是藍色。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姜初宜這個座位上原本擺的場控應援棒就是藍色的。

  她拿在手裡研究了會,發現棒身底部還有一個宗也的Q版頭像。

  這個Q版不僅可愛,細節都畫得十分細致,連他頸側的胭脂痣都有。

  姜初宜剛準備拿手機照下來,發現宗也給她發了個消息:「到了嗎」

  姜初宜隨手給他拍了一張應援棒的照片發過去。

  隔了會,手機震動。

  宗也:「看來你今天打算當我的粉絲了。」

  這句話調侃意思有點明顯。

  姜初宜立刻就想到之前小號掉馬的事,她有點窘,回了個捂眼流淚的表情。

  宗也:「等會演唱會結束,我們要去一起吃個飯,你來嗎。」

  姜初宜:「去哪吃?」

  宗也:「我家裡,我叔叔做飯,辛荷也去。他廚藝挺好的,姜老師要不要賞個臉。」

  姜初宜有些猶豫,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住。

  宗也:「就當是謝謝你送我生日的禮物。」

  姜初宜湊到旁邊,小聲問辛荷:「宗也說等會要去他家裡吃飯,你也去嗎?」

  「對啊。」辛荷瞥了眼她的聊天框,一眼就看到那句「辛荷也去」,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伏城昨晚深夜給她打了通電話,說宗也生日專門邀請她一起去吃飯。

  辛荷難得沒有戳穿宗也,眼神飄飄的,勸起姜初宜,「你一起去唄,人多熱鬧。」

  姜初宜:「好吧。」

  她斟酌了會,打字回復:「行,那等演唱會結束,我和辛荷就坐在位置上等你們?」

  宗也:「等會我讓助理把你們帶到後台。」

  姜初宜:「OK,你去忙吧~!等會加油」

  宗也:「好。」

  *

  七點半,演唱會準時開始。

  大屏幕上出現幾個人的名字時,全場燈光都暗下來。隨即字體變幻,BloodXGentle的組合標誌浮現,火圈和煙霧猛地噴射,最中央的舞台緩緩升起,出現四個人的身影。

  氣勢磅礴的萬人體育場,一瞬間,爆發出整齊劃一的應援聲。

  伴隨著中控的熒光棒,配合著舞台的燈光特效,現場變成四種顏色的彩虹海。

  姜初宜就像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狂歡派對。

  耳邊是和潮水一樣洶湧的呼喊,不曾停歇的聲浪被席捲其中。幾乎每一首歌,隔幾句,就能引發全場大合唱。

  這場西暴的首巡剛剛開始,就立馬在微博刷屏,登頂熱搜,爆了好幾個詞條。

  不管是不是西暴的粉絲,都必須承認,他們的演唱會無疑是絕佳的視聽享受。

  舞台涉及和表演完美契合,伏城和王灘全開麥唱歌,宗也手握貝斯彈奏,冀凱縱情肆意地打著架子鼓。

  光是透露出的幾個現場片段,都讓無數粉絲哀嚎,此生最恨的就是搶不到黃牛手中的天價票。

  如果說稍微有點缺憾,那就是儘管現場的音效很好,但是伴奏都幾乎快要蓋不過場下的呼喊。

  姜初宜和大多數人一樣,完全沉浸在他們的舞台裡,甚至都忘了拿手機出來拍照。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一點。

  快到結束時,氣氛變得鬆散。

  最後一首是個抒情歌,不需要舞蹈動作,他們開始跟現場觀眾互動。

  這個舞台很大,幾人分散地走開,身後還各自跟著一個扛著攝像機的跟拍人員。

  大屏幕上滾動著歌詞:

  「有一束光,橫穿了我所有夢。」

  「你是抬頭看到的星,永遠無法觸摸的雲。」

  「我甘願當塵埃流沙,許願再做一場美夢。」

  ……

  ……

  姜初宜眼睜睜看著宗也走過來。

  距離她只有幾米時,他停下。

  宗也人高腿長,半蹲在舞台邊沿,一邊唱著歌,另一隻手舉起,跟台下的人打招呼。

  離得近,姜初宜可以看清他襯衣襟口敞開了點,露出脖子上的銀色細鏈。

  ……

  ……

  「上天曾垂憐一分鐘,雲化成雨落下。」

  「你變成星星融化。」

  「我知道,在那一分鐘,我被你拯救。」

  ……

  ……

  辛荷吹了個口哨,雙手做喇叭狀喊了句:「宗也,好帥啊——」

  姜初宜被快樂的氣氛感染,也跟隨其他人,有些興奮地舉起手中的熒光棒為他使勁搖晃著。

  「若我願望成真。」

  「若我願望成真,只願你入我夢。」

  「只願,」

  歌曲漸漸進入尾聲,所有伴奏消失,台上幾個人都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像幕布一般的深藍幽夜中炸起了亮麗的璀璨煙火,成千上萬的氣球飛上天空。

  粉絲們情緒徹底被點燃,體育場內響徹著震耳的啊啊啊啊歡呼。

  身旁的人議論紛紛。

  姜初宜屏息,看著眼前浪漫的一幕。

  直到音樂重新響起,宗也歪了歪頭,汗浸濕的側臉被支離的光照亮。

  星星形狀的碎紙重重疊疊,從天而降,撒了滿場。像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瑰麗畫面。

  宗也站起身的瞬間,跟姜初宜對視上。

  他笑了笑,手指扶住唇邊的麥,輕輕唱出今晚的最後一句歌詞:

  「——夢醒時分止,星星輕顫時。」

  *

  等到演唱會結束散場,已經臨近十二點。

  姜初宜澎湃的心情尚未恢復,坐在車上時還忍不住用手機刷著他們今天的首巡視頻。

  盡管姜初宜沒開聲音,自顧自悄咪咪地看,還是不小心被王灘抓到。

  他不由取笑道:「姜老師,我們人就在你旁邊,你看真人不好嗎?」

  「你們真人……」姜初宜抿唇,把心裡話說出來,「感覺和舞台上不太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也說不好。」姜初宜想了想,吹了個彩虹屁,「舞台上更帥。」

  聞言,宗也勾起嘴角,看了她一眼。

  ……

  ……

  讓姜初宜有點驚訝的是,宗也的家在一條十分有市井煙火氣的老街胡同裡,是個小院子,門口還栽種著幾顆梧桐樹。

  她跟著他們進去。

  屋內的電視機正放著相聲,彌漫著一股很好聞的飯菜味。

  姜初宜思緒神游,四處打量著。

  宗也家裡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很乾淨整潔,牆角擺著幾把吉他,裝修風格意外地樸素溫馨,和他頂流的身份很反差。

  「唉喲,你們來啦。」

  聽到這聲招呼,姜初宜腳步放緩,轉頭看去,剛好和端著菜的人撞了個正面。

  她下意識躲開了兩步,身上還是被濺了點油漬。

  姜初宜立馬道歉,欠身道:「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您沒燙到吧。」

  「我沒事。」端菜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面相很和藹,他把冒著熱氣的菜放到餐桌上,「你衣服被弄髒了,要洗洗嗎?」

  姜初宜低頭看了看衣服,擺手:「不要緊,等會回家弄就行。」

  「你要洗一下嗎?」宗也出聲,「等會你回家就不好洗了。」

  「也行。」

  宗也把她帶上二樓。

  他走在前面,推開一間門。

  姜初宜進去之後,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的臥室,房間裡有很熟悉的柑橘苦香調。

  路過那張黑色的大床,她不敢多看,垂著頭,跟在宗也身後。

  宗也摁開燈。

  浴室隔絕了樓下的笑鬧,顯得異常安靜。

  和他單獨待在這種私人領域十分強烈的地方,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宗也對她說了句抱歉,「不太方便帶你去我叔叔的房間,只能來我這了。」

  姜初宜:「沒事。」

  宗也看了眼她衣袖上的油點,抽出洗手台上的牙膏,低聲道:「家裡沒有別的,用這個將就一下可以嗎?」

  「可以可以。」姜初宜連忙道,「給我吧,我自己來就行。」

  宗也伸手,給她看指腹上已經擠出的一點牙膏。

  姜初宜:「……」

  她配合著抬起手腕,「那麻煩你了。」

  宗也笑,「小事。」

  他垂下眼,用手指把牙膏抹勻在那塊污漬上,很耐心地幫她搓著。

  弄好後,宗也又出聲:「你轉一下,衣服後面也有。」

  姜初宜轉頭。

  宗也又拿起牙膏,擠了一點在手上,半蹲下來。

  他們剛剛開完演唱會,宗也甚至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暖黃的柔光下,姜初宜可以看清他頭髮上燙出的紋理。

  她不知道說什麼,便沒話找話,「我今天看你們演唱會……」

  「嗯?」

  姜初宜回憶著:「就是,覺得你還挺厲害。」

  宗也掃了眼她,「什麼厲害。」

  姜初宜:「唱歌很好聽,彈貝斯也很厲害,像個大明星。」

  不對……他本來就是個大明星。

  她剛想糾正自己的話,宗也似乎被她逗笑,說了句:「大明星又怎麼了?」

  姜初宜:「嗯?」

  宗也探手,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中,姜初宜聽到他低聲說,「大明星還不是要幫你洗衣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9:16 AM

第三十章 第三十顆星

  他聲音很小,可是已經足夠姜初宜聽清楚。

  她受到這番話的衝擊,始料未及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宗也停了停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

  「不是,就是……」逼仄的空間裡,在他認真的注視下,姜初宜心慌地想把手抽回來。

  「就是什麼?」他問。

  她找不到頭緒,猶豫糾結中,便胡亂應付:「就是覺得你……太溫柔了。」

  宗也好笑地看著她,「我溫柔嗎。」

  姜初宜耳朵發熱,頭昏腦漲,囁嚅嗯了聲,「我見過的人裡,算是很溫柔的了。」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第一時間出聲。用水把牙膏的痕跡搓開,宗也才要笑不笑地說,「我也有不溫柔的時候。」

  姜初宜沒吱聲。

  幸好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

  洗完衣服下擺,宗也站起來,跟她說,「我去找個吹風機。」

  姜初宜站在原地。

  宗也走到床邊,單膝半蹲下,伸手拉開了床頭櫃。

  姜初宜不敢亂看浴室裡的東西,視線只能跟隨宗也的方向,忽然在他身後的床上發現了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是他曾經向自己索要的毛絨毯子。

  純白的小兔毯子在漆黑的大床上顯得格外突兀,被揉成了一團,像化開的一灘牛奶,可憐巴巴地縮在枕頭邊上。

  姜初宜立刻把頭偏回來,盯住腳下的地板。

  宗也把找到的吹風機拿進來,插上插座。

  她本想說自己來,宗也已經摁開了吹風機,對準她衣服濕掉的地方開始吹。

  姜初宜稍微動了動。

  他拇指下滑,調低一檔風,問,「風太大了?」

  她避開他的視線,局促道:「不是,我自己來吧,太麻煩你了。」

  「沒事,吹兩分鐘就好了。」

  宗也繼續幫她吹著衣服。

  ……

  ……

  見姜初宜獨自從樓上下來,冀凱納悶:「宗也呢?」

  「他說他要洗個澡,我就先下來了。」

  冀凱按著遙控器,哦了一聲,繼續看相聲。

  陳向良擺好碗筷,頭也不抬道:「不用管他,飯馬上就好了,我們先吃。」

  王灘:「沒事兒叔叔,我們等等他,洗個澡又沒多久,宗也今天可是壽星呢。」

  姜初宜想進廚房幫忙端菜,被陳向良攔下來,「你坐著吧,第一次來是客人。小姑娘還幹什麼活,別等會又把衣服弄髒了。」

  姜初宜只好坐回餐桌上。

  辛荷打了個電話進來,瞥一眼姜初宜,拉開她身邊的椅子,「洗個衣服,怎麼把臉都洗紅了。」

  姜初宜反射性抬手摸自己臉,「有嗎?」

  辛荷懶得多言,用一種嫌她不爭氣的神情道,「你自己照照吧。」

  「估計是熱的。」姜初宜裝著鎮定的模樣,端起一杯水喝了口。

  「熱的?」辛荷明顯不信,嗤了聲,涼涼道,「難不成宗也強吻你了。」

  「噗。」

  那口沒吞下的水差點嗆死姜初宜,她猛咳嗽兩聲,軟綿綿瞟了辛荷一眼,「你別、別亂說話。」

  「我不就開個玩笑,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姜初宜反駁:「我沒激動,我就是被嗆到了。」

  「唉。」辛荷撐住自己的額角,嘆息,「都奔三的人了,純情得像個小學生似的。」

  ……

  ……

  宗也洗了個澡從樓上下來。

  幾人的說笑停止,都朝他看去。

  他換了身藏青色的衛衣,很居家的灰色運動褲。高高瘦瘦,顯得皮膚更白了。

  網上很多人用「釣系」、「禁欲」、「欲」之類的形容詞去評價宗也。然而此刻,姜初宜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新的詞。

  清純。

  走到餐桌前,宗也掃了一圈都在看自己的眾人,「你們怎麼不吃?」

  「你不來,我們哪敢動筷?」冀凱無語至極,「你一個男的,洗個澡需要洗這麼久嗎?矯情!」

  宗也坐下,道了個歉,「洗頭耽誤了。」

  陳向良去拿了瓶白酒過來,問辛荷和姜初宜,「你們想喝什麼飲料?」

  「喝水就行了。」辛荷笑,「要進行身材管理,我們一般不喝飲料。」

  姜初宜也跟著點頭。

  陳向良很理解,「你們當明星的也不容易。」

  他指揮宗也,幫桌上的幾個男人都倒了一杯白酒,舉起手中杯子,「好不容易趁著宗也生日能聚一頓,今天叔叔高興,你們陪我喝點酒。」

  姜初宜看冀凱豪邁地悶下第一口,不由擔憂。

  那次跨年夜,她親眼見識過這幾個人的酒量。現在喝這麼猛,等會估計都得吐出來。

  面對滿桌色香味俱全的碳水化合物,姜初宜默默地把節食計劃又往後推了兩天。

  宗也沒有吹牛,他叔叔的廚藝確實很好。

  姜初宜口味清淡,是屬於不太能吃辣的人,但是吃面前那盤辣椒炒肉吃得上癮。

  一邊吃,一邊被辣得冒汗,不得不停下來喝口水,再繼續吃。

  陳向良也發現了這一幕,不由笑道:「辣椒炒肉是不是很好吃?」

  姜初宜不好意思點頭,又用手背抹了一把汗,「叔叔,你這廚藝,感覺跟專業廚師一樣的。」

  「我就是專業的啊。」陳向良笑著,「宗也沒跟你說過啊?我們家裡開了個湘菜館。」

  「湘菜?」

  「對啊,我是湖南人。」

  姜初宜恍然大悟。

  他們說著話,宗也拿起盒紙巾,繞了半個桌子,默默放到她手邊。

  她微愣,說了句謝謝。

  酒過三巡,陳向良起了興致,跟他們說起一些往事。

  一桌人都默默聽著。

  原來陳向良並不是宗也的親叔叔,十年前,他身無分文來上海,白天在街邊上擺攤唱歌,晚上就去公園長椅上睡覺。

  有一天,他在公園遇到了個瘦巴巴的男孩。陳向良見他年紀小可憐,衣服也髒兮兮的。便主動過去問了幾句,才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

  後來宗也就跟著他過起了風餐露宿的流浪生活,好幾年都是靠街邊賣藝賺錢。

  姜初宜心頭翻湧,不禁望向宗也。

  他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甚至還微微笑著。

  陳向良繼續說著,姜初宜想起什麼,忽然出聲,「你們說的這個地方,我還挺熟悉的。我高中也是在那附近。」

  陳向良:「還挺巧啊。」

  她越看陳向良,越覺得腦子中某些記憶逐漸清晰。

  她和秦同的「黑料」大概就是高三爆出來的。那時候姜初宜剛剛遭遇人生第一個低谷,許多工作暫停,返回學校繼續念書。

  那段時間她獨來獨往,經常放學了也不回家,一個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徘徊,偶爾遇見流浪歌手彈吉他,便會駐足聽幾曲。

  姜初宜把自己想起的事情說出來,猶豫道:「說不定,高中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們了。」

  冀凱哇了一聲,「真的假的啊?你們還有這種緣分?」

  姜初宜慢慢搖頭,「我也不太確定……只是有可能。」

  陳向良笑:「你一說我也覺得你有點眼熟,沒準當時真見過你。」

  姜初宜:「啊?」

  陳向良又喝了口酒,跟她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也有可能更早。」

  ……

  ……

  一頓飯吃完,陳向良讓宗也把擺在角落的吉他拿過來,說要給他們現場彈幾首。

  王灘笑。

  陳向良撥弄琴弦,試了試音,「小兔崽子,看不起叔叔啊?宗也最開始彈吉他,還是我教的。」

  「哪有哪有,洗耳恭聽!」王灘鼓起掌。

  一群人坐在沙發上。陳向良把餐廳的大燈關了,拉了張椅子過來,抱好吉他,給他們彈奏著幾首上個年代的老情歌,都是劉若英的歌。

  彈到《後來》時,冀凱興致大發,忍不住跟著嚎。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姜初宜忍不住笑出來,笑著笑著,發現有人看她。

  隔著幾個人,她和宗也對上目光。

  他弓腰坐在王灘旁邊,朝她的方向,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姜初宜不解其意。

  她反應了幾秒,探身,拿起擱在茶几上的啤酒瓶,喝了一口,然後不確定地去看他。

  宗也低垂眼眸,無聲笑了笑。在晦暗的光裡,他仰頭,喝下自己杯中剩餘的酒。

  *

  知道宗也曾經在自己高中附近擺攤唱歌的這段往事,姜初宜春節回家時,找出許久不用的電腦,扒拉著雲盤上面高中那幾年拍攝的照片,企圖翻出點東西來。

  可惜找了幾個小時,都沒找到什麼痕跡。

  晚上一家人看春晚,王沃雲責備起姜初宜:「你一天到晚關在房間幹什麼呢,回來也不陪你爸說句話。」

  姜初宜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裡的小品,忽然問姜成林:「爸,你還記得你高中去我學校,有在附近看到過流浪歌手嗎?就是那種彈吉他唱歌,還帶著小孩兒的。」

  姜成林被她這個問題問得皺眉,「那麼久的事我哪還記得。」

  姜初宜哦了聲,掩飾住語氣裡的小失落:「好吧。」

  王沃雲:「你天天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什麼時候帶個男朋友回家給你爸媽看看。」

  姜初宜一聽這個就頭大,連忙道:「我現在工作忙,不急。」

  等小品播完,姜初宜隨便找了個借口,回房間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要來大姨媽的緣故,姜初宜覺得自己心情有些低沉。

  她躺倒在床上,抱緊兔子玩偶,出神地想著自己這幾天翻高中照片,以及向身邊人求證的各種行為。

  好像有點神經質了……

  因為冀凱隨口一句「有緣分」,她就想證明自己高中確實有可能見過宗也。

  見沒見過的又沒什麼差別……

  還好表妹一通電話,疏解了她煩躁的心情。

  兩人聊著天,姜初宜忽然聽到窗外煙花炸響的聲音。

  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到了十二點。

  姜初宜在電話裡跟表妹吐槽:「我鄰居好大膽,上海禁煙花禁得這麼嚴重,他們也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走。」

  「大過年的,不放煙花哪來的年味啊。警察叔叔也要過年。」

  單宛宛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的話,姜初宜聽到那邊噼裡啪啦的打字聲,知道她在跟別人聊天。

  她也刷起自己的手機。

  在家庭群裡搶了幾個紅包,姜初宜退出去。

  有幾個朋友給她發來新年快樂。姜初宜一個一個地回復,直到最後,才點開宗也的頭像。

  剛回完他的消息,就聽到單宛宛爆了句粗口。

  姜初宜莫名,「怎麼了?」

  「靠,我在跟宗也粉絲撕逼。」單宛宛連罵了幾句,「我自己發條微博誇我愛豆是顏巔,她們都能來KY兩句,真是有病,top癌嚴重得要死,我想吐。」

  姜初宜默默無語。

  看著微信聊天框,她不由想,要是被單宛宛知道,她正在跟宗也聊天,估計她能立馬殺到自己家裡來。

  單宛宛語氣忿忿,「不知道斃叉雞粉絲在驕傲什麼,天天一副人上人的樣子,一點審美都沒有。宗也都爛大街了,喜歡他的人都俗!你說是吧,姐。」

  姜初宜沉默下來。

  她沒回表妹這句話,翻了個身,心想,是啊,喜歡宗也的人這麼多,已經屬於爛大街的範疇了。

  所以就算自己以後,不小心喜歡上他,也只是不能免俗罷了。

  聽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一件事。

  *

  由於《九月的雨》高中涉及的一些情節備案的時候出了問題,姜初宜延遲了一個多月才進組。

  這是部現代戲,不像古裝劇那樣,動不動就要吊著威亞,一會跳水一會跳樓,加上拍攝地點在廈門市區,姜初宜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經常下戲了去買點東西吃,跟辛荷和幾個助理去海邊散心。

  《九月的雨》原著粉絲多,路人盤大,所以關注度不錯,劇方為了保持熱度,拍攝期間也專門買了點營銷號,假裝是路人代拍,放出一些高清路透。

  這些路透中,一組姜初宜跟任含郡的對手戲熱度最高。

  這場戲需要平地摔,危險系數有點高。但姜初宜沒有用替身,拍了三次,每次都是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她單手撐地,細瘦的手腕脆弱易折。姜初宜的表情似乎是忍著劇痛,將嘴唇咬出豔色。然後,她控制好表情,慢騰騰地偏過頭,讓自己秀氣的臉完全暴露在鏡頭之中。

  攝錄帶裡的她,跪坐在地上,又純又怯,眼裡全是潺湲欲墜的淚。

  任含郡看了幾秒,抬手幫她擦掉眼淚。

  俊男美女的氛圍感太足,加上這個片段任含郡的側臉角度神似宗也,甚至還出現了#任含郡宗也#的類似詞條,誤打誤撞地在微博狠狠掀起了一陣討論度。

  有幾個混圈的資深粉嘲了幾句,這個片段清晰度真是高的可怕,明顯就是劇方故意炒作。

  除去任含郡被宗也粉絲噴的狗血淋頭,關於姜初宜的評價大多都比較正面,誇姜初宜演技不愧是秦同帶出來的電影咖,全方位吊打接不住她戲的任含郡。

  最主要的是姜初宜摔得那幾下實在顯得太敬業,一點水分都沒有,是非粉都憐愛的程度。

  這些年內娛把明星捧的太高,已經激起很多人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和韓、泰幾國一對比,讓人不得不質問「你擔到底在高貴什麼」。

  【天啊,糊逼真是沒人權,換個咖位大的,粉絲已經哭天搶地要給劇組上墳了…… 】

  【拜托任含郡能不能去練練演技?光整容有什麼用?!還沒到三十歲臉就垮了!】

  【姐姐這個演技,還是繼續演電影吧……接這種校園劇給土荷作配屬實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希望給這些有演技、敬業的演員多點好餅,我的眼睛已經受夠了那群流量小鮮肉的摧殘。】

  【怎麼都在罵,就我覺得……任含郡宛宛類宗很好磕嗎……這個片段我已經完全帶入宗也了……】

  【樓上的大姐你沒病吧??能不能放過宗也啊??這兩位也是絕配,都喜歡扒著我家崽吸血,這破劇趕緊給我糊穿地心!(吐)】

  【斃叉雞粉絲真是喜歡破防,我就磕宜見宗情怎麼了?你能殺了我?我就要說——宗也唯愛姜初宜[心]】

  由於宛宛類宗事件,讓乾涸了許久沒有新物料的某個超話重新活躍起來。

  【某人估計一邊開著演唱會一邊坐立難安,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任含郡的替身!】

  【初宜這條路透熱搜上了前三誒,小宗肯定能看到吧?是不是要心疼老婆了?】

  【別說了,貼吧大神已經算過了,宗也已經要醋死了醋死了!】

  【宗也看到初宜哭,還被別的男人上手擦眼淚,內心os:老婆好可憐好可愛,晚上回家就摁在床上狠狠炒飯】

  ……

  ……

  五月底,西暴在澳門的最後一場巡演結束。

  休息室裡,李監給他們說著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三個讚助商聯合星城給他們出的綜藝已經定好名字,叫《群星閃耀》。

  這個綜藝是室外的挑戰類真人秀節目。台本會設置一些游戲情節,每期都有主題,包括分隊伍PK,大概要分五六次在全國各地錄製,預計會去長沙、西雙版納、廣州、鄭州等地方。

  和大多數真人秀差不多,《群星閃耀》提前拍兩期包括先導片,後期邊錄邊播。

  一邊聽李監說,冀凱倒是來了點興趣:「聽起來還挺好玩的。」

  王灘沒精打采,「好玩?錄這種真人秀好瘠薄累。」

  伏城問:「什麼時候開始?」

  李監:「沒意外的話下週三,先去北京錄個先導片。」

  話音落,李監把手裡的綜藝的擬邀嘉賓名單發給他們。

  宗也接過來。

  他興致也不高,隨手放到桌上,一目十行地掃著上面常駐嘉賓的人名。

  兩個眼熟的老綜藝咖,一個讚助商塞進來的女演員逢妙彤,一個IM新簽的男藝人胥嘉玉,一個星城的歌手……

  看著看著,宗也忽然頓住。

  他伸手,把那頁紙拿到眼前,又確認了一遍。

  倒數第二排,白底黑字上,分明寫著三個字:

  ——姜初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2:07 PM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顆星

  姜初宜在拍戲間隙收到高檸發來的「喜報」。

  當時她正跟辛荷在一起,頭靠著她的肩膀正在休息。

  高檸說,星城和IM那邊拉扯開郡幾個月,終於給了準信,可以讓出一個《群星閃耀》的常駐嘉賓名額給姜初宜。

  姜初宜聽到這個消息很意外,不由道:「我戲還沒拍完呢。」

  「你放心,我讓老板跟黎導溝通過了。你剩下的戲份也不多,影響不了啥進度。反正這個綜藝你就錄前三期的時候請幾天假就好了,後面檔期都給你調好了。」

  姜初宜安靜了會,才說:「好吧。」

  掛了電話,她嘆了口氣。

  辛荷撞了一下她:「你這麼喪幹嘛,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伏城宗也他們錄節目嗎?這個綜藝到時候肯定要爆,你好好表現,刷個臉,說不定能進二線。」

  「主要是我不怎麼上綜藝。」

  姜初宜覺得自己性格還挺木的,不像陳億、趙光譽是那種很有趣的人。除了演技勉強湊合,平日也不太會玩梗接梗,其實不太適合綜藝。

  「還有就是,我之前進組,戲拍完之前,除了一些宣傳活動,老師他們也不會讓演員參加別的綜藝,挺忌諱的。」

  「這有什麼。」辛荷嘖了聲,「你也別太老實了,錄個綜藝又不是軋戲,就是請幾天假趕個通告的事兒。再說了,電視劇和電影還是有差別的。」

  姜初宜問:「對了,你怎麼沒去?你經紀人不感興趣嗎?」

  「我馬上又要進組了啊。」辛荷拍她的頭,「你笨啊,自己介紹的你都忘了?就之前李群五的那個電影。」

  「哦哦對。」

  看姜初宜的表情,辛荷笑:「怎麼了?還想我陪你?」

  姜初宜塌了一下肩膀,「感覺有你在,我可能會放鬆點。」

  辛荷臭屁地哼了聲,「行吧,後面我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去當個飛行嘉賓,陪你錄一期。」

  姜初宜點頭。

  辛荷語重心長:「錄綜藝也不簡單,勾心鬥角的事兒多了,你長點心,別被坑了。」

  「我混圈時間比你長呢。」姜初宜笑。

  辛荷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你是前輩。」

  就算真人秀這塊不屬於姜初宜擅長的領域,但就像高檸所說,和西暴沾邊的任何東西都是流量收割機,開郡肯定跟多方角力才搶到這個名額,姜初宜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應付。

  連著一個多月,姜初宜背完台詞,就去網上百度冷笑話大全,讓小鐘幫她買了好幾本如何鍛煉情商的書,抽空就看。

  連陳億也被她時不時的電話咨詢煩得不行,「你放心,錄綜藝比拍戲簡單多了!再說了,你跟宗也他們不是很熟嗎?你緊張什麼,放飛自我就行了!」

  姜初宜繼續追問:「那錄這個會給劇本嗎,需要注意什麼嗎?」

  陳億哎呀一聲,「我又不是導演組,我怎麼知道。不過我猜是自由發揮,你到時候跟著節目安排走就行了,反正你有一個follow PD,到時候她會告訴你流程的。」

  負責《群星閃耀》跟拍姜初宜的PD叫豐佳,五月來劇組探班了好幾次,給她進行各種談心和深度採訪。

  六月二號,在豐佳的陪同下,姜初宜回酒店房間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去北京錄製先導片。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略微有點不太適應那個VJ大哥扛著攝像機,時時刻刻跟隨在身後,把她的一言一行全部記錄下來。

  豐佳在鏡頭外小聲提示:「你把私人物品收好,然後可以介紹一下你帶的東西。」

  姜初宜蹲在地上,一樣一樣地向VJ大哥展示,防曬霜,花露水,還有平時慣用的小毯子,睡覺的兔子玩偶。

  豐佳笑眯眯的,誇獎道:「姜老師真好看,好上鏡啊。」

  *

  逢妙彤到達北京後,先去大棚做造型,順便見到了《群星閃耀》的幕後。

  光是導演編劇組差不多就有快三十個人,還不包括DIT、主剪那些技術協調人員。

  錄製的第一個嘉賓見面的環節,在他們大棚內一比一搭建的實景客廳。

  周圍架著四十幾個機位。

  逢妙彤見到這陣仗,也不得不感嘆,IM不愧是國內最頂尖的經紀公司,給自家台柱子砸起錢來也是真捨得。

  她一邊化妝,拿手機跟群裡的姐妹聊天。

  群裡的小姐妹得知她要跟西暴錄製真人秀,即將「親密」接觸多日,紛紛調侃她「愛情即將降臨」。

  畢竟BloodXGentle是圈內出了名的「高冷」,自出道起就爆紅,走的獨美路線,很少跟其他藝人有過合作。如今也是五年之期快到了,IM不得不給他們拓展業務。

  逢妙彤跟大多數人一樣,對這幾位年輕的頂流很感興趣,奈何沒機會認識。

  她正挑著表情包應付著小姐妹,忽然聽到周圍傳來響動。

  斜眼一瞥,看到不遠處站著四個人,身邊還圍了幾個工作人員。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化妝師小聲喊她:「逢老師,妝差不多了,您看看哪兒還要改改嗎?」

  「啊?」

  逢妙彤回神,身子前傾,仔仔細細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容。她指了指唇,「這兒好像有點乾,再上一層蜜釉吧。」

  人尚未到齊,還沒正式開始錄製,pd跟她說可以先過去跟幾個嘉賓熟悉一下,稍微聊聊天。

  逢妙彤應了聲。

  公司給逢妙彤打造的人設是元氣陽光少女,所以她今天髮型沒有太多設計,綁著一個清爽的高馬尾。

  可是走向錄製現場,離那幾個人越來越近時,逢妙彤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應該弄個淑女點的造型。

  心中這麼想,逢妙彤還是露出一個甜美標準的微笑。

  坐在沙發上的幾個男人聊天停止,側頭朝她看來,逢妙彤心一緊,大大方方問好。

  他們還算是和善,出聲跟她打了個招呼,就是表情看起來都沒太大的起伏。

  她心裡難免有些小失落,有些拘謹地走到靠右邊的空沙發上坐下。

  幸好胥嘉玉跟西暴那幾個也不太熟,插不進話,自顧自坐在旁邊玩手機。

  逢妙彤便也學著他玩起手機,偷偷打量著他們。

  正在笑的應該是王灘,戴著耳釘,過分精致的一張臉,比女人還妖孽。他旁邊的那個是冀凱,嘴裡不停說著什麼,小麥色的肌膚,五官很帥氣,看起來挺開朗的。

  最邊上坐著的兩個,話都不多,基本都是聽其他兩人講,不怎麼開口……

  灰色頭髮的是伏城,氣場猶如實質地冷酷,偶爾扯扯嘴角,表情都像是嘲諷別人。帥是很帥,就是拽的二五八萬,一股Bking的氣質。

  逢妙彤將目光落在宗也身上。

  在西暴這幾位潮男裡,宗也顯得十分正統清雅。盛夏的天,他穿著潔淨合身的襯衫,袖口折得整齊,腰窄腿長,顯得冷感又克制。

  逢妙彤在手機屏幕上敲字:「現在我只隔他們幾米遠,只能說,都是超一流的帥哥,我感覺自己置身天堂……」

  群裡十分活躍。

  -「彤彤趕緊偷拍兩張,給姐妹們也享享眼福」

  -「一流的帥哥,和下流的我們,絕配」

  -「逢姐看上哪個了?」

  -「宗也在嗎,給我看看他。」

  逢妙彤左右看看,確定周圍的機器還沒開機,便舉起手機,打開攝像機,假裝自拍。

  抓拍了兩張後,宗也或許是察覺了對準自己的鏡頭,跟冀凱聊天中途,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

  他眼梢挑起,嘴角還剩一點說話時的笑意,閒閒的。

  逢妙彤手一抖,瞬間感到無比尷尬,立刻低頭,在群裡發了無數感嘆號:「我好社死!!我偷拍宗也被發現了!!救命啊!!!!我還跟他對視了兩秒!!!他好像在笑我!!!!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小說情節?彤彤,你的愛情要來了」

  -「他沖你笑,是不是喜歡你!絕對!」

  -「在帥哥面前不叫社死,這叫引起他們注意!咱走的就是笨蛋美女人設!!!!」

  逢妙彤倒也沒有這麼自戀,不過群裡姐妹的話還是稍微安撫了一下她。

  時間慢慢過去,剩餘的嘉賓陸續到場。

  就在逢妙彤懊惱後悔之際,忽然聽到一聲柔和帶著歉意的聲音傳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不由側頭看去。

  來的女人穿了件黑色背帶褲,白色的工裝半袖,扎了個很低的髮髻,頭髮別在耳後。模樣纖細素淨,很溫柔,但也算不上驚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西暴那幾個正在聊天的人,全部都調轉視線,盯住這個女人。

  逢妙彤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名字,忽然聽到王灘懶洋洋道:「姜初宜,耍大牌啊?讓我們等你這麼久。」

  看得出來,這個女人性格很靦腆,坐在逢妙彤身邊,還在輕聲朝他們解釋:「下午拍戲耽誤了,然後路上還有點堵車,不好意思啊。」

  聽他們之間對話,似乎有種很熟稔的感覺,王灘對她也不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客套。

  逢妙彤心裡有些疑惑,眨了眨眼,跟她搭話,「你好,我叫逢妙彤,叫我彤彤就行。」

  姜初宜發現自己好像不是最後一個到的,不由緩了口氣,「你好,我叫姜初宜,你也可以叫我初宜。」

  她們正低聲聊著天。

  冀凱語氣很欠,又朝這邊道:「姜老師,您這風塵僕僕的,都沒搞個造型?是不是見我們這幾個帥哥見多了,沒新鮮感了?不值得你重視了?」

  姜初宜窘迫地瞄了冀凱一眼,無奈又小聲地應付:「我在車上化了妝的。」

  逢妙彤不由朝他們看去。

  宗也不知何時也收了調笑,看向她身邊人。他說不上是個什麼表情,只是冀凱王灘都在跟姜初宜搭話,他卻沉默地很刻意。

  逢妙彤開玩笑地說:「你跟他們挺熟啊?」

  姜初宜稍微一愣,「還行,之前一起拍過電影。」

  「哦哦。」逢妙彤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怎麼了?」

  逢妙彤皺了皺鼻子,露出個很嬌俏的表情,附到她耳邊:「你來之前,他們都不怎麼跟其他人聊天呢,特別高冷。」

  「是嗎?」姜初宜想了想,跟她說,「他們性格挺好的,應該是跟大家都還不認識,等熟悉兩天就好了。」

  ……

  ……

  姜初宜之後,徐志和全永寧也到了錄製現場。

  這兩位都是綜藝經驗豐富的老大哥,控場能力很強。他們來之後,主動挑起一些話題跟這幾個年輕人互動。氣氛輕鬆活躍許多,不像之前那樣,大家都在各聊各的。

  等差不多了,導演讓他們做好準備,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錄製。

  流程大概就是徐志、全永寧和西暴這幾個人留在沙發上聊天,其餘嘉賓出境,一個個上場,進行自我介紹。

  姜初宜跟前面的人一樣,走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姜初宜,姜是姜太公的姜,初宜是……」

  「個好日子?」王灘慢悠悠接話。

  姜初宜頓了下,周圍人發出笑聲。

  真人秀不像拍電影或者電視劇,主打的就是一個「真實反應」,因為幾乎是全程拍攝,出了小插曲也只是靠後期剪輯,不會輕易停止錄製,打斷嘉賓情緒。

  姜初決定無視王灘的插科打諢,把剩下的話說完,「初是初衷的初,宜是宜室宜家的宜,你們可以叫我小姜,或者初宜。」

  宗也低聲重復了一遍,「小姜……?」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側過頭,過分清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戲謔,「初宜老師,你也可以叫我小宗。」

  姜初宜:「……」

  她勉力維持鎮定的表情,決定連宗也一起無視。

  花了幾個小時把先導片錄完,化妝師幫他們補完妝,挪動場地拍攝海報。

  等收工時,已經凌晨二點左右。

  姜初宜臉都要笑僵了,累得腰酸背痛,感覺比拍戲還難。

  除了這些,姜初宜心中還是有些擔憂,怕把公司好不容易得來的大餅搞砸。去吃飯的路上,便問豐佳:「我今天狀態怎麼樣?我綜藝這塊上的少,沒什麼經驗,要是哪兒有問題你就跟我說,我好調整一下。」

  豐佳語氣興奮:「完全不會!您今天表現挺好的,有幾個跟嘉賓的小互動很有梗,我們還蠻驚喜的。」

  「有嗎?」姜初宜迷茫地回想著。

  豐佳說的不會是自己被王灘、冀凱噎的那幾個片段吧。

  「對,您可以跟宗也多互動一下,你們倆CP感還挺強的。」豐佳嘗試引導她,「雖然《群星閃耀》是真人秀,但節目還是需要更多爆點,你知道啦,現在最能引起討論的就是一些帥哥美女的粉紅泡泡,所以我們後續會分配給你跟宗也一些單獨的支線任務。」

  「我和宗也?」姜初宜驚訝地指著自己,「我們倆有CP感?」

  「當然!」

  開郡之所以能搶到這個常駐嘉賓的名額,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編導組研究跟宗也有關內容時,無意間發現了「宜見宗情」的這個超話。

  幾個編劇在裡面翻物料時,逐漸上頭,甚至真情實感地拉了個小群,在裡面磕著糖。

  就剛剛拍攝海報的時候,豐佳便偷偷在群裡給她們直播宗也跟姜初宜的互動。

  宗也作為一個眾所周知很有分寸感的男明星,居然主動過去問姜初宜渴不渴,讓自己助理去拿水。

  那種暗暗的佔有欲,以及淡定強勢又寵溺的男友感油然而生。

  編劇A:「我靠,我靠,這兩人氣場好黏糊,壓抑又曖昧的……他們真的沒有談戀愛嗎?!我不信!!!!」

  編劇B:「宗老師要不收斂點吧,看初宜眼神好那個哦……那麼多人呢,又不是在床上(。」

  豐佳:「我就在現場眼睜睜看著,宗也真的有事沒事就找姜初宜搭話。都是一起來的女嘉賓,宗老師甚至還沒來得及跟逢妙彤說上第一句話……」

  編劇C:「豐佳你要不去提醒一下宗也的PD,這是真人秀不是戀綜……我恨啊,為什麼這不是戀綜。我腦海已經有九百九十個情節要幫他們寫了[抱頭]」

  編劇D:「宗也你小子真的好寵啊!!!好想搬運去超話,好甜好甜!!!!!為什麼只有我們幾個能磕……幸福又痛苦[泣不成聲]」

  豐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草!誰懂!!!!到底誰能懂!!!我已經沒辦法做一個專業的真人秀PD了!!!」

  ……

  ……

  姜初宜對此沒有絲毫察覺,一頭霧水問豐佳:「比如呢?什麼單獨的支線?」

  豐佳眨了眨眼:「比如,明天早上,你負責去宗老師的房間,喊他起床。」

  姜初宜:「……」

  她面露遲疑,磕巴著,「這,這,不太合適吧?」

  「放心啦。」豐佳安慰著她,「不止你跟宗也,妙彤跟王灘也有類似的互動。」

  姜初宜:「好吧。」

  *

  聚餐的地點在一個飯店,節目組特地給嘉賓單獨定了一個包廂,VJ們也暫停拍攝工作,讓他們趁著吃飯的時候放鬆地聊一會,增進彼此的熟悉度。

  沒有攝像頭,胥嘉玉也鬆了包袱,跟冀凱他們聊起天來。

  周圍都在熱鬧聊著,姜初宜獨自陷入沉思。想著豐佳給她安排的任務,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直到手機震動兩下,姜初宜心神飄忽地拿起來,解鎖。

  微信上,宗也給她發了條消息。

  「我臉上有東西嗎?你看了我好幾次了。」

  姜初宜呆滯,這是怎麼被發現的?

  她反射性抬頭去看他。

  宗也回視她,好像是笑了,做了個口型問她,怎麼了。

  姜初宜連忙把手機拿到桌底下。

  她猶豫著,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劇透節目組的安排。

  逢妙彤就坐在姜初宜旁邊,夾菜時,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順著他的視線,瞟向姜初宜。

  姜初宜正低頭,手指在鍵盤上來回反復,慢吞吞打字。

  逢妙彤沒看聊天內容,只注意到聊天框頂上備注的那兩個字。

  宗也?

  雖然覺得吃驚,但她面上波瀾不驚,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借著盛粥的動作,逢妙彤重新去看宗也。

  他垂下眼睫,果然也拿著手機,唇邊還有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樣。

  宗也看著手機,看了足足有一分鐘,企圖去理解她發來的話是什麼意思——

  姜初宜:「你今晚睡覺小心一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2:20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6-17 02:24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顆星

  宗也喝了口果汁,放下杯子,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半晌,給她回過去消息。

  「怎麼個小心?」

  他抬眼,隔著滿桌的人,瞧見姜初宜直起身子,表情十分嚴肅。

  姜初宜:「總之就是小心一點,多的不能說了。」

  宗也:「我知道了」

  ……

  ……

  趁著吃飯的時候,姜初宜跟逢妙彤探了探口風。

  逢妙彤也是一副擔憂的模樣,「我pd說,明天讓我拿著喇叭去王灘房間,叫他起床。」

  姜初宜:「……」

  逢妙彤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碎碎念:「觀音菩薩保佑,希望節目播出的時候,王灘粉絲千萬別罵我,要罵就罵節目組吧。」

  姜初宜表情同樣凝重,「我pd倒是還沒告訴我,要怎麼喊宗也起床。」

  「他們會不會有起床氣啊?」逢妙彤問。

  姜初宜只是之前在劇組跟他們拍了幾天戲,還沒了解到這個地步,所以也不太確定:「畢竟是錄節目,應該不至於發脾氣吧?」

  「唉,導演他們好勇啊,真不怕被西暴粉絲罵,我已經開始感覺這個節目不簡單了。」

  姜初宜心有戚戚地點頭。

  綜藝畢竟是娛樂大眾的節目,看得就是個樂子,所以各種整蠱嘉賓的環節也很多。隨著真人秀越來越內捲,節目組為了博關注,也越發不擇手段。

  像逢妙彤這種拿著喇叭去喊王灘起床,已經算是很「溫柔」的叫醒服務了。

  姜初宜之前下飯時看過類似的挑戰類真人秀,有時候嘉賓晚上在房間睡覺,床忽然從中間斷開陷下去,或者睡著睡著,毫無徵兆地一盆水澆下來,甚至更奇葩的,爬窗戶、鑽被窩,各種奇怪的整蠱方式都有。

  ……

  ……

  早晨五點半,外面的天都還沒亮。豐佳和姜初宜,以及身後幾個VJ,像做賊一樣穿行在酒店的走廊上。

  停在3027的門口,姜初宜遲緩地低頭,看了眼手中拎的鑼,又不死心問了一遍:「真的要這麼喊宗也起床嗎?」

  豐佳掏出房卡遞給她,興致勃勃道:「咱們快點,再過幾分鐘,伏城就要被水潑醒了。」

  姜初宜:「……」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豐佳嘿嘿一聲,「考慮到嘉賓的人身安全,我們挑了個人高馬大的攝影大哥去喊伏城。」

  姜初宜猶豫著,猶豫著,時間又過了兩分鐘。她為難地看了眼身後跟拍的人,一堆人都等著。她深呼吸兩下,終於下定決心,把房卡輕輕放上感應區。

  嘀地一聲輕響,門開了一條縫。姜初宜先探了個腦袋進去,查看情況。

  房間裡的大燈關了,只剩下浴室門口的一盞廊燈,酒店那張一米八的大床上,鼓起了個小山丘。

  借著半明不暗的光線,姜初宜輕手輕腳挪過去。

  離床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姜初宜停下。

  魚貫而入的幾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沒弄出動靜,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很沉,沒有絲毫察覺房間湧進了一堆人。

  姜初宜心情復雜地站了會,一會蔫,一會振作。

  終於,她做好了心理建設,咬了咬唇,一狠心,把手中的棒槌一揮,擊打在鑼鼓上,喊道:「宗也,該起床了!」

  突如其來一聲震天嘹亮的激蕩鑼響,房間似乎都回旋著滋地餘韻尾音。

  片刻,宗也蹙眉,睫毛微微顫動,睜開眼,似乎懵了片刻。

  世界偏偏在這時候恢復了一片死寂。

  宗也一眼就看到了僵立的姜初宜。

  他緩了會神,稍微坐起來一點,摁開床頭櫃的檯燈。

  姜初宜離的最近,清清楚楚看見白色被單從他肩胛骨滑落——

  宗也居然沒穿衣服!

  姜初宜幾乎是立刻就轉身,企圖用手裡的鑼去擋住VJ的攝像頭,急道:「這個不能拍,這個不能拍。」

  豐佳站在門口笑:「男明星沒事兒的姜老師。」

  宗也好像也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情況了,他隨手撈起旁邊的T恤,套在身上。

  等姜初宜收到指示,不得不再次轉身過去時,宗也已經穿好衣服。

  他表情無奈地半擁著被子,靠在床頭上,黑髮稍顯凌亂。

  見她愁眉苦臉地重新轉過來,宗也沉默了會,輕輕笑著搖頭,低聲問:「這就是你昨晚說的,讓我睡覺小心一點?」

  剛剛睡醒,他聲音還有點啞。宗也本來就是低音炮,此時又配點沙啞的感覺,似有若無的撩人。

  姜初宜視線飄忽不定,緊張地點了點頭。

  宗也瞧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什麼時候起床?」姜初宜小心翼翼地說,「我還得給你念任務卡。」

  「我……」宗也停頓一下,「再等等。」

  某些原因促使他不能立刻下床。

  因為他有著,正常男人早晨都會有的……生理反應。

  尤其是她還在床邊一直盯著他。

  姜初宜跟宗也對視幾秒,意識到什麼,一聲不吭又轉過身。

  在鏡頭下,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紅。

  這一幕全程落入豐佳眼裡,她扶住門框,手壓在胸口,已經要磕暈了。

  過了幾分鐘,宗也掀開被子,下床。

  他神色已經恢復正常,朝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走過姜初宜身邊時,宗也說,「姜老師再等我會兒,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

  ……

  等姜初宜念完任務卡,告知宗也今日要飛去長沙,「叫醒」的環節拍攝完成。

  他們一齊去大堂吃早餐。

  坐電梯下去的時候,豐佳縮在角落拿起手機,瘋狂地發著消息在小群裡刷屏。

  豐佳:「剛起床的素顏小宗,真的讓人好想壓倒啊……好嫩好嫩,主要是那麼誘人的腹肌,姜老師怎麼能這麼心如磐石無動於衷呢……?我真的有一瞬間想把攝影大哥全部趕出去,就留他們兩個在房間啊啊啊啊啊[抓狂]」

  豐佳:「有沒有還醒著的回一下我?沒有人跟我一起磕,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了……」

  豐佳:「我要連夜把宗也房間的攝像頭全部拆掉,忽悠姜老師過去,然後把他們兩個單獨關在房間三天三夜!!!」

  編劇A:「你夠了,不要再炫耀了!!!我們又不像你能看到實時現場,別在這裡誘惑人了媽的……我已經跟DIT組的人打好招呼了……等母帶一到手,我就開磕「癲狂」」

  豐佳:「我剛剛還聽到宗老師說,初宜昨晚讓他睡覺小心一點……偶買噶這是什麼虎狼之詞?!雖然男人都有裸睡習慣,但是宗老師百分百猜到了姜初宜今天要去喊他起床,但是他依舊!特別!有心機!地沒穿衣服!!!就是想給老婆看腹肌啊,懂得都懂……」

  編劇B:「小情侶取悅我的手段罷了,嗚嗚。」

  *

  大堂內的,年輕的幾個嘉賓圍成一桌,每個人眼底都有一圈青黑。

  他們邊吃早餐,邊吐槽節目組套路太深。

  胥嘉玉語氣尤為不可置信:「我睡得好好的,一首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在房間響起來,我一瞬間以為自己昨晚喝多了睡在KTV……」

  冀凱安慰他:「兄弟,我倆差不多,他們不知道整了什麼東西,叮鈴哐啷一陣亂錘,我還以為哪個施工隊挖我房間來了。」

  說完,他們又問王灘,「你呢?」

  逢妙彤喝著豆漿,心虛地垂下眼。

  王灘慢條斯理地開口:「有人拿著收廢品的喇叭機,放到我枕頭上,喊,收冰箱、彩電、舊洗衣機、自行車、舊報紙……」

  姜初宜聽著忍不住笑出來,小聲跟宗也說:「我就敲了一聲鑼,是不是還算好的?」

  「你敲鑼的那個勁,感覺也不小了。」宗也笑。

  「把你嚇到了?」她內疚感又升起,嘀咕道:「我昨天都提醒你了,讓你睡覺小心一點,你可能沒理解我意思。」

  「你不提醒我,可能我還不會睡的這麼沉。」

  「啊?為什麼。」

  「我以為你晚上找我有事。」宗也低頭,剝著雞蛋殼,慢慢道,「差不多凌晨五點才睡。」

  姜初宜:「……」

  *

  二十分鐘內解決完早餐,導演又把無精打采的幾個人聚齊到一個空曠的露台上,讓逢妙彤和姜初宜站到前面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出列,站好。

  正當眾人莫名其妙之際,導演宣開始讀任務卡:「長沙還有幾個新朋友在等待著我們,需要你們分頭去找。所以出發之前,你們需要分紅藍兩個隊伍,剛好兩個女嘉賓當隊長,妙彤是紅隊,初宜是藍隊,大家自行選擇站隊哈!」

  錄製現場沉默一下。

  胥嘉玉質疑:「導演,你上來就搞得這麼刺激?要是我們全都選一個女嘉賓,另一個女嘉賓豈不是很尷尬?」

  導演揮了揮手:「規則就是這樣,給你們五分鐘,自己商量,對了,他們選完之前,隊長們都不許回頭看!」

  逢妙彤瞬間緊張起來,哭喪著臉:「完了完了,不會沒人選我吧。」

  「不會的。」姜初宜安慰她。

  雖然自己也很少面臨這種被擺在台面上「選擇」的境遇,但是初次錄節目,大家情商一般都在線,不會故意讓誰難堪。

  別人姜初宜不敢肯定,至少徐志和全永寧肯定會默契地一人站一隊。

  姜初宜和逢妙彤都背對他們,對正在進行的站隊分配毫無察覺。只能通過耳邊的風聲,以及前方導演組的一些動靜猜測是否有人站到自己身後。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群傳來喲的調侃聲。

  逢妙彤極力克制自己轉頭看去的衝動。

  兩位老大哥商量一番,徐志去了逢妙彤的隊伍,全永寧站到了姜初宜後面。

  冀凱撞了撞王灘的肩。

  王灘在自己PD殷切的注視下,嘖了聲,慢吞吞走向紅隊。

  伏城徑自朝著姜初宜的方向走去。

  冀凱眼疾手快拉住他。

  「有事?」伏城黑著臉。

  他早上被水潑醒,至今維持著低氣壓。

  「我要去姜老師的隊伍,跟她一起戰鬥。」冀凱表明意圖。

  伏城不耐煩道:「你去找王灘。」

  冀凱滿臉不服氣,左右喵喵,咬牙切齒壓低聲音:「憑什麼?」

  「我和宗也都站姜初宜這兒,你想換我們倆誰?」伏城反問。

  冀凱用手肘頂他:「當然是換你,你為啥要跟姜老師一個隊?」

  「因為……」伏城把領口的麥扯了一下,湊到冀凱耳邊說:「你跟王灘逼話太多,太、他、嗎、吵了。」

  冀凱:「……」

  他心底暗罵了一句操。

  很快,幾個人選擇好隊伍,導演喊了聲:「女嘉賓可以回頭了,確認一下自己的隊員!」

  姜初宜轉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宗也。

  「怎麼了,很意外?」他問。

  姜初宜搖頭。

  預料之中,逢妙彤和姜初宜兩人的隊伍,都很平均地分配到了三個人。

  姜初宜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隊服,發放給自己的小組成員。

  出發去機場的路上,全永寧在大巴車上開著小組會,跟他們商量:「咱們找人的地點在五一廣場坡子街那邊,人流量比較密集,宗也跟伏城人氣太高了,做任務最好是分開來。」

  姜初宜若有所思點頭。

  「這樣吧,到時候我跟伏城一隊。」全永寧笑呵呵跟姜初宜說,「你就跟宗也一隊,找到人後咱在群裡發個消息,然後匯合,怎麼樣?」

  姜初宜:「行,沒問題。」

  一個是隊長,一個是前輩,兩人一錘定音,宗也和伏城一句話沒說,就這樣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沒有任何發言權利。

  ……

  ……

  幾人到達機場,下車前,姜初宜督促宗也和伏城:「你們倆把帽子,口罩,墨鏡全都戴好了,最好別被一眼就認出來。」

  宗也被她這幅嚴肅的樣子逗笑,默了會,應聲道,「知道了,隊長。」

  見他們倆聽話地武裝好自己,姜初宜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上的小旗子,高聲囑咐道:「都跟在我身後,別丟了。」

  伏城:「……」

  *

  自從姜初宜被任命為隊長後,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她就像帶小學生春游的導游一樣,時刻注意著伏城和宗也的風吹草動。

  雖然《群星閃耀》早有風聲透出,但目前尚未官宣,行程也非常保密。所以進行室外拍攝時,他們雖然身邊跟著幾個VJ和保鏢,也只是引來路人好奇的駐足圍觀,並未造成更大的騷動。

  到達第一個任務指定點,藍隊就按照計劃開始分組行動。全永寧和伏城負責找一棟大廈,姜初宜和宗也負責找一條小吃街。

  節目組給的接頭暗號是:【天王蓋地虎,導演一米五。】

  六月的長沙,連空氣都彷彿夾帶著熱浪。

  姜初宜單手遮在眼前,稍微擋了擋刺眼的毒辣陽光。翻著節目組發的手機,研究他們給的線索和找人地點。

  她站在一個小店門口打量了半天,口中念叨著:「罐子裡掏蝦米,就是抓蝦,意思是要去小龍蝦的店找找麼?」

  宗也:「可能是。」

  「還有這個蓄水池的數學題,我剛剛解出來的數字是24,說明店鋪跟24有關?」

  宗也:「你怎麼算出來的?」

  姜初宜語氣帶點小驕傲,立刻回答:「心算,怎麼樣,厲害嗎?」

  宗也點頭,笑了笑,「厲害。」

  他盯著她臉上的汗,忽然問:「你現在……」

  「什麼?」姜初宜回頭看他。

  宗也頓了頓,沒把話說完,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機給他。

  姜初宜疑惑地遞出去。

  宗也接過來,調出備忘錄,打了一行字,遞到她眼前:

  【你現在不是生理期吧】

  姜初宜下意識地就看了眼幾米外的鏡頭,側了個身,有點不在狀況,小聲回答他:「不是啊,怎麼了?」

  宗也把手機還給她,「在這等我一會。」

  他去了街對面的一家便利店。

  幾分鐘後回來,手裡拿著把小風扇和一瓶冰水。

  姜初宜接過他擰開的冰水,遲鈍了兩秒,才出聲道謝。

  她懵懵地問:「手機不是被沒收了嗎?你怎麼買的水?」

  宗也低聲說:「我帶了兩百塊現金。」

  姜初宜啞然,又道了一次謝。

  宗也笑,垂眼撥弄著小電扇的開關,「我沒隊長聰明,只能當後勤了。」

  姜初宜:「……」

  調整好風擋,宗也把小電扇對準她,「有涼快點嗎?」

  姜初宜誠惶誠恐看了眼鏡頭,「謝謝啊,我自己拿著吧。」

  畢竟是在錄節目,宗也沒多說什麼,把風扇給她。

  宗也身量高,盡管戴著口罩,身上只有一件普通的藍色隊服,還是在人群中非常醒目吸睛。

  身邊手挽手走過兩個小姑娘,頻頻回頭看了好幾次,低聲議論:「那個男的看上去好帥,身邊還有攝像機拍,是哪個網紅還是明星啊。」

  「不知道啊。」

  ……

  ……

  兩人在這條街上尋了半天,導演組硬是沒給一條提示。

  直到夜幕漸漸降臨,終於,在某個蝦店裡,姜初宜第三十次尷尬地問出:「天王蓋地虎。」

  老板娘笑眯眯打量她,接了句:「導演一米五。」

  還沒來得及高興,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尖叫:「宗也?!」

  他們轉頭看去。

  店門口聚集了十幾個神情激動的小姑娘。

  他們倆在這條街耗時太久,宗也被認出來是件很簡單的事,有些粉絲已經聞訊趕來。

  宗也名字一出,店內所有吃飯的人目光全部往這邊聚集。

  盡管有保鏢攔著,一些工作人員試圖上去跟她們溝通,表示正在錄節目。可那群粉絲顯然聽不進這些話。

  除了她們之外,很快又來了一批新的人。夾雜著看熱鬧的路人,人群突破保鏢的阻攔,往店內湧進來。

  幾乎是眨眼間,兩人就被包圍住。

  眼見事態不可控制,豐佳立刻撥電話,急得團團轉,把地址給節目組,讓他們趕緊再派點人過來。

  盡管店內提前安排了人手,也準備了應急措施,但是依舊沒法阻止這群熱情到快要失去理智的粉絲。

  姜初宜從沒遇到這種情況,腦子裡一片空白。

  宗也反應很快,立刻拽住她手腕,艱難地挪到牆邊。

  老板娘怒吼:「都小心點,別把我店裡東西弄壞了!」

  宗也手肘抵著牆,用背抵著情緒瘋狂的人群,空出身前牆角的一片角落給姜初宜。

  他一個人的力量明顯抵不過一群人,被擠得時不時要貼緊姜初宜,不得不轉頭說:「大家冷靜點,小心踩踏。」

  姜初宜親眼看到宗也臉上浮現出有些痛苦的表情,終於反應過來,高聲喊著:「別擠了!」

  可他們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尖叫聲裡。

  姜初宜努力地去擋住那些往宗也身上亂摸的手。

  手中的電扇也在混亂中被掃落在地。

  姜初宜又急又怕,徒勞地喊著:「別擠他了!別擠他了!也別踩我的小電扇!」

  被擠在牆角的兩人漸漸喘不上氣,窒息感越來越強。宗也還在勉力支撐,想要為她留出最後一絲空間。

  姜初宜眼睜睜看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焦急又崩潰,慌亂地反復確認:「你沒事吧?宗也?是不是很難受?宗也?」

  「我沒事。」宗也輕搖頭,耳朵嗡嗡地響,困難地吐出一句安慰她的話,「你再堅持會,馬上就來人了。」

  ……

  ……

  等節目組的人趕到,人群終於被疏散開。

  姜初宜和宗也被扶著坐在椅子上。

  隨行的醫生立刻替他們檢查身體,萬幸宗也身上只有幾處皮外傷。有幾個工作人員不停道歉,說工作失誤,保證以後不會出現類似情況了。

  宗也拿棉簽給傷口擦著藥消毒,隨口道:「沒事。」

  姜初宜小聲朝宗也道歉,自責道:「對不起,都怪我,是我耽誤的時間太久了。」

  宗也擦藥的動作一頓,微微別過頭,跟她說,「我的問題,跟你沒關係。」

  他甚至還沖她笑了一下。

  「不是,是我隊長沒當好。」姜初宜看見他笑,心裡難受極了,語無倫次道,「就是我耽誤太久了,拖那麼長的時間,害你被人發現了,我要是機靈點,早點完成任務,就不會有事了。」

  宗也把手中的藥瓶擱下,問,「怎麼哭了?」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一邊道歉,姜初宜的眼淚卻越掉越急。

  情緒似乎突然找到了發洩口,姜初宜視線模糊,嘴裡反復念叨著對不起。

  一堆人面面相覷,不由愣住。她自己也覺得很難堪,立刻背過身,用手抹眼淚。

  宗也立刻起身,走到姜初宜身前蹲下。

  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想抬手替她擦眼淚,又不得不克制住。

  他輕聲說:「沒事了,初宜,你別怕。」

  「我……不怕。」姜初宜淚眼朦朧,「我就是有點心疼你……」

  宗也安靜。

  她意識到周圍全是人,費力控制著哭腔,補充自己的話,「心疼你給我的小電扇也被踩壞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2:38 PM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顆星

  豐佳就在房內,看到宗也蹲在姜初宜面前的這一幕,愣住。

  還沒回過神,就見宗也起身,朝他們走來。

  走近了,他站住腳步,臉上的溫柔漸漸散去。

  豐佳此刻心還是虛的,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

  「幫個忙。」宗也面容沉靜,語調平緩地對製片說,「清場。」

  ……

  ……

  很快,幾個醫務和工作人員全部退出去,門被帶上,房間裡恢復安靜,只剩他們兩個。

  宗也靠在門口,偏過頭,靜靜地打量著幾步之外,臉頰蒼白的溫順女人。

  他站了會,才拿了幾張紙,走過去,重新蹲在她面前,「別哭了?」

  姜初宜緩緩搖頭,小聲說,「我沒哭了。」

  「小電扇被踩壞了,我再給你買,你想要幾個。」

  「不用了。」姜初宜舉目望了望,「其他人呢。」

  「我讓他們先出去了。」

  見宗也微微皺起眉頭,用指關節摁眼睛,姜初宜問:「你沒事吧?」

  「沒事,眼睛有點酸。」宗也把手放下來,「隱形眼鏡可能被擠掉了。」

  「我包裡有眼藥水,一會拿給你。」姜初宜抿唇,「你是不是也被嚇到了?」

  「有點。」宗也笑容無奈,「但不是被那群人嚇到的,你一哭把我嚇到了。」

  姜初宜沉默著,盡可能擠出一個笑,跟他說,「我高三那年,上海也出了一場很大型的踩踏事故,那時候我和朋友正好去外灘跨年,對這種事情就有點心理陰影。」

  宗也看了她一陣,問,「需要給你找個醫生做心理疏導嗎?」

  「不用……我已經不害怕了,沒多大事。」姜初宜又朝他笑了下。

  「沒多大事,掉這麼多眼淚?」宗也又給她遞了張紙,漫不經心道,「這麼心疼那個小電扇?」

  「我也不是只心疼小電扇才哭的……」姜初宜鼻音濃重。

  「所以。」宗也盯住她,很慢地問,「還有我嗎?」

  兩人一蹲一坐,默契地安靜下來。

  姜初宜劫後餘生,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

  但她隱隱覺得這個話題似乎超出了朋友之間的線,她不該越過。

  姜初宜一直是個循規蹈矩、不願出差錯的人,她知道自己情緒還處於失控狀態,知道這樣不合適。

  可是這一刻,他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姜初宜還是點了頭。

  他笑了笑,溫和的聲音依舊冷靜,「為什麼會心疼我?」

  宗也的眼睛確實很好看,尤其是微微笑的時候,尤其是專注地看向她的時候,都會讓她忍不住,想抬手摸一摸他的眼睫毛。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摸。

  姜初宜只能垂下頭。

  她很久都沒開口。

  宗也很有耐心,像往日那般,對她有著無限的耐心。但是他彷彿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又問了一遍,「初宜,能告訴我嗎,為什麼。」

  姜初宜好像察覺出他的意思,又好像不能。她呆呆地看著手中那張,被揉皺的白色紙巾。

  長久以來,埋在心臟的一顆小種子,似乎開始撕扯,破裂,發芽,在她沒察覺的時刻,肆無忌憚地野蠻生長,衝向五臟六腑。

  有人說,當愛情降臨的那一刻,人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痛。

  然而心理學裡,有一種愛情錯覺,叫做吊橋效應。

  她分不清自己心口的疼痛,是因為劫後餘生感到後怕,還是有可能,在這一瞬間,在他連續的追問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眼前的人。

  像表妹所說的,她跟很多很多人一樣,品味爛大街地,喜歡上了宗也。

  可姜初宜也跟她們不同。

  因為她的喜歡注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他的身份,因為自己的職業。

  她太清楚地明白,愛情對宗也如日中天的事業幾乎意味著毀滅。

  姜初宜面色發白,盡全部的理智,去壓制住自己心中翻滾的浪潮。

  無論什麼答案,她都能說給他聽。除了「我喜歡你」,只有這個,絕對不能在此刻宣之於口,絕對不能告訴宗也。

  幾分鐘後,姜初宜慢慢抬頭,眼裡恢復了平和。

  她對他露出一個笑,一字一句,慎重地說:「你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所以我會擔心你,這是人之常情。」

  這次,輪到宗也沉默。

  他垂下睫毛,聲音依舊溫柔,「只是因為這個嗎?」

  姜初宜嗯了一聲,緊緊捏著手,不敢看他的表情。

  很久之後,他說:「我知道了。」

  宗也似乎也覺得自己可笑,對她說了句意味不明的抱歉,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不再繼續那個話題。

  等姜初宜把臉擦乾淨,恢復好平日的模樣。兩人一前一後從房間出去。

  飛行嘉賓毛珍珍也被剛剛那個意外嚇得不輕,她跟助理站在一邊,看到宗也從房間裡出來。

  當他從她身邊走過時,毛珍珍感覺到一股冷意。

  這個傳聞中溫潤有禮的「頂流」,似乎心情不太好。

  幾個編導上前跟他們溝通了幾分鐘,錄了幾個空境,草草地結束了今天的錄製。

  *

  當天晚上,宗也坡子街被堵的消息很快引爆熱搜。

  他發了一條微博,工作室以及BloodXGentle官博、官方後援會,全都出了公告,呼籲粉絲粉絲追星,抵制代拍和私生。

  群星閃耀甚至還沒來得及官宣,第一條微博就是致歉函:

  [在昨晚錄製節目時,由於相關人員疏忽,為了追求拍攝室外時想給觀眾所呈現的「真實感」,導致了宗也先生以及姜初宜小姐發生意外,對此我們鄭重道歉。在事情發生後,我們已經第一時間進行了應急處理,並保證以後錄製不會出現類似情況,同時也對兩位藝人的粉絲致歉。]

  《群星閃耀》節目組/2021年6月4日

  事情一出,宗也粉絲震驚暴怒,全部換上統一的頭像出征評論區:

  【理智追星,抵制私生代拍,但這件事不該粉絲背鍋,節目組連狂熱私生都阻止不了,甚至保證不了藝人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我們不接受和解,請認真對待宗也。】

  【糊弄誰呢啊?用的道歉模板?就為了追求什麼狗屁「真實感」?你當宗也是誰啊?你對內娛頂流人氣到底存在什麼誤解啊?!你跟誰倆呢?當是你家八十線開外的野雞糊咖嗎?!人流量這麼大的地方,不懂清場是吧?!!這已經是踩踏事故了吧???製作組沒一個長腦子的?!!傻逼節目組我恨不得殺了你,趕緊去死!不接受道歉!滾!曹尼瑪!】

  【這些衝過去的人是不是瘋了?這還是粉絲嗎?鬼附身了嗎,上手就直接摸啊掐的,宗也臉都白了,沒看到嗎?】

  【肯定不是粉絲啊,視頻裡的真粉絲全都在最後面,都在喊維持秩序,前面衝過去對宗也摸啊掐的肯定是路人或者私生黃牛代拍,真正的粉絲絕對捨不得這麼傷害他!】

  【光是看視頻我都快要窒息了,根本沒勇氣看完,真的是司馬節目組……】

  【無語,你家正主都讓你理智追星了,還在罵街,罵街就算了,還不忘吹一句「內娛頂流」,我也是服了宗也毒唯。一群吃泡麵的,天天操心身價幾個億的明星……】

  【樓上的職黑賤不賤啊?公認的內娛頂流,用得著吹嗎?你是畜生吧?宗也是不是明星,他都是受害人,這跟他賺了多少錢有關係嗎?】

  事態愈演愈烈,除了宗也的唯粉,西暴的一些團粉,冀凱、王灘的粉絲,甚至往日跟宗也家掐的最狠的伏城的毒唯,都紛紛下場,痛罵節目組。

  戰鬥力之強,噴得節目組不得不連夜下水軍,企圖控制輿論。

  但西暴這四個頂流都是腥風血雨殺出來的,隨便哪家拎出來都能血洗遍半個圈子,從來沒輸過,更何況這次難得統一戰線,壓得那群洗白的營銷號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下水軍洗白沒用,那群粉絲鬧著要去廣電舉報節目組,幾個導演只能拉下一張老臉,開了幾次緊急會議,跟IM老總打了好幾通電話道歉。

  凌晨四點,等粉絲怒火差不多發洩完,BloodXGentle的官博終於重新發了一條微博,出面平息這場風波。

  ……

  ……

  第二天,#宗也坡子街#的熱搜還掛在前幾位,不過除去唯粉的罵聲,這次討論的點又換了一個。

  【不是我想磕血糖啊……對不起,我先磕個頭。但是這個視頻裡,宗也護在懷裡的女明星是姜初宜吧?緋聞不是剛炒完嗎?又合作了啊……有點東西。】

  【話說這個情況真的蠻危險的,一不小心窒息死了都有可能,宗也還一直護住那個小明星……看著他倔強抵住牆的背影,我的心裡不由浮現出一些土狗slogan:動我可以,動我的女人不行.[點煙]】

  熱搜一出,「宜見宗情」的超話也跟著瘋狂了一整晚。

  第一是確定他們合作,CP粉們不用等到電影上映,又有一大批物料能磕,簡直是天降喜訊。

  第二是心疼宗也和姜初宜遇到了這種事,節目組真的不當人。

  第三是他們遇到了這種事,居然還這麼好磕,這個世界大概沒救了……

  於是超話一半開始痛罵無良節目組,一半開始「你真的,我哭死」文學。

  【我真的很不想靠這種嚴肅的「社會新聞」磕宜見宗情,但是,但是,宗也啊,你用自己身體擋住那群瘋子,不讓她們碰到初宜,你不怕死啊?你知道你是IM最大的搖錢樹嗎?你知道你是頂流嗎?你的命跟姜初宜比起來不值錢是吧?你真的,我哭死。】

  【看到初宜慌得要命還幫宗也擋那些鹹豬手,雙向奔赴罷了。GEM那句「命運卻要我們危難中相愛」已經唱起來了】

  【他們倆那種氛圍感真的很不一樣。】

  【什麼時候do什麼時候do什麼時候do,真的需要看他們do,沒開玩笑】

  【其實我還算理智,我不確定他們現在是不是戀愛關係,但是我覺得至少小宗看著已經愛瘋了(誰懂)雖然節目組垃圾,但是好期待《群星閃耀》,已經迫不及待要看了,嗚嗚嗚】

  【我要搬出CP圈的金句名言了,「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把隱晦愛意說到最盡興。」,宜見宗情永遠熱戀[舉杯]】

  *

  因為宗也在五一廣場出現了意外事故,第二天節目組直接暫停了西暴四個人一切的室外錄製。

  編劇組從上到下日夜不眠地改內容,修出了一個新的台本,把在長沙的大多數任務放在室內。

  有些探店的部分直接pass,實在是要到街上拍攝的部分,節目組雇了比平時多幾倍的人阻擋圍觀群眾。

  也是被網上那群粉絲罵怕了,宗也所到之處,包括休息吃飯的地方,全部提前清場。

  不過拍攝內容一調整,嘉賓就更累了,畢竟室內需要不停做游戲,包括很多體力PK環節,一刻也閒不下來。

  在第一期錄製結束的凌晨,回酒店的車上,豐佳跟姜初宜溝通下次錄製的時間和內容。

  大概是十天後,地點在廣東。

  豐佳反復確認:「到時候有一個part,大概會在一個游泳館玩游戲,嘉賓需要入水,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會游泳。」

  「那就行。」豐佳唉了聲,「我怕你跟宗也又出什麼岔子,真的就罪過大了。」

  姜初宜拍拍她的手。

  很快,車到了酒店。

  姜初宜和小鐘剛走進去,發現阿席就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見到她們,他立馬站起來,喊了聲,「姜老師。」

  姜初宜認出他是宗也的助理,停住腳步,啊了聲,「怎麼了?」

  阿席為難地看了眼她身邊的人。

  姜初宜跟小鐘說:「你先去上面等我。」

  等人走後,阿席咳了咳,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宗老師在酒店頂樓,他說要是看到你了,就讓我跟你說。」

  「說什麼?」

  阿席:「你如果想喝酒,可以上去找他。」

  姜初宜:「……」

  落地窗外,從傍晚開始下的雨一直沒停,反而越下越大。

  她問:「他現在還在頂樓嗎?」

  阿席點頭:「在的。」

  ……

  ……

  這個酒店頂層的設計很奇怪,是個倒三角形的斜坡建築,天台從中間挖空了一塊,有一個小露營帳。

  姜初宜掀開帳篷的門簾。

  裡面只有一個暈黃暖色系的吊燈,一個小桌子,幾張椅子。

  宗也像是料到她會來,根本沒動桌上的酒,靜坐在那兒等著。

  姜初宜微微躬著身子進去,把雨傘收好,「你怎麼突然想喊我喝酒?」

  見她進來,宗也把手指間的半根煙熄滅。

  她一邊問著,坐到他身邊,把傘放到腳下,用紙擦掉手臂上的水。

  「你的朋友我只認識辛荷。」宗也幫她把腳下的雨傘掛好,回答她,「所以我讓伏城幫忙問了問,你心情不好會幹什麼。」

  姜初宜沉默。

  她和辛荷拍戲時,偶爾確實會相約去喝酒,紓解心情。

  不過……

  姜初宜掃著桌上擺的幾瓶果啤,安靜了片刻,「謝謝你啊,不過你買的這些果啤對我來說,可能跟飲料差不多。」

  「對不起。」宗也笑,「我忘了,你酒量比我好。」

  「你怎麼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的?」姜初宜問。

  她回想了一下,出了那個意外後,自己這兩天好像表現得挺正常的。反倒是宗也話更少,他們倆一個隊,玩游戲的時候,她吩咐任務,他就聽著,也不怎麼講話。

  宗也:「我猜的,因為我心情也一般。」

  姜初宜凝神思索了會,忽然站起來,匆匆對他道:「那你等我一會。」

  宗也抬眼,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她抓起雨傘,又跑了出去。

  十分鐘後,姜初宜重新返回露營帳。這次她吭哧吭哧地提了一大袋東西。

  姜初宜彎腰,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擺在小桌上。

  宗也看著那幾瓶二鍋頭,視線轉回她身上,問,「你要,喝這個?」

  「對啊,你不是心情也不好嗎?」姜初宜解釋,「我一般喝白酒容易醉,然後醉完睡醒心情就好了。」

  宗也:「……」

  姜初宜安慰他:「你別擔心,這些二鍋頭都是我自己喝的,你喝果啤就行,我還給你買了瓜子,無糖的。」

  宗也唇邊再次浮現笑意,低低應了聲,「好。」

  ……

  ……

  開二鍋頭之前,姜初宜給小鐘發了個消息,如果她一個半小時後沒回,就上來天台接她。

  「不會突然有人上來吧?」姜初宜問。

  宗也:「你放心,阿席在外面。今天雨下得大,一般人沒事也不會上來。」

  姜初宜點頭。

  宗也拉開果啤的拉環,跟姜初宜碰了個杯。

  二鍋頭剛開始很沖,難以入喉,但是醉了之後,就跟喝水差不多。

  宗也喝得慢,支著下巴,歪頭看著她喝。

  姜初宜腦子越來越熱,趁著還有最後一絲神志,把心裡憋了很久的話吐出來,「宗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宗也:「嗯?」

  姜初宜組織著語言,「就是我的PD前兩天,跟我說了下,節目組可能想讓咱倆走CP路線,後期剪輯也可能會往這方面靠。」

  他靜了靜。

  姜初宜又喝了一口,自顧自地道,「我不知道跟你說算不算違約,但還是想提前告訴你一下。畢竟你也是當事人,咱倆這個人氣差距,炒CP有益的肯定是我,就是……」

  她有些醉了,顛顛倒倒的,盡力把話說清楚,「就是像我經紀公司之前那樣,蹭你熱度啥的。所以以後,節目組要是給你的一些安排,讓你不適的話,你要是不好開口,就我去拒絕。」

  「我有什麼不適的?」他問。

  姜初宜小聲的自言自語:「就是炒緋聞什麼的,你粉絲到時候會有意見的吧?就怕會太給你招黑,造成啥傷害。」

  宗也面不改色,「我參加這個綜藝前,也簽了合同,所以有義務服從節目組的安排。」

  她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又灌了幾口酒。

  兩人安靜下來,外面雨聲嗒嗒打在帳篷上,姜初宜感覺胸口又開始泛起熟悉的隱疼。

  那天在小飯店的房間裡,她沒說出口的話,以後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告訴他了。

  他們一起選擇配合節目組炒作,也就意味著,這個緋聞絕對不能變成事實。

  任何頂流都有層出不窮的拉郎、CP以及真真假假的緋聞。但是,只要不是真的,只要不官宣,都不會損壞粉絲根基。

  流量明星都無法逃過的一件事。

  如果戀情被爆出,那宗也人氣必將受到重創,同時也會失去很多東西。

  姜初宜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之間的緋聞不要變成事實。

  甚至,在未來的某些必要時刻,她需要站出來替宗也澄清,而不是去欺騙那些喜歡他的粉絲。

  ……

  ……

  姜初宜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有人問她,「你喝醉了嗎。」

  她機械的動作停頓,回答這道聲音,「醉了。」

  「那我們現在說的話,你還會記住嗎?」

  姜初宜遲疑,大著舌頭,「不知道……應該,記不住了。」

  耳邊的聲音安靜了。

  姜初宜又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時,那道淡淡的男聲重新響起。

  「初宜。」他叫她的名字,「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時候你的真誠,或者你的溫柔耐心,甚至你的祝福,你的好心,你的心軟,在某種程度上,會給別人帶來痛苦。」

  這番話聽在耳朵裡,姜初宜無法理解是什麼意思。

  「比如呢。」她大腦好像不能轉了,茫然又誠實道,「我可能喝多了,聽不太明白你的話。」

  「因為我沒講明白。」宗也看著她,「我知道你可能還不想明白。」

  不知為何,姜初宜就說,「我傷害你了嗎?對不起。」

  宗也眼睛漆黑暗沉,彷彿壓抑著什麼東西。

  等了半晌,遲遲等不到回答,姜初宜終於抵擋不住酒意,趴到桌上。在意識陷入混沌黑暗的那一秒,她恍惚聽到一聲嘆息。

  那道男聲非常溫柔,轉瞬即逝,淹沒在雨裡。

  ——「沒關係,我可以隨便被你傷害。」

  *

  外面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起了風,那盞暈黃的吊燈不停晃動,露營帳內光線不明。

  宗也把易拉罐的最後一點酒喝完,放回桌上。

  她趴在桌上沉睡,髮尾就垂落在宗也手邊。

  他表情平靜,卻無法掩蓋眼裡流露出迷戀。手指很輕地反復滑過髮尾,眷戀的,不捨的,最後,還是輕輕纏繞住那簇黑髮。

  他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就算心裡有個東西快要衝破禁錮,把他所有溫和的表象全部吞噬,他也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宗也這麼提醒自己。

  這是他在她醉酒後,從道德層面上,唯一能做到的最禮貌的觸碰,觸碰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

  然而僅此而已。

  在沒得到姜初宜的允許前,他不應該放縱自己離她越來越近。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

  人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來源於太清晰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但是卻無法得到。

  而他僅剩的理智和溫柔,已經被摧殘的所剩無幾。

  宗也想,自己應該算不上好人。

  也算不上正常人。

  他是個爛人。

  因為在他跟導演說出清場,隻身折返房間時。

  在反手帶上門的那一刻,房間只剩他們兩個。

  他冷靜地看著姜初宜的眼淚。

  宗也知道她在為自己難過。

  而他想的卻是,跟她接吻、上床,做愛的時候,不知道她會不會也哭的這麼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3:09 PM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顆星

  姜初宜是被喉嚨乾醒的,一睜開眼,頭暈目眩。

  她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機看時間,十點半。

  姜初宜拉開窗簾,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日頭暴曬。

  小鐘趿拉著拖鞋跑過來,「姐,你終於醒啦,我正準備把你喊醒呢!」

  姜初宜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問,「我怎麼回來的?」

  「你不是讓我十一點半去接你嗎?」

  姜初宜隱隱記起昨晚大概十一點左右,她喝得差不多快上頭了,專門留了半個小時,跟宗也說炒CP的事。那時候她算好了時間,喝完還能留點神志跟小鐘回房間。

  後面……因為心裡難受,一下沒控制好,就喝趴了。

  「你去的時候我在幹嘛?」姜初宜擔心地問,「有發酒瘋嗎?」

  小鐘遲疑著,搖了搖頭。

  「那我當時在幹嘛?睡覺?」姜初宜追問。

  小鐘面色沉重地說:「您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姜初宜心一沉,有點急了,「當時就是喝太多了,沒什麼印象,所以才問的你。」

  小鐘連忙道:「姐,你別激動,我跟你開玩笑呢,什麼事兒都沒發生。我上去的時候你已經睡了,我背不動你,跟宗老師一起把你扶下來的。」

  姜初宜狐疑:「真的?你沒騙我?」

  小鐘搖頭。

  好半晌,她緊繃的情緒鬆懈,「好吧。」

  小鐘抿了抿唇,沉默地看著姜初宜進衛生間洗漱。

  淅瀝瀝的水聲裡,小鐘深深嘆口氣,不由又想起昨晚去天台接人的那一幕。

  和阿席打完招呼後,他給她指了個位置,小鐘順著走過去。

  夜晚的雨下得太大,腳步聲完全被蓋住。

  她剛掀開簾子,就被裡面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狹小的帳篷裡,桌上的酒瓶倒了個七七八八。

  而她的老板顯然是醉糊塗了,雙眼迷濛地,正支著半個身體,用手指戳旁人的眼睫毛。

  而宗也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一副任人侵犯的模樣,任由別人在自己臉上亂佔便宜。甚至還騰出另一隻手,托著罪魁禍首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小鐘扛著雨傘呆滯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微微張開嘴,一時間都忘了迴避。

  做賊心虛的吃豆腐小賊察覺到有人來,立刻收回手,準備往旁邊躲。

  結果被宗也拉住手腕。

  他不知是怕她摔倒,還是怕她離開,扯得力氣大了些。

  小鐘眼睜睜看著自己老板搖搖晃晃跌進自己偶像懷中。

  「別怕,是你助理。」宗也垂眼,低念一句。

  而後,他視線微微偏移,毫不避諱地看向小鐘。

  小鐘腦子裡一片空白,莫名有種自己壞了別人好事的錯覺。她訥訥道:「姜老師這是喝醉了嗎……」

  宗也嗯了一聲。

  「那,那我現在……」小鐘語無倫次,一時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她喝多了,把她帶回去睡覺吧。」宗也表情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小鐘倏地清醒,立刻把雨傘放下,手忙腳亂地去扶人。

  宗也拿起外套,蓋到姜初宜身上,跟小鐘說:「她明天睡醒,如果不記得了,不用告訴她。」

  小鐘含糊地應了聲,「我知道。」

  他大約是不想讓姜初宜尷尬。

  但就算宗也不開這個口,她也不敢亂說話。

  以自己對老板的了解,如果給她知道自己發酒瘋,佔了宗也的便宜,估計接下來幾個月都無顏再面對他。

  而眼下好好把《群星閃耀》錄製完才是重點,不能因為這種意外耽誤工作。

  小鐘徹夜難眠,翻來覆去一整晚,後來睏得睡去時,夢裡都是老板和偶像在接吻……

  ……

  ……

  從長沙趕回廈門拍戲的路上,姜初宜接到了豐佳的電話。

  「初宜,我想跟你商量個事。你有認識的朋友最近能空出檔期的嗎?我們這邊之前邀請了一個飛行嘉賓,他那邊臨時有活動,來不了,你如果有朋友感興趣的話,可以來錄一期玩玩。」

  姜初宜:「是要男嘉賓還是女嘉賓?」

  「男嘉賓。」

  「有倒是有。」姜初宜沉吟,「不過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時間,得先問問他。」

  「好的,沒問題。」豐佳笑,「那你問好了,就給我發個微信。」

  「行。」

  姜初宜翻到微信聯繫人,找到趙光譽,拍了拍他的頭像框。

  趙光譽:「有何貴幹」

  姜初宜:「我最近在錄那個綜藝《群星閃耀》,pd跟我說有個飛行嘉賓的名額,你要不要來,就這個月中旬,在廣州。」

  趙光譽:「?」

  趙光譽:「和西暴那個???」

  姜初宜:「對。」

  趙光譽:「……」

  趙光譽:「別勾八廢話,小爺我躺進ICU了都把氣管子拔了給你爬來。」

  *

  直到在廣州,姜初宜親眼見到了趙光譽,才知道他口中的驚豔眾人是個什麼樣。

  她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打量著他一身的行頭,頓在原地,不由地沉默了幾分鐘。

  趙光譽燙了個非主流的耀眼紅髮,穿著沙灘花襯衫,胸口挎著大金鏈,標配的短褲人字拖。

  姜初宜頗為艱難地吐字:「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個性的rapper,但這是錄綜藝,你還有別的衣服嗎?等會還要見人,你這樣會不會太不雅了。」

  趙光譽取下墨鏡,氣沖沖道:「你懂個球,我這是東京潮人範!」

  姜初宜:「我去東京也沒看到有人像你這麼穿的。」

  坐上節目組的車,趙光譽還在喋喋不休地跟她不停爭論品味問題。豐佳聽著他們拌嘴,笑得容顏舒展,從副駕駛轉頭叫姜初宜,「看來我讓你找個朋友來是對的。」

  姜初宜疑惑地啊了聲。

  豐佳:「你之前在長沙,情緒一直都不是很高。我跟你接觸了一段時間,也發現你性格比較慢熱嘛,就想著喊個你熟悉的朋友來,你能玩的開一點。」

  姜初宜撓臉,有點抱歉,「我就是很木,沒什麼綜藝感。」

  「沒有!」豐佳鼓勵她,「你每次玩游戲是最認真的那個,很可愛的。」

  姜初宜不好意思地道:「我還怕我太較真了。」

  豐佳眼裡閃過興奮的光:「這是優點呀,你沒發現嘛,西暴那幾個人都喜歡逗你,欺負「老實人」也是一種節目效果!」

  姜初宜:「……」

  *

  今晚的錄製地點在一棟商業大廈,必須要等到歇業才能進去,時間比較趕。第二期來的飛行嘉賓一共有六個人,三男三女,加上常駐嘉賓一共十六個人。

  到了場地姜初宜才知道,這次來的人還包括池夢月。不過她們本來就不太熟,加上辛荷的原因,她沒主動上前打招呼。

  西暴今天有場活動,其餘人吃完飯先出發去錄製場地。等到他們四個卡點趕到,工作人員把道具全部準備好,導演簡單地開始給他們講述今晚拍攝內容。

  大致就是十六個人分為兩個隊,在這棟商場裡玩貓鼠游戲。

  游戲規則很簡單,A隊是老鷹隊,負責抓人。B隊是小雞隊,負責躲。

  游戲開始前,節目組會給小雞隊每個隊員一顆星星手環,並給他們十分鐘時間躲藏。等抓捕行動開始後,如果被老鷹隊的成員發現,並被他們搶走身上的星星,則被out出局。

  時間結束,兩隊輪換身份,搶到星星最多的人獲得「星星王」稱號,並獲得一項特權,累計搶到星星多的那一組就算獲勝。

  「聽明白規則了嗎?」導演喊。

  眾人應了一聲。

  「OK,給你們一點時間商討戰術,五分鐘後遊戲正式開始!」

  徐志囑咐隊伍裡的幾個女嘉賓:「你們女孩子力氣比不過男人,要是被發現了,就撒丫子先跑,跑不過,就撒撒嬌,盡量周旋一會,等隊友趕到。」

  胥嘉玉提出質疑:「徐老師,我之前看您的節目,您好像也沒對女嘉賓手下留情過啊。」

  徐志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等會看你能搶幾顆星。」

  工作人員給每個人都發了個對講機,讓他們游戲中通過這個進行隊內溝通。

  趁著混亂之際,AB兩個隊的人也開始互相走動,交流感情。

  穿著粉色隊服的趙光譽溜過去敵方陣營,殷切地跟冀凱說:「哥,等會你看到我了,就放我一馬。等下一輪我看到你了,我也放你一馬,咱倆合作共贏怎麼樣?」

  冀凱還沒來得及回答,白隊一個叫曾平飛的嘉賓朝導演組喊話:「導演我要舉報,這裡有人企圖作弊!」

  導演抄起喇叭:「各憑本事玩游戲,你也可以找個人一起合作!」

  哄堂大笑。

  五分鐘後,第一輪游戲開始。

  工作人員給粉隊的成員戴上星星手環,最後交代了一遍游戲規則。

  聽著大廈廣播裡嘟嘟的倒計時聲響起,小雞隊的幾個嘉賓立馬分散開,各奔東西。

  姜初宜跑向三樓。

  這一層都是賣兒童服裝的,商鋪全部已經關門。有幾個隱秘的小房間,豐佳提醒她不能躲進去。

  姜初宜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停問VJ大哥:「那我能躲哪啊?」

  VJ大哥沉聲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對講機裡傳來隊友的一聲哀嚎,「L4右邊,能來幾個人幫我嗎,我被發現了,他們正在追我。」

  「我也在跑呢。」趙光譽氣喘籲籲,「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小雞們,over!」

  姜初宜瞥見電梯處的兩個白色身影,心跳陡然加快,她緊張地拽了一把VJ大哥,「快快快,快蹲下,有人來了。」

  VJ大哥不動如山地扛著攝像機:「我們不能蹲,只負責錄製。」

  姜初宜急了:「那怎麼辦,你站在這,這麼明顯,他們不就發現我了嗎?」

  VJ穩穩回答她:「我的建議是你可以開始跑了。」

  話音剛落,冀凱熟悉的大嗓門響起:「在那在那!姜老師在那。」

  姜初宜閉了閉眼,站起來拔腿就跑。她使了吃奶的勁往前衝,大學體測八百米都沒跑的這麼帶勁過。

  這一層是環形通道,她東藏西躲地跑到快虛脫時,終於停住腳步。

  把手撐在膝蓋上,剛剛喘了口氣,一抬頭,發現冀凱帶著一臉邪惡的笑朝自己走來。

  姜初宜醞釀了會,朝他喊:「我們能商量一下嗎?」

  「商量什麼?」冀凱問。

  「你先,你先別抓我。」姜初宜調整著呼吸,一步一步慢慢往後退,尋找逃跑的時機,「我們先聊會兒天。」

  「聊天?」

  姜初宜緊張得滿頭是汗,胡言亂語道:「雖然我跑不過你,但是我也不會輕易把手環給你的,除非你來搶。」

  「我本來就要搶啊。」冀凱滿不在乎,依舊朝她逼近。

  「那,那我會反抗的很激烈,你會花很多時間的。」姜初宜試圖說服他,「你要不先去找趙光譽他們,他們在四樓,你先去搶他們的星星,容易點。」

  冀凱樂了:「你還挺會出賣隊友啊姜老師。」

  姜初宜心裡虛,結巴道:「那、那你快去找趙光譽,等會他就跑了。」

  「放了你?也要問我隊友同不同意啊。」

  姜初宜轉頭望去。

  身後不遠處,穿著白色隊服的宗也悠閒地朝她走來。

  姜初宜僵在原地,有些絕望了。

  前後的路全部被堵,她就像羊入狼窩的兔子,被逮個正著。

  宗也輕抬下頜,跟冀凱說:「你去找其他人吧,我來拿她的星星。」

  冀凱滿臉懷疑,「你拿得到嗎?」

  宗也:「馬上時間就到了,你去找別人,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

  聽他們商量,姜初宜垂頭盯著地板,不動聲色,小步小步地往電梯挪動。

  忽然,身前攔了一隻胳膊。

  宗也的聲音帶著笑意:「想跑啊,姜老師。」

  姜初宜尷尬地抬頭,訕笑一下。

  兩人相距不到一米,她往左挪一步,宗也就慢條斯理地跟著往左挪一步。

  意思很明顯,他不打算放過她。

  廣播裡不停傳出隊友OUT的消息。

  姜初宜回憶著徐志教的方法,心一狠,破罐子破摔道:「宗也,求求你了,你好人有好報,大人有大量,能別拿我的星星嗎?」

  宗也又朝她靠近了一點,回答道:「應該不行,冀凱會罵我的。」

  她眼神亂飄:「那,那……」

  「那什麼。」他故作冷淡地抬手,像是要搶星星。

  姜初宜立刻把手縮起來,脫口而出:「那你就忍忍,被冀凱罵兩句也沒事的。」

  宗也:「……」

  姜初宜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行麼?」

  宗也看了她會兒,終於忍不住,嘴角帶著笑意,嗯了聲,「行,我考慮考慮。」

  「那你要考慮多久?」

  宗也:「三分鐘?」

  姜初宜咬了下唇,瞅準時機,趁宗也不備,猛地將他推開,撒丫子地跑向電梯。

  坐電梯下去的時候,姜初宜搭在扶手上,底氣不足地回頭看了眼。

  他臉上依舊笑著,回望她,沒有再追過來。

  ……

  ……

  等到最後,所有人返回一樓大廳,導演組宣布B隊唯一的倖存小雞是姜初宜的時候,冀凱立馬瞪了眼宗也。

  他坦然回視。

  冀凱欲言又止,忍了忍,還是選擇閉嘴沉默。

  很快,AB隊互換身份,開始第二輪游戲。

  這次,B隊的人搖身一變成為老鷹,趙光譽頓時有種媳婦熬成婆的嘚瑟,惡狠狠地朝A隊放話:「剛剛欺負我的人我都記住了,你們都給我等著!」

  和剛剛一樣的規則,原地等待十分鐘。導演吹了一聲口哨,示意他們可以去找人了。

  徐志讓姜初宜跟逢妙彤組隊。兩人從上到下地開始掃樓,找了一會,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落單的,但是由於男女力量懸殊,還是被對方跑了。

  時間漸漸過去,逢妙彤提議:「這樣吧,咱倆分頭行動,找到人了就用對講機通知隊友。」

  姜初宜點頭。

  她剛剛在二、三樓徘徊了許久,對那兒的地形稍微熟悉一點,跟逢妙彤商量後,便負責搜尋這兩層。

  不停歇地跑了許久,姜初宜已經有些體力透支。

  她漫無目的地翻著紙箱、推開一扇扇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剛剛自己被逮的轉角。

  她步子剛邁過去,經過一條通道,餘光發現有個VJ的身影在晃。

  姜初宜精神一振,立刻衝過去。

  等看清人,她的腳步不由一放緩,驚訝道:「宗也?」

  宗也背靠在牆上,見到她來,不躲不避,「怎麼了?」

  姜初宜躊躇著,左右看看,壓著嗓子:「你怎麼不跑?」

  「跑不動了。」宗也說。

  她繃著臉:「那怎麼辦。」

  宗也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樣:「準備束手就擒。」

  姜初宜:「……」

  她心中掙扎不已,最後還是厚著臉皮朝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星星給我吧。」

  宗也喉嚨上下滑動一下,笑了笑,「姜老師,你翻臉不認人的速度還挺快。」

  「我哪有。」她下意識反駁。

  「我不是剛剛才放了你?」宗也提醒。

  姜初宜沉默下來。

  他嘆息了聲,「這麼快就恩將仇報。」

  姜初宜被他說的發窘,「雖然你放了點水,那,那也是我自己跑掉的……」

  她看了眼遠處的倒計時,試圖用語言感化他:「你不要用苦肉計了,把星星給我吧。」

  宗也好笑地看著她:「不是要你來搶嗎?」

  姜初宜沒吭聲,咬唇,表情嚴肅,半晌,忽然去抓宗也的手腕。

  他手一抬。

  姜初宜跌跌撞撞地跟著搆了兩下,沒搆到,又拽著他的衣服下擺蹦起來,還是沒搆到,被他反手扣住手。

  宗也半垂下眼看她。

  姜初宜洩氣。

  她眼睛溜向別處,最終還是沒狠下心把宗也的位置用對講機通知給隊友。

  姜初宜主動退開一點,低聲說:「算了,我說話算話,放你一馬。」

  剛轉身走出幾步遠,宗也開口喊住她:「姜老師。」

  姜初宜回頭:「怎麼了。」

  宗也看了她兩秒,褪下右手上的星星手環,直起身。

  她眼睜睜看著宗也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外面的廣播已經開始倒計時。

  宗也慢慢走到她面前,停住,微微弓腰,牽起她的手腕。

  他手指冰涼,凍得姜初宜微顫了下,下意識想抽回胳膊。

  「別動。」

  宗也垂下頭,耐心地把星星手環在她手腕上繞了一圈,扣上,而後抬眼,輕聲說,「好了。」

  四周靜悄悄的,無一人開口。

  姜初宜看到他彎折起的眼睛裡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他說:「願賭服輸,星星給你了。」

  倒計時的最後三秒,廣播的機械女聲傳遍整棟大廈:

  ——宗也OUT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3:24 PM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顆星

  隨即,篤地一聲長鳴響起,提示遊戲結束。

  姜初宜還愣著神,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痛徹心扉的怒吼:「死叛徒!!!!!」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

  冀凱怒髮沖冠地朝他們走來,忍無可忍地舉著對講機快速說,「我要檢舉揭發我們隊伍的毒瘤宗也,他絕對是個臥底,放水就算了,現在居然公然向敵方投誠,沒有絲毫競技精神可言!」

  姜初宜連忙出聲,想替他解釋:「不是臥底,是我抓到他了。」

  「我們難道沒抓到你?你怎麼就能跑了呢。」冀凱捶了宗也一拳,勒住他的脖子,罵道:「都怪你這個不爭氣的,靠。」

  宗也被他勒得發出一聲悶哼,嘴角微微揚起,笑著道歉,「我的錯,對不起,我不爭氣。」

  他們一路打鬧下去。

  冀凱當著所有人的面又把宗也的行為檢舉揭發了一遍。

  聽完,逢妙彤和池夢月互換了個微妙的眼神。

  徐志笑著拍拍他的肩:「小凱,你多學學人家宗也,多紳士啊,反正是個游戲,讓讓女孩子也沒什麼。」

  趙光譽立刻道:「雖然我們不在同一個陣營,但我支持凱哥,玩游戲要有競技精神,不能放水!」

  姜初宜保持微笑,暗暗掐了趙光譽一把,「少說兩句。」

  幾個嘉賓笑鬧中,現場開始統計剛剛游戲的結果:粉隊的倖存者只有姜初宜一個,白隊倖存者有三個。

  小組PK白隊勝出,冀凱作為在搶奪戰中拿到星星最多的人,榮獲星星王稱號。

  導演:「你的特權是在明天的游戲裡,可以隨你心意指定在場的嘉賓,為你幹一件事。」

  等在大廈的錄製結束,已經凌晨三點多。製片統籌告訴他們,晚上回去睡好覺,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酒店大堂集合。

  坐上節目組的大巴車,姜初宜將頭歪著,抵在車窗上。

  車內一片靜謐,精疲力盡的一行人都是陷入了睡眠。她盡管累,卻還不是很睏,出神地摩挲著那個手環。

  這是她今天唯一「搶」到的星星,屬於宗也的那顆星星……

  「宗也OUT」的那道廣播聲響徹大廈時,她的心像被針尖刺了一下,又疼又癢。

  當游戲結束,工作人員過來收道具,姜初宜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跟那個小姐姐小聲說,能不能把這個留給她,她想當個紀念。

  小姐姐雖然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麼,答應了她。

  她悄悄轉頭,往車後面看去。

  宗也坐在最後一排,側著頭,正透過玻璃望向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前還有攝像頭,她不敢盯著看太久。回過身,瞄了眼沉睡中的趙光譽,姜初宜伸手,把蓋在他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扯過來,然後放在膝蓋上包住手機,鬼祟地在微信上戳了戳宗也。

  宗也:「怎麼了?」

  他也戳了回來。

  姜初宜:「我有點擔心,你剛剛給我手環的時候是不是太明顯了!等播出的時候你粉絲會不會罵你?」

  宗也:「我們不是要配合節目組炒CP嗎?」

  就在這時,趙光譽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嘀咕道:「我外套呢……」

  姜初宜嚇了一跳,僵住身體。

  幸好,他只是念完這一句,立刻又歪頭,昏睡過去。

  姜初宜調整了下姿勢,才繼續打字,敦敦教誨他。

  「是倒是這樣,但你也別太敬業了,我們最好還是循序漸進,你好歹考慮下自己的實際情況。」

  宗也:「打字太累了,等會下車當面說?」

  姜初宜:「好,那你先休息會兒。」

  ……

  ……

  大巴車到達入住的酒店,車上的幾個嘉賓陸陸續續下車。

  趙光譽睡了一路,這會恢復了點精神,拉著姜初宜不停嘮叨:「唉,我今天跟我偶像近距離接觸了下,我發現我們倆性格還挺像,還有啊……」

  「嗯嗯。」姜初宜一邊應付他,一邊往宗也那邊看。

  他跟冀凱走在一起,也回眸望著這邊,放緩了腳步,似乎等著她過去。

  趙光譽扯住姜初宜,「喂?!你能不能別敷衍我了?!問你明天幾點集合,你嗯什麼嗯?別人不發火,你是不是把別人當傻子啊!」

  「剛剛製片跟你說了,你又不聽。」姜初宜不想跟他大庭廣眾拉拉扯扯引人注目,急著去扒開他的手,「行了,你去問助理,我這會兒有事,你先別煩我。」

  「你有什麼事?」趙光譽追問。

  姜初宜低喝道:「別管。」

  「你現在大了,翅膀硬了?有什麼事兒不能告訴我?你等著,我回去就跟陳億告狀。」

  正當她被趙光譽纏得焦頭爛額之際,有道聲音忽然響起,「嗨,趙光譽?」

  兩人動作都停住。

  宗也打完招呼,視線掃過趙光譽扯住姜初宜的那隻手上,語調平靜,「打擾你們了?」

  姜初宜莫名心虛,不敢再掙扎,小聲回了句,「沒有。」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路過他們的人都自覺繞行。

  四目相對,他再度開口:「你好,趙光譽,我叫宗也。」

  儘管宗也面孔略帶笑意,趙光譽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詭異壓迫感。猶豫了會,他試探地開口,「你好,我知道你,不過……你找我有事兒?」

  「我找初宜有點事。」宗也眉目含笑,目光從始至終都在他身上,「能把她放開,讓我們單獨聊會兒嗎?」

  趙光譽猛地回神,鬆開手,後退一步,「哦哦,行,那你們聊。」

  ……

  ……

  打發走趙光譽,姜初宜默默跟在宗也身後。

  他沒開口,姜初宜也跟著安靜了會。走了段路,她悄悄用餘光觀察著他白皙的側臉,忍不住喊他的名字:「宗也。」

  宗也平靜地嗯了聲。

  「你生氣了嗎?」

  宗也腳步停了停:「什麼?」

  姜初宜跟著停下,惴惴不安道:「我感覺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思考了會,宗也說:「好像是有點?」

  「為什麼?」

  她有點茫然,努力回想著,是自己犯什麼錯了嗎?還是因為剛剛玩游戲的事情,他被人調侃了,所以心情不好?

  「我們不是約好了聊一聊?」宗也輕輕嘆氣,「我一直都在等你。」

  姜初宜立馬跟他說:「我不是故意拖時間的,你身邊一直都有人,我就是想等沒人的時候去找你,不然被看到了也不太好。」

  宗也:「我們兩個說話又不犯法,為什麼要等沒人的時候找我?」

  姜初宜表情變得奇怪。

  她低下頭,沒吭聲。

  要怎麼跟他解釋,不敢跟他單獨說話,是因為自己心裡有鬼……怕離他太近,小心思再也控制不住洩露出來……

  「初宜。」他叫她。

  姜初宜:「嗯?」

  宗也略有些無奈,「你這個樣子,會讓我想跟你道歉。」

  「啊?為什麼?」

  「因為……」宗也瞥了眼她,終於笑了,「你的表情很委屈,好像被我欺負了一樣。」

  聞言,姜初宜眼睛睜大:「有嗎?」

  「嗯。」

  她心跳又加快了,扯開話題,「算了,我們還是商量正事吧。」

  「什麼正事?」

  「就那個,炒CP……」她提醒他。

  「今天我故意給你放水,算不算炒CP?」

  「應該算吧?」姜初宜遲疑,「主要是我也很少上綜藝,都不知道要跟別人怎麼炒CP才有節目效果……就怕把握不好那個度,一下炒過頭了,搞得你被罵。」

  宗也臉上似乎也帶了點困惑,附和她的話,「是啊,我沒上過綜藝,也不怎麼了解該怎麼炒CP。節目組讓我盡量配合,我又沒經驗,演技這方面也一般,只能當作自己是在跟你談戀愛了。」

  姜初宜習慣性地點頭,聽清最後一句話,差點沒噴出來。

  「什、什麼?!」姜初宜愕然,結結巴巴道,「你、你當是什麼?」

  宗也輕揚眉,似笑非笑又重復了一遍:「跟你談戀愛。」

  姜初宜:「……」

  她原本還覺得自己是個綜藝小白,沒想到宗也比她還單純……他們倆簡直就是綜藝界的臥龍鳳雛。

  「你倒是……」姜初宜吞咽了下口水,艱難又尷尬地吐字,「不用這麼犧牲自己。」

  宗也隨口道:「那姜老師有什麼好的方法嗎?」

  姜初宜愁眉苦臉,盯著地上的影子,「我也還在想。」

  「如果想不出,那不然就試試我的方法?」

  她心不在焉地接話,「什麼?」

  宗也一本正經地說:「假裝是在跟我談戀愛。」

  姜初宜心情復雜,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感覺要被他這離奇的腦回路給說服了,又隱隱感覺哪兒不對。

  他低聲說,「姜老師演技比我好,假裝喜歡我,應該不難吧。」

  姜初宜臉頰發燙,心撲通撲通狂跳,明知道這樣不合理,可眼下腦子裡亂七八糟,完全無法思考出什麼。

  最終,還是情感還是壓倒理智,姜初宜一衝動,便答應下來:「我試試吧……」

  他一怔,笑了,「好。」

  *

  姜初宜神游地走回自己房間。

  坐到床邊上,又發了很久的呆,宗也那句「假裝談戀愛」在腦海裡盤旋不散。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整個人撲到被子上……

  抱緊懷中的枕頭,姜初宜緊閉著眼睛,內疚地跟宗也所有粉絲都道了遍歉,跟西暴的粉絲道了歉,又跟IM的人道了歉,甚至到最後,她跟宗也未來的女朋友也道了歉。

  她希望這些人能原諒她的貪心。

  宗也大概不知道的是,自己完全不用假裝,也已經很喜歡他了。

  只不過節目組剛好安排他們炒CP,讓她多了很多跟他接觸的機會,成全了她的私心。

  姜初宜從小到大都沒爭過什麼。

  她想,就這一回,她就貪心這一回,這次以後,她就本本分分的,再也不會奢望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姜初宜明知道為了節目效果假裝談戀愛就是一通毫無邏輯的鬼話,也知道播出後可能會被宗也粉絲罵,更知道她會害得宗也被罵,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很自私地想,就當宗也是陪自己演了一場電影。

  她就只在這個電影裡,當一次他的女主角。

  等電影結束,她就把他還給她們。

  *

  第二天錄節目,姜初宜一路都在瞌睡。

  逢妙彤坐車的時候就坐在她旁邊,略有些奇怪,「初宜,你這麼睏啊?」

  姜初宜睏倦地點頭,「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的天,你沒睡好?」逢妙彤十分不理解,「我昨天簡直累得倒頭就睡,澡都沒來得及洗。」

  兩人說著話,後方又傳來一陣喧嘩。

  池夢月笑著躲胥嘉玉手中的小棒錘。

  這是中場休息的保留節目,後面一群人在玩成語接龍。

  接不上的要被眾人錘一下。

  而池夢月像是被難住了幾次,每每輪到她時,好幾個男嘉賓都故意針對她。

  逢妙彤瞄了眼那處的動靜,回過頭,心頭一絲落差感不由又飄起來。

  上次在長沙,就她和姜初宜在的時候還好,胥嘉玉時不時也會主動cue她。池夢月一來,年紀相仿的異性,基本都圍著她轉。

  逢妙彤又去看姜初宜。

  她依舊打著瞌睡,好像對周圍發生的事毫無察覺。

  也是很心大……

  不過姜初宜人氣本來就不高,搭上西暴這趟順風車之前,基本都是圈裡的邊緣人物,估計也沒法體會出她這種心情。

  逢妙彤又去看西暴那幾個。

  王灘跟冀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宗也跟伏城都戴著耳機,坐在自己位置上閉目養神。

  他們似乎對池夢月玩的那個游戲都沒什麼興致,無一人參與。

  見狀,逢妙彤心裡舒服一點了。

  好歹這幾個高冷的頂流逼格穩住了,對待女藝人一視同仁,不會上趕著去倒貼互動……

  等成語接龍的游戲終於玩完,大巴車也到了目的地。

  在去游泳館錄製前,他們需要參觀幾個當地的歷史景點。

  一下車,逢妙彤就驚了下。

  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大巴車上的嘉賓陸陸續續下來。

  直到某個身影一出現,被工作人員攔在線外的那群人再也控制不住,激動地叫出來,有人甚至往上跳著喊:「宗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伏城!啊啊啊啊!!」

  「王灘!!宗也!!!!看這邊!!!冀凱!!」

  「豁!」全永寧也被眼前這陣仗嚇到,打趣道,「我們這幾個男嘉賓人氣也太高了吧。」

  在進景點前有一段林蔭道,長長一條警戒線拉起來,全部擠滿了舉著BloodXGentle橫幅的粉絲。

  十幾個嘉賓也識趣地放慢了腳步,默默地跟在西暴幾個人後面,等著他們打頭陣。

  短暫的混亂後,粉絲自覺地開始維護秩序。

  宗也摘下墨鏡,勾到手裡,一邊走,一邊對路邊的粉絲頷首示意。

  冀凱勾住宗也的肩膀。

  這個動作又引來幾聲尖叫。

  王灘舉起手,跟喊自己名字的人打著招呼。

  胥嘉玉嘖嘖兩聲,「牛逼啊,這排面……」

  池夢月沉默地看了他兩眼,又去看走在前面的宗也。

  進到景點裡面,導演拍了幾個他們參觀的鏡頭,用喇叭喊:「先休息半小時,我們還有幾個地方需要拍攝,嘉賓先自由參觀一下,等會時間到了就出去集合。」

  烈日當頭,跟拍嘉賓的幾個VJ也放下沉重的攝像機,坐在長椅上歇息。

  池夢月找了個機會走到宗也身邊,喂了一聲。

  他垂著頭,拿著手機正在發消息,聽到聲音,抬起眼。

  池夢月笑意盈盈地歪頭,「怎麼,不認識我了?」

  宗也打量著她,「什麼?」

  「切。」池夢月微微靠在展示台的玻璃櫃上,「你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東西呢。」

  聽她這麼說,宗也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沉思了會,才奇怪地問,「欠你什麼?」

  池夢月咬住下唇,「新年祝福啊。」

  「宗也。」不遠處王灘叫他。

  宗也視線偏了偏,跟池夢月微點頭:「抱歉,我有點事。」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劇情,一模一樣的台詞,別人一喊他,他就抬步離開。

  池夢月沒料到自己又被徹頭徹尾地無視,獨留在原地,不由一陣胸悶。

  她有點惱地回頭,正好和王灘對上目光,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了下。

  ……

  ……

  「你特麼能不能換個方法?多少次了,回回都讓我用這招救你。」王灘懶洋洋道。

  「謝了。」宗也笑。

  王灘嘖了聲,「你下次喊冀凱來,我可不想拉仇恨,剛剛池夢月像是要把我吃了。」

  「不至於。」

  「你這招蜂引蝶的,怕姜老師會吃醋啊?」

  「聲音能小點兒嗎?」宗也嘆氣。

  「怎麼,你還怕被人知道?」王灘呵笑,「眼睛就差沒黏在人身上了,都不敢過去搭個話,能不能爭點氣啊兄弟?什麼年代了還搞暗戀這套,磨蹭這麼久,連個手都沒拉上,真是給你兄弟丟人。」

  宗也輕笑:「溫水煮生姜聽過麼。」

  王灘:「……」

  王灘扯了扯嘴角,忽然朝後方喊:「姜初宜!」

  宗也一頓。

  逢妙彤和姜初宜同時回頭。

  王灘朝她招手:「過來,找你有點事。」

  聞言,逢妙彤不禁看向姜初宜。

  姜初宜看到他身邊的宗也,不經在原地躊躇兩下,指了指自己,又確認了一遍,「找我有事?」

  看她不情不願的模樣,王灘催促:「搞快點兒,過來。」

  「好吧。」

  姜初宜慢吞吞朝他們挪去。

  她神色僵硬,壓根不敢瞄宗也,眼睛看向別處,小聲含糊道,「找我什麼事兒。」

  王灘撞了撞宗也,「說啊,找她什麼事。」

  宗也盯著她,「王灘想問你……昨天是不是沒睡好?」

  王灘沉默了。

  姜初宜實在是太心虛了,立馬就狡辯:「沒有啊,我睡得挺好的。」

  「睡的好嗎?」宗也笑了聲,「那你這個黑眼圈,是打算cos熊貓?」

  他這麼一句,姜初宜立馬安靜。

  她目光閃動,訥訥道:「可能是粉底上少了,等會再去車上補補妝吧……」

  聽她說著,宗也不鹹不淡地笑了笑,抬起手,把自己手中的墨鏡架到她眼睛上。

  墨鏡有點大,一戴到她臉上,就從鼻梁上滑下半截。宗也又用食指給她往上推了推,才收回手,輕聲道,「好了。」

  「……」

  不止姜初宜,連王灘都被這一幕幹沉默了十幾秒。

  他嘶了聲,終於忍不住好奇道:「我想請問,你們倆這是在談戀愛嗎?」

  被戳穿心事,姜初宜僵住,沒出聲。

  偏偏鼻梁上的墨鏡就在此刻又滑了下來,她無力地跟宗也對視上。

  宗也好整以暇:「你跟他說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3:41 PM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顆星

  王灘以為自己的問題已經足夠離譜,沒想到宗也接下的這句不要臉的話更是重量級。

  姜初宜在兩人的注視下,僵直著手指,把墨鏡緩緩推回原位,阻隔宗也的視線。

  王灘一臉WTF的表情,四下看看,難以置信壓低聲音:「hello?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倆真別嚇我?」

  「不是……」她倒退一步,閉了閉眼睛,強裝鎮定地向王灘解釋,「我們倆就是配合節目組炒CP,假裝……假裝喜歡對方。」

  「配合、節目組、炒CP、假裝——喜歡對方?」王灘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費力地理解著其中的邏輯。

  「你們倆……」王灘哽了又哽,感嘆道,「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啊。」

  姜初宜無言以對。

  宗也翹起唇角:「你跟逢妙彤也可以試試。」

  王灘面無表情噴回去:「我試你老媽。」

  姜初宜再也堅持不住,低聲跟他們說:「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倆人出聲,就快速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逢妙彤就在不遠處,完整地圍觀了整場事發經過。

  雖然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講什麼,但是她親眼看到宗也把自己手上的墨鏡給姜初宜戴上。

  逢妙彤呆若木雞,一整個處於懷疑人生的狀態。

  儘管她早就知道姜初宜跟西暴這群人關係好,但逢妙彤壓根就沒想過,姜初宜居然跟能宗也「親近」到這個地步……

  重新坐回大巴車上,姜初宜腦子空白了好一會,才記得把墨鏡摘下來,拿出粉底,把黑眼圈給遮蓋住。

  逢妙彤心情復雜,剛剛的震撼尚未平復,對姜初宜的看法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能混這麼久娛樂圈的人果然都不簡單,姜初宜的確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能勾到西暴的大top……真是人不可貌相。

  *

  下午兩點,《群星閃耀》錄製組到達游泳館,十幾個嘉賓換好衣服,錄製正式開始。

  按照昨晚分好的隊伍,兩支隊伍依舊要進行PK。

  游泳池內漂浮著兩塊星星板,各連接著一條一米寬的泡沫板通道,中間是個橡膠皮艇船。

  導演照例跟他們讀游戲規則:「飛行棋大家應該都玩過吧,跟今天這個游戲差不多。白隊和粉隊的所有隊員都各自待在泡沫板上,聽我口哨吹響,游戲開始後,兩方隊伍的人需要想辦法佔領皮艇船,隊員一旦被推進游泳池就出局,最後結束隊員留在橡膠皮艇上多的隊伍獲勝,聽懂了嗎?」

  曾平飛感嘆:「感覺又是一場激烈的大戰啊。」

  他看了眼池夢月,「我們男的負責衝鋒陷陣,你們女嘉賓就躲在後面,趁機混上去。」

  池夢月微笑:「怎麼了,看不起女孩子呀,我力氣也挺大的。」

  全永寧說:「等會女隊員上船之後,盡量找地方扒住,粉隊的人要是推你,你就拉住他們,如實在不行爭取把對方一起弄下水。」

  冀凱抄起手,躍躍欲試地跟宗也商討戰術:「你等會負責解決王灘,看我弄不死伏城。」

  他想到什麼,用手別住麥,悄悄湊到宗也耳邊,「這次大家都在,你特麼可別給姜老師放水了。」

  宗也敷衍地嗯了聲。

  飛行棋游戲開始前,副導讓他們各抽一位隊員出來玩「當然了」游戲,誰贏了誰派出第一個隊員登錄皮艇船,獲得主動權。

  冀凱和王灘站在泳池邊上。

  王灘先開始。他盯著冀凱,沉思了會兒,問:「你小時候是去非洲撿過垃圾吧,現在才這麼黑?」

  冀凱忍了忍,咬牙切齒蹦出兩個字,「當、然。」

  輪到冀凱反擊,他張口就是:「你跟你前女友經常一起洗澡吧?」

  全場沉默。

  王灘表情扭曲一下,憋出個,「當然。」

  逢妙彤笑得不行,朝他們喊:「你們為了節目效果,真的是豁得出去。」

  王灘冷笑一聲,動了動唇,「你之前喝多了,跟我痛哭流涕地說你喜歡姜初宜的事兒還記得麼。」

  吃瓜群眾姜初宜的笑容忽然凝固。

  猝不及防,粉隊所有人都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視線紛紛落到姜初宜身上。

  沉默一會,冀凱硬著頭皮認下來,「當然。」

  所有人都在笑,逢妙彤心裡一動,透過人群去看白隊的宗也,他站著沒動,臉上表情匱乏,靜靜注視著王灘。

  緊接著,冀凱再度語出驚人:「你和伏城是真的在談戀愛吧?」

  王灘:「……」

  全場鴉雀無聲,胥嘉玉呆滯幾秒,控制不住臥槽了一聲。站在旁邊的伏城臉色鐵青,直接走出隊伍,來到他們身邊,沖著冀凱就是猛地一腳,直接把他踹進泳池。

  撲通一聲,濺起一大片水花。

  「導演,還能這樣啊!」冀凱撲騰著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花,扯過王灘的腿,把他一起帶下來。

  兩人在泳池裡鬧作一團,冀凱喊了一聲:「導演救命,我褲子都被王灘拽下來了!粉隊輸不起啊!」

  錄製組的工作人員也笑得肚子痛,導演喊了聲,「好了好了,白隊獲勝!」

  ……

  ……

  小游戲結束,泳池邊上的幾個嘉賓紛紛跟著下水,爬上隊伍指定的星星板上。

  全永寧拍了拍冀凱的肩膀:「小凱,你是有天賦的,等你們組合解散了,就跟我一起上綜藝。」

  冀凱一本正經:「那不行,我不要當搞笑男,我還想耍帥呢。」

  白隊派出的第一個人是卓慶明。

  他剛走上中間的泡沫板通道上,粉隊幾個人就不停地開始晃。

  卓慶明不得不跪趴下,朝皮艇上挪動。

  趙光譽守在最前面,等卓慶明剛剛爬上去的那一刻,他一個健步,快速穿過泡沫板,朝皮艇船飛奔過去,三兩下攀上去後,猛地撲到卓慶明身上。

  兩人扭打作一團。

  卓慶明是個身板瘦弱的歌手,很快就被弄下水。

  徐志立刻道:「我們一起爬上去!」

  白隊和粉隊的人開始共同向著皮艇船進擊。

  兩支隊伍的人不停糾纏打鬥,池夢月剛一上去,就被胥嘉玉逮住。

  胥嘉玉從後面抱住她的腰,準備將人摔下去。

  池夢月被嚇得尖叫一聲。

  曾志平眼疾手快,立馬扯過池夢月,用腳去蹬胥嘉玉,很快有其他隊友過來參戰幫忙。

  趁著一團混亂,姜初宜立馬縮到角落,抓緊皮艇的扶手。

  小小的皮艇上人擠人,已經落水的嘉賓還在旁邊不停地搗亂拽人。男女力量懸殊,逢妙彤只能緊貼在王灘身後,無助地抓住他的衣服,看著他跟伏城打鬥。

  冀凱準備解決完粉隊一員大將,瞄到縮在角落的姜初宜,滿臉獰笑地過去,作勢要抓她的腿,把人弄下去。

  姜初宜慌忙之下,奮力一蹬。

  冀凱吃痛,甩了甩手,「姜老師,你好狠啊。」

  「趙光譽!」姜初宜急得高聲喊,「快過來救我!」

  趙光譽分身乏術,無奈沖她喊了聲:「你倒是趕緊跑啊!」

  姜初宜連滾帶爬地朝另一個方向逃去。

  她艱難地爬行著,又被打鬧的人擠在皮艇邊緣,搖搖欲墜之際,不知道從哪伸出一隻手,她下意識就抓上,借著對方的力脫身出去。

  還沒等喘口氣,對方明晃晃的白色的隊服就落入眼底。

  姜初宜倒吸一口涼氣,抬頭去看對方的臉。

  「宗也?!」

  她急忙想抽回手找自己隊友,結果被他緊緊攥住。左顧右盼之際,身後傳來冀凱叫聲:「好啊,又被我逮住了吧姜老師!」

  距離她最近的隊友還在跟曾平飛搶奪池夢月,完全無暇顧及這邊。電光火石之際,姜初宜用力一掙,反手抱住宗也的腰。

  他愣了一下。

  姜初宜沖冀凱威脅:「我不會放手的,你有本事把我丟下去,要下水我也要拖宗也一起下水!」

  宗也保持一種放鬆的姿勢坐靠著,聽她這麼說,嘴角扯出一絲笑。

  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抬頭去看冀凱,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冀凱:「你愣著幹什麼?把她丟下去啊!」

  宗也用眼神示意自己腰上的手:「你沒聽她說?要把我也一起帶下去。」

  聞言,姜初宜箍地更緊了,生怕宗也臨時反悔把自己撥開,又重重強調一遍:「對,我要下去也要拖他一起!」

  冀凱靠了聲,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子踉蹌幾下,被一記橫空出現的飛毛腿蹬下船。

  趙光譽抱拳,沉聲道:「偶像,對不住了!」

  冀凱落水後立刻扒住船艇,穩住身形,罵道:「你小子,腳勁夠大啊!」

  危機解除,姜初宜精神稍稍鬆懈,忽然發現自己頭頂住了宗也的胳膊,兩人姿勢十分親密。

  宗也身上的白T恤已經半濕,姜初宜一抬眼,就是他頸側那顆沾著水珠的胭脂痣。

  姜初宜瞳孔地震,抓在他腰腹上的那隻手不由蜷縮一下,感覺蹭過一塊棱角分明的腹肌。

  宗也輕嘶了聲,低聲跟她說,「好癢。」

  姜初宜血液都沖到頭頂,立馬鬆手,把他推遠了點。她跪坐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時,冀凱從後面扯住宗也衣服:「都同歸於盡是吧!你們倆也給我下來!」

  姜初宜一時不備,被宗也拉住胳膊,被帶著一起跌落水中。

  兩人砸出一大片水花,姜初宜嗆了好幾口水。

  宗也托住她的腰,把人帶到皮艇邊上,「抓好。」

  他個高,可以直接站穩在泳池裡。

  姜初宜在水裡不停蹬腿,努力游過去扒住船身,回頭質問他:「你幹嘛要連累我。」

  宗也悶笑一聲,「不是你說的,要跟我下一起下來嗎?」

  姜初宜被他一句話堵住,自知理虧,弱弱地回:「好吧。」

  ……

  ……

  游戲結束,在趙光譽的帶領下,粉隊在皮艇上存餘的人數佔據上風,獲得PK勝利。

  中場休息十分鐘。

  姜初宜脫力地坐在岸邊,拿起一旁的大毛巾擦了擦頭髮。她擦著擦著,不由自主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不由緩了下手中的動作。

  宗也渾身都濕透了,正垂著頭,擰了擰衣角的水。

  男嘉賓下水的短袖質地輕薄,尤其他還是白色衣服。被浸濕後,半透明的衣料全部貼在了身上。宗也頭髮和下巴都還沾著水,順著喉結滑落下去,鎖骨、腰線全部若隱若現。

  姜初宜忍不住出聲提醒:「你披個毛巾吧。」

  宗也:「什麼?」

  他對自己身上洩露的「風情」似乎沒有一點察覺,困惑道:「披什麼毛巾?」

  「你,你這都快……」姜初宜難以啟齒,反復換著措辭,「我都快看見你……」

  「看見我什麼?」他好笑道,還是不懂的模樣。

  「你自己低頭看看就知道了。」

  順著她的視線,宗也低頭,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笑了笑,扯過毛巾,聽話地把上半身攏住。

  「姜老師。」他忽然喊她。

  姜初宜啊了聲。

  宗也嘴角帶笑,彷彿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你已經開始假裝開始喜歡我了嗎?」

  姜初宜沒料到他提這茬,匆匆瞥了眼遠處的人,才回話,「為什麼這麼問?」

  「不然你為什麼。」宗也盯著她,放慢語速,「對我佔有欲這麼強?」

  姜初宜:「……」

  她宛如晴天霹靂。一時覺得荒謬,可見他臉上好奇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不由道,「這也算佔有欲很強嗎?」

  他溫柔反問:「不算嗎?」

  姜初宜原本坦坦蕩蕩,這下被他問得不確定起來了。

  她心中陡地不安。開始懷疑自己,是啊,那麼多男嘉賓,她怎麼就獨獨怕宗也被人看光。如果是趙光譽,他就算脫了衣服在她面前跳舞,姜初宜心情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姜初宜低下頭,囁嚅道:「那什麼,我這人入戲比較快,可能代入過頭了,不好意思啊,我盡量克制一下。」

  宗也:「沒事,我佔有欲也挺強的。」

  姜初宜又安靜了。

  「我記得之前看過一些綜藝節目,有的男嘉賓看到自己CP和異性互動,都會不開心。」宗也說,「所以我看到你和趙光譽一直講話,好像也開心不起來。」

  姜初宜一懵,連忙道:「你誤會了,我們倆就是朋友,認識很多年了。」

  「那你在假裝喜歡我的時候,能跟他少接觸一點嗎?」宗也表情沉靜,「至少別讓他碰到你。」

  姜初宜看了他一會,點頭,答應他,「好吧。」

  默了幾秒,宗也輕笑:「謝謝。」

  ……

  ……

  飛行棋游戲結束,導演說:「說件事啊,我們晚上錄製的主要內容是一個表演節目,參與成員有BloodXGentle的四位男嘉賓——」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笑了。

  逢妙彤唉喲一聲,「有眼福了。」

  冀凱:「導演,你想看我們表演節目,去搶演唱會的票啊。」

  導演瞪了他一下,「話還沒說完,急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四個男嘉賓負責挑選出一位隊友,完成一個節目,剩餘沒被他們挑上的嘉賓,就自己單獨準備一個節目!」

  大家面面相覷,哀嚎聲一片。

  導演:「由於昨天的星星王是冀凱,所以他的特權就是能自行挑選一個隊友,其餘三個蒙住眼睛選!通過摸手尋找自己的搭檔!」

  冀凱摸著下巴,視線在眾人身上逡巡。

  卓慶明和胥嘉玉還算淡定,表演節目對他們不算難事。曾志平倒是苦著臉,「選我吧,我唱跳都不行啊。」

  幾分鐘後,冀凱喊:「我選趙光譽當我隊友!」

  話音剛落,趙光譽興奮地原地起跳,立馬地衝上去抱住冀凱,「我們倆肯定炸裂全場。」

  等冀凱選完,伏城綁上緞帶,隨機挑了男嘉賓出來。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王灘選了逢妙彤。

  最後輪到宗也。

  導演組挑了幾個女嘉賓站到前面。

  宗也被工作人員帶到她們跟前。

  他唇色很紅,膚色偏白,眼睛橫綁著一根黑色緞帶,有種奇怪的禁欲感。

  幾個女嘉賓不由互看一眼。

  到了指定位置後,導演喊:「開始!」

  宗也站到第一個人面前,很紳士地攤開手心,讓她們把手放到自己的手上,打算直接靠掂重量來尋找。

  池夢月瞄了眼攝像機,控制好表情,將手放上去。

  手心相對的那一刻,她緊張地胸口起伏一下。

  不料宗也很快鬆開,走向下一個人。

  失落感從心頭湧起,池夢月還是逼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第三個人是姜初宜。

  她跟其餘人一樣,小心翼翼把手放上去。

  宗也停了停,似乎找到了目標,反握住她的手,從指節摸起,一直延伸到手腕。

  姜初宜忍住沒發出聲音。

  不遠處,導演提醒:「宗也,幹什麼呢!快超時了!」

  宗也把姜初宜拉出來,扯下綁住眼睛的緞帶,跟導演說:「我找到了。」

  「喔~」

  眾人又發出一陣起哄聲。

  西暴四個人選擇完,導演又確認了一遍他們的隊友,「好了,暫時先這樣。接下來給你們三個小時排練時間,吃完晚飯,晚上八點錄製節目。」

  *

  更衣室裡換好衣服,嘉賓們爬上大巴車,出發去排練的場地。

  還有精神頭的幾個人坐在後面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姜初宜坐在位置上,心神不寧地玩著手機。

  她又把今天跟宗也的對話在腦子裡復盤了幾遍,忍不住在微信上找陳億。

  姜初宜:「小億,我覺得……我好像是沒救了……」

  陳億:「?咋了」

  姜初宜認真敲字。

  「就是節目組不是讓我跟宗也炒CP嗎?估計就是打算蹭宗也熱度,找噱頭,但是他好像還挺配合的。我們倆都沒啥經驗嘛,然後前兩天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假裝在節目裡互相喜歡對方,談戀愛什麼的……」

  對面沉寂幾分鐘。

  甩了半個屏幕的問號,又甩了半個屏幕的感嘆號。

  陳億:「大姐,你是小學生嗎?雖然你沒談過戀愛,我能理解,但是!!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你這麼多年娛樂圈白混了??你們倆智商情商加起來都是二百五吧?假裝談戀愛??!確定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

  姜初宜頓了下。

  陳億:「我就想問問,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方法,是誰提出來的?」

  姜初宜:「宗也。」

  姜初宜鬱結的心思找到了發洩口,把心裡話一骨碌倒出來:「我覺得宗也可能已經知道我喜歡他了,所以在試探我。但是他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根本不可能談戀愛的,我也不想耽誤他的事業。主要就是,他想用炒CP這事兒跟我玩曖昧,這也沒什麼,反正我確實很喜歡他。我是覺得自己有點傻,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是不敢問他。你就當我豬油蒙了心吧。」

  姜初宜:「我覺得跟宗也只做朋友,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感情的事都說不準,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想在節目上跟我「玩一玩」,但是我願意陪他玩。我也沒奢望能跟他確定關係什麼的,這也不現實,其他的都還好,我就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時候走不出來……」

  陳億又發了一串省略號。

  陳億:「首先,我對你承認喜歡上頂流這件事感到無比佩服,你是有勇氣的。其次,你如果做好了迎接全內娛最強「毒瘤粉」狂風驟雨洗禮心理準備的話,我告訴你宗也怎麼想的……」

  姜初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陳億下文。

  正當她準備發個表情包過去時,手機震了一下:

  陳億:「喜報——他超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4:31 PM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顆星

  這次,輪到姜初宜發了半個屏幕的省略號過去。

  陳億:「通過你給我發的千字小作文來看,我確實感受到了你的苦惱,所以,我決定認真回答一下你的問題,以及我的看法。」

  陳億:「宗也給你提出這個方法,擺明了就是他的熱度隨便給你蹭。他作為紅到發紫的頂流,絕對不至於為個綜藝自我犧牲到這個地步。宗也要是不想,你以為節目組有多大能耐可以支配他?」

  陳億:「而且,你居然能信他的鬼話,說明你中毒的程度也不輕了,你不是不懂,是不想讓自己懂吧?」

  陳億:「我的看法就是,他現在不跟你挑明,有兩個可能,1、不夠喜歡你,只是想玩玩,順便擴展一下CP圈的業務(明顯他不需要這個),風險和收益明顯不成正比;2、太喜歡你,喜歡到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才會在節目上「發瘋」。但是不確定你的態度,所以還在等。」

  陳億:「不過,宗也腥風血雨的那個體質你也知道,他現在要是爆出戀情,那簡直不叫塌房,這堪稱娛樂圈全方位從上到下的一場大地震加海嘯。我好心勸你一句,如果你想跟他有結果,現在最好是低調點。想當西暴的嫂子,最重要的就是能忍別跳,躺平任嘲,千萬別膈應他的粉絲們。」

  陳億發了很多話,姜初宜始終都沒回。

  她腦子裡閃過無數的片段,想起了跟宗也有關的很多東西。他那雙很漂亮的眼睛,他溫柔又無奈的笑,意大利街頭的那句生日快樂,雪夜裡的那半支煙,老舊胡同裡那個溫暖的小家……

  十幾年來,姜初宜演過很多戲,假裝深愛過很多人。秦同曾經說她對愛情的理解不夠深刻,表演出的片段缺乏靈魂,她始終不懂。

  秦同問她,「愛情首先會給帶給人什麼?」

  姜初宜回答,「勇氣。」

  秦同搖頭。

  她想,如果現在再回答老師的問題,姜初宜會說。

  脆弱。

  唯獨面對宗也,她搖擺不定。唯獨面對他,她無法堅持自己。

  姜初宜:「小億,我後悔了,我最開始就應該想清楚。但是現在來不及了,節目已經錄了兩期了。」

  陳億:「?????」

  姜初宜:「我沒你想的這麼貪心,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宗也。」

  陳億:「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雖然偶像談戀愛是原罪,但是他們這不是快解約了嗎。」

  姜初宜:「解不解約,宗也都是頂流。我之前想的是,配合節目組炒作,宗也想的話,我也願意裝傻陪他「玩玩」,到時候等節目播完,就出來替他澄清,但現在事情已經離我預想的越來越偏了。也許,我一直不敢問他,這是件好事。」

  打完這段字,姜初宜放下手機,把頭靠到椅背上。心臟跳動,悸動夾雜著疼痛,她靜靜體會著這種感覺。

  出神了很久,姜初宜看向宗也。

  他只跟自己隔了一個狹窄的過道,坐在前排,靠外面的那個位置上。不知道王灘說了什麼,他在輕笑。

  姜初宜悄悄抬起左手,用手指描摹他影子的輪廓。

  從這個角度看,好像只要再往上一點點,就要碰到宗也。

  姜初宜知道,她不止想陪他玩「假裝談戀愛」這種過家家的游戲,她在自欺欺人。

  她想得到他,很想很想。

  但是她不能毀了宗也。

  直到放下手,姜初宜重新拿起手機,給陳億發了條消息。

  「謝謝你的開導,我會解決好這件事的。」

  *

  為了今晚的錄製,節目組特地租了一個獨棟轟趴別墅。

  進入到院子裡,統籌跟他們說:「三樓有幾間房給你們排練,吉他、鋼琴、麥克風都準備好了。」

  姜初宜悄悄問宗也:「你能教我彈吉他嗎?」

  他微微低頭,「你想學這個?」

  姜初宜點頭。

  「好。」他答應。

  兩人正說著,伏城走過來,淡淡看了眼姜初宜,才把電話遞給宗也,「有人找你。」

  宗也拿過手機,跟姜初宜商量,「你先去房間等我?」

  「好。」

  看著她上去後,宗也隨手把領口的麥關掉,走到安靜的地方,才接通電話。

  伏城抱臂靠在旁邊,等電話打完,才開口問,「我叔叔說什麼?」

  宗也把手機還給他,「公司的位置已經選好了,就這兩天抽點時間,我們要去現場註冊營業執照。」

  「喔。」伏城表情沒什麼太大波瀾,淡淡道,「以後公司的事兒你跟我叔叔管。」

  「怎麼。」

  「你不是認識的人比我多?我懶得跟那群人打交道,都別來煩我。」

  宗也笑:「能給我留點時間麼,我還想陪女朋友。」

  「你哪有女朋友?」伏城語氣質疑。

  「現在是還沒有。」宗也嘆氣,「這不是還在努力,感覺好像有希望。」

  伏城愣了下,後知後覺:「你不會說姜初宜吧?」

  「這你都看出來了?」

  伏城:「……」

  他嘴角抽搐兩下,「怪不得王灘跟我說你是戀愛腦,讓我離你遠點兒。」

  宗也好笑:「他這麼說我啊?」

  「所以你之前跟我們說解約後可能退到幕後,就是為了姜初宜?」

  宗也不置可否。

  伏城冷酷的表情再也繃不住,「姜初宜是救過你的命嗎?你能不能別這麼嚇人。」

  宗也笑起來:「我嚇人嗎?」

  他仔細回想一番,嘆口氣,承認:「好像是有點嚇人,所以還在盡量克制。」

  伏城皺眉,「你現在想退也沒這麼容易,我們都是音姐帶出來的,我們倆解約她說自己抑鬱症要發作了,要是知道你打算退幕後,她會在IM門口上吊的。」

  「我知道,不一定會退,反正偶像這條路不會走了,慢慢來吧。」宗也拍拍他的肩,囑咐道,「我先上去了,對了,你記得先別跟辛荷說。」

  伏城徹底服了:「你心眼夠多啊,連辛荷都考慮到了,怪不得我叔說你是個人才,正常人誰像你這樣啊,追個人都能寫個孫子兵法了吧?」

  宗也假裝聽不出他嘲諷的意味,依舊好脾氣地應,「我就當是誇獎了。」

  伏城繼續冷笑,「姜初宜有點兒慘,到時候知道你的真面目,後悔也晚了。」

  宗也略微沉默,奇怪:「你是在向我求助嗎?」

  「求助什麼?」

  「讓我教你怎麼追辛荷?」

  伏城無言以對。

  宗也又拍了拍他的肩,徑自走了。

  ……

  ……

  宗也進到房間,姜初宜懷裡已經抱了個吉他,姿勢略顯笨拙地試著音,彈兩下就停頓,向她的PD求助。

  豐佳笑著看了眼宗也:「專業的人來了,我就不教你了,你有問題問他。」

  宗也走過去,拉了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豐佳看了眼手腕上的錶,「我先不打擾你們了,這會兒要去跟編劇組開個會,房間錄製的攝像頭已經開了,你們開始排練吧。」

  姜初宜:「好。」

  等人出去,宗也問她:「怎麼突然想彈吉他?之前學過嗎?」

  姜初宜:「我之前拍戲的時候,學過一點。」

  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藝術這方面沒什麼天賦,所以還挺羨慕人家會彈鋼琴彈吉他,覺得挺帥的。」

  宗也笑了聲,「這是在誇我?」

  姜初宜沒吭聲。

  看他揉眼睛,姜初宜放下手裡的吉他,跑去把自己的包翻出來,搗鼓了一陣,找出瓶新的眼藥水。

  她走回去,遞給宗也,「我上次就想給你,忘了,這個是戴隱形眼鏡也能直接滴的。」

  宗也愣了下才接過,「謝謝。」

  「你是不是沒休息好?用眼過度了,我看你最近一直在揉眼睛。」她語氣有點隱隱的擔憂。

  「我之前做過近視眼手術。」宗也仰頭,兩指捏著瓶身,擠了幾滴眼藥水,眨眨眼裡的潮濕,「可能最近隱形眼鏡戴久了,沒事。」

  宗也說:「想彈什麼曲子?我教你。」

  姜初宜想了想,低垂眼眸,「之前面試的時候,你彈過的那個《Creep》可以嗎?我覺得挺好聽的,然後晚上你負責唱,我給你伴奏。」

  宗也若有所思看著她,過了會兒,才說,「可以。」

  姜初宜褪下頭繩,把烏髮挽起,重新抱好吉他。她剛剛在泳池泡了一遭,指尖還有些泛白。臉上的妝很淡,微微低下頭,耳邊有幾縷髮絲滑落,被午後的陽光照耀著,側臉線條顯得很輕柔。

  宗也牽動嘴角,去調整她撥弦的姿勢。

  ……

  ……

  排練差不多完成後,導演組登記每個人要表演的節目,抽好籤。工作人員給他們訂了盒飯,幾個嘉賓草草吃完,就開始做妝造。

  池夢月自己帶了條GretleZ的掛脖吊帶裙。

  逢妙彤看到時眼睛都直了下,無語凝噎了半天,在微信群跟小姐妹吐槽:

  「池夢月……我真的respect,來參加真人秀還要穿高訂……化妝團隊都自備,她真的是「仙女」」

  反復拿小鏡子檢查著自己的煙熏妝,逢妙彤長嘆口氣。等節目播出,又是被豔壓的一天。只祈禱自己這個造型,千萬不要被投稿去內娛醜人bot。

  相比女嘉賓,男嘉賓顯得隨意很多。宗也穿了件白襯衫,挽起袖管,簡單的直筒牛仔褲,配上那張英俊的臉,整個人清爽又乾淨。

  他和姜初宜坐在一起,時不時還要湊到她耳邊講話。

  逢妙彤心情復雜地打量著他們,回想起錄節目的種種,隱約生出某種猜測。

  正出著神,第一個節目開始。

  冀凱和趙光譽唱的是歌曲串燒《個人簡介》+《我的歌聲裡(remix)》。

  兩人對視一眼,趙光譽歪頭,「hey,bro,lets go?」

  伴奏響起,趙光譽抓起麥克風,壓低身子,吊兒郎當蹲在台邊,「你應該知道,我這麼帥的只會出現在動漫。」

  第一句出來,台下便引起歡呼,姜初宜眼底含笑,跟著其他人鼓了鼓掌。

  「在人群面前說話我習慣低八度。」冀凱聲音帶著囂張的狂,「他們評價我只會說好他媽酷。」

  胥嘉玉吹了個口哨。

  姜初宜貼心地拿起手機,給趙光譽記錄下他的人生高光時刻。拍完兩分鐘的視頻,她才注意到旁邊的人一直盯著她看。

  姜初宜偏過頭,「怎麼了?」

  宗也:「在拍趙光譽?」

  「嗯。」

  瞅著他臉上寡淡的表情,姜初宜猛地想起下午那番話。

  她心虛地攥緊手機。

  宗也似乎想說什麼,動了動唇,「算了,沒事。」

  ……

  ……

  他們的節目在最後一個。

  姜初宜很少有上台表演的經驗,抱著吉他,望向台下黑壓壓一片人,不由手心冒汗。

  調試音響的時候,宗也微笑跟她低語:「別緊張。」

  姜初宜扯出一個笑:「我盡量。」

  兩人都坐在高腳椅上,宗也一隻腿屈起,單腳支著地。他拿著麥克風,低垂頭,靜靜等待伴奏開始。

  台上的光暗下來,全場也恢復安靜。姜初宜看了眼他,穩住顫抖的手,撥弄琴弦。隨著那道琴聲,宗也低沉的聲音響起。

  You were here before

  你曾經在這裡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我不敢正眼看你

  ……

  ……

  直到進入歌曲的高潮部分,姜初宜湊到立麥旁,輕輕開口,跟上他的聲音。

  You're so very special

  你是如此特別

  I wish I was special

  我多希望我與眾不同

  But I'm a creep

  但我是個怪物

  ……

  ……

  王灘邊搖頭邊鼓掌,感嘆道:「我們宗也真不愧是內娛第一深情,沒被三十個女人傷過,唱不出這種感覺。」

  冀凱也跟著點評:「我只能說,姜老師的歌聲,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導演坐在攝像機後,朝台上了聲:「宗也,再唱一首,時長還差點!」

  宗也無奈,轉頭問姜初宜:「你喜歡聽誰的歌?」

  姜初宜抱著幾台,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裡,下意識就答,「周杰倫。」

  宗也:「……」

  坐在第一排的冀凱狂笑,「你看宗也的表情,他不會以為姜老師要說他的歌吧。」

  姜初宜反應過來,立馬找補:「你的歌也行。」

  宗也笑了笑,沒有再問她。他起身,去找台側負責伴奏的工作人員,跟他們溝通了一會。

  在導演組的要求下,宗也獨唱一首,為今晚的節目收尾。

  做準備的十分鐘,宗也把手機拿出來,搜著歌詞。

  姜初宜忍不住好奇:「你要唱什麼?」

  「等會你就知道了。」

  見他不告訴自己,姜初宜也沒再追問。

  很快,工作人員比了個OK的手勢。宗也將手機擱下。熟悉的前奏出來,姜初宜聽了會,臉上表情出現細微的變化。

  「劇情是你在寫,有點無解,我們之間。」

  ……

  ……

  「一整天,我旋律哼了一千遍,千篇一律,我不醉不歸。」

  逢妙彤沒聽過這首歌,小聲詢問旁邊人:「宗也唱的什麼歌啊?」

  「Jay的《愛情廢柴》。」

  夜幕下,樹影幽幽,他溫柔的低音流淌。姜初宜望著院子裡掛著的彩色小燈泡,聽得入神。

  「沒有你的冬天,我會一直唱著唱著,直到你出現——」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

  姜初宜不由望過去,撞入宗也的視線。

  *

  第二期節目錄製完成,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工作人員收拾著場地,徐志跟全永寧在樹邊抽著煙聊天。

  姜初宜獨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趙光譽過來她說了兩句話,被蚊子咬得不行,匆匆站起身,「明天我還要早起趕飛機,不跟你聊了,我先去睡了。」

  姜初宜勉力提起一個笑,「你去吧。」

  「怎麼了這是。」趙光譽遲疑一下,傾身瞅她,「你怎麼這麼不開心?」

  「沒有……我就是在想事情。」

  趙光譽:「行吧,那我先走了。」

  姜初宜點頭。

  手機屏幕的光亮著,她滑動著《愛情廢柴》的歌詞,持續發呆。

  直到又來了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

  姜初宜猛地把手機蓋住。

  宗也:「看什麼?」

  姜初宜一言不發,搖搖頭。

  兩人安靜地坐了會,宗也主動開口:「你從下午開始好像就不開心,是有心事?」

  姜初宜繼續搖頭。

  「是中午我跟王灘開的玩笑,嚇到你了?」宗也又問。

  姜初宜:「不是。」

  注視著遠方晃動的小彩燈,宗也說,「那是……你發現假裝喜歡我,有點難,後悔了嗎。」

  姜初宜坐著沒動,分了點神。

  「也不是後悔,就是……」姜初宜喉間發澀,「宗也,你說的遊戲,我可能玩不來。」

  宗也怔了怔。

  姜初宜心裡不是滋味,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不然我們就別玩了,以後聽節目組安排,該幹什麼幹什麼。」

  「玩遊戲。」

  他無聲念了兩遍。

  過了好半天,宗也神情浮現出一絲困惑,「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嗎?還是我跟你提趙光譽,讓你不開心了?」

  姜初宜打斷他,「不是,跟他沒關係,我也沒有不開心。」

  宗也仍舊不太確定,「初宜,如果我這兩天對你說的話過分了,我能道歉。」

  「不是這個……」姜初宜聲音變得有點無助,「宗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只能靠自己猜。」

  「但是,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這樣都不行,等節目播出,你會被罵得很慘,我們都會後悔的。」姜初宜反復說著,「我們這樣不行,你今天唱的那首歌也不行。」

  她口中連續好幾個不行,讓宗也沉默下來。

  不等他回答,姜初宜又快速說:「如果你對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你就當我是在自戀,別把我的話往心裡去。我們跟以前一樣,還是當朋友,等綜藝播完,我就替你澄清,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們跟以前一樣當朋友,對大家都好。」宗也重復著她的話,隱隱笑,「你想替我澄清什麼?」

  「我知道我說對不起很奇怪。」姜初宜頓了頓,「但我還是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好像會把很多事情搞砸,還來跟你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給你添堵。」

  宗也:「沒關係。」

  好像她做什麼,說什麼,他都能全盤接受。

  黑漆漆的夜色裡,宗也右手撐住額頭,低聲道,「是我這兩天沒分寸了。」

  「沒有,不是你的問題,我們倆這兩天都挺怪的。」姜初宜小心地看了眼他,裝出鬆了口氣的模樣,語調輕鬆,「總之,話說開就行。」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愧疚全部都寫在臉上。

  可能,她對他也只有愧疚。

  宗也輕笑,沒有接她這句話,好像話題到此為止就結束了。

  兩人又一次陷入靜默。

  他俯身,將茶几上的紙盒拿到跟前。

  姜初宜不由側目,盯住他的動作。

  宗也拿起打火機,拇指滑過火輪,呲地一聲輕響,火苗跳躍,照亮他清雋的側顏。

  宗也另一隻手夾著紙,靠近打火機,很快,火苗舔舐過那張紙巾。

  他面色冷淡,靜靜地看著這張紙被火吞噬,燃燒殆盡。

  眼見著火苗已經燒到了手指,他也沒鬆開,彷彿對疼痛毫無察覺。

  姜初宜完全愣住。

  點燃這張紙,宗也又換了下一張,重復著剛剛的動作。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不遠處,有幾個工作人員探頭,看這邊的狀況,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她僵了僵,被詭異的一幕驚到,出聲阻止:「你在幹嘛?不怕疼嗎?」

  宗也手指一鬆。

  那張紙緩緩落到他腳邊。

  「什麼?」

  姜初宜回過神:「你突然燒紙幹嘛?」

  「你要試試嗎?」宗也不鹹不淡地說,「這樣很解壓。」

  「……」

  姜初宜瞄了眼他手指被燙出的痕跡,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宗也把打火機丟給她。

  姜初宜猶豫了會,在他的注視下,拿起打火機,模仿他剛剛的動作,點燃一張紙。

  她兩根手指拎著那張紙,在火快要燒到手指時,立馬心驚膽戰地丟開。

  紙輕飄飄地掉落在地,很快熄滅,變成一團灰燼。

  過了會,姜初宜特別小聲地說,「這好像……也不解壓啊。」

  宗也轉過頭,看著她,「初宜?」

  姜初宜側眼。

  宗也說了句無釐頭的話,「你覺得我像不像這張紙。」

  她沒聽懂。

  「被你點燃,被你注視著燃燒。」宗也依舊笑著,對她說話時的神情,總是很溫柔,「然後,又被你丟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4:50 PM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顆星

  姜初宜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難以理解他這番話。

  「是我做錯事了,對嗎。」宗也安靜地凝視她,「我讓你不高興了。」

  她下意識否認:「不是……」

  「初宜,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問。

  姜初宜還在惶恐中,不明所以回答,「我覺得你,溫柔,脾氣好……很有禮貌。」

  「是嗎?」宗也不再看她,「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懦弱的人。」

  她睜大眼睛,只會機械地重讀他的話:「懦弱?」

  宗也好像是累了,說話聲音低下來,「如果我不懦弱,我會在很久前,就直接跟你說,我們認識很久了,只是你忘了我。」

  「你跟我……認識很久了,我忘了你?!」姜初宜驚呆了。

  「嚇到你了嗎。」

  「我……」

  猛地想起陳向良的那番話,姜初宜追問,「你是說高中的時候嗎?你和你叔叔在我學校附近當流浪歌手,然後我們見過?」

  宗也靜靜問,「你還記得李相垣嗎。」

  *

  李相垣……

  在那個小院子裡,姜初宜沒有立刻回答宗也的問題。

  宗也淡淡說,「我們是一個初中的。」

  姜初宜連續受到衝擊,依舊說不出任何話。

  因為她確實不記得了,甚至,連聽到這個名字都覺得非常陌生。

  回到廈門拍戲,姜初宜讓母親把初中畢業照找出來,直接寄到劇組。

  拿到照片時,她一排排地掃過那些稚嫩的臉,姜初宜無法找出宗也。最後,她只能靠照片背後印的幾行名字,才確定「李相垣」到底是誰。

  盯著這張照片,她費力地回想初中的往事,和他有關的幾個零星片段也十分模糊,姜初宜發現腦海裡空空一片。

  她當時被秦同帶在身邊拍戲,正當紅的時候,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放下學都用車接送。因為行程繁忙,她並不能經常待在學校,偶爾回去上兩天課順便考試,大多數時候都是請了專門的家教老師在劇組給她補課。

  李相垣對姜初宜來說,能回憶起的只有小小一道灰影,他好像戴著厚厚的眼鏡框,總是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姜初宜的反應竟然是,他原來不姓林。

  姜初宜忽然全都想通了這半年發生的事。

  從一開始,宗也就對她好得怪異,在倆人並不熟的時候,無論他被她的經紀公司拉著怎樣炒作,全部心甘情願配合,對她沒有半分怨言。

  翻著和宗也那晚的聊天記錄,姜初宜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

  宗也:「我回去想了很久,我其實不該跟你提這些事,給你造成困擾。」

  姜初宜:「沒有困擾,我當時沒說話,確實是有點忘記了。因為我初中很少待在學校,很多同學都不認識,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抱歉啊。」

  宗也:「那時候你幫過我,這些年我一直很遺憾,當初沒來得及跟你說一句謝謝。」

  當時,姜初宜面對這條消息遲疑了很久,不確定他說的「幫助」具體是什麼事。

  但也不敢直愣愣地問他,顯得有點傷人。

  她隔了很久,才中規中矩地回了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已經過去很久了。」

  宗也:「剛剛是我情緒失控了,跟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不用對我這麼客套,如果你想繼續跟我當朋友,我們就跟以前一樣。」

  ……

  ……

  後來很多天,宗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姜初宜很想知道初中那三年,宗也跟她當同學的那三年,她到底幫過他什麼。在微信上旁敲側擊地問了齊齊很久,可惜她對李相垣印象也很少。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低,齊齊唯一有記憶的就是他經常被人欺負,後來跟姜初宜當了同桌。

  六月底,《群星閃耀》定檔,官博放出預告片。

  就在當晚,#宗也姜初宜#、#宜見宗情#、#宗也公開認愛#的幾個詞條爆上熱搜。

  輿論一片嘩然。

  引起這麼大反響的,全都是因為預告片中的兩個鏡頭。

  第一個是宗也在坡子街,主動幫姜初宜買水和電扇。

  第二個就是幾個嘉賓在大巴車上玩游戲。

  姜初宜清楚的記得,為了給《捕星》做宣傳,導演讓她和宗也演一段電影裡方清表白被拒的片段。

  宗也:「能換一個嗎?我有點記不清台詞了。」

  旁人跟著起哄:「那你就臨場發揮!這不是隨口就來嗎。」

  胥嘉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宗也,要不然這樣,我給你支招,要是你忘了拒絕的台詞,你就答應唄。」

  但預告片裡放出的片段把旁人的話全部剪掉,只留下最後十幾秒。

  姜初宜轉頭,問他:「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很久很久前,我就一直喜歡你,如果你不討厭我,我們能試試嗎?」

  在全車人的注視下,宗也笑了聲,說,「好啊。」

  這個掐頭去尾的片段,引起了粉絲滔天的激烈罵戰。

  《群星閃耀》官博一夜漲了幾十萬粉絲,成為近幾年來唯一一個還沒正式播出,就引發如此高討論度的綜藝。

  ……

  ……

  在出發去鄭州參加第三期錄製時,高檸把《群星閃耀》剪輯好的內容發到姜初宜的郵箱。

  「這是節目組給公司的樣片,你先看看。」

  姜初宜把半個小時的視頻緩存到手機,坐飛機的時間裡看了好幾遍。

  等到達鄭州,連上網時,她將思考了很久的話編輯成一條消息,發給高檸。

  「我不想再跟宗也炒CP了,也不想通過這個來博人眼球賺取熱度。你跟節目組溝通一下吧,如果我影響了他們的正常安排,就跟公司報備,後續走正常流程,暫停錄製。」

  隔了一會,高檸回:「是最近輿論聲影響到你了?你放心,過段時間就會好的。除了一些宗也的小部分粉絲,其他很多路人也在磕你們CP,綜藝是面向大眾的。」

  姜初宜:「他們給的樣片,剪輯裡有很多誤導觀眾的地方,這樣播出會嚴重影響宗也和我的聲譽。我是女演員,他是男偶像,我能吃CP熱度的紅利,但是他不行。如果太過火了,可能會影響到宗也以後的偶像生涯。」

  高檸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你操心他幹什麼?!宗也粉絲多著呢,一個綜藝,影響不了他什麼。」

  姜初宜把行李箱給小鐘,獨自走到人少的地方,「我之前以為節目組給我們定的路線是王灘和逢妙彤那種,所以答應pd盡量配合,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

  「高檸,我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事,但我不能跟你說。宗也吃了很多苦,才有的今天,我不想他失去這些。」

  「什麼?」高檸語氣充滿了迷惑,「失去什麼?有這麼嚴重嗎?」

  姜初宜抬眼,看到幾個人朝這邊走來,匆匆道:「以後當面跟你講。」

  她一邊伸手擋住鏡頭,一邊戴好口罩,低頭往前走。

  旁邊幾個記者窮追不捨,將話筒遞到跟前:「網上說宗也在節目中跟你公開示愛是真的嗎?這兩天的熱搜您有什麼看法?」

  姜初宜被人團團圍住,不得不停下腳步。

  記者又問:「能回應一下嗎?」

  姜初宜被不停咔嚓閃光的鏡頭照得眯眼,「這只是一個遊戲,節目還沒正式播出,具體內容需要保密,我不能透露。」

  「有爆料說宗也和你很曖昧,他親自幫你買水和電扇,這個是真的嗎?」

  姜初宜沉默一會,說,「他人很好,對誰都很照顧,很多都是節目效果。」

  幾分鐘後,豐佳帶保鏢趕到,她護住姜初宜,驅散這群狗仔,「我們到時候會有發布會,有問題可以到時候問,請不要私下騷擾嘉賓,影響節目正常錄製,謝謝。」

  ……

  ……

  第三、四期在鄭州和西安連續錄製,網上和宗也有關的輿論熱度始終不退。

  一個多星期的拍攝裡,姜初宜盡量避嫌,刻意避免了很多在鏡頭下跟宗也接觸的機會。她想單獨找機會跟宗也說一說自己的打算,但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直到節目的錄製結束的那個下午,姜初宜整理好心情,準備去找宗也好好談談,卻被豐佳告知西暴幾個人行程緊迫,已經提前離開西安。

  返回廈門後,拍戲進度已經接近尾聲,姜初宜試著給宗也發了幾條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九月的雨》在七月初殺青,和劇組的人吃完飯,她回到上海,終於收到宗也給她發的兩條消息。

  【節目效果?】

  【你不會當我做慈善的吧?】

  彼時姜初宜正在家裡泡麥片,盯著這兩條莫名其妙的消息,停住手中動作,不確定他是不是發錯了人。

  她還在猶豫怎麼回,對面直接撥了個電話。

  姜初宜深呼吸兩下,滑動屏幕,接起來:「喂?」

  「姜初宜?」

  是王灘的聲音。

  姜初宜愣了,「怎麼是你。」

  王灘沒回答她的問題,說,「你熱搜看了沒?」

  「什麼熱搜?」

  「就你在機場被狗仔堵的那個,給宗也公開發好人卡?」

  「那個上熱搜了?我還不知道。」姜初宜解釋,「我不是給他發好人卡,我在回應真人秀那個誤導觀眾的剪輯。」

  王灘靜了會。

  「剛剛的消息是你發的嗎?」

  王灘:「我替宗也問的,他不敢問,就我來咯。你以為他喜歡當冤大頭,隨便給這個破綜藝造熱度啊?要不是你——」

  話還沒說話,旁邊就傳來一聲低喝。

  那邊混亂了一會,很快,電話那頭換了人。宗也咳嗽了聲,開口的聲音很啞,「初宜?」

  「我在。」

  「抱歉。」宗也又咳了聲,還是那個溫和的語調,「我眼睛這兩天看不見東西了,剛剛做完手術,手機在給助理保管,王灘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做手術?!」姜初宜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慌了,「你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事,視網膜脫落,已經做完手術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你現在還在住院嗎?」

  「嗯。」

  「你在哪個醫院?」姜初宜疾步走到客廳,翻找著車鑰匙,「我能去看看你嗎?」

  「太晚了,你明天來吧。」

  「我想現在就去。」姜初宜急得哽了下,補充,「我就在外面看看你,不會打擾你休息的,行嗎。」

  對面靜了會,宗也輕輕嘆了口氣,「我讓助理把地址發給你。」

  ……

  ……

  在去醫院的路上,姜初宜不停看導航,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變得無比漫長,急得她差點闖了紅燈。

  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快到了姜初宜才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輸錯了醫院位置,不得不又開車重新折返。

  來來回回折騰好幾趟,等趕到住院樓,護士將她攔在外面,說時間過了,不允許再探視。

  姜初宜遲遲不肯走,又在住院樓門口徘徊了會,抬頭去看這棟樓亮著的燈,默默猜測宗也住在哪個病房。

  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讓她感到有些疲憊。

  姜初宜失望地走到一個長椅坐下。

  她出來得匆忙,甚至連拖鞋和睡衣都沒換。

  姜初宜在網上搜了視網膜脫落的症狀和帖子,看得認真專注,身邊有個人坐下都沒發現。

  陳向良笑著開口,「怎麼還坐在這?」

  忽然響起的聲音把姜初宜嚇了一跳,她轉頭,喊了聲,「叔叔。」

  「誒。」陳向良點頭,「還記得我呢。」

  姜初宜:「您剛剛從病房出來嗎?宗也他現在還好嗎?」

  「別擔心,除了暫時看不見東西,其他都沒什麼問題。」陳向良安慰她。

  「宗也怎麼會突然視網膜脫落?醫生有說原因嗎?」

  「不知道具體原因,宗也拖太久了。」陳向良皺眉,「他說前段時間看東西就開始出現墨點,當時去看了醫生,被診斷是飛蚊症。後面工作太忙,就耽擱了,前兩天兩隻眼睛都看不到了,才來的醫院。」

  「之前我們一起錄節目,他就一直揉眼睛。」姜初宜愧疚地念叨,「我太粗心了,我當時就應該提醒他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的。」

  「不不不,跟你沒關係,主要是他自己工作忙,心也大。」

  姜初宜垂眼,不說話。

  陳向良看她一臉掩飾不住的難過,出聲安慰道,「宗也出道的這幾年太累了,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也是件好事。」

  姜初宜勉強笑了下,「也是。」

  兩人安靜了很久,姜初宜突然開口:「叔叔,宗也跟你說過我嗎?」

  陳向良盯了她一陣,才慢慢道:「說過。」

  「我們是初中同學,但是我已經不太記得初中的事了,我那時候一直在外面拍戲,很少待在學校。」姜初宜低下頭,將手合攏握住,放在膝蓋上,「他沒跟我主動提過,所以我一直也沒認出宗也就是我同學。」

  「初宜,我希望你別怪宗也瞞著你。」陳向良露出一個微笑,聲音平淡,「我們和你可能有些不同,我和宗也都是過了很多苦日子的人,被很多人輕視過。我沒具體問過,所以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理,不敢跟你提過去的事。但我猜測,宗也可能是面對你的時候,依舊很自卑。」

  姜初宜聽得心裡一疼,連忙搖頭,「怎麼會,怎麼會。」

  陳向良說:「你想聽我講講,我從宗也口中知道的,跟你有關的那些事嗎?」

  姜初宜回答他:「我想聽聽。」

  ……

  ……

  2008年,姜初宜十一歲,被秦同挑中,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電影,在娛樂圈出道,成為風光無限的最小「同女郎。」


  新年之際,奧運年伴隨著新年的到來,大街小巷喜氣洋洋,闔家歡樂,宗秀雲在家中第三次自殺,被送去醫院搶救。

  大年夜的急症室,醫生看到坐在角落的小男孩,不由皺眉:「患者其他家屬呢?」

  宗紅雲出聲:「我是她妹妹。」

  醫生指了指:「這孩子是你家的?」

  「對,我是他姨媽。」

  醫生正準備繼續問兩句,被旁邊的小護士拉走。

  關上門,小護士才壓低聲音說:「別問了,這個叫宗秀雲的患者這幾個月都送來搶救三次了,聽說老公拋妻棄子的,跟一個房地產商的女兒結婚了。也是可憐,那孩子都跟著休學了。」

  幾天後,宗秀雲出院,醫生很快將這件事拋到腦後。

  2009年初,宗秀雲把兒子托付給自己妹妹,選擇用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選擇的跳樓地點是那個房地產商開發的樓盤,宗紅雲哭天喊地,帶著年幼的宗也去鬧了幾次。

  眼見著事情越鬧越大,對方被纏得沒辦法,只能私下和解,給他們賠了一大筆補償金,又給宗也改了個名字叫李相垣,將他送去了一所保密性好的私立初中。

  9月份,開學當天,宗也背著破舊的書包來到這所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精致學校。

  上台自我介紹時,面對黑壓壓的一片同學,宗也緊閉著嘴巴,沉默了很久,都沒能說出自己的名字。

  最後年輕的女班主任沒辦法,在黑板上替他寫下名字,便讓他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後桌有個男生喊了幾次李相垣,宗也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椅子被人踹了一腳,宗也才回過頭。

  小男生問:「你是啞巴嗎?為什麼不說話。」

  宗也轉過頭。

  等到放學,老師走出教室,那個小男孩帶著幾個人將他圍住,「你是不是啞巴啊?為什麼不說話?」

  宗也充耳不聞,將新發的課本裝進書包。

  小男孩接連被無視,有點惱了,伸手要拿他書包裡的東西,「你裝的這個黑盒子是什麼?玩具嗎?」

  宗也猛地推了他一把。

  小男孩踉蹌幾下,跌坐在地,很快反應過來,撲上來和他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宗也看見有人伸手摸向他的書包,終於說出來學校的第一句話,「別動我媽的骨灰盒。」

  ……

  ……

  在這個私立學校,有兩個有名的人物,全都在一班。

  第一個是開學當天跟宗也打架的男孩,家裡有權有勢,聽說校領導見到他的家長,也要賠笑作揖。

  第二個是姜初宜,有名的童星,長得很漂亮。

  宗也得罪了第一個人,理所當然被全班同學孤立欺負。但是他不在意這個。

  第二個人宗也聽別人提起得多,但見得很少。

  姜初宜每次來學校,都會被一群女生圍住問東問西。

  宗也遠遠地瞧過幾次。

  她長得確實很好看,皮膚雪白,五官精緻,笑起來也很好看,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都跟別人不同。最重要的是,她為人大方親和,經常帶蛋糕分給同學吃。

  宗也很想吃那個蛋糕。

  因為姨媽每個月只會給他一點點生活費,他一個人住在出租屋,每天都覺得很餓。

  但是宗也不敢過去,像他這種人,別說跟姜初宜搭話,他就連靠近她的機會都沒有。

  10年,初二的夏天,那時拍立得剛剛興起,那天學校舉辦了一個活動。

  姜初宜就坐在宗也前面。

  等活動散場,宗也起身,發現她座位上遺落了一個白色的塑料相機。

  宗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只知道是她的東西。

  他彎腰,將相機拿起,準備帶回去放到她的課桌上。

  剛走進教室,幾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他手上。

  一個女生大叫:「初宜,你的拍立得在李相垣這裡。」

  姜初宜啊了聲,轉過頭,視線第一次落到他身上。宗也不敢對上她的視線,變得手足無措。

  其他男生紛紛起哄:「李相垣偷姜初宜東西!我們去告老師!」

  姜初宜反應過來,立馬跟那群人說:「這是我送給他的,不是他偷的。」

  宗也張了張嘴,面對她善意的笑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天,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場小雨。放學後,宗也拿起他們口中的拍立得,跟在姜初宜身後。

  他一直走在她後面,她撐著傘,始終沒回頭。

  宗也不敢上前,默默跟著姜初宜出了學校。

  學校外有一條林蔭道,姜初宜站在路邊沒有再往前走。

  她似乎在等人。

  不知道從哪竄出一條流浪狗,盤旋在她周圍。

  姜初宜把傘偏移一下,給那條狗也擋住雨。

  宗也就在不遠處,看著她從書包裡拿出一點麵包,掰成碎塊餵給那條流浪狗。

  他忽然意識到,在姜初宜眼裡,自己應該跟這條流浪狗沒什麼區別。

  他們都挺髒挺可憐的。

  姜初宜餵完狗,轉過眼,發現站在樹下偷看她的人。她認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有些疑惑地朝他喊:「你有什麼事嗎?」

  雨越下越大,宗也走過去,把手中的拍立得遞過去,「你的東西,還給你。」

  姜初宜恍然,「哦哦,這個不是說送你了嗎,我家裡還有很多。」

  宗也以為她是嫌被自己弄髒了,連忙道:「我給你擦過的,很乾淨。」

  似乎覺得還不夠,他又拽起唯一還乾著的衣角,反復擦了擦。

  姜初宜盯住面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她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人間疾苦這個詞的含義,但是看到這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出聲阻止他,「好了,你別擦了。」

  宗也停住動作,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小腦袋也垂的低低的,不敢再說話,也不敢看她。

  姜初宜走過去一點,「我真的想送給你,你剛剛坐在我後面,我拍照的時候,你一直在看,我就想問你是不是很喜歡拍立得?」

  宗也退後一步,露出一種難以啟齒的神色,「我沒見過這個東西,有點好奇,我不會用的,你自己留著吧。」

  姜初宜的笑容天真又多情,「很好用,我來教你。」

  她拿過他手中的白色相機,舉起來,摁了一下某個按鈕。

  很快,白色相機嘟嘟兩聲,吐出一張照片。

  姜初宜甩著相紙告訴他,「跟普通相機差不多,你按一下凸起來的東西,就會有照片了,很方便的,只需要等一分鐘。不過相紙很少,你拍完了需要買新的。」

  宗也重復了一遍,「我買不起,還是還給你吧。」

  聞言,姜初宜又從書包裡找了一卷相紙給他:「喏,這裡還有二十張,你省著點用哦,對了,你叫什麼?」

  宗也溫順地囁嚅:「我叫……李相垣。」

  「什麼?」她沒聽清。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李、相、垣。」

  「李相垣是吧。」姜初宜嘴裡重復著,確認了一遍,「等你長大了,自己賺錢,肯定買得起。」

  「你怎麼回家?」姜初宜又問。

  「走路。」

  「下雨了呀,走路回去會感冒的。」姜初宜指了指旁邊,「我爸爸來了,我讓他送你。」

  宗也側眼,看到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小轎車,又看了眼自己沾滿泥巴的球鞋,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無地自容。

  他結巴道,「不,不用,我搭公交就行了,謝謝你。」

  「不用謝啦。」姜初宜沒再堅持,把傘塞給他,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

  她一路小跑著去馬路邊,臨上車前,又朝他揮了揮手。

  他愣愣地捧著她給的東西,站在原地,很久都沒走。最後,宗也還是捨不得撐她給的那把雨傘,把它和照相機一起抱在懷裡,用書包遮著,頂著雨跑回家。

  ……

  ……

  那個下雨天,是宗也第一次有單獨跟姜初宜說話的機會。

  那次之後,宗也對上學這件事漸漸變得沒有那麼抗拒,他很期待能見到她,就算不說話,遠遠看幾眼也行。

  但是姜初宜總是很忙,每次來學校上半天的課,就要消失好久。

  宗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還是每天認真做著筆記,把老師上課教的知識點都記下來。希望哪天能親手給她。

  初三上學期,姜初宜不知道從哪聽說,他經常打架,在班上一直被欺負孤立,沒有人願意跟他當同桌。

  那天,她找到他問,「我跟班主任說了,想跟你當同桌,但是我不怎麼能來學校,你一個人坐會寂寞嗎?」

  宗也說:「不會。」

  姜初宜:「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宗也始終低著頭。

  他攥著手,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緊咬下唇,靠疼痛克制住自己激動到微顫的身體。以至於她走了之後,宗也才想起來,還有做那些的筆記沒給她。

  2012年,初三夏天,拍畢業照的那天,姜初宜時隔半年,終於重新回到學校。

  宗也攥著拍立得,猶豫了很久。

  看著她身邊一波波的人來又去,宗也終於鼓起勇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口,「能跟你一起留個影嗎?」

  姜初宜沉思幾秒,答應了。

  她對面前這個人印象不多,兩人只說過幾次話。但是每次見他,她都覺得他可憐巴巴的,營養不良,長得還沒自己高。

  在他搗鼓拍立得的時候,姜初宜問,「你能不能摘掉眼鏡?今天太陽很大,可能會反光。」

  宗也:「好。」

  他抬手,摘下厚重的眼鏡框。

  姜初宜像是驚訝了一瞬,湊近了,仔細看了他兩眼,誇獎道:「你眼睛好好看。」

  宗也心如鼓擂,心臟跳到他甚至胸腔泛痛,血液全數沖到耳膜。

  他訥訥道了句謝謝。

  他們拍完照片,等出片的一分鐘,宗也戴好眼鏡,看著一步之外的姜初宜,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見她了。

  一股巨大的無助感在心中擴散,像是要把宗也整個人都淹沒。

  那一日天氣晴朗,藍天白雲,陽光充裕,遠處樹木蔥蔥,姜初宜髮尾被微風吹起,身上籠罩著一層細微的光暈。

  她笑著歪頭,沒注意到他眼裡浮出的一層水霧,對他說,「今天天氣真好,李相垣,祝你以後一帆風順,那我走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5:59 PM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顆星

  聽陳向良講完,姜初宜久久無言。

  她好像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明明故事主角是自己,但是卻始終代入不進去。

  這些年,在學校、在劇組、在各種活動中,姜初宜遇到過很多人,與他們相交的緣分或深或淺,更多的,都只是萍水相逢。對她來說,那些不太重要的人或事,她全部遺忘地很乾淨。

  姜初宜想起自己對宗也道歉時,他一句接著一句的「沒關係」。

  她拉著他炒作。

  沒關係。

  她忽冷忽熱。

  沒關係。

  她忘了他。

  也沒關係。

  姜初宜忘記是怎樣回到車上的。

  車鑰匙插了幾次都沒成功,她意識到,現在自己應該不適合開車。

  她將額頭頂在手背,整個人半趴在方向盤上。

  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有幾聲鳴笛聲猛地響起,姜初宜緩慢抬起頭。

  後方的車停住,有個大哥走下來,彎腰詢問:「你沒事吧?」

  她陡然回神,瞳孔慢慢恢復焦距,摁下車窗:「我擋您道了嗎?」

  大哥盯著她蒼白的臉色:「沒有,我看你坐這兒挺久了,沒什麼事兒吧?」

  姜初宜搖頭。

  「行。」大哥嘀嘀咕咕又走了。

  姜初宜拉開中央扶手箱,找到一盒薄荷糖,倒出來幾粒,丟進嘴裡。

  一絲清涼在舌尖散開,她的情緒終於趨於平靜。

  她望著擋風玻璃,忽然感覺宗也有點陌生,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

  記憶裡被忽略的細枝末節,一點一點抽絲剝繭。

  意大利時,宗也似是而非地小心問她,為什麼沒認出他。在生日那天,小鐘在袋子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那張被塑封起來的老舊相紙。在那個夜晚,小雪慢慢地下,宗也明明笑著,那雙泠泠的黑眼睛看向她,卻彷彿下著雨,寂靜又無力。在跨年夜,宗也抵擋不住酒意的侵襲睡去時,她在他臉上看到的眼淚。在那首歌的結尾,他聲音壓抑的初一祝福……

  ……

  ……

  夏天的上海,早上剛過六點,天際已經微微泛白。姜初宜拿起手機,打了個車回家。

  在沙發上混沌睡了幾個小時,夢裡好像回到了初中。

  她漂浮在空中,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那道灰色的身影,可憐地躲在人群中悄悄注視她。

  看著畢業照那天,她走後,那道灰色的身影一直孤單地站在原地。

  她很想過去問問,後來的幾年,他有沒有像她隨口祝福的那樣,一帆風順,過上很好的日子。

  她很想告訴他,很多年後,他成了很耀眼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人會喜歡他,他不會再孤單,不會再被別人輕視。

  她很想告訴那個走遠的女孩,能不能回頭看一眼那個小男孩,再看一眼他。

  毫無預兆,姜初宜從夢中驚醒。

  她呆呆地擁著被子,抬手摸臉時,發現濕漉漉的一片。

  原來她也掉眼淚了。

  *

  隔了一天,姜初宜打電話給王沃雲,問她視網膜脫落的術後注意事項,用本子記下來。

  她在微信上跟宗也助理溝通完探視時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去超市買了點水果。

  到達住院樓時,姜初宜在底下繞了幾圈。不知道是近鄉情怯還是怎麼的,她一時半會不敢上去。

  最後,姜初宜決定爬樓梯上去,借此來平復心情。

  等她氣喘籲籲到達樓層,推開消防通道的門,發現王灘和冀凱倆人坐在廊道的長椅上玩手機。

  姜初宜擦了擦汗,輕手輕腳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冀凱抬頭,往她身上望了眼:「這麼熱啊姜老師?」

  姜初宜嗯了聲,在他旁邊坐下。

  王灘抬起下頜:「你直接進去吧,人在裡面躺著呢。」

  「我坐會兒。」

  「怎麼?」王灘輕笑。

  「我得做一下心理準備。」姜初宜把水果放在腳邊,「我有點怕看到他慘兮兮躺床上的樣子。」

  「不慘呢,宗老師風采依舊。除了眼睛看不到,還是挺帥的。」

  姜初宜笑了笑。

  「那什麼。」王灘神色別扭,欲言又止著,「前兩天給你發的那個消息,我道個歉。我一個大老爺們,確實不該懟你這種小姑娘,你和宗也的事兒,我不該多說,顯得我很八婆似的。」

  姜初宜疑惑:「你那個消息,也不算懟吧,不就是跟我開開玩笑麼。」

  王灘嗯了聲,「反正你不介意就行了。」

  姜初宜看王灘的樣子,猜測宗也估計跟他說了什麼。

  除了宗也,好像他身邊的所有人,在某些事情上,對她的態度都很小心,就算是開玩笑,也從來不讓她難堪。

  姜初宜以為是自己神經大條,所以從未在西暴這幾個人身上體會到外界說的「高冷」。現在想想,估計他們對她這麼友善,多半也是因為宗也的原因。

  冀凱後知後覺,插嘴道:「姜老師和宗也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傻狗,玩你的游戲。」王灘白了一眼他。

  姜初宜:「你們這兩天都放假了?」

  「宗也這不是做手術了麼,我們順便跟著休幾天,公司還沒敢把消息透出去呢。」

  姜初宜了然。

  她又坐了會,起身,「我進去看看。」

  王灘嗯了聲。

  姜初宜輕輕推開門,坐在床邊的阿席立刻轉頭。

  她連忙用手指抵住唇,噓了聲,把水果遞給阿席,無聲給他比了幾個手勢。

  阿席點頭,拎上袋子出去,把門給他們關上。

  室內恢復了一片安靜。

  房間的窗口敞開了一點,擺著盆花,太陽被玻璃投射出細微的反光到地板上。宗也半趴在床上,眼睛纏繞了一圈白紗布,呼吸起伏地很輕,像是睡著了。

  姜初宜靜靜看著他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宗也動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他手稍微抬了抬,「水。」

  姜初宜身子前傾聽他的話,詢問:「你是想要喝水?」

  「初宜?」

  「是我。」

  「能扶我坐起來點嗎。」

  姜初宜幫他把枕頭墊在身後,又端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遞給他。

  過了會,她才意識到,宗也現在看不見。

  姜初宜把水杯的邊沿湊到他唇邊。

  宗也配合著她的動作,微微仰頭。

  她怕嗆到他,看他吞一口,才餵一點。

  等差不多了,姜初宜準備收手。

  宗也將她的手腕抓住,無比平和地問,「我能再喝點嗎?」

  她無奈,沒依著他,「醫生沒跟你說嗎,剛剛做完手術,不能喝太多水。」

  聞言,宗也慢慢放開她的手。

  姜初宜坐回原位,把水杯放好後,盯著他沾染著水痕的唇。

  宗也眼睛暫時看不見,好像也有一點點好處。

  他能休息,而她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看他,也不會被發現。

  姜初宜:「宗也,做手術疼嗎?」

  「還好,不疼。」

  「你騙我,我媽媽說這個手術很疼的,要做一個多小時,也不能全麻。」

  他靜了靜,「這點疼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姜初宜終於問:「你這些年,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怎麼了。」宗也笑。

  「我聽你叔叔說了一點以前的事。」

  「說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是我們初中的一些事。」姜初宜聲音變得內疚,絮絮叨叨,「我當時應該再細心點的,你還說你欠我一個謝謝,其實我根本就沒幫到你太多,後來……」

  「初宜。」他冷靜地打斷她。

  姜初宜:「嗯?」

  「你這樣,會給我一種錯覺。」

  「什麼錯覺。」

  「你喜歡上我了。」

  姜初宜腦子嗡了一下。

  「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可憐我,對嗎。」宗也微笑,「又或者,因為可憐我,所以喜歡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可憐你。」姜初宜以為自己不小心傷到他的自尊,立馬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種事混為一談的,而且你現在——」

  「可是我不介意你可憐我。」

  這句話,成功堵住姜初宜的所有聲音。

  宗也輕輕道,「我什麼都不介意,如果我知道你會替我以前的事情難過,我希望我能再慘一點。」

  姜初宜:「……」

  明明宗也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姜初宜卻有種錯覺,兩人隔著這層紗布,遙遙相望。

  「你真的不用這麼……」

  姜初宜本想說出「自卑」,可是話到嘴邊,覺得這個詞跟宗也實在不匹配。

  她想了想,又說:「宗也,你不用對我這麼小心,很多年過去了,現在我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現在是個很優秀的人。」

  「我們已經不一樣了嗎?」宗也笑,「初宜,可我覺得你還是離我很遠。」

  「很多年過去了,我的生活確實發生了很多改變。」他語氣平靜,唇色蒼白,「但是我依舊沒辦法更靠近你一步。」

  「可能也有點變化,以前的我只敢看著你,現在的我敢多跟你說幾句話了,算不算有點進步。」

  姜初宜被他這番自嘲的話弄得難受不已,「宗也,你別這麼說自己。」

  「我也很想忍到你喜歡上我的那天,但是我發現,我高估了自己,我甚至會為了你幾句話就崩潰。」宗也自顧自笑著。

  姜初宜共情能力很強,莫名替他心酸。感覺自己快成了一個情債累累的負心女,好像她再不親口告訴宗也她喜歡他,她就是世上最無情的人。

  「宗也,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跟我談戀愛,你會失去很多東西的。」姜初宜嘆了口氣,「而且我們緋聞炒作得太厲害了,如果真的坐實,你會被罵得很慘。」

  如果真的……坐實。

  她的話和態度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

  宗也腦子空白了一下,甚至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怕被她發現異常,只能調整坐姿,微微將頭低下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將被子緊緊攥住,以此讓自己語調盡量顯得平靜。

  「初宜,你不用擔心這個。醫生說我的眼睛至少需要休息三個月,我目前已經暫停所有工作。等合約到期,還有一個五周年巡演,事情全部結束後,我可能會退到幕後,可能會轉型,但是不會再當偶像。你說的很多東西,我可以全都不要。」

  姜初宜:「……」

  聽不到她的聲音,宗也身上被逼出了很多汗。

  事到臨頭,宗也竟生出點恐慌,他隱約察覺出她對自己微弱的愛意,懷疑這又是一場她開的玩笑。

  宗也盡可能地,讓自己沒有那麼急切,顯得很冷靜地繼續詢問她,「初宜,如果你不討厭的話,可以試試喜歡我嗎。」

  「宗也,你讓我好好想想。」

  姜初宜對他的直白簡直毫無抵抗力,終於忍不下心再拒絕,「我們倆都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你對我是個什麼心態,也許是你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把我當偶像愛慕,但是你其實早就不需要再仰望我了,你得分清,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護士敲了敲門。

  她迅速補充,「當然,我也需要考慮,不過你放心,我考慮好了會盡快給你答復的,不會拖著你。」

  也不等他應聲,姜初宜匆匆道:「探視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

  「你還會來看我嗎?」

  姜初宜起身,胡亂答應:「會的,會的。」

  等病房重新恢復安靜,宗也獨自坐著。

  良久,他微微笑了。

  *

  宗也眼睛受傷的消息被瞞下,BloodXGentle的官博放出語焉不詳的公告,說宗也最近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外界頓時猜測謠言齊飛,粉絲追著IM罵了好幾天,後續知情大粉出面,統一控評,刷著等待宗也回歸。職黑和對家看熱鬧,故意膈應她們,造謠宗也隱婚生子。

  一時間雞飛狗跳。

  因為宗也不能參與《群星閃耀》後續錄製,和姜初宜炒CP的事也只能擱置。

  自從那天宗也在病房裡跟姜初宜挑破後,宗也從開始隔兩三天,到後面幾乎每天都會跟她打個電話。最初姜初宜還不太能適應,偶爾在工作現場,忽然接到他的電話,她總怕周圍人發現。可是一想到宗也眼睛受傷看不到,姜初宜也只能由著他。

  有時候錄節目太累了,宗也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顯得催眠又溫柔,她陪他講兩句話就會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醒來,才發現他們電話通了一整晚。

  在西雙版納錄製完成的那天,群星閃耀第一期播出,姜初宜飛機剛落地上海,阿席就給她發了個微信。

  「姜老師,我已經在停車場了」

  姜初宜:「我還打算回家換身衣服呢,宗也是有事嗎?這麼著急?」

  阿席:「沒事,我帶您回家換。」

  等她回家收拾好,阿席帶著姜初宜去宗也家「探病」。

  快到目的地時,姜初宜才發覺有些不對:「這是哪兒?」

  阿席跟她解釋:「這是宗老師自己的房子,他原本跟叔叔住一起,那一片都是老小區,後來有很多私生粉知道了,會翻牆進去。宗老師這兩年基本都回自己家裡住,加上他現在行動不是很方便嘛,那裡上樓下樓的也不安全。」

  「哦哦。」

  宗也的房子地段跟辛荷差不太多,小區地段彎繞,這一片都是極其高檔的住宅區,安保很嚴。

  姜初宜跟在阿席身後,坐電梯上樓。

  阿席按開密碼鎖,姜初宜停了停。

  可能最近跟宗也電話打多了,習慣聽他的聲音,現在忽然要見到他的人,姜初宜莫名生出一些不真實感。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才跟在阿席身後進去。

  聽到門口的響動,坐在沙發上的人轉頭。

  宗也眼睛上還繞著紗布,他站起來,往前摸索了幾步。

  姜初宜立馬阻止:「你別動,小心絆倒了。」

  她換好鞋過去,打量了一下他家的裝飾,又道,「你恢復得怎麼樣了。」

  宗也露出一絲笑,「還行。」

  「你下次別讓阿席去接我了,他是你助理,很多人都知道,別被狗仔拍下來了。」

  宗也思忖片刻,「如果你說話算數的話,我也不會讓他去接你了。」

  仗著他現在是「盲人」,姜初宜大膽地盯著他那張英俊的面孔,「我怎麼說話不算數?」

  他緩緩道:「你說你會來看我,我出院了都沒等到你。」

  「好吧……」這件事她確實理虧,只能嘀咕,「那不是工作有點忙,你能休息,我又不能。」

  宗也穿著軟質的睡衣,領口敞得很低,姜初宜說著話,又忍不住多看了眼他脖子上的那顆胭脂痣。

  今天《群星閃耀》第一期在星城衛視首播。晚上八點,姜初宜和宗也並排坐在沙發上,等待著節目的開始。

  姜初宜:「你就聽聲音不會無聊嗎?」

  「不會。」

  姜初宜四下望望,「阿席人呢,他不看嗎?」

  「他可能出門有點事。」

  姜初宜哦了聲。

  節目很快開始,輪到自己出場時,姜初宜正認真看著,忽然感覺手指被人碰了幾下。

  她縮了下身子,轉頭:「怎麼了?」

  宗也還在摸索著,有點無奈,「聲音很小,我找遙控器。」

  姜初宜把黑色的遙控器塞到他手上,「你調吧,有事再跟我說。」

  上次高檸給她發的那期樣片不帶字幕和花裡胡哨的特效,而正片為了喜劇效果,把豐佳跟姜初宜布置「叫宗也起床」的任務片段也放進去了。豐佳是PD,只有畫外音,全程只有姜初宜單獨出鏡。

  她那驚愕的表情被重復播放了三次,後期甚至給她頭頂P上了幾行感嘆號,伴隨著電閃雷鳴的小特效。

  姜初宜表情復雜,忍了忍。

  直到她拎著鑼去喊宗也起床,看到他沒穿衣服,姜初宜急得轉身用鑼擋攝像頭時,說:「這個不能拍!」。

  BGM陡然響起《守護著我的光》。

  就在此時,宗也又把音量調大了一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6:14 PM

第四十章 第四十顆星

  姜初宜著急地去搶他手中的遙控器。

  察覺到她的動作,宗也手往上抬了抬。

  他沒講話,只是笑。

  那笑容讓姜初宜心焦,她直接跪坐起來,去搆他那隻手。大夏天,她也穿著短袖,手臂上的皮膚擦過宗也胳膊。他動作很明顯緩了緩。

  兩人突然停住。

  氣氛忽然變得很詭異,姜初宜嗅到他身上特有的那種枯橙苦香,她猛地坐直身子,單方面結束遙控器搶奪戰。

  好在這個電視裡的片段很快過去。

  靜了會,宗也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姜初宜抿唇,「我不想欺負瞎子。」

  「欺負瞎子……?」宗也停頓了下,唇角微微勾起,「你現在說話,好像有點難聽,是仗著我喜歡你嗎。」

  姜初宜:「……」

  她努力靠電視上播出的畫面分散注意力,小聲回嘴:「才沒有。」

  姜初宜繼續心神不寧看著綜藝。

  每到宗也跟自己的鏡頭,屏幕總會出現很多粉紅泡泡。甚至在露台那個選人part,鏡頭故意拉長了好幾秒,好幾個機位同時給宗也臉部特寫,將他細微的表情捕捉地明明白白。

  當他第一個抬步,徑直走向姜初宜時,畫面又給到身後嘉賓臉上那些意味深長的笑。

  姜初宜已經有預感,就在今晚,就在這個節目播出後,微博絕對會迎來一場疾風驟雨的瘋狂罵戰。

  ……

  ……

  和她預估的差不多,炒作了許久的《群星閃耀》,終於挑了個黃道吉日轟轟烈烈開播,#宗也買水#、#宗也告白#、#宗也姜初宜#、#宜見宗情#等詞條再度霸榜熱搜。

  最近頻頻傳來噩耗,宗也又暫停活動不知所蹤,節目組這種「狂放大膽」的剪輯,粉絲們終於開始無差別發瘋。

  【姜初宜是開郡新晉大公主???我想不明白,IM為什麼會捨得讓自家頭牌被這種糊咖倒貼?!天大的笑話。】

  【是乞丐嗎,是乞丐吧[哭],靠這種下三濫的剪輯狂蹭你也爹的流量是怕節目沒人看嗎?】

  【有宗也是內娛的福氣……上鏡狀態絕了,吊打西暴其他三個伴舞……】

  【IM死了,群星閃耀死了,姜婊死了,剪輯組死絕了】

  【李監和李賀音兩姐弟全部滾進局子裡吧,都這樣了不知道花錢撤熱搜?錢全部被吞了?不知道給宗也反黑?!!】

  【本已在佛祖面前立誓不再渴RPS,但是宗也這對……人有時候,也賤,狗改不了磕頂流,希望不是一場新型詐騙[痛苦]】

  【宗也正在閉關沉澱,麻煩無關人員不要連續帶他出場[捧花]】

  【一生要強的粽絲們[點蠟]】

  【別說了,宗也毒唯經典老三樣了[笑cry],自家哥哥清清白白,問就是其他女明星不要臉倒貼,問就是對家酸雞粉又在發瘋,問就是IM廢物公司,天塌了都有她們的嘴頂著】

  【有種預感,宜見宗情要成為今年大勢CP……】

  【樓上我去你媽的,宗也獨美,三年大勢,內娛頂流天花板,吸煙刻肺,懂得起?】

  【磕到是人之常情,粽絲開始巡邏廣場網暴素人了,大家快跑哇!】

  【嫉妒死誰了,宗也隨便一點風吹草動直接霸榜熱搜,某家眼睛紅的要滴血了吧,嘻嘻~】

  【喜喜喜喜喜喜喜宗也[心]姜初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

  【被戳了心窩子的毒唯在線發瘋,我不說是誰家】

  提前預定年度大勢CP的宜見宗情超話不在忍耐中滅亡,選擇在忍耐中爆發,長達半年的暗戳戳磕糖,終於趁著群星閃耀播出,光明正大把排名幹到NO.1。

  【好好好,給我狠狠地談!狠狠舞!】

  【宗也,你好在意哦(。全程化身宗盯盯,一會怕人家熱,一會怕人家冷的,一股嬌妻既視感……】

  【愛上甜妹是粽葉的宿命罷了】

  【宗也本人來了都要被這個超話甜到睡不著覺。】

  【我們超話簡直就是天堂,外面唯粉眼瞎一樣的,倒貼的明明是宗也啊……看過粽葉和其他女明星CP糖的都懂,要麼是硬摳同框,要麼是CP狗YY的工業糖精,粽葉就差把「我不認識這位大姐」寫臉上。粽葉跟別人的互動和初一對比,太明顯了,他從來沒這麼舔過誰……】

  【我是嗑藥雞,我是嗑藥雞,都罵我吧,別罵小情侶,祈求上天放過這對戀人】

  【看姜初宜當隊長那段,宗也是不是很享受被姜初宜馴服做老婆舔狗的感覺……嬌夫來了……嬌夫真的來了……】

  【叫起床那個,宗也說「你昨晚讓我睡覺小心點」,這個心機男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故意衣服都沒穿打算勾引老婆,結果初一根本沒看他兩眼,要失落死了吧,說實話真的很好笑。】

  【舞台上拽天日地,內娛風光無限的大頂流宗也,私下只想當老婆的大狗狗,狠狠戳xp了TAT】

  【磕不到宜見宗情這種仙品的沒關係,畢竟人和人有差別,祝你未來一切都好,沒品味的眼瞎東西】

  【正主這樣發糖,我不能當一個謙卑的CP人了。我已經拿好武器準備跟粽絲們戰鬥了,宜見宗情一定要霸凌全內娛——】

  *

  節目放到一半時,姜初宜的視線已經從電視機屏幕上移開。

  她稍偏頭,眼神無聲地流連在宗也身上。

  兩人之間依舊隔著一米的距離。

  他手肘支在膝蓋上,單手拖著下巴,臉上帶笑。手臂折起,隱隱有流暢的肌肉線條。

  她知道偷窺別人不好,可是宗也的身體,包括那顆痣、嘴唇,鼻尖,喉結,那雙手,對自己好像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導致根本無法挪開眼睛。

  姜初宜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繼續偷看。

  節目播到中途,插入廣告,他忽然偏過頭。

  姜初宜下意識抖了下。

  宗也聽到響動,疑惑:「怎麼了?」

  他看不見,他看不見……

  心中默念了兩遍,姜初宜鎮定回答:「沒什麼,就是有點冷。」

  「冷?可能是空調溫度開得太低了。」宗也站起來,朝她伸出手,歪過頭,「能扶我去臥室嗎,最裡面那間房,我給你拿個毯子。」

  「哦,行。」

  她牽起宗也的手,帶著他慢慢往前走,兩人自然而然地十指交握。他的手也很冰,手指輕輕動了下,蹭著她的手背。

  姜初宜忍不住顫了下,起了點雞皮疙瘩。每次跟他有肢體接觸,她就會浮起一絲異樣陌生的癢意。

  她清清嗓子,問:「你這手術都過去小半個月了吧,眼睛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嗎?」

  宗也嗯了聲。

  姜初宜注意著腳下的障礙物,把他領到臥室門口。

  在搭在把手上的瞬間,宗也頓了下,問她:「能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嗎?房間可能有點亂。」

  「好,那你自己小心點。」

  姜初宜站在門口聽了會,確定裡面沒有傳來磕碰的動靜,便放心靠在過道上等著。

  幾分鐘後,宗也出來。

  瞅見他手上的毯子,姜初宜不由問:「這個毯子我記得不是在你叔叔家嗎?你帶過來啦?」

  宗也解釋:「抱著睡覺還挺舒服的,就一直帶著。」

  「……」

  姜初宜有幾秒沒說話,不合時宜地聯想到奇怪的東西。

  這個插曲後,回到客廳,兩人似乎都無心繼續看節目。

  宗也抬手,手指微動,解開眼睛覆蓋的紗布。

  她驚了下,「你在幹嘛?」

  宗也眨了眨眼,「準備滴眼藥水。」

  姜初宜傾身,好奇地觀察他的眼睛,跟以前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完全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恐怖模樣。

  她又問了遍,「你真的看不見嗎?」

  「暫時是。」

  宗也雙眼目視著前方,確實很像電視裡演的那種盲人,眼裡沒有光。

  姜初宜放下心來,問:「需要我幫你滴嗎?」

  「麻煩你了。」

  兩人一站一坐,宗也雙腿微微岔開,乖乖地仰起頭。

  姜初宜屏住呼吸,把眼藥水精準地滴入他眼眶。

  像是應激反應,宗也眉頭微鎖,動了動。

  姜初宜立馬扶住他的下巴,「別亂動,還有一隻眼睛。」

  宗也僵了僵。

  大功告成後,姜初宜鬆了口氣,擰好瓶蓋,退開幾步,跟他說,「好了,你現在可以動了。」

  宗也雙眼微閉,彎起腰,緩了會兒,摸索著毯子,狼狽地蓋住腿。他額髮垂下,遮住眉眼。

  她問:「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對不起,初宜。」宗也嘆息,「我起反應了。」

  姜初宜:「……」

  他是怎麼能做到一邊道歉,一邊又用自慚形穢的語氣說出這種、這種話。

  姜初宜也不是不諳世事的純情少女,她能理解宗也喜歡她,但是……但是蒼天作證,她只是心無雜念單純地幫忙滴了個眼藥水……就幾分鐘而已,他反應大的簡直讓人吃驚……

  姜初宜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迴避一下。

  她莫名其妙的同時,又漸漸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歡自己……

  姜初宜幾度欲言又止,「宗也。」

  「嗯?」

  「我能問一下嗎。」

  「什麼?」

  她輕聲細語:「除了我,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宗也像是詫異她居然會主動提這種話題,怔忪片刻,才簡短地回答,「沒有。」

  姜初宜:「……」

  他稍微想了想,「初宜,你覺得我剛剛跟你說的話太輕浮了嗎?」

  「也還好,至少你道歉是挺真誠的。」姜初宜語氣無奈,「雖然後面那句有點出乎我意料,不過你直接點也好,不然我還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

  宗也又認真地跟她確認:「你會感到抗拒嗎?」

  「這個倒沒有。」姜初宜簡短回答。

  她不知道他們怎麼能這麼認真地討論這種話題,只能硬著頭皮跟他交流,「我就是覺得有點吃驚。」

  宗也:「我覺得我現在看不到也挺好的,是不是給了你點安全感?讓你跟我交流的時候大膽了點。」

  姜初宜臉都被他說紅了,強裝淡定,「有一點。」

  宗也心情很好的模樣,繼續誘導她,「如果是趙光譽,冀凱,王灘,他們跟你說這種話,你會不會覺得他們是變態?」

  「我怎麼可能跟他們說這些!」姜初宜急道。

  「所以我跟他們不一樣,對嗎。」

  姜初宜接不下去了。

  她無力地捂住臉,感覺自己的心防正在被宗也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攻破。

  「你也有一點喜歡我了,對嗎。」

  這句話,宗也不再用疑問的語氣。

  姜初宜感覺自己就像在沙漠中飢餓乾渴了很久的迷路旅人,一顆毒蘋果正明晃晃地擺在自己嘴前。

  明知道不能碰,明知道不能碰。

  心裡的聲音卻不停叫囂著讓她向宗也投降。

  宗也:「初宜,我想從你這裡確認一些事。」

  「確認什麼事?」

  靜了靜,宗也問:「你手機還在身邊嗎?」

  姜初宜現在腦子裡想不了更多的事,只能聽從他的指揮,依言將手機拿起來,迷惑道:「在,怎麼了?」

  「登錄你的微博。」

  她照著他說的話做,「然後呢。」

  「點開我的私信。」

  姜初宜在關注列表中翻出宗也。

  她隱隱有種預感,拇指放在「私信」那個圖案上,遲遲沒動。

  宗也沒再出聲,靜靜等著她。

  在知道宗也是自己初中同學後,姜初宜腦子裡有一個猜測,她始終覺得這很荒謬。但是這些天,越來越多的線索,似乎全部都指向這個猜測,而現在,就是印證的時候。

  姜初宜點開他的私信。

  盡管做了心理準備,映入眼簾的一大片東西成功讓她呆住。

  姜初宜機械地往上滑,滑到最頂端,第一條。

  2016-11-20  11:11

  宗也:【你好,初宜,我是李相垣,你的初中同學,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改回了原來的名字,叫宗也,我明年就出道了。生日快樂,祝你一切順利。】

  2017-1-1  11:11

  宗也:【初宜,我今天出道了,祝你今年一切順利。】

  2017-11-20  11:11

  宗也:【你好,初宜,生日快樂,祝你一切順利。】

  2018-11-20 11:11

  宗也:【初宜,生日快樂 ,祝你一切順利。前兩天我們見了一面,我靜靜站著,沒敢去跟你說句話,有點遺憾。】

  2019-1-1  0:00

  宗也:【初宜,新年快樂。你微博分享了一首歌叫《Creep》,在這首歌的評論區,我發現了一句話,出自塞格林的《破碎之心的故事》,「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的,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宗也:【初宜,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祝你今年一切順利。】

  2019-11-20 11:11

  宗也:【忽然收到了你的自動回復,初宜,生日快樂,祝你今天開心。】

  姜初宜打開自己的後台,查看當時設置的自動回復——【hi,這裡是小姜同學,如果喜歡我請勇敢告訴我哦!】

  2019-11-20 19:44

  宗也:【也許有一天我會勇敢。我會問你,初宜,你能否走向我,或者拒絕我。】

  宗也:【But I\'m a creep.】

  ……

  ……

  消息到這就終止了,姜初宜心慌地攥緊手機。

  他給她許多條私信,沒有一句越界,沒有一句我喜歡你,姜初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紋絲不動,始終保持著沉默。

  宗也安靜等她。

  過了會,他微微偏過頭,「看完了嗎?」

  她啞聲,「看完了。」

  「那,能告訴我一個答案嗎。」靜悄悄裡,宗也低聲問。

  明知道不能碰……明知道不能碰……

  姜初宜感覺胃裡有東西在翻騰,她難受地低下頭,卸了力氣,胳膊也軟綿綿的,將手放在鍵盤上。

  「宗也。」打完字,姜初宜忽然喊他的名字。

  「嗯?」

  她手心冒汗,問出一個莫名的問題,「你眼睛什麼時候才能看見?」

  「可能,幾個月之後?」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經私信發給你了。」姜初宜籲口氣,放下手機,「你先好好養病,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到。」

  話音剛落,冷不丁的,宗也俯身,精準地拿起茶几上的黑色手機。

  她茫然地看著他。

  宗也單手操作手機,把自己微博打開,熟練地點開私信列表。

  慢了八十個拍子,姜初宜猛地激靈,叫住他:「宗也,你不是還看不到嗎?!」

  「現在是還有點模糊。」宗也有條不紊地從沙發的角落摸索出眼鏡,戴上,含糊道,「努力一點,可以勉強看清東西。」

  姜初宜:「……」

  如果有彈幕,她腦門上此時應該可以飄過十萬個問號。

  宗也一言不發地看了很久,最後,他把自己手機舉向她:「我、喜、歡、你。」

  他眼珠都像恢復了往日的光亮,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然後問,「你發的是這四個字嗎?」

  姜初宜被他突然的「無恥行為」驚呆了,直接恍惚住,喃喃重復,「你不是還看不見嗎……?」

  「對不起,初宜。」宗也頓住,抿了抿唇,含蓄笑笑,「我現在能看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8:18 PM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顆星

  因為宗也這句話,姜初宜睜大眼睛,一時間卡殼住。

  電視上播放的綜藝傳來陣陣笑聲。

  他一動不動,還朝她舉著手機。

  她像是做夢一樣,手心發麻,感覺心臟從小到大沒跳的這麼這麼激烈過。

  姜初宜保持著一種僵硬的防備姿勢,把今晚的事全部在腦子裡仔細過了一遍,表情微妙變幻。

  良久,她忍不住蹙眉,「你還真的是……」

  憋了半天,面對宗也那張臉,還是偃旗息鼓,無法憋出一句重話。

  姜初宜放棄似地塌下肩膀。思考了一會,她喃喃道,「宗也,我確實喜歡你。」

  他稍愣,手一鬆。

  黑色手機砸在膝蓋上。

  姜初宜沒注意到這一幕,自顧自琢磨了會,「我想問問你。」

  「什麼?」

  她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語氣認真:「你現在還沒跟公司解約,跟我談戀愛的話,算是違約嗎?」

  宗也被她口中「談戀愛」那三個字弄得……

  他閉了閉眼,垂下頭。默然幾分鐘,費力地整理清自己的思緒,跟她解釋,「我們是16年9月份簽的合同,所以嚴格意義來講,這個月底合同已經到期了,王灘和冀凱他們應該已經得到了一份新的合同,我和伏城會開始處理解約的手續。組合不會官宣解散,但等明年的巡演結束,我們會以個人名義進行活動。」

  「我現在還處於休假期,醫生說眼睛暫時不能進行高強度的工作,至少需要休息到十月份,所以就算跟你……」

  他聲音發澀,「跟你談戀愛,也不算違約。」

  聽到這番話,姜初宜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她小聲道:「我之前想著再拖拖,就是考慮到你的違約金太貴了,我可能付不起。」

  「什麼?」

  姜初宜瞄他一眼,心裡亂七八糟的,悶悶道:「你以為跟你談戀愛是件簡單的事啊。」

  宗也話裡有一絲試探:「你原本打算幫我付違約金?」

  「當然啦。」姜初宜臉上閃過點別扭,「畢竟你是為了我才……」

  她扭開頭,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假裝什麼都沒說,姜初宜繼續看著電視。

  兩人忽然又安靜下來。

  宗也坐著沒動,卻不敢再放任自己繼續看她。

  他把眼鏡摘下來,將臉微埋在手心,小心地藏著這一刻失控的情緒。

  興奮到了極致,他表情甚至變成了一種詭譎又異常的平靜。

  宗也想,姜初宜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折磨自己的天才。

  她待在自己身邊的每一秒,宗也不得不溫柔地對待她的一秒,對他而言都是一場修行。

  必要的時候,宗也應該提醒姜初宜,她需要一些危機感。姜初宜大概不知道,她輕而易舉的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神態,就能把他碾成碎片。

  ……

  ……

  阿席在外面溜達地差不多了,算著時間上樓,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兩人規規矩矩地並排坐在沙發上,一齊蓋著個小毯子,中間依舊隔著半米的距離。

  他捧著西瓜走近。

  兩人同時調轉視線,看向自己。

  在宗也的注視下,阿席撓了撓腦袋,「哥,你……」

  瞥到他身旁坐著的姜初宜,他立刻切換成驚訝的語氣:「哥,你眼睛突然好了!」

  姜初宜:「……」

  她想抽回毯子下的手,奈何對方抓的太緊,沒拔出來。

  姜初宜低咳了聲,「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您吧姜老師。」阿席立刻道。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家。」姜初宜欲語還休,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先低調點。」

  低調。

  阿席揣摩著這個詞的含義。

  姜初宜行色匆匆拿起自己的包,又看了一眼宗也,「你好好養病。」

  囑咐完她就走了。

  她剛剛起身的時候掙扎了幾下,阿席眼尖地看到毯子底下那雙交握的手。

  阿席微微張開嘴,捧住西瓜呆愣在原地。

  門口傳來嗑噠一聲。

  姜初宜走了。

  阿席無言跟自己的老板對視,「哥,吃,西瓜嗎?」

  「你吃吧。」

  宗也從沙發上站起來,面色平靜地繞過他,走回自己臥室。

  過了一會,宗也又出來,把沙發上的小毯子拿上,重新折返回房間。

  阿席迷惑了半晌,心想,這難道是……成了?!

  *

  姜初宜覺得自己的情緒還算是很穩定的那種人。

  但她近半年來已經因為同一個人,三番五次地失眠地睡不著覺。

  宗也……

  姜初宜掐掐自己的臉,又掐掐手臂,痛覺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

  她躺在床上,還有些恍惚且不可思議。

  在半年前,姜初宜就連跟宗也炒CP都覺得高攀了他。

  大名鼎鼎BloodXGentle的貝斯手,如今紅到發紫的斷層頂流,粉絲稱霸飯圈,到哪都是橫著走。

  而現在,她居然正在跟這個人……處對象。

  如果被爆出來,別說姜初宜了,宗也粉絲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開郡的大樓給淹了。

  ……

  ……

  《群星閃耀》第一期播完,除了節目組,姜初宜的微博也慘遭爆破。

  評論裡全是CP粉和毒唯的大戰,兩方撕得昏天暗地。姜初宜翻著那些罵她的評論,心中也沒覺得有什麼委屈煩悶。畢竟她真的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宗也粉絲多罵她幾句,她心裡還好受點。

  因為星城衛視禁娛,《群星閃耀》也跟著停播了一周,網上的罵聲過了幾天便漸漸停歇。

  第十期的錄製地點在上海。

  宗也最近好像黏人了不少,像是知道姜初宜始終顧忌著他眼睛的傷,也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打電話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等她回到酒店,電話請求就立刻變成視頻請求。

  有時候姜初宜都不懂,宗也是怎麼把自己行程掌握得這麼清楚,一到休息的空檔,一到吃飯的空檔,他的電話總能準時響起。搞得姜初宜都無奈了,感覺身邊被裝了個監控似的。

  後來這種「巧合」的次數多了,她忍不住懷疑起來,「宗也,你怎麼老是知道我什麼時候休息?」

  電話那頭靜了靜。

  「你買通我助理了?」

  「不是。」宗也頓了一下,「阿席跟王灘助理關係不錯,我就讓他幫忙問了問。」

  姜初宜:「……」

  「有時候你不接我電話,我會亂想。」

  姜初宜忍不住道:「我不接你電話是因為在工作呀。」

  「對不起,初宜。」察覺到她的語氣不對,宗也聲音變低,「我就是怕打擾到你工作,才會打聽這些事。」

  姜初宜隱隱覺得有點怪,但聽宗也這麼誠懇地一道歉,又心軟了,不由妥協道:「好吧,我也不是在怪你。」

  「你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了。」她小聲嘀咕了句,「也不知道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突然消失。」

  宗也嗯了聲。

  姜初宜沒有經驗,之前看陳億跟圈裡人談過幾段不公開的戀愛。他們相處模式基本就是隔三差五打個電話,玩兩把遊戲,幾個月見一次,處得很輕鬆,不管對方,也不怎麼黏對方。

  姜初宜猜想,肯定是宗也最近在家太閒了沒事幹,才會這麼黏她。等宗也下個月正常復工,估計也沒太多功夫操心她了。

  見她半天不說話,宗也問:「你現在在幹什麼?」

  包廂裡全永寧正喊她,姜初宜急忙應了聲,抬手捂住手機,悄聲說:「我在飯店呢,剛剛錄完節目,大家都在,準備一起吃頓飯,先不說了。」

  宗也:「好。」

  姜初宜掛了電話,臉上浮現點歉意,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

  全永寧遞了個菜單給她,隨口調侃道,「小姜最近怎麼回事,這麼多電話打?大忙人啊!」

  「沒有沒有,家裡的電話。」

  姜初宜迅速點了個青菜,把菜單給逢妙彤。

  這次來的的飛行嘉賓有一個跟她是同個經紀公司,之前一起拍攝過雜誌照。十幾歲的小姑娘,叫貝藍。

  貝藍上的綜藝少,面對群星閃耀這麼多大咖,也不太放得開。她跟姜初宜聊著天,忽然注意到門口來了個人。

  姜初宜還在拿手機查貝藍問的公司活動,耳邊說笑聲停了停。

  包廂靜了一瞬。

  她不由抬頭看去。

  門口那個男人戴著墨鏡,身形如玉,一身低調清爽的T恤長褲。他身量很高,微低頭倚在門板上,被製片拉住,聽他說著什麼。

  過了會,他點頭。

  直到製片走後,這人胳膊頂開門,走進包廂,王灘才喲了聲,「這誰啊?」

  胥嘉玉:「宗也?!」

  宗也禮貌頷首。

  眾目睽睽之下,他環視了圈,走到冀凱身邊的空位,拉開椅子坐下。

  姜初宜也很訝異他的突然出現,愣了愣,才故作隨意地移開目光,繼續盯住手機。

  「小宗,你眼睛好了嗎?」徐志關心地詢問。

  「差不多了。」

  「你不在家躺著,忽然來這兒幹什麼?」冀凱狐疑。

  宗也輕笑,故意把聲音切成低音炮,回答他:「想你了?」

  冀凱:「……」

  貝藍左顧右盼,偷偷瞄著那邊的動靜,跟姜初宜耳語,「是宗也誒,我第一次見到他真人。」

  姜初宜神色恢復正常,淡定點了下頭。

  正說著,貝藍察覺到宗也的臉側過來,似乎看向這個方向。她立馬坐直身體。

  趁著沒人注意,姜初宜給宗也發消息:「你怎麼來了?」

  宗也:「來陪你吃個飯。」

  姜初宜:「我剛剛不是說了等會吃完飯就去你家找你?」

  宗也:「還有點想冀凱了」

  姜初宜:「好吧。」

  姜初宜:「等會吃完飯你先走,我要收拾東西,收好了再去找你。」

  全永寧知道宗也目前飲食清淡,給他單獨點了個粥和湯。

  吃飯時,導演和製片又來了幾趟,講兩句話又走了。

  桌上討論起下個月《捕星》的首映禮,胥嘉玉問:「也哥到時候能去嗎。」

  宗也:「應該沒太大的問題。」

  胥嘉玉叫苦不迭:「那太好了,最近公司樓下都被粉絲堵住了,您養好了,還是早點出山吧,不然我都不敢回公司。」

  姜初宜安靜地吃著飯,也沒搭話,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

  中途,她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時,在過道撞到伏城和宗也兩人聊天。

  宗也分神看向她。

  姜初宜朝他們點頭示意。

  她直接越過他們進了包廂。

  伏城垂眼,瞧見宗也那隻作勢要抬起的手,忍不住嗤笑一聲。

  ……

  ……

  差不多快散席時,逢妙彤說:「大家先慢慢吃哈,我等會還有點事兒,就先走啦,下次見。」

  姜初宜順勢跟著站起身,跟眾人道別。

  剛剛飯間,姜初宜陪著喝了點酒,不至於醉,但也有點微醺。她回酒店洗了個澡醒神,把收好的行李交給小鐘。

  打車到了宗也住的地方,姜初宜摁開他給的密碼鎖,把鞋換好後進去。

  宗也靜靜坐在沙發上。

  她走近兩步,察覺到他面色微黯。

  姜初宜在他身邊坐下,問,「你怎麼了?」

  宗也笑笑:「沒什麼,在想事情。」

  她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想什麼?」

  她探究性的目光持續了幾分鐘,宗也才開口:「初宜,我去找你,你是不是不太高興。」

  姜初宜否認:「沒有呀,我挺高興的。」

  「我拉你的手,你很快就躲開了。」

  「額,那不是在外面,不是說要低調點?」姜初宜盡量安撫他,「你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暫時不好公開。」

  宗也忽然抬手,用指尖碰了碰她發紅的耳垂。

  她話頓住,癢得下意識縮了下肩膀。

  「我們在談戀愛嗎,初宜。」

  「在啊。」她不明所以。

  「那你要慢慢習慣,我會碰你這件事。包括牽你的手,擁抱你,或者……」

  姜初宜打斷他的話:「也不是不習慣,就是有點癢。」

  「只是因為癢嗎?」宗也低聲問,「還是因為討厭我。」

  「怎麼會討厭你!」姜初宜吃驚,感覺他越說越離譜,解釋道,「主要我也是小白嘛,除了拍戲的時候會跟異性有點互動,其實也沒太多戀愛的經驗。所以暫時還有點不太習慣跟你那些肢體接觸,需要多適應適應,但是我絕對沒有討厭你或者怎麼樣。」

  「那,你要來適應一下我嗎。」

  「什麼?」

  「等你適應我之前,我盡量不碰你,行麼?」

  話題跨越的有點快,她沒太反應過來:「啊?……我怎麼適應你?」

  宗也若有所思看著她,把聲音放低,不太清晰地說:「你之前有一次喝多了,摸過我的眼睛,睫毛,脖子,你喜歡這幾個地方嗎?」

  姜初宜:「……」

  空氣沉默。

  她覺得自己徹底見識到了宗也的另一面。

  他太擅長一臉端莊紳士,又一邊很平靜地說這些墮落的話。

  姜初宜有點被雷到,溫和恬靜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你……我……這……」

  足足安靜了一分鐘,宗也才再次開口,「我不碰你,讓你先碰我,也不行麼?」

  姜初宜竟然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點委屈的意味。

  她不由反思,是自己太保守溫吞了?一點都不會跟別人調情。既然答應了跟他談戀愛,他們都是成年人,她應該「行事大方」一點……

  思及此,姜初宜神色平靜,她說,「你等等,我先去喝口水。」

  也不管宗也什麼反應,她直接繞到廚房,拉開冰箱,拿了瓶冰水出來。

  大口地吞下冰水後,姜初宜鎮靜下來。

  她獨自待在廚房,默默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一番。

  出來時,宗也正在餐廳等著她。

  她走過去,憑借著殘餘的酒精,跟宗也說:「既然你提出這種要求,那我就試試吧,在哪開始?」

  宗也:「試什麼?」

  「你不是要我適應你嗎。」

  時間像是按了暫停鍵。

  宗也沒動彈,緩緩問:「現在嗎?」

  「是的。」姜初宜回答他。

  她四下打量了下,跟他說:「事不宜遲,要不然就在這吧。」

  宗也隱含意味地笑起來,「好。」

  為了遷就她的高度,宗也微靠在餐桌沿。

  他歪頭瞧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姜初宜深呼吸兩下,去門廊口把大燈關了,只剩餐廳的一盞吊燈。她走回去,用一種老實的語氣通知他,「你做一下心理準備,我要開始了。」

  「開始吧。」

  「你把手伸出來。」

  宗也依言照做。

  姜初宜固定住他的手腕。

  指腹順著他的骨節,一直摸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宗也手指蜷曲。

  「怎麼了,你是不是也覺得癢?」姜初宜問。

  他嗯了聲。

  「牽手我已經適應了。」半分鐘後,姜初宜面不改色地說。

  她決定尊重當事人的意見,「你還想我適應哪兒?」

  宗也頓了頓,配合著,把她的手帶到自己臉上,「這裡。」

  姜初宜緩了緩,從他的眉眼摸起。手指往下滑,經過他的眼睛,在眼睫毛上流連了會,繼續往下,挺直的鼻梁,再往下……她正準備收回手。

  宗也握住她,略彎腰,啞聲提醒:「還沒摸完。」

  她靜靜地將微涼的手指貼在他的薄唇上。

  很柔軟的觸感,唇峰微陷,還有點微熱。

  有種陌生的觸電感覺從尾椎骨升起,姜初宜感覺自己的手指也開始有點發抖了。

  間隔幾秒後,她盡量穩住聲音,「還有嗎。」

  宗也把她的手帶到自己頸邊,「這裡。」

  姜初宜摸了摸他的喉結。

  這地方跟著她的動作滑動吞咽。

  她手指微動,又轉到頸側的那顆胭脂痣上。

  宗也雙眼微閉,幾不可聞的一聲喟嘆。

  介於隱忍和爆發之間,他被逼得每根血管都在發痛。

  「還有嗎。」姜初宜艱難地說。

  宗也輕輕把她的手帶到自己鎖骨處,音色緊繃又脆弱,「這裡……」

  姜初宜昏頭漲惱的,手指往那個凹陷的窩裡蹭了蹭。

  「還有嗎。」

  宗也緩了會,帶著她的手,勾起自己T恤的下擺,「這樣,可以嗎。」

  姜初宜沒說話。

  她身子像是被麻痺住,無法動彈。

  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來自他身體源源不斷的熱度。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只是用手摸兩下,怎麼會這麼磨人……

  她細瘦指尖刮過他的腰。

  宗也像是忍得很辛苦,躬身一下,眼睫垂落,牙齒輕咬嘴唇,喉間終於洩露出一絲喘息。

  姜初宜是真的吃不消他發出這種聲音,立馬如夢初醒,收回手。

  宗也衣衫不整,晦暗的燈光下,眼角嘴唇都是不尋常的豔色。

  姜初宜退後兩步,呼吸錯亂:「你這個樣子,好像被我佔了多大便宜一樣的。」

  明明她也沒幹什麼很過分的事,他就一副快被自己玩壞了的模樣。

  不知道何時,宗也那雙微微上揚的眼溢了點水光,「對不起,初宜,我好像有點難受。」

  姜初宜嘴唇動了動,準備說那今天先算了。

  誰知話還沒出口,宗也偏過頭,那雙飽含著潮濕情慾的眼睛望向她,放輕、放低了聲音,像是懇求一般地問,「你能再摸會兒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8:37 PM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顆星

  不是姜初宜想打退堂鼓,而是宗也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樣子,感覺她再上手「適應」會兒,他人都要不行了。

  她沒法判斷宗也現在具體處於什麼狀態,只能靠直覺,他現在應該算不上愉悅,如他所說,他現在不太舒服。

  可是他無助望向她時,整個人說不出的迷昧,摻雜著少見的脆弱和希冀,彷彿等著她來拯救。

  姜初宜面露難色,一狠心,把手背到身後,「不能摸了,今天先到這兒。」

  宗也道歉:「我不會再發出那些聲音了。」

  「跟這個沒關係。」

  姜初宜嘆了口氣,真是被他這幅「委屈」模樣吃得死死的。

  自從聽完陳向良那番話,她心裡就一直很不是滋味。

  每次宗也做出「低聲下氣」的姿態,她就不可避免地想,他之前受過多少創傷,吃了多少苦,才導致他時隔多年,依舊在她面前如此膽怯。

  夜深人靜的晚上,一豆暈黃的燈光,中央空調微微絲絲的涼氣,狼狽的他,就像一道催化劑,讓姜初宜內心湧起一股衝動。

  她試探地提出解決方法:「那你要是很難受,我抱抱你,可以麼?」

  「抱……抱我?」

  「嗯。」

  抱抱他。

  在住院樓路邊的車上,在她被夢驚醒的沙發上,在跨年夜她發現他的眼淚時,姜初宜都很想抱抱他。

  她想抱抱他。

  姜初宜上前兩步,摟住倚在餐桌上的人。

  她雙臂伸開,擁住他的腰,整個人都貼過去。所以,碰到的瞬間,所有細枝末節的觸感都被放大。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宗也的身體打了個顫。

  在做這件事前,姜初宜其實是有點緊張的,但是真的抱住後,她又莫名踏實了。

  比起那些曖昧不清,沾染著情慾色彩的互相試探,姜初宜更喜歡這種踏實溫暖的方式告訴宗也,她也很喜歡他。

  抱了會,姜初宜有些擔心地低眼瞧他,「宗也,你怎麼在發抖啊?」

  「沒有……」

  被她抱在懷中,宗也始終不敢動。他磨蹭了很久,抬起無力的手,慢慢地摸索到她的衣角,然後小心拽住。

  一米八五的,高大又英俊男人,就以這種半蜷縮的姿勢,俯下身,將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

  「真沒有嗎?」

  她感覺自己肩膀的衣服布料都要被他臉上流下的汗浸濕了。

  「初宜……」

  姜初宜:「嗯?」

  「我……」宗也說不出話。

  姜初宜小聲詢問:「宗也,你喜歡我這樣抱你嗎?」

  「喜歡。」他哽了哽,「很喜歡。」

  喜歡到,他甚至沒有勇氣回抱她。

  在他很多個夢裡,很多個日夜裡,宗也曾幻想過無數次跟姜初宜有關的事。

  從她坐在沙發上答應跟他試試開始,從她默許他能佔用她私人時間開始,從她踏入這個家開始,從她將手放在他身上開始,再到她主動走近,抱住他這一刻,所有幻想一幕幕成真,宗也依舊覺得置身於一個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美夢。

  他一點都不敢動。

  怕驚醒她。

  怕驚醒這場渴望許久的美夢。

  靠得太近,宗也可以輕易聞到她身上乾淨的香氛氣味,他可以輕易汲取自己眷戀著的,屬於她身體溫暖的熱度。

  宗也忍不住笑了,「初宜,我還沒問你……」

  「問什麼?」

  宗也攥緊她的衣角,「前段時間,我控制不住,對你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這樣?」

  「我……」姜初宜猶豫著,放柔語調,「你是說之前錄節目的時候嘛?也不是討厭,我當時確實有點不在狀況,覺得你想跟我曖昧一下?或者玩玩什麼的。」

  她開玩笑:「你以後最好還是直接一點啦,不然跟女孩子說玩遊戲什麼的,很容易讓別人誤會你是個渣男。」

  「我不是想跟你玩遊戲。我只是不確定,我能不能喜歡你。」

  「初中跟你認識的時候,我遇到過很多難堪的事,那些事讓我沒法靠近你。」

  他不聲不響,手指順著她的腰一點點往後繞。

  姜初宜認真聽他說著,絲毫沒察覺異樣。

  「承認喜歡你,這件事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難。」宗也微微仰頭看她,表情溫柔,「初宜,我只是想在你面前體面一點。」

  宗也好像知道怎麼能精準戳中她的軟肋。

  他整個人都濕乎乎的,讓姜初宜又聯想起那條被自己撿回家的流浪狗。在大雨裡被淋濕,被主人丟棄,迷茫又無助。

  她咽著唾沫,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安慰道,「我知道的,我不怪你。」

  「初宜……」他靠在她肩頭喃喃,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脖子上。姜初宜這才發現,宗也不再拽著她的衣角,用雙臂回抱住了她。

  力度是突然變大的,姜初宜被他緊緊擁住,胸口出現窒息感,甚至感覺自己的腳不用再找著力點。

  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他的氣息又纏又膩,有種扭曲的狂熱。

  姜初宜不得不軟趴趴地拍他,有些吃力道:「宗也,我快,喘不過氣了。」

  宗也像失了魂一樣,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用鼻尖細細磨蹭著她肩頭露出的皮膚。

  姜初宜掙扎著,又喊了聲,「宗也,先放開我。」

  他表情空白了兩秒,才啞著聲音問,「什麼?」

  「你力氣太大了。」

  他模樣是懵懂的,抱她的力度卻一點沒減,「我想多抱一會,可以麼。」

  姜初宜很想忽視宗也身體某個地方的反應,可是兩人貼的太近,她再小白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她縮了好幾次,都沒躲開,羞得無言了。

  主要是宗也確實就抱著她,沒有做更過分的事。但,姜初宜低眼,看到他蹭來蹭去的那股勁,不禁懷疑,宗也難道是因為從小沒安全感,患上了肌膚飢渴症?

  她想掙脫,但也有心無力,只能甕聲甕氣地問,「你那個,又起反應了,需要去解決一下嗎。」

  「對不起,初宜。」他語調帶著淡淡的內疚,「我也覺得自己好奇怪。」

  姜初宜被他弄得也要燒起來了,「沒事沒事,很正常,你不用怪自己,那你再抱會兒吧。」

  姜初宜沒想到,一個簡單的擁抱,居然能被宗也磨這麼久。她最開始天真地想,宗也想抱會,就讓他多抱會兒。十五分鐘就差不多了。

  結果腿都站麻了,他還是沒有放手的意思。後來不知怎麼就換了個姿勢,她被宗也抱著坐到他腿上,整個人都被他圈住。

  當時姜初宜也是腦子糊成一團,又被勒著,錄了一天節目,身體累到極點。

  詢問了幾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想再抱會兒。

  任由宗也抱著,姜初宜睏得眼皮直打架,實在堅持不住,竟睡了過去。

  她中途醒了一次,好像被人輕輕放在床上。

  黑暗中,有人摸了摸她的臉,低聲說,「睡吧。」

  ……

  ……

  第二天,姜初宜醒來,外邊已經天光大亮。

  她遲鈍了會,揉揉眼睛,開始回憶昨晚發生的事。

  姜初宜靠在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又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那身。

  手機被放在床頭櫃上充電。

  姜初宜心裡踏實了一點,拿起手機。

  微信99+的消息。

  陳億:「?????」

  陳億:「你和宗也真的是在談吧?」

  姜初宜心裡一驚,瞬間神思清醒:「你怎麼知道了?」

  陳億:「……?」

  陳億:「什麼叫、我、怎麼、知道了?你還他媽真跟宗也談上了?!」

  姜初宜:「……」

  陳億立刻撥了個電話,聲音大的幾乎要沖破她的耳膜,「你真把宗也釣到了?!你別嚇我啊姜娘娘!」

  「我沒釣他。」姜初宜反駁,追問道,「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跟宗也談戀愛了?聽誰說的。」

  「我靠,你昨天晚上在幹啥?沒看群星閃耀第二期嗎?網上都討論瘋了!」

  姜初宜避重就輕地回答:「我昨晚忘記看了。」

  「不是,你是人嗎?」陳億明顯不敢置信,話一個個從牙齒裡蹦出來,「你跟宗也談戀愛,居然沒告訴我?」

  「這不是還沒穩定。」姜初宜盡量說的委婉,「我自己都還沒什麼真實感呢。」

  「我真的覺得你牛逼,真的,姜娘娘,你知道你搶了多少人的老公嗎?」

  「你情我願的事,怎麼能算搶……」

  正說著,門口傳來敲門聲。

  宗也:「初宜,我能進來嗎?」

  姜初宜抽空瞄了眼,沖外面喊:「等下。」

  電話那頭,陳億已經冷靜下來,「你不要告訴我,你已經發展到跟宗也過夜了。」

  姜初宜:「你想多了,到時候再跟你講。」

  她掛斷電話。

  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落在地上,姜初宜去浴室。

  洗浴台上已經擺好了一次性的用具,她對著鏡子,把頭髮理順,洗漱完,拿著手機走出房間。

  聽到腳步聲,背對她的男人轉頭。

  宗也正在擺盤,微微一笑,跟她說,「餓了麼?」

  「有點。」

  「我幫你做了點東西。」

  姜初宜瞄到那張餐桌,停住腳步,又想到昨晚的事。

  黑夜的秘密旖旎散去,光天白日的,面對衣衫齊整的宗也,她稍微有點尷尬。

  姜初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我昨天不小心睡著了……」

  宗也默了下,遞給她一雙筷子,「我抱你回房間的。」

  兩人一齊坐下。

  桌上已經擺好了豆漿、三明治、煎蛋、一份蝦粥、水煮蛋和蒸餃。

  姜初宜清清嗓子,「這都是你做的?」

  「隨便做了點,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宗也前傾身子,抽了張紙出來,擦乾淨手。

  姜初宜喝著粥,斜眼瞥了瞥宗也,他低眼認真剝雞蛋的模樣,莫名就像個賢惠的小媳婦。

  姜初宜想到王灘那句「打廣告」的嘲諷,忍不住笑出來。

  宗也側過頭,把剝好的雞蛋餵到她嘴邊:「怎麼了?」

  「沒什麼。」她不習慣被人餵,把雞蛋拿過來,「謝謝啊,我自己來就行了。」

  宗也頓了頓,掩下眼底的情緒。

  ……

  ……

  晚上開郡有個會議,姜初宜在宗也家待了半天,被高檸打了幾個電話催促。

  她不得已撥開身上的人。

  自從昨晚後,宗也彷彿就上癮了一樣,姜初宜直接成了他的人形抱枕,他就連接杯水都要帶著她。

  姜初宜是真的受不太住這種黏糊勁,想扒開自己腰上的手,「我改天再來看你,我現在真的有事,需要去公司一趟。」

  宗也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好忙。」

  「最近快到年底了,事多。」

  他用商量的溫和語氣:「再抱十分鐘可以嗎?」

  姜初宜妥協:「真的只有十分鐘,你別耍賴了。」

  宗也輕笑:「我知道,不會的。」

  事實證明,男人嘴裡沒一句話是真的。姜初宜又被拖了半小時,才從宗也家裡出來。

  卡著時間坐上車,姜初宜給宗也發了幾條消息。發完之後,她忽然想起陳億的話,去翻了翻熱搜。

  果然,又是那些熟悉的詞條,#宗也 OUT#、#宜見宗情#、#宗也放水#……

  就算沒看昨天《群星閃耀》第二期的成片,但那是在廣東錄的那期,姜初宜用腳指頭都能想像播出來會有多少罵聲。

  她點開陳億的微信。

  陳億:「我已經在你和宗老師的超話出不去了」

  陳億:「宗老師的神操作放眼我們整個綜藝界也是相當炸裂的。」

  陳億:「你知道你和宗也的CP粉有多強嗎?她們已經開始在宗也評論區跟毒唯battle了,你知道有多誇張嗎?曾經連伏城唯粉都甘拜下風的群體,你們的CP粉居然能正面剛……太crazy了= = 」

  陳億:「是我低估了愛情的力量。」

  陳億:「發幾張超話的圖你細品[圖片][圖片][圖片]」

  【「願賭服輸,星星給你」,載入史冊的legend場面,別說CP粉,對路人來說也過於震撼了,別把我磕死……】

  【近安壞好準啊,宗老師真的把「壞」的buff疊滿了,現在不會還是單箭頭吧?好瘋,《愛情廢柴》我不信是巧合,「為你封麥,只唱你愛」,怪不得粽絲破防地要來我們超話拆家……】

  【B站已經出了一個0.5倍速的「宜見宗情」cut,三十五分鐘,粽葉看初宜的眼神家人們細品一下,直勾勾地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隱忍又想觸碰的feel上來了……感覺要不是周圍那麼多人,他會直接把她帶到角落,摁在地上猛炒】

  【趙光譽是初宜朋友嗎?天……宗也勞斯看他的眼神也很好品,攻擊欲都要溢出屏幕了……這到底開始談沒有啊?談了之後宗老師這佔有欲,初宜估計受不了吧……玄學帖裡真是有幾分道理】

  【大膽開麥,宜見宗情,尋遍全網,無一代餐。】

  姜初宜略有些跟不上時代潮流,理解這群CP粉的一些話術都感覺有些困難。她無精打采地隨便掃了兩眼,給陳億發消息:「你記得暫時替我保密。」

  陳億:「我可以替你保密,作為報答,你跟宗也接吻的時候開個直播給我看。」

  姜初宜:「你是不是瘋了?」

  陳億:「是的,我跟CP粉一起瘋了,網上說他看起來就很強的樣子,你體驗完記得跟姐妹分享,讓我看看十級地震是不是吹牛逼。」

  姜初宜:「再見,我跟你聊不下去了。」

  *

  十月一號國慶檔,《捕星》同步登錄全國各大院線,同天,IM旗下的萬江影城舉行首映禮。

  國內各大熱門媒體基本全部趕赴現場進行直播。

  姜初宜和辛荷坐著同一輛車到達影城。

  警戒線外,人群一陣擠動,閃光燈連成一片。

  「好大的陣仗啊。」辛荷回頭瞥了眼,哼笑,「怪不得。」

  姜初宜跟著轉頭望去。

  就在後面,和她們同時到的還有一輛黑色的車,剛剛停穩,被攔在外圍的粉絲便激動的叫起來。

  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車門從外面被拉開,上面的四個人陸續下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不停有人拿起手機對準他們拍照。

  辛荷收回視線,嘖了聲,「宗也好誇張哦,人氣要不要這麼高啊。」

  人聲沸騰,有保鏢在前面開路。

  伏城、王灘、冀凱、宗也四個人被簇擁在正中間,身邊都圍著IM的高層。

  姜初宜站在原地,遠遠地看向被記者團團圍住的人。

  可能是這段時間他在她面前穿著基本都很隨意,猛地見他重新穿上正裝,她竟有點陌生。

  宗也身形高挑,被剪裁流暢的西裝束縛起來,去了領帶,一邊走路,一邊低眼整理著袖口。

  面對長槍短炮時,氣勢沉穩從容,彷彿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明星。

  時隔幾個月,宗也首次在公開場合露面,這一幕被迅速上傳至網絡。

  混亂的互聯網久違地再度迎來一場狂歡——

  【知道什麼叫統治內娛的頂流嗎?知道什麼是頂流的排面嗎?全都把這個現場視頻狠狠品一遍,宗也為什麼是斷層級大top?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找鏡頭,看向哪,鏡頭全部都給老子轉向哪。】

  【宗是他的姓,紅是他的命,內娛跪地開門,你爹回來了!】

  ……

  ……

  首映禮還未開始,後台的休息室,辛荷跟姜初宜吐槽起最近去戈壁拍攝李群五電影的事。

  姜初宜聽得直笑。

  沒過會,門就被人推開。

  辛荷嘴沒停,姜初宜含笑,朝進來的人挨個點頭,很快便收回視線。

  工作人員交代:「主創先在這等會,開始了我們會過來叫你。」

  門重新被帶上。

  宗也在姜初宜身邊坐下,隨口問:「辛荷在講什麼,你笑得這麼開心?」

  沒等姜初宜做聲,辛荷疑惑地瞟了他一眼,「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辛荷,快別問了。」王灘懶洋洋地插嘴,「現在就是路過的狗跟姜初宜講句話,都要被宗也踢一腳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8:52 PM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顆星

  「什麼意思。」辛荷冷靜地瞧了他們倆一眼。

  宗也唇角微勾:「嗯?你覺得呢。」

  王灘實在看不慣他這幅隱隱得意的模樣,「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別裝逼了。」

  辛荷終於頓悟:「你居然把姜初宜搞到手了?!」

  默了默,宗也無奈一笑,「你說話能講究點麼。」

  「短短幾個月……我才離開短短幾個月。」辛荷喃喃,「那我表弟該怎麼辦,我表弟下半生的幸福怎麼辦。」

  姜初宜差點噴出來。

  除了伏城表情還算平靜,冀凱呆滯幾秒,也繃不住了:「宗也和姜老師?!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看王灘明顯一副知情人的模樣,冀凱連忙問伏城:「你知道嗎?」

  伏城冷笑:「你說呢。」

  冀凱:「……」

  「我竟然被孤立了?」

  冀凱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過去勾住宗也的脖子,連聲質問,「怎麼他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宗也?你不把我當哥們?!」

  宗也被他勒得往後仰,苦笑求饒。

  他們打鬧,姜初宜乖乖讓開位置,坐遠了點。她忍不住小聲提醒:「宗也眼睛剛剛做完手術,小心一點。」

  辛荷沉沉叫姜初宜:「別怪我沒提醒你。」

  「什麼?」

  「別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開始。」

  冀凱喋喋不休:「為什麼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別幾把吵了。」王灘被他嚷得頭疼,不耐煩道,「你覺得你這個二逼樣子,適合聽別人訴說心事兒嗎?」

  ……

  ……

  很快,工作人員來通知他們去前場做準備。

  首映禮《捕星》播放成片,接近兩個小時,幾個主演都坐在第一排陪著觀影。

  每到西暴幾個人同框出現在大螢幕上時,現場都會適時地引起一陣唏噓。

  顏巔團果然名不虛傳。

  導演很懂揚長避短,也懂粉絲想看什麼,把商業片的精髓拍到極致。主打的就是一個運鏡到位,充分發揮他們長相的優勢,讓顏狗沉浸式觀看帥哥。偶爾有演技不過關的地方,也不禁讓人心生寬容——他都頂著這張臉了,愛演什麼都隨便吧。

  作為曾經被秦同帶出來的電影咖,姜初宜也不得不承認,《捕星》這個製作質量,作為衝擊國慶檔的商業片已經完全夠格,加上西暴如今的人氣,已經預想到票房會很不錯。

  工作人員舉著攝像機拍著主創和觀影團的reaction。

  電影放映結束,燈光亮起,場內響起了一片掌聲。

  姜初宜仰得脖子發痛,揉了揉後頸。

  主持人很快來到台前,邀請導演、製片和幾個演員上台。

  姜初宜跟著站起來,提起長裙的裙擺,走到右側。

  上台階時,宗也很紳士地伸出一隻手。

  姜初宜搭上去,笑笑,「謝謝。」

  台上的站位沒有提前排演,導演製片笑說要把C位讓出來,姜初宜識相地往人群最旁邊走,被王灘喊了聲:「你們兩個女演員站中間。」

  伏城和宗也已經讓開了點,冀凱王灘跟他們兩兩分開,中間空了個地方。

  最後,姜初宜和辛荷被他們四個夾在中間,工作人員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個話筒。

  主持人調侃:「我們這幾個帥哥都很紳士啊。」

  首映禮照例走著流程,現場來的記者挨個提問。因為宗也消失了一段時間,今天首次露面,cue他的次數比較多。

  主持人拿著手卡,問他們拍攝時印象最深的片段是哪幾場。

  辛荷想了想,回答:「跟方清吵架的那場吧,我哭的眼淚都乾了。」

  宗也:「有兩場,一個是雪地的殺青戲,另一個是睡覺被人偷看的那場戲。」

  主持人好奇:「雪地殺青戲是?」

  導演笑著解釋:「就是方清跟林向原道別的那一場雪地戲,這裡幕後還有個小花絮,因為擁抱環節其實是臨時加的,宗也事先不知情,大家都瞞著他,當時正式拍的時候,他還愣了老半天。」

  輪到姜初宜回答問題,剛說了幾句話就沒聲了,她低頭拍拍話筒,還是沒聲音。

  見狀,宗也把自己手邊的話筒遞給她。

  底下的觀眾席,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來一聲喊叫:「宜見宗情是真的!」

  幾個人都愣住。

  宗也挑了挑眉,往觀眾席看去。

  《群星閃耀》播出後,#宜見宗情#上熱搜的次數太多,很多都人知道這是姜初宜和宗也的CP名。

  記者團那邊發出起哄的笑聲。

  姜初宜臉上表情不變,假裝沒聽到這聲喊叫,繼續淡定地回答主持人的問題。

  等所有演員都被問了一遍問題,主持人又開始跟底下觀影團的人互動。

  今天首映禮邀請了不少圈內大咖,他們打扮低調,戴著墨鏡和鴨舌帽,隱身於觀眾席的粉絲裡。直到每個人被cue到後,不得不站起來,摘下口罩,才引起一陣低呼。

  除了辛荷的舅舅賴玉山,台灣去年的金雞影后,內地個人票房前三的電影咖,綜藝界的老大哥全永寧,甚至還有相聲演員……

  等這些人挨個說完今天的觀影體驗,又抽了幾個粉絲互動,首映禮漸入尾聲,來到最後一個環節,全場大合影。

  把話筒交還給工作人員,幾個主演陸續下台,辛荷側頭跟姜初宜耳語,「等會一起去吃飯?」

  「好啊。」

  姜初宜剛答完,餘光瞥見一道身影。

  從粉絲堆裡忽然衝出一個黑衣男,朝著這邊撲過來。

  緊急中,姜初宜立刻回身,想拉開辛荷,被黑衣男撞到到在地。

  所有人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愣了幾秒後,旁邊的保鏢反應過來,立刻上前。

  黑衣男眼疾手快,整個人死死抱住辛荷。

  辛荷被嚇得連聲尖叫。

  混亂中,姜初宜跌坐在台階上,想站起來,腳踝傳來鑽心的痛。她坐在原地,焦急地望向那邊的狀況。

  宗也立刻穿過人群,走到她身邊,想把她拉起來,「初宜,沒事吧?」

  姜初宜指著辛荷那邊:「沒事沒事,我沒事,你快去把那個人拉開。」

  現場幾個男人廢了一番勁,把狂熱男粉絲和辛荷分開。

  辛荷驚魂未定地被人扶住。

  還沒等狂熱男粉絲站穩,伏城過去沖著他的腰就是一腳,把人踹翻在地。

  黑衣男發出一身痛苦的嚎叫。

  不顧其他人阻攔,伏城對著地上的人往肚子又狠狠踢了一腳。揍得不可開交。

  見到這一幕,李賀音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扶住發暈的額頭。她見到宗也,立刻吩咐,「你趕緊去拉開伏城。」

  黑衣男被保鏢制服在地,嘴裡還在不停嚎叫,另一邊,幾個人低聲勸著伏城。

  宗也面色沉靜,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他拍了拍保鏢,示意讓他讓個路。

  保鏢愣了下,眼睜睜看著宗也站了兩秒,在黑衣男身邊半蹲下。他伸手,拽起那個男人的頭髮,迫使他抬頭。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宗也臉上還掛著和善的笑,像是平日聊天的那種溫和語調,手背拍著他的臉,低聲問:「你媽沒告訴你,做人要懂禮貌,別對女人動粗嗎?」

  周圍人靜了靜。

  李賀音來回踱步,原地轉了幾圈,差點背過氣去,終於忍不住暴怒大喝:「行了,像什麼話?!你們都夠了!!全都給我停下!」

  IM的人也去往觀眾席,擋住記者的攝像頭,「給個面子,別拍了。」

  *

  這場萬眾矚目的首映禮出了大亂子,IM連緊急公關都來不及做。伏城和宗也沖冠一怒為紅顏,現場對狂熱男粉絲大打出手的新聞很快傳播出去。

  原本這場首映禮最大的幾個討論點無非就是「今晚西暴這四個誰的狀態最好」、「能搶BloodXGentle的C位,堪稱辛荷和姜初宜這兩個糊逼的高光時刻了」、「CP粉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腦子的群體,喊宜見宗情的那個真是傻逼,私下舞舞算了,還敢舞到正主面前。」……

  幾家粉絲正為了「今晚誰才吊打了其他三個伴舞,誰才是IM的強推之恥」戰得正酣,順便摻和著宗也唯粉跟CP粉撕逼,迎來這個驚人的消息,熱度實打實地爆了。

  《捕星》首映禮堪稱「現象級作品」,除了微博,豆瓣八大組,包括不混粉圈的路人都開始下場討論。

  【我靠,辛荷有點慘,但是命也挺好啊,不愧是華瑞金貴的小公主,這是拿了什麼瑪麗蘇劇本,慕了,西暴兩個頂流為她當場打人,好drama,看呆……】

  【一想到宗也之前和辛荷的緋聞,再結合他今天的行為,嗯,有點微妙……】

  【腦補出一場狗血三角戀了,據我所知宗也脾氣算很好了吧,基本都沒黑過臉,今天這是怎麼了……】

  王灘和冀凱粉絲全程處於吃瓜看熱鬧的祥和狀態,笑看其他兩家大打出手。

  【笑癲,詭計多端的城管們有事兒嗎?別趁亂拉你也爹下水,宗也可不像醜城踹人,要不你們還是集資送醜城去上海精神病院看看吧?我們真的很擔心他的精神狀態。順便,別發洗腦包了OK?宗也沒有打人,我家已經被你們捆綁煩了。】

  【誰想捆綁野種啊?毒唯別太搞笑了,野種才像個殺人犯是能說的嗎?自己正主不爭氣,開始發瘋怪我們捆綁了,你們才是別cue我家了。】

  兩方毒唯為了誰才真情實感暗戀辛荷吵得不可開交,宜見宗情大軍終於也按捺不住,開始加入戰鬥。

  【宗也怎麼可能暗戀辛荷啊,他甚至連看都沒看辛荷一眼,所以有沒有可能,現場還有一位女明星,也被這個男的推倒了呢?】

  【讓我撕下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成分,能這麼弱智。哦,原來是某個超話的CP狗啊,那沒事了,怪不得發言這麼腦癱,精衛填海的水都沒你們腦子裡的多,什麼爛逼這都能跳出來找存在感,真尼瑪陰魂不散啊,別給自己加戲了行嗎?[吐]】

  那邊戰火未歇,這邊又爆發一場小規模戰爭,有一位自稱到了現場的宜見宗情CP粉舌戰群雄。

  【你要這麼說,我可就認真了,我已經po了現場的票根,剛剛發生的事兒我都親眼看到了。姜初宜確實被那個男粉絲推到了,宗也是第一個去扶她的,他還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到她身上,最後才去找的男粉絲,宗也為了誰動氣不是一目了然嗎?不知道唯粉的發言在高貴什麼……】

  【唯粉就是比白嫖的CP狗高貴呢,畢竟我們不像你們腦子一半是水,一半是麵糊,不動就算了,一動就是漿糊哦。】

  【毒唯又開始氣得破防了,我跟你擺事實講道理,你跟我battle進行人身攻擊,撕逼確實我們沒你們混飯圈的專業,但是我到了棺材都要說一句,宗也唯愛姜初宜——】

  宜見宗情的支援隊開始紛紛下場,首度在外甩出超話裡「精華帖裡的不為人知細節糖」,整整齊齊刷著【宗也唯愛姜初宜】,一度將場面撕成了CP粉和毒唯之間的戰鬥。

  兩方比著比著,甚至上升到下個月西暴的五周年專輯出來,看誰能爭到前三的打榜位。

  被擠開的伏城唯粉目瞪口呆,看著她們跟宗也粉絲撕得昏天暗地。

  壓了自己好幾年的對家,終於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伏城唯粉一時間也佩服起CP粉這讓人望而生畏的戰鬥力。

  網上為了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一片罵聲中,IM終於出來公關,把剛剛發生的事做了個公告。

  結果評論翻車一片。

  宗也和伏城兩家粉絲為了控制輿論,暫時達成和解,開始洗廣場,掄博做數據。

  ……

  ……

  好在辛荷沒有大礙,只是被意外嚇住了。在後台的休息室裡緩過神,她擺擺手,讓圍在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出去,想一個人靜靜。

  等房間恢復安靜,姜初宜才開口:「真的不用醫生再來幫你檢查一下嗎?」

  「不用,我身上沒傷到。」辛荷拍拍胸口,「真尼瑪嚇死我了,我以為他要拿刀捅我呢,你沒事吧?」

  「我沒什麼事,就是腳稍微崴了一下,過兩天就好了。」

  辛荷蹙眉:「你是不是傻,下次遇到意外就躲開點。」

  「我當時也沒反應過來,就下意識想拉住那個人。」姜初宜笑。

  還沒說幾句,休息室的門又被敲響,辛荷喊了句:「誰?!」

  王灘推開門,探了個頭進來,「我啊,來看看你。」

  他跟冀凱走進來。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你們倆沒事吧?」

  這個問題辛荷都快回答煩了,「我沒事,伏城跟宗也呢。」

  「他們倆?自己聽啊。」王灘偏了偏頭,「正挨罵呢。」

  一牆之隔,李賀音憤怒的聲音隱隱傳來。

  「你們倆是不是都是豬腦子啊?首映禮是菜市場嗎?啊?!有沒有分寸?!大庭廣眾像個小混混似的跟人動手,鬧的是哪齣?你們倆是小學生嗎?啊?知道傳出去有多難看嗎?!知道對形象有多大影響嗎?」

  「我現在是管不了你們了,你們倆明天就給我滾。」

  說到氣處,李賀音又吼出來:「還有宗也,我讓你拉伏城,不是讓你去抓別人頭髮,你沒搞錯吧你?!!」

  辛荷偷聽了會,不禁打了個抖,「我靠,你們經紀人好凶。」

  「他們倆不會有事吧?」姜初宜面露擔憂。

  「沒事啊,音姐日常暴躁,讓她罵罵就好了。」冀凱幸災樂禍地直笑,「好久沒聽音姐罵人了,弄得我也想過去罵兩句爽爽。」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的罵聲漸漸停歇,又過了會,伏城和宗也進來。

  姜初宜坐在椅子上,觀察著他們臉上的神色。

  伏城平靜地走到辛荷跟前,詢問,「怎麼樣了。」

  辛荷眼珠轉了轉,委屈道:「還是很害怕,要你抱抱才能好哦。」

  伏城站著沒動。

  辛荷一癟嘴,主動伸手,攬住他的腰。

  伏城手抬了抬,嗤笑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

  見宗也走到這邊來,姜初宜小聲說,「你經紀人是不是很生氣?」

  「沒事。」宗也打量著她,「腳還好嗎。」

  察覺他現在心情不佳,為了調節氣氛,姜初宜連忙道,「腳沒事。」

  她本想站起來證明一下,不料剛走兩步,腳踝處又傳來陣痛。姜初宜繃住表情,轉身,從宗也面前單腿蹦回椅子上,不好意思道:「好像還有點點疼,我再坐坐就好了。」

  宗也:「……」

  他笑笑,嘆了口氣,好像拿她沒辦法。宗也挽起袖口,一層層捲到手肘。他單膝跪在地上,仔細查看她的小腿。

  姜初宜遲滯。

  過了會,宗也垂眼,睫毛在眼瞼處投下陰影。他握住她的腳踝,動作很輕地把高跟鞋褪下,然後,將她的腳擱在自己腿上,用手輕輕揉著,「是這裡疼麼?」

  姜初宜的腳心踩在他的西裝褲上,陡地驚醒,立刻想收回腿,「不用,不用。」

  「初宜,別動。」宗也聲音慢騰騰的,很溫柔,嘴角還帶著笑,眼裡卻很暗,「我幫你揉揉。」

  冀凱很茫然,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被眼前兩男兩女狠狠塞了一嘴狗糧,他有些受不了,轉頭說,「灘哥,我們倆好慘,要不咱倆擁抱一個吧。」

  「滾你媽的,你怎麼不去死啊。」

  冀凱跟他拌嘴,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寒冷刺骨的聲音——「瞧瞧,我這是看到了什麼。」

  王灘轉過眼睛,默了默,「音姐,冷靜點,兒大不由娘,再難過都記得要笑一笑。」

  此刻房間發生的一幕盡收眼底,李賀音扶著門框,後仰一下,嘴裡念著,「宗也,伏城,好好好,你們倆都好得很。」

  宗也手上的動作沒停,偏過頭看她,低笑了聲,「我怎麼了?」

  李賀音前跨一步,反手帶上門,哐地一聲巨響,似乎連牆皮都抖了幾層灰落下。

  辛荷嚇得一顫,心虛地立馬放開伏城。

  他垂眼,隨口道:「你怕什麼。」

  目不轉睛打量著他們,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李賀音呼吸沉重:「老娘我花了五六年耗在你們身上,為了你們操碎了心。」

  這番話在場幾個人已經聽了八百次,冀凱默默接話:「為了你們覺都沒……」

  她聲音有些不穩:「為了你們覺都沒踏實睡過一晚,不到五十歲就生了滿頭白髮,費盡心思把你們捧紅,我為的什麼?來,宗也,你告訴我,我為的什麼?」

  宗也沉默。

  「回答不出來是吧。」

  李賀音擠出一個慈祥的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再問問,我嘔心瀝血把你捧成頂流,捧成坐擁萬千粉絲的大明星,就是為了讓你、現在、跪在地上、給人、揉腳、嗎?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7 09:08 PM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顆星

  被這麼說了一通,宗也依舊穩穩當當地和她對視,「音姐,聲音能小點嗎。」

  「你還怕被別人聽見?」李賀音做出驚訝的表情,「真讓人不可思議,你還知道羞愧呢。」

  「不是。」宗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我怕你嚇到我女朋友。」

  李賀音抽了抽嘴角,眼裡情緒變幻,瀕臨爆發的邊緣。

  趁著他們說話,姜初宜把腳拿開,拉了拉宗也,「你先起來。」

  王灘倚在沙發上,依舊沒什麼正形,「行了,音姐,別跟年輕人計較了,理解一下,我們這個年紀,再不瘋狂就老了。」

  「你覺得你挺幽默的是吧王灘?」

  王灘識相閉嘴。

  李賀音繃緊下頜,深深吸氣,緩緩吐氣,幾個來回後,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李賀音真是命好啊,手底下兩個痴情種。」她冷笑,雙臂交叉,「都來跟我說說,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位是業內出了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行事風格狠辣,鐵面無私,饒是辛荷也被這個氣場鎮住,弱弱地回:「還沒開始呢。」

  「沒開始。」伏城若有所思,「前兩天的事兒不記得了?是你失憶還是我失憶?」

  辛荷:「……」

  李賀音沒再搭理這兩人,轉向宗也,「你呢。」

  「我嗎?」宗也想了想,給出一個很真誠的答案,「十三歲就開始了。」

  李賀音按捺住罵人的衝動。

  摁了摁額角,她唰地起身,「來,你跟我出來。」

  帶著宗也返回隔壁的房間,李賀音把空調的溫度降低幾個度,甩開遙控器,坐在轉椅上,暴喝:「說話啊,啞巴了?」

  「說什麼?」宗也問。

  「不知道說什麼,好,那我問問你。」

  「你從前段時間就開始暫停身上所有品牌的續約,為什麼?」

  「你去年就跟公司申請支付了一筆違約金,為什麼?」

  「你在事業巔峰期選擇談戀愛,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啊?宗也。」李賀音搖頭,語氣充滿了費解,「前途全都不要了是吧?你有病嗎?」

  「音姐。」

  宗也表情依舊很淡。

  「我說從十三歲開始喜歡她,不是跟你開玩笑。」

  「也許你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我進圈。」宗也指了指自己,「是為了她。」

  李賀音震撼到失語,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突然樂了,「為了她?你這麼痴情,你當什麼偶像啊?你怎麼不坐上月老廟去當情聖呢?」

  像是沒聽出她話裡的嘲諷,宗也解釋:「我原本的打算確實不是當偶像,有過入行演員的想法,不過我半路出道,沒讀過什麼書,考不上她的大學,也買過幾本磨煉演技的書,最後發現自己確實沒有當演員的天賦。後來被星探塞了IM的招募廣告,抱著僥幸去試了試,沒想到被你們選中了。」

  頓了頓,宗也說,「音姐,就剩最後幾個月了,我也挺謝謝你這幾年對我的照顧,所以我會配合公司的安排,走完接下來的行程,到明年巡演開完,等事情全部結束,我會公開戀情。」

  李賀音被他這大段話弄懵了,太陽穴突突地跳,隱隱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公開戀情?你還要公開戀情?你才25、26歲,這個時候公開戀情,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你自己的粉絲你不清楚嗎?」

  宗也神情未變:「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在他在萬人演唱會的台上看到炸響的煙花時,在他走過鮮花簇擁的紅毯時,在宗也的名字響徹在各大電台時,在他拿起麥克風,背上吉他時,在無數個萬眾矚目的風光瞬間裡,他依舊覺得無比空虛。

  沒有任何猶豫地,宗也微笑著說,「不管意味著什麼,就算為了她退圈,又怎麼樣呢?」

  此時此刻,李賀音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警告道,「宗也,你別給我發瘋。」

  宗也不說話。

  兩人沉默無聲地對峙著。

  李賀音莫名就想起15年的夏天,她在北京的分公司第一次遇到宗也。

  那時他被星探帶著走到她面前,穿著很舊的衣服,背著一個包。

  李賀音打量了他一番,問:「你從哪來的?」

  瘦弱的少年回答:「上海。」

  「你專門跑來北京參加面試的?你家裡人知道嗎?」

  「我不是專門來參加面試的,我有個同學在北京上大學,我想來看看她。」

  「眼鏡摘了我看看。」

  少年摘下眼鏡。

  李賀音心裡一動,說話很直接,「你怎麼想的入這行?你家裡條件應該不太好吧。」

  本以為他會跟之前許多人一樣,說自己為了實現夢想,或者直接點,為了賺錢,為了追求名利。誰知面前這個少年沉默良久,說出一個李文音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那個同學是明星,我想入行,有機會能多見見她。」

  李賀音追問:「哪個明星?叫什麼?」

  少年始終沒告訴她這個同學的名字。

  李賀音一直以為宗也想靠這個說法讓她以為他在圈裡有些人脈,還曾在心裡笑他天真。

  直到今天,李賀音聯想到姜初宜的出道時間,終於全部明白過來。

  她徹底服氣了。

  李賀音連連搖頭,長嘆了口氣。

  宗也是她親手帶出來的,是什麼性格李賀音比誰都清楚,她頭痛極了,揮揮手,「算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宗也又低聲道了句歉。

  在他轉身,手握上門把時,李賀音還是忍不住動容,出聲喊住他,「媒體那邊我會讓公司打招呼的,你先別給我惹事。」

  ……

  ……

  姜初宜沒想到,自己會被李賀音單獨留下聊兩句。

  不知道宗也跟她說了什麼,這位經紀人情緒貌似已經冷卻,沒了剛剛那麼強的攻擊性。

  姜初宜被她看了會兒,主動開口:「我先跟您說句對不起,我知道宗也是你們公司花了很多心思培養的人。我現在這個情況,確實跟他有點不匹配,您放心,不管以後我們分不分手,等這個電影的宣傳期結束,綜藝播完,我絕對不會再以任何名義借宗也炒作熱度或怎麼樣。」

  「你誤會了,我找你不是要說教你什麼。」李賀音沒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的糾結,「這幾年他們幾個算是讓我省心的了,我看你和宗也不是玩玩而已……算了,多的說不下去了,你反正看著點他,免得他發神經。」

  「這樣吧,我們倆先加個微信,他有什麼事,記得立刻通知我。」

  「啊?」姜初宜疑惑,「他會有什麼事嗎?」

  李賀音皮笑肉不笑,意味不明道:「他做的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決定還少嗎。」

  *

  首映禮結束,外面依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與此同時,微博上爆炸的戰火稍歇。

  就在和毒唯撕逼時,宜見宗情超話的美工做出了一張出征圖,被大主持換成頭像。

  原圖來自BloodxGentle的上海場首演,最後結束時,全場開始進行《星星輕顫時》大合唱,宗也蹲在台邊,一手扶著麥,含笑望著底下。

  有眼尖的粉絲,順著他看的方向,果然不其然找出了隱在觀眾席裡,那抹藍色的身影。

  這張遠景圖右下角被打上兩行水印:

  他生來萬眾矚目。

  可目光只繫於你。

  ——《this is what you came for》

  ……

  ……

  主辦方安排的車上,姜初宜和宗也坐在最後一排。

  精神緊繃了一整晚,這會兒難免有些倦怠。她看著窗外,通過反光玻璃,瞧見宗也眯了眯眼,像是要抬手揉眼睛。

  姜初宜立刻偏過身,制住他的動作,「不能揉。」

  宗也頓住,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終於和她對上眼神。他問,「剛剛音姐跟你說了什麼?」

  「你想知道嗎?」

  「有點好奇。」

  察覺出他緊張的情緒,姜初宜破天荒起了點逗弄的心思,「你經紀人讓我開個價,說五百萬夠不夠讓我離開你。」

  「那你怎麼說。」

  姜初宜以為騙到了他,一本正經:「我說我得考慮一下。」

  宗也笑得很輕鬆:「是嗎,那你要考慮什麼?」

  「考慮金錢和你,我到底選哪一個。」

  宗也認真注視著她,「我在你心裡,值這麼多錢嗎。」

  姜初宜:「……」

  她實在是甘拜下風,不逗他了,「跟你開玩笑的,就是給我一千萬,我也不會跟你分手。」

  姜初宜垂下頭,用很輕的聲音說:「畢竟錢都是身外之物,你珍貴多了。」

  她說時語氣自然,但宗也真就那麼愣住了。

  姜初宜低眸,看著自己抓住的這雙手。手腕上還掛著一條精巧的細鏈作為裝飾物,手背上骨節曲起的弧度很漂亮,食指微微彎曲,有枚戒指。

  很好看的一雙手,能彈出讓很多人心動的音樂。

  姜初宜出神地看了會,心裡忽然浮現一點點喜悅和憂慮。她知道,除了自己,還有很多人喜愛著這雙手,喜愛著宗也……

  耳邊,宗也很久沒接話,姜初宜扭過頭:「你在發什麼呆呢?」

  「在想你說的話。」

  「什麼話?」

  「你說,我……很珍貴?」他很小心地確認。

  坐在前排的冀凱瞟向他們這,看清宗也那副不值錢的模樣,立刻難以忍受地轉過頭。

  姜初宜:「對啊。」

  「你以後跟我說這種話,記得提前通知我一聲。」

  「這話怎麼了?」她不解。

  「有點超過我心臟負荷了。」

  姜初宜失笑,「你聽過的誇獎這麼多,這算什麼。」

  看見她笑,宗也嘴邊也慢慢揚起弧度,「你是我的偶像,跟別人不一樣。」

  姜初宜被撩得心一跳,思緒飄遠。

  她真的覺得宗也這個人很矛盾。

  偶爾非常直白色情,偶爾又純情到讓人受不了……

  「那我還有話要說,你最好做一下心理準備。」

  「什麼?」

  姜初宜收起笑,很慎重地說:「宗也,我覺得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我們雖然領域不同,但是職業差不多。你花了幾年的時間,就能站得這麼高,你說你把我當偶像,多少讓我有點受之有愧。」

  她直率道:「從客觀事實上看,我們倆現在的條件其實已經不匹配了。」

  她臉皮薄,尤其是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讓姜初宜有些許難為情,「雖然我知道,不管怎麼樣,等公開以後,你大部分粉絲還是不會接受我,但至少,你為了我能走到今天這步,我也要努力點,站得更高,盡量不拖你後腿。」

  宗也花了很久,才理解她這番話。

  ……他被打敗了。

  在無人在意的昏暗角落,宗也嘆息著俯身,落了一個很輕的吻在她指尖。

  「初宜,你一直都在很高的地方。」

  她一直在很高的地方。

  他始終未曾搆到的地方。

  即便時過境遷,即便他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姜初宜依舊在他心中未變分毫。

  ——她永遠耀眼,永不沉沒。

  *

  自從宗也當著經紀人承認下戀情後,姜初宜回家好好想了一番,趁著拍廣告的空隙,去開郡的公司找高檸談了一次心。

  兩人聊著,高檸還分神回復工作消息,檢查著通告。

  直到姜初宜說不打算再接綜藝和電視劇時,高檸愣了愣,「你這熱度才剛剛起來點,說什麼胡話呢!」

  「你先別急。」姜初宜把打印出的計劃表遞給她,「錦哥前兩天跟我說,老師有個學生,最近想拍一個小眾題材的電影,劇本蠻不錯的,我很感興趣,想試試。」

  「我的天。」高檸哀嘆,「你拍這種電影,耗個大半年的功夫,還沒上兩個綜藝掙得錢多。現在快錢多好掙啊,你想不開又打算去拍電影幹嘛?」

  「我沒有想不開。」姜初宜靜了靜,「我想這幾年衝個獎。」

  高檸:「……」

  「不是,你能告訴我,是發生了什麼,讓您做下了這個決心呢?」

  「因為我跟宗也談戀愛了。」

  這話宛如一顆原子彈,精準轟到了開郡的會議室,一片死寂,高檸被炸得半晌沒開口。

  她隔了老半天,慢慢直起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和,誰,談戀愛了?」

  「我和宗也。」姜初宜鎮定重復,「他經紀人跟我說,他以後有公開的打算。」

  高檸:「……」

  「高檸,我相信你,所以才告訴你,但你千萬不要拿這件事去炒作,我不想再消費宗也身上的任何熱度。其實就算沒有宗也,我也有繼續拍電影的想法。這幾年我接電視劇的錢,把房貸還了大半,日常開銷基本沒問題。你在開郡也漸漸走上正軌了,跟宗也談戀愛後,我又好好想了想自己的職業規劃,我想繼續專心拍電影。」

  高檸被哽了半天,喃喃:「我真是,你真是……」

  把要說的話說完,姜初宜起身,「你等會好好看我的計劃表,有事微信問我,我等會要去機場,先走了。」

  ……

  ……

  IM作為娛樂圈目前實力最強的公司,公關手段過硬,後續又連著安排了幾場《捕星》的宣傳活動,把首映禮的負面影響蓋到最低。

  第二場在武漢,辛荷和姜初宜剛下飛機,就坐上IM的保姆車。

  李賀音提前打了招呼,司機沒載著她們回下榻的酒店,而是帶著她們去了西暴的廣告拍攝地。

  初秋迎來第一場暴雨,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車子剛開到場地,雨就停了。

  姜初宜和辛荷被工作人員帶到場地邊上。

  紅色的跑道上,有四輛正在疾馳的重型機車。轟隆隆的巨響聲帶起排氣管的煙,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黑色頭盔,穿著很帥的騎行服。

  「酷斃了。」辛荷感嘆。

  姜初宜看得心驚肉跳。

  導演喊停。

  姜初宜混跡在人群裡,盯住那台藍尾的機車,宗也長腿從車上跨下,摘下頭盔,甩了甩黑髮。

  不知道拍攝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很快有個女孩迎上去,將一隻手搭在宗也身上。

  他笑了下,隨手將頭盔拋給其他人。

  身邊有幾個人低聲議論,辛荷瞧著姜初宜的反應,促狹道:「吃醋啦?」

  姜初宜搖頭,「沒有呢,就是覺得宗也現在還怪帥的。」

  「是吧。」辛荷奇怪,「你說宗也這麼單純,身上怎麼能有這種氣質呢?」

  單純……

  姜初宜腦子裡閃過幾個畫面,一時不太認可辛荷這個評價。

  她問:「什麼氣質?」

  「渣男氣質。」辛荷將目光收回,「喏,就像現在,感覺他完全不是在拍廣告啊,好像原本就是騷騷的,就差沒把我有很多妞兒寫臉上了。」

  這個姜初宜倒是很讚成。

  她當時還跟宗也不熟,懷疑他私下交了三十個女朋友。反正肯定濫情。

  姜初宜笑:「他確實很招女孩子喜歡。」

  兩人圍觀了一會,宗也和王灘的拍攝也差不多結束。

  在休息椅上坐著喝了口水,宗也跟導演打了個招呼,旁若無人地朝她們走過來,「在聊什麼?」

  辛荷沒好氣,「說你帥,滿意了嗎?」

  宗也笑,跟姜初宜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

  ……

  姜初宜跟在他身後,繞到拍攝場地後面。順著一個樓梯爬上去,穿過一片空曠的小天台。

  宗也忽然蒙住她的眼睛,「我帶你走兩步,馬上就到了。」

  姜初宜順從地抓著他的衣服,亦步亦趨。

  宗也時不時提醒她抬個腳。

  宗也:「初宜,你能自己把眼睛閉一會嗎?」

  不知道他在裝神弄鬼什麼,姜初宜還是順著他,聽話地把眼睛閉上。

  她等了會,忽然被人打橫抱起。

  姜初宜還沒來得及叫出聲,猛地睜眼,被宗也放在了一張靠牆的桌子上。

  她愣愣,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地方,像是一間廢棄的教室,被驟雨初歇的陽光染成金黃色,地上還有書本和草稿紙,黑板上用粉筆畫出BloodXGentle的組合圖案。

  姜初宜往四周張望:「這是哪?」

  「剛剛拍攝的一個地方。」

  「那我們來這幹嘛?」

  宗也:「低頭看。」

  姜初宜低下頭,發現自己坐在一道被玻璃折射出的彩虹裡。

  她有點感動,又有點想笑。

  「知道這是什麼嗎?」宗也問。

  「彩虹?」

  「這是你。」

  姜初宜疑惑:「為什麼?」

  宗也微微弓腰,將手撐在她兩側,「因為初宜從天上來。」

  姜初宜被撩得瞬間耳朵發紅,快速地瞥了他一眼,結巴了一下,「你,就,來帶我,看彩虹嗎。」

  「不是,就找個藉口。」宗也觀察著她的表情,「我想跟你單獨待會兒。」

  他還穿著剛剛拍攝的那身機車服,黑髮微濕,那雙往上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倒真的很像辛荷口中會勾女人魂的渣男……

  姜初宜背後貼著牆,吞了下口水,「那我們現在要幹嘛……」

  「我能做什麼?」宗也視線流連在她臉上。

  她心緊了一下,「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

  宗也沉吟片刻,「如果,我想親你的話,你會介意嗎?」

  姜初宜:「……」

  指甲陷入掌心,她有點絕望地想,宗也怎麼連這種事都要徵求她意見……

  面前落了一片陰影,姜初宜小聲道:「你,你想親就親唄,反正我們這不是已經在談戀愛了……」

  宗也依舊沒動,氣息灼熱:「初宜,有些事如果我做了,可能你沒法隨意喊停。」

  「比如呢?」

  「比如。」宗也一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另一隻手順著她纖細的脖頸,緩緩撫過跳動的脈搏,「這樣。」

  姜初宜渾身發軟,強忍著沒動。

  像是知道自己的低音有多能蠱人,宗也反復在她耳邊確認,「可以嗎?」

  姜初宜嗯了聲。

  下一瞬,宗也的手心捂住她的嘴,讓姜初宜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歪頭,咬住她的耳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8:44 AM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顆星

  他的肩很寬,完全把姜初宜困在這個逼仄的一小方空間裡,她使不上任何力氣。

  耳朵傳來濕潤鮮明的觸感,她被捂住嘴,有一種奇怪的心悸,只能無助地從喉間溢出嗚聲。

  宗也的唇逡巡在她的耳側,頸側,肩胛骨。

  姜初宜睜著眼睛。

  眼前朦朧,有一道彩虹,風帶進雨裡的潮濕,捲起地上散落的書紙,空氣中的微小顆粒被金色的光柱隱隱照出,像從天上掉落的一顆顆星星。

  她又聞到了宗也身上淡淡的枯橙苦香。

  他的親吻不知不覺變了質,伸出熱熱的舌尖舔了舔,溫柔的,又很惡劣。姜初宜癢得身子不由一抖。躲無可躲,她快被磨得不行了,又含糊地開始叫宗也的名字。

  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她此時卻還在求助他。

  「初宜……」宗也垂著頭,似乎也不太好受,氣息漸漸喘起來。他說話的調不穩,頓了又頓,輕輕道:「答應我,別發出聲音。」

  姜初宜終於意識到一絲絲危險。

  宗也的臉俯在她的上方,睫毛也被汗打濕,「初宜,讓我再親會兒,好不好。」

  姜初宜此時就是個呆頭鵝,明知道危險,被他誘哄著,還是情不自禁點頭。

  他閉了閉眼,深深呼吸,撐在牆上的那隻手一點點握成拳。

  姜初宜感覺自己身上的禁錮驀地一鬆,口乾舌燥,立馬虛浮地喘幾口大氣。

  宗也退後幾步。

  她的臉燙得厲害,不知道處於好奇還是什麼,偷窺了一眼宗也的表情。

  他站著一動不動,像是還沒回過神來。

  姜初宜緩了會,慢慢滑下桌子,挪著腳步,到他身邊,「我們是不是該下去了。」

  「嗯,我還想跟你再待會兒。」宗也笑,「不過時間不夠了。」

  兩人原路返回,下樓梯時,姜初宜忍不住道:「宗也,你剛剛……」

  「我剛剛怎麼了?」

  她聲音沒有太多底氣,「好像有點奇怪。」

  她這道指責也不像指責,反而有點像撒嬌。宗也無聲地笑,認錯態度良好,「我有時候是有點奇怪,把你嚇到了嗎?」

  「也不是。」姜初宜欲言又止,「我以為,你說的想親我,是想接吻來著。」

  宗也又提了一遍,「時間不夠了。」

  她問了句傻話:「接個吻還要多久?」

  宗也注視著她。

  他腦子裡有很多個念頭,他可以隨便挑一個跟她說。

  可那些陰暗瘋狂的念頭中,就算是程度最輕的,宗也現在都沒辦法跟她說出口。

  他當然想接吻,他想把教室裡的所有門窗反鎖,想把她摁在牆上,在那道彩虹裡跟她接吻做愛。

  想聽她斷斷續續地哭,看她淚眼朦朧,讓她無助地只能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

  到那個時候,宗也會溫柔地告訴姜初宜,自己從來都不應該是她的求助對象。

  見宗也遲遲不回答,姜初宜自己也反應過來,她暗惱自己的口拙。

  不過姜初宜是個實在的人,她想,這兒確實不適合做很親密的事,畢竟宗也連她的擁抱都要「適應」很久,至於其他的,他估計得花更多時間……

  ……

  ……

  宗也和姜初宜一前一後,回到拍攝場地。

  一個欲蓋彌彰,一個神色平靜。

  宗也找工作人員借了一張濕紙巾,遞給姜初宜,「擦擦。」

  她仰頭問:「擦什麼?」

  宗也神情認真,放低聲音,「我剛剛親了哪兒,這麼快就忘了嗎?」

  姜初宜沒接紙,「不用了。」

  他總是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自卑」,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擦的……她又不嫌棄他。

  等西暴的拍攝結束,保姆車把他們一齊載回酒店做妝造。時間緊迫,沒來得及吃晚飯,就出發去《捕星》第二場路演的影城。

  因為首映禮出了大岔子,這次只邀請了小部分粉絲,其餘基本都是圈內的人。走著和上次差不多的流程,電影播完,幾個主演被主持人邀上台。

  輪到在場觀影團裡喬裝打扮的明星挨個站起來發表觀後感時,姜初宜還處於大腦放空的狀態,時不時跟著鼓兩下掌,直到有人說出她的名字。

  姜初宜定了定神。

  步向晨戴著鴨舌帽,語帶笑意,「我和初宜很早就認識,合作過幾部劇,算是老朋友了。她演技一直很好,這次出演《捕星》感覺更加精湛,有幾個表演片段讓我覺得很細膩,看完了還意猶未盡,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票房。」

  他說完之後,現場零零落落響起幾個掌聲。

  姜初宜保持著禮貌的笑,回了句謝謝,「你下部劇我也會去支持收視率的。」

  步向晨很熟稔地跟她互動:「我的榮幸嘍。」

  趁著主持人cue下一位嘉賓,王灘微微後仰,抬手捂住嘴,湊到宗也耳邊,「堅強點兒,再難過也記得要笑一笑。」

  路演結束,姜初宜回到後台,收到步向晨發的微信。

  「影城二樓有個咖啡廳,我請你喝杯東西?」

  姜初宜:「下次吧,我們等會就要走了。」

  步向晨:「喝杯東西,十幾分鐘的事兒,不能賞個臉?我專門為了支持姜老師的新作才來的武漢呢。」

  這番話讓姜初宜有點不適。

  她蹙眉,想了想,給他回:「我先問一下工作人員,你發個位置。」

  姜初宜問好路,到咖啡廳時,步向晨已經幫她點好了東西,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等著。

  「小宜。」步向晨主動打了個招呼。

  姜初宜在他對面坐下。

  「咱倆算起來,挺久沒見了吧?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姜初宜中規中矩地回答:「挺好的,你呢?」

  「這兩年工作有點累。」步向晨嘆氣,「活兒太多了,賺錢不容易啊。」

  「是這樣的。」

  她一邊跟他聊著,時不時就拿起手機看時間。

  步向晨默了默,「初宜,我們倆已經生疏到這個地步了嗎?」

  「什麼?」姜初宜不解。

  「你不用這麼避嫌吧,初宜。」步向晨苦笑,「我記得我們以前可以聊很久,你現在好像已經沒什麼話要跟我說了?還在介意我經紀人的事兒嗎?」

  姜初宜弄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他們之前確實合作過幾次,但關係也說不上有多好,頂多只能算普通同事罷了。當時倆人都沒什麼名氣,屬於十八線開外的小藝人,組過那陣子視圈流行的「螢幕情侶」的CP。不過步向晨運氣好,趁著抖音起來的那幾年,拍短視頻火了。

  再之後……步向晨那邊就單方面開始解綁,工作室壓根沒跟她們商量就發了一個茶言茶語的澄清公告,配合著通稿,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是姜初宜單方面倒貼,高檸被他經紀人的騷操作氣得一度要昏厥。

  不過姜初宜倒很能理解,除了不太認同他拉踩自己的通稿外,也沒什麼怪步向晨的意思。

  同咖位的男女演員炒作CP本來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步向晨不再需要這個熱度的時候,和她解綁是人之常情,他們私交本來就很淺,她沒道理可以對他進行道德綁架。

  姜初宜勉強扯起嘴角:「你誤會了,我沒介意過這些事。」

  她索性把話講清楚,「你現在發展也挺好的,不用再想以前的事了。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不是你先開始疏遠我的嗎?」

  步向晨像是沒料到她這麼直接,愣了愣。

  咖啡店靠店門口的位置,阿席鬼鬼祟祟地注意著後面的動靜。

  前台的店員小妹提醒,「38號席先生,您點的咖啡已經好了。」

  喊了幾遍都沒人應。

  就在準備按鈴時,店門又被推開。走進來兩個男人。

  店員小妹歡迎光臨突然卡在喉嚨裡。

  其中一個男人往前台走來,他面孔英俊溫和,穿著深藍的襯衣,鎖骨處解開了兩顆扣子。

  男人個子很高,店員小妹看他需要仰起頭。

  他禮貌地確認了兩遍,取走38號的兩杯咖啡,店員小妹才回神。

  心裡臥槽幾聲……宗也?!王灘?!

  要不是得保持形象,她現在恨不得蹲在地上捂臉尖叫。

  宗也把其中一杯咖啡遞給王灘,拿著剩下的一杯,朝坐在窗邊的兩人走去。

  姜初宜背對著他們,對身後的事無所察覺。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姜初宜轉頭。

  步向晨從位置上站起來,傾身,主動伸出手,打招呼,「你好。」

  定定地瞧了他兩秒,宗也騰出一隻手,「你好,宗也。」

  「你是來找小宜的嗎?」步向晨問。

  「小宜。」

  宗也念了遍這個稱呼,笑笑,收回手,沒應這句話。

  他慢悠悠拿起姜初宜面前的咖啡,轉動杯身,掃了眼上面的標簽。

  姜初宜莫名:「你怎麼來了?」

  「王灘想喝咖啡,我陪他來的。」宗也順口問了句,「我記得你不是不喝全糖?」

  「是啊。」姜初宜順著他的話應。

  「好可惜,我也不喝全糖的。」宗也笑了一下,隨手將咖啡扔進垃圾桶。

  咚得一聲,砸出響。

  步向晨:「……」

  宗也把端著的咖啡推到遞給姜初宜,問她:「那你喝我這杯?」

  步向晨重重地咳嗽一聲,打斷聊得旁若無人的兩人。他拿起自己的東西,匆匆道:「小宜,我等會還有事,先走了,下次聊。」

  回去的路上,姜初宜觀察著宗也的表情,「你剛剛好凶。」

  聽到這話,宗也神色如常:「我哪兒凶了?」

  「你直接把步向晨給我買的咖啡丟了。」

  「那我能怎麼辦。」宗也嘆氣。

  姜初宜:「我還以為你要當著我們的面,一口乾了。」

  宗也被她逗笑。

  她又問:「你吃醋了?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呢。」王灘目不斜視往前走,「愁得我們宗老師抽了三根煙才下來找人呢。」

  姜初宜:「……」

  *

  返回酒店已經臨近深夜,有個經理模樣的人過來詢問他們想吃什麼。

  辛荷拿手機翻著美團:「不用麻煩了,我們等會自己點個外賣吧。」

  酒店經理應聲,順便給她推薦了幾個附近口碑比較好的宵夜店。

  辛荷剛剛結束幾個月的苦行僧生活,趁著今天準備好好放縱一頓。她點了一大堆燒烤,又買了幾罐啤酒,把其餘人喊來自己房間吃宵夜。

  姜初宜吃不了太辣的,嘗了幾個串串,汗如雨下,被辣椒粉弄得小臉通紅,最後實在受不了,跑去洗手間漱口刷牙,來回折騰了好幾趟。

  彎腰,用涼水洗了把臉,姜初宜餘光瞥見一個人站在自己旁邊。

  她關掉水龍頭,轉頭,「你要用洗手間?」

  宗也:「不是,我來看看你,你好像很怕辣,我幫你點別的東西?」

  「不用,我吃這麼多已經夠了,再吃要長胖了。」

  「你哪胖?」

  姜初宜:「女明星還是要進行一點身材管理的。」

  她擦乾淨臉上的水,見宗也還站著,「你不出去嗎?」

  「我想……」

  「想什麼?」

  他沖她笑,卻不語。

  姜初宜心領神會:「想跟我單獨待會兒?」

  宗也嗯了聲。

  姜初宜咬了下唇,「那不然,我們倆跟他們打個招呼,去外面走走?」

  很快,姜初宜就意識到,外面可能蹲點著狗仔,他們兩個不太適合單獨出門壓馬路。

  在走廊上,宗也說:「要不去我房間?」

  ……

  ……

  宗也的房間在這個酒店很高的地方,拉開窗簾,彷彿半個城市的夜景都能落入眼底。

  姜初宜側坐在飄窗上,放空思緒,數著今晚天上有幾顆星星。

  宗也從浴室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安靜地靠在玻璃窗上,窗外是喧囂繁華夜景,和屋內的光影交映,虛幻的像海面上最後一個泡沫。聽到響聲轉頭時,黑髮晃動,脖頸拉出一條又白又直的線。

  宗也擦頭髮的動作頓住。

  姜初宜看到他頭髮還在滴水,不由提醒:「你要不還是拿吹風機吹下頭髮,毛巾擦不乾,等會睡覺會頭疼的。」

  宗也:「好。」

  已經是初秋的季節,他彎腰拿起遙控器,把房間的溫度又調低了好幾個度。

  調完後,宗也把床上的毯子遞給姜初宜:「要是冷,就蓋這個。」

  姜初宜都無奈了。

  他到底是多喜歡這個小兔毯子,到哪都帶著……

  偷偷看著宗也坐在床頭吹頭髮,姜初宜想,他真是那種很少見,非常紳士懂禮的男人。

  本來他把她帶來房間,說自己要先洗個澡,姜初宜還有些許不自然。

  畢竟孤男寡女,單獨待在酒店的房間,再加上洗澡這一環節,性暗示過於強烈。

  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宗也很顧及分寸,真的就是單純去洗個澡,洗完也沒有穿上酒店的露骨浴袍,而是換了一身正常的T恤長褲,和在家裡的打扮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姜初宜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吹完頭髮,宗也打開歌單,坐在她身邊:「想聽歌嗎?」

  「可以啊。」姜初宜笑,「聽你們的歌。」

  「我們的歌?」宗也歪頭想了想,「應該不適合現在放。」

  他滑動著歌單,問:「還想聽誰的歌?周杰倫?」

  姜初宜立刻想到了在廣州,他唱的那首驚人的《愛情廢柴》。

  她支起身子,湊過去,隨便點了一個日推的英文歌單。

  天黑下來後,城市燈紅酒綠的景色適合在燈光暗的地方看,所以房間的大燈關了,姜初宜靠在窗邊,宗也並排靠在她旁邊。

  好像是為了隨便開啟一個話題,宗也問:「初宜,你和步向晨認識很久了嗎?」

  「也還好,畢竟我出道早嘛,圈裡認識的人還挺多,我當時跟他炒過一段時間螢幕CP,但是私下不太熟。」

  「是嗎?」宗也低低道,「但是他喊你小宜。」

  姜初宜聲音猶疑,「我也不知道,他這個人好像就挺自來熟的。」

  意識到他好像很介意步向晨,姜初宜覺得奇怪,「你是不是之前就不太喜歡他?」

  宗也垂下眼睛,勉強笑著,「是不太喜歡。」

  要怎麼跟她說。

  他不止不喜歡。

  不止討厭。

  他恨這個人。

  在他只能無望看著她的時候,他就平等地恨著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能跟她說話的人。

  姜初宜哄他開心:「你要是不喜歡他,那我以後少跟他講話,行不。」

  宗也:「好。」

  見他情緒還是低落,姜初宜心想,難道宗也在吃醋之前自己跟步向晨的緋聞?不過娛樂圈的炒作手段,他應該比自己更了解才對啊……

  姜初宜試探開口,「你別不開心了,不然我抱抱你?」

  聞言,宗也攤開手,倚在牆上,像是靜靜等待著她的主動。

  兩人並排靠牆坐的姿勢,讓擁抱這件事有點困難。

  就當姜初宜不知道怎麼施展手腳時,宗也開口:「要不要坐我腿上?」

  姜初宜:「……」

  黑夜滋生的曖昧和勇氣,讓姜初宜大膽了許多。她掀開腿上的毯子,橫跨到宗也的腿上。

  雙腿跪在他腰側,姜初宜伸手,主動靠過去,抱緊他。

  她感覺他的膝蓋屈了一下。

  他的手在她後背上很有耐心地移動。

  抱了一會,姜初宜直起腰,「開心點了嗎?」

  「沒有。」宗也在黑暗中跟她對視,「還想你親親我。」

  想到自己在教室被宗也折磨的那會兒,故意吻了下他的耳垂,「是這樣親嗎?像你下午欺負我那樣。」

  果不其然,宗也眉頭蹙起,身子瞬間緊繃起來。

  「還有呢。」他問。

  姜初宜故意說:「不記得了。」

  他打量著她,很平靜地說:「那我再給你演示一遍。」

  一陣天旋地轉,姜初宜很快倒在毯子上。

  宗也壓下來,捂住她的嘴,一路從她的耳後根吻到脖頸,在那條繃直的細線上來回輕咬。

  「唔唔……」

  越來越亂,怪異的癢又竄遍全身,姜初宜腳胡亂踢著,在自己有脫氧的錯覺前,使勁拽下他的手。

  「怎麼了。」宗也手肘支在她耳側,語調喑啞,「想起來了嗎。」

  兩人呼吸節奏交纏,都很雜亂。姜初宜胸口起伏,模仿著他的動作,反親上他的脖子。

  幾乎是立刻,宗也的手就攥緊了。

  說不清是想報復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姜初宜咬著那顆胭脂小痣。

  這個行為讓宗也微微戰慄,整個人癱軟在她身上。

  咬了幾下,姜初宜終於緩過神。

  宗也趴在毛毯上,像一隻蔫蔫的大貓,力氣流逝盡了,嘴裡咬住毯子上的兔耳朵,努力克制著什麼,還是無法遮蓋喉嚨不穩的氣音。

  「你還好嗎……」姜初宜戳戳他。

  宗也沒接話。

  他喘了會,鬆開兔耳朵,睜眼,直直盯著她,就像看著一個不知輕重,喜歡玩游戲的小孩兒。

  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宗也低聲說了句,「初宜,對不起。」

  姜初宜不明就裡:「什麼?」

  他的手掌壓上牆,「我現在打算跟你接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9:03 AM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顆星

  宗也坐了起來,目不轉睛看著她,手順著牆往下滑,摁到姜初宜的肩上。

  屋內一片漆黑,玻璃窗的霓虹燈罩在他側臉上,像濃霧中若隱若現的長虹流星。

  丟在角落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很快熄滅,自動切到下一首英文歌。

  「壞男孩就像昂貴的漂亮玩偶」

  「但我就是心甘情願」

  砰,砰,砰,心跳地很慌,姜初宜費力調整著呼吸。

  我現在打算跟你接吻。

  這句話不是在征求她的意思,而像是耐心耗盡後,對她發出的最後一道通知。

  她躺在羊絨的白毯上,躺在他身下,黑髮凌亂,在剛剛的糾纏中,衣服領子皺了,歪了,露出肩膀上的一條細帶。

  酒店吹出的一股股冷氣似乎想讓房間的一切降溫,可宗也熱的要命,自制力像被放在火山岩上的蠟燭一樣,融化、瓦解。

  「讓我備受折磨,對我棄如敝履」

  「我一直期待著你能垂青於我」

  「惡魔虎視眈眈,天使視而不見」

  他緩緩低下頭,熱氣微醺,吻落在她的鬢角,很輕,像是獵人在給瀕死的羔羊打著最後的溫柔招呼。

  「初宜……」他音調已經有點怪,「明天我可能需要幫你請個假。」

  姜初宜眨了眨眼,「啊?」

  宗也迷亂亢奮的吻移到她的眼角,短暫地笑,「你確定,不喊停嗎。」

  「我一直等待著能讓我刻骨銘心的你來到我身邊」

  「如果我滿身傷痕,不到最後一刻不忍對你宣之於口」

  姜初宜臉上是茫然的,感覺很多事都亂了套,但是接個吻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呢,怎麼就至於請假呢。

  她昏昏沉沉地想。

  房間越來越暗,他撫摸過她的耳骨,手指滑過她的臉頰,最後停在唇瓣。

  「你的形象一塵不染」

  「我的心裡痛苦不已」

  「如果你現在不走。」宗也雙膝跪在毛毯上,手插入她的後腦勺,「等會我是不會停的。」

  「我不走啊。」姜初宜如此回答。

  那首英文歌進入高潮,聲嘶力竭的女聲,高亢濃烈的伴奏,破碎絕望:「He looks up grinning like a devil」

  ——他微笑著,如同惡魔降臨

  宗也欺身壓上去。

  姜初宜眼前猛地一黑,身子瞬間繃緊,鋪天蓋地的吻落下,把她的悶哼全部堵回去。

  霓虹燈影在眼前亂晃,她被他抱起來,壓在牆上,壓在玻璃上。身後是冰涼堅硬的建築,身前是毫無空隙貼合的他,姜初宜無處可逃。

  他們好像一起融在了身下的毯子裡。

  她的手腕被他用手抓住,雙腿被他頂開,唇被他帶著瘋勁的舌尖狠狠撬開,被逼著仰頭,鼻息被迫承受他所有的味道。

  姜初宜不理解這種親,她是個很規矩的人,這和她想像中的溫情實在是差距太大,不應該是這樣的。被吻得舌根發麻,一開始她還想推拒,可慢慢意識到現在只剩他們兩個人,只剩下混合著汗水,口水、眼淚,近乎要將自己碾碎的瘋狂親吻,她想把這個遊戲暫停。

  「宗也,宗也。」

  姜初宜無措地叫著他的名字,腿根都在抖,音不成調。

  宗也手上沒停,好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細致地吮掉她因為缺氧而掉的生理性淚水。

  把人逼瘋的吻沒有因為她的求饒而停止,他把她抱起來,一句接一句的,初宜,對不起。

  她眼睛紅紅地說疼,他就把咬換成舔舐。

  等她斷斷續續地發不出聲音,他又把舔換成咬,咬碎了吞下去。

  姜初宜雙眼浮起一層霧,想揪住他的頭髮,可手指也被他含進嘴裡。好像連正常呼吸都成了一件難事,萎靡地失去了所有力氣,世界只剩下扭曲的眩暈。

  宗也明顯失控了,像一行無法被修復的代碼。

  她終於嘗到了吃下毒蘋果的報應。

  被他肆虐過的地方好像都腫了,渾身像是被滾油澆過,連血液都跟著沸騰。

  在這個一發不可收拾的夜晚,姜初宜無數次地想,她應該走的。

  迷糊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久到這一切好像不會有盡頭。窗外的霓虹燈全熄滅了,天空泛白,晨光熹微。

  純潔的小兔毯子已經被蹂躪地亂成了一團,姜初宜重新被宗也抱入兩腿之間。他還在說話,可她再也無法聽懂。

  她被人鉗住下巴,眼淚還掛在睫毛上,眼睛只能看著他。

  他將臉貼在她肩上,摟住她的腰,表情溫柔地囈語:「初宜,想聽你說,喜歡我。」

  「宗也……」她不安地輕顫。

  「說喜歡我。」

  姜初宜腦子是空的,委屈地帶著一絲哽咽,「喜歡你。」

  世界寂靜,好像就剩他們一問一答的聲音,她的一切都由宗也主導。

  「說只喜歡我。」

  「只,喜歡你。」

  「我是誰。」

  「宗也。」

  「然後呢。」

  「只喜歡宗也。」

  「宜宜,我也只喜歡你。」宗也笑著偏頭,重新吻住她,「好喜歡你。」

  *

  武漢的路演有兩天,第一天是在電影城,剩下一天是在高校。姜初宜第二天請假,說身體不太舒服,沒去。

  辛荷知道這個消息時,立刻聯想到昨晚,他們打了個招呼要出去散步,便消失無蹤,再也沒回來……

  她心裡浮現許多猜測,但是瞄了眼宗也,還是沒問出口。

  在高校宣傳需要站台,和台下的學生互動,比影城更累。

  一整天,宗也明顯心緒不佳,一直出神,連回答問題時笑容也很少,偶爾接幾句話,大部分都在沉默地傾聽。

  宣傳結束,武漢路演告一段落,他們返回酒店時,被告知姜初宜已經返回上海。

  王灘驚了一下。

  回到房間,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哥們兒,你昨晚幹啥了,把人嚇成這樣?」

  宗也撥弄著打火機,叼了根煙到嘴裡。

  微信上給她發的消息始終沒收到回復。

  「難道全壘打了?那也不至於啊,你是有多狠啊?」

  宗也沒回答王灘的一系列問題,他不會把跟姜初宜的隱私分享給任何人。

  宗也坐在沙發上,手肘抵著膝蓋,沉默地抽完幾根煙。

  王灘也陪了一根,煙霧繚繞中,對著兄弟指指點點:「你這第一次談戀愛的,沒經驗,對姜老師那種烏龜型的,得循序漸進,不然一戳又縮回去了。」

  宗也撐住額頭,「你不懂。」

  「不懂什麼?」

  宗也笑了下,意味不明,「你不懂我。」

  ……

  ……

  小鐘看到姜初宜身上的痕跡時也被嚇了一跳,脖頸、鎖骨,從肩蔓延到背,白皙的肌底,有幾處紅到發紫的吻痕顯得十分刺眼。

  她的唇破了皮,眼下一圈青黑,不得不穿上高領的外套,墨鏡、鴨舌帽、口罩,全副武裝地把自己包裹起來。

  武漢到上海的飛機有兩個小時,姜初宜精疲力盡地睡了一覺。

  到達虹橋,姜初宜打開微信,宗也已經發了幾條消息。

  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人又很不舒服,提不起力氣,暫時擱置在一旁。

  和宗也認識到現在,兩人相處一直都有個限度,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宗也都會把主動權交在她手上。

  他曾經提醒過她很多次,但是姜初宜始終沒有覺悟,糊塗地跟他擁抱,淺嘗輒止地跟他親吻,像小朋友玩過家家的游戲。宗也太溫柔了,無論說話做事,都很克制禮貌地對待她。姜初宜沒在他身上吃過教訓,沒有前車之鑑,所以理所當然地一點警惕和防備心都沒有。

  想起來都覺得很誇張。

  明明說是接吻,宗也卻幾乎上癮了般地吻遍了她全身。她被不知名的情慾折磨到一次又一次地顫抖,人都好像變鈍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見識短淺,也不怎麼看成人電影,昨天之前,姜初宜根本就沒想過,原來接吻也能到這個地步。

  小鐘一路都猶猶豫豫的,嗯嗯啊啊幾次,話到嘴邊又不知怎麼問。陪姜初宜到家了,才說,「姐,是宗也嗎……」

  姜初宜卸力地趴在沙發上,小幅度點頭。

  「我天,怎麼會……」

  小鐘不可避免地想像出了點畫面,但立刻又打住,她不該褻瀆偶像。

  宗也在她心中是聖潔的。

  但是老板身上的一處處「驚人」的痕跡都在提醒她,宗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陰暗另一面。

  正常人誰會這樣啊……

  小鐘喃喃:「我也是有點……震驚了。」

  想到自己最開始入坑,還是幾年前,BloodXGentle的一個發布會上,那天她心血來潮看了個直播,當時正在採訪環節,四個人依次上台,宗也很單手插兜,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周到地等待其他人落座。就那個瞬間,精準地擊中了小鐘。

  小鐘作為娛樂圈打工仔,道聽途說了不少碎裂三觀的八卦,只有宗也在她心中人設從來沒崩過,不甩臉子,不耍大牌,對待任何人都永遠禮貌有風度。

  還在出神,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

  小鐘幫姜初宜翻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提示,小心問:「是宗也的電話,要接嗎?」

  姜初宜翻了個身,伸出手臂,「給我吧。」

  接通後,姜初宜沉默著。

  電話那頭也安靜了陣,才傳來一道小心的聲音,「初宜?」

  姜初宜真是怕了,聽到他的聲音,身子都下意識抖了下。

  「你生我的氣了嗎?」

  她視線游移,心情復雜,「也不是生氣。」

  「那,怎麼了?」

  姜初宜:「有點被你嚇到了,要緩緩。」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一出來,她身上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經過昨晚,姜初宜完完全全明白了,宗也口中的「對不起」,就跟「高能預警」沒有兩樣。

  姜初宜:「宗也,你這樣真不行。」

  宗也嗯了聲,乖乖認錯:「初宜,我有時候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姜初宜無言。

  宗也:「初宜,你能原諒我嗎。」

  她有氣無力地問:「你能保證,以後不這樣了嗎。」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安靜。

  「初宜,我可能沒法跟你保證。」宗也默了默,「這是我的缺陷,對不起。」

  姜初宜:「……」

  她昨晚已經崩潰到罵了宗也一千遍,在他一意孤行地親到某處時,她在渾身過電的戰慄中甚至口不擇言地喊出了「變態」、「下流」,可那些詞語根本對他沒用。

  她現在只剩下滿滿的無奈,「我們這幾天暫時先別見了。」

  那邊咔噠一聲,又傳來打火機點燃的聲音。

  姜初宜補充自己的話:「我意思是,我需要平復下心情,你不用多想。」

  她真是被他身上忽然冒出的那股瘋狂勁嚇得不輕。

  「初宜,在你適應前,我不會做這種事了。」宗也姿態放得很低,「但是你別怕我,行嗎。」

  聽他這麼說,姜初宜緊繃的弦緩緩鬆動。

  她發現自己有時候真是宗也拿這個人沒什麼辦法。

  盡管姜初宜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情感和理智反復拉扯,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唉,我盡量吧。」

  如果沒記錯,西暴這個月要去國外參加幾個時裝週,她至少小半月可以不用見到他。

  姜初宜鬆了口氣,「我沒生氣了,你先安心工作。」

  「初宜,我很想你。」

  姜初宜:「……」

  他們才分開不到幾個小時。

  她無可奈何,「你別太黏人了,正事要緊。」

  「我跟你打視頻,你還會接嗎?」

  姜初宜被他小心翼翼的態度弄得不是滋味。

  因為這種事怕到逃跑的,她是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個了?宗也本來就是那種心思細膩敏感的人……她這樣不打招呼就走人,他說不定又要想很久。

  姜初宜聲音放軟:「宗也,昨天的事我沒怪你,就是我得適應適應,你總要給我點時間吧。」

  說完,她嘆氣,「你也不用對我這麼小心,我們就跟之前一樣就行了。」

  *

  因為西暴檔期的緣故,後面的路演都沒法參加,IM只能安排導演製片團跑完接下來的幾場。

  姜初宜飛去北京和秦同見了一面,錦清專門組了個飯局,邀請了幾個投資商,主要談的事就是于彤的新電影。

  秦同知道她的打算,雖然表面不說,但心裡也欣慰。

  姜初宜從今年開始就熱度不低,成了熱搜常客不說,《捕星》票房大賣,再加上《群星閃耀》的加持,尤其是和宗也的CP如今成為大勢,讓她知名度有了很明顯的提升。如果趁熱打鐵,花個兩年時間把身上的流量變現,走流量小花的路線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現在選擇跟于彤這種年輕導演合作,並且拒接刷臉的綜藝和快餐電視劇,專心走電影路,相當於捨棄了這些來之不易的熱度。

  秦同身體尚未痊癒,姜初宜幫他擋了幾杯酒。

  飯局快結束時,她從洗手間出來,拿起手機,宗也給她發了張照片。

  藍紫的迷離光線,酒瓶倒了一桌,煙灰缸滿是煙頭,遠處有個小唱台,像是個地下club。

  姜初宜:「你回國了?這是哪兒?」

  宗也:「今天下午剛到,跟幾個朋友在一起。」

  姜初宜:「你喝酒了?」

  宗也:「就喝了一點,想你了」

  姜初宜:「……你這酒量,少喝點吧。」

  姜初宜:「下周平城的零度慈善晚宴,我應該會去,到時候可以見見。」

  宗也:「好。」

  ……

  ……

  晚上回酒店,姜初宜刷手機時,發現宗也和伏城上了熱搜。

  起因是某位小眾歌手在微博上發了幾條他們唱歌的視頻。

  好奇心驅使下,姜初宜點進去看,視頻的背景跟宗也發給自己那張圖差不多,應該是私人聚會。

  宗也坐在那個小唱台的高腳椅上,慵懶地拉下麥架,唱著《Cruel Summer》。

  這首歌旋律太熟悉,聽得姜初宜臉一紅。

  這就是那天晚上,宗也親她之前,手機自動跳到的那首歌。

  他唱歌的時候應該是處於微醺狀態,跟平時在外營業的正經模樣差很多,有點頹廢地浪蕩。

  這條視頻下的評論區發言不堪入目。

  【宗也?臥槽,他真的,私下就是煙酒都來啊,這才是成年人該看的視頻……】

  【這是我認識的宗也嗎?衣服也不好好穿,坐也不好好坐,這個男人心眼子就是多,是打算要誘惑誰啊???】

  【怎麼唱這種歌都要用這麼sexy的聲音??!尤其是那句「I love you ain\'t that the worst thing you ever heard」,啊啊啊啊,「我愛你,是不是你聽過最難聽的話」,怎麼能把這句傷感的詞唱得這麼性感?!!】

  【誰懂啊,低音炮唱怒音真的超級攻,又欲又攻,嗚嗚嗚,感覺宗也在用聲音彈我丁字褲的帶子啊……好蘇……話說真的沒人覺得宗也的手很澀嗎??尤其是拿話筒的時候,還有彈貝斯的時候,不如彈我……】

  【樓上的姐妹,能不能把你的丁字褲撿起來,飛我臉上了。】

  姜初宜目瞪口呆地讀著評論區,一條比一條黃。她還在翻著,正好宗也的視頻打來。

  姜初宜緩了十幾秒才接通。

  手機畫面晃動兩下,他的臉出現在視頻裡,好像靠在某個走廊的牆上,「在幹什麼?」

  姜初宜:「剛剛刷到你的熱搜了,看了兩眼。」

  他沒反應過來:「什麼熱搜?」

  「就你唱歌的那個。」

  他嘴角隱隱有笑意,「我唱得怎麼樣。」

  姜初宜腦子出現那些沒節操的評論,她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就……挺好聽的,感情充沛。」

  他話裡有話:「嗯,因為唱的時候一直在想你。」

  姜初宜:「……」

  她生硬地開啟另一個話題,「我還聽到有人喊你老大,他們為什麼這麼喊?還挺像黑社會。」

  宗也像是被她可愛到了,自顧自笑了會,說,「以後我應該是他們老板。」

  姜初宜:「啊?」

  「忘跟你說了,我和伏城解約後,打算開個公司。」

  「噢……」姜初宜真心誇獎,「你們好厲害。」

  姜初宜舉手機弄得手酸,換了個姿勢,趴到床上,用手撐著臉。

  他看著姜初宜。

  聽著她的聲音。

  喜歡的要命,又難受的要命。

  想見她,親她……

  姜初宜想起那個視頻的畫面,提醒他,「你在外面跟朋友聚會的時候,衣服還是得要好好穿……」

  「怎麼了?」

  姜初宜委婉地說:「你那個樣子有點太隨意了,這種視頻放出來,可能有點影響形象。」

  他還是笑:「初宜,我這個人挺保守的,你放心。」

  「你……」姜初宜遲疑,聲音揚了個質疑的調,「保守嗎?」

  「我不保守嗎?」宗也喉結上下滑動,慢慢道,「那為什麼,跟你接吻之後,我就想結婚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9:27 AM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顆星

  姜初宜愣住似的,一下子失語。

  宗也直勾勾地看著她,「怎麼了?」

  姜初宜又翻了個身,掀開被子鑽進去,臉挪出屏幕外,「沒什麼,就是你有時候說話太突然了,我接不住。」

  宗也沉默,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晚上喝了點酒,姜初宜躺在床上,很快就感到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宗也說著話,眼皮打架中,聽到手機那頭傳來一句,「初宜,晚安,下週見。」

  *

  群星璀璨的《零度》時尚慈善晚宴在十一月初冬舉辦。

  《零度》作為如今國內躋身前五的時尚雜誌刊物,主編在名流圈裡人脈甚廣,一年一度舉辦的慈善晚宴,除了會固定邀請一些名媛和社會成功人士來助陣,剩餘的嘉賓都是當年娛樂圈有熱度的流量小花、小生,以及各路超模,影視大腕。

  上百位藝人和表演嘉賓,帥哥美女集體扎堆。相當齊聚了大半個娛樂圈的「明星聚會」,外場到內場全程直播,尤其是走紅毯環節,更是熱搜實時跟進,萬人審判。

  男星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西裝殺,看點主要是女明星同台比美,誰都不服誰,憋著勁互扯頭花。工作室輪番出圖,想盡辦法搶頭條,「仙女下凡」、「在逃公主」的熱搜層出不窮。

  姜初宜長相不屬於具有攻擊性的那類,常常被評價五官寡淡不知煙火。她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受邀參加這種大型活動,一般都逃不掉被各路女星豔壓,或者淪為誰誰的背景板。

  最近關於姜初宜的輿論聲不低,為了低調行事,她挑了一條中規中矩的抹胸禮服,緞面和網紗拼接的黑花禮裙,其餘並未太多點綴,髮型也是以往的長直溫柔風。

  今天氣溫低,姜初宜適應了會,才在冷風中克制住打顫的身子,極力保持著微笑,走上紅毯,在黑壓壓的記者媒體群面前停下。

  回答了幾個主持人的問題,照完相,姜初宜接過筆,在展板上簽下名,被禮儀帶入內場。

  這次內場座位是幾條長長的大沙發,姜初宜坐在A區第五排最左邊的鑲邊位置上。

  坐在她旁邊的是陳億。

  兩人許久沒見,陳億激動地掐了一把她,「你最近忙什麼呢,人影都不見了。」

  「沒忙什麼。」

  陳億跟她低聲聊著八卦,場內的喧囂聲忽然變大,連連的尖叫聲主要來自粉絲區。

  大多數明星條件反射跟著轉頭。

  果不其然,又是西暴那四個。所到之處,如影隨形的狂熱歡呼。

  他們走進來的時候,聲勢過於浩大。姜初宜這一年多來見識了不少大場面,所以習慣了,比旁人都淡定,只是遠遠瞄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坐正身體。

  「看到那誰了,春心動啦。」陳億撞撞她的肩膀。

  姜初宜搖頭,「沒有。」

  看出她表情不自然,陳億奇怪,「你們吵架了?」

  「不是。」

  「你說不說?」

  姜初宜當然不能說。

  陳億隱秘地伸出一隻手開始撓她。

  姜初宜最受不了這樣,一邊躲一邊擋,笑著求饒:「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這還在外面,有攝像頭拍著呢。」

  兩人正鬧著,陳億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或者說,這一排正在的人說笑都停止,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姜初宜身後瞟。

  陳億給她猛打眼色,姜初宜仰頭。

  王灘跟她舉了個手,咧起嘴笑笑,算是打招呼。

  宗也停在她身邊,像是好友見面一樣,大大方方微笑著,「嗨,初宜。」

  姜初宜咯噔一下,反應了幾秒,站起身,很禮貌地跟他問候。

  他垂了眼瞼,打量著她今天這身的裝扮,「你今天很漂亮。」

  姜初宜老實地回答,「謝謝。」

  「穿這麼點,冷嗎?」

  「還好。」姜初宜給他看手上的暖寶寶,「有這個。」

  「冷的話,找工作人員要個外套。」

  姜初宜繼續點頭:「我知道。」

  他們聊著天,周圍人眼神交匯,往這邊瞟的就沒停下來過。

  宗也知道很多人在看著他,並沒有停太久,跟她平靜地聊了兩句,便走向前排的位置落座。

  姜初宜剛一坐下,陳億立刻附到她耳邊,「靠,你老公今天好帥。」

  「別在外面亂說話。」

  陳億一臉磕到了的表情,「這都要抓緊時間跟你聊天?他超愛的耶,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姜初宜聲音細若蚊吶:「接吻。」

  陳億促狹:「頂流的吻技怎麼樣?是不是讓你醉生夢死?」

  姜初宜目光遙遙落在前面,並未接話。

  這是那晚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面。

  明明也打過很多次視頻,但是她再次見到他真人,心裡還是有點發憷……

  宗也人前人後,真的給她一種割裂感。對比起單獨相處時,宗也在外,完全就是兩個人。眾星齊聚的晚宴,他在全場視線的中心焦點,又戴上英俊溫和的完美假面,變回了那個衣冠楚楚,受無數人仰慕追捧的大明星。

  任誰也想像不出他會有那麼靡亂放縱的另一面。

  ……

  ……

  大約半小時後,慈善晚宴正式開始,《零度》主編上台致辭。

  在主辦方的故意安排下,整場晚宴暗流湧動。比如流量花的座位都在一起,辛荷和池夢月中間就隔了一個人,兩人從始至終都沒看過對方一眼。又比如前任現任相見的修羅場,許多人僵硬的神情都很好品。

  作為今年大熱門的CP,宗也和姜初宜也逃不過。主持人在念台本串詞時,念到「一見鐘情」這個詞,故意停頓一下,加重音,咬著字念。導播也很懂,立刻把鏡頭切到姜初宜和宗也身上。

  現場各位都是人精,甚至還有人配合地鼓掌。

  宗也往椅背上靠了靠,望向大屏幕,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這一幕幕都讓場外的吃瓜網友直呼精彩。

  歷年紅毯,觀眾對女明星,尤其是流量花的狀態審判非常嚴格,嘴巴也十分犀利。

  【池夢月臉怎麼又乾巴又跨的,水光針打少了嗎,怎麼還有臉連買五六個熱搜自吹仙女……】

  【身在福中不知福,辛荷,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說的就是有些人已經發福了,卻裝作自己不知道】

  【姜初宜真的是出道十年歸來,仍舊是素人。宗也到底怎麼看上她的,好費解……】

  宗也所有粉絲都處於一級戒備狀態,時時刻刻巡邏廣場,一旦有人討論他今天的紅毯造型,就開始《別太恨》、《火到誰了》、《我哥要在抖音殺人了》三連警告。

  這個月西暴五周年專輯出來,宗也唯粉和宜見宗情CP粉衝榜,battle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唯粉佔了上風。

  所以CP粉們暫時只能待在大本營超話裡磕生磕死。

  【世界紛紛擾擾,宜見宗情穩定相愛】

  【西暴走紅毯在展板上簽名的時候,記者群裡有人喊了句宜見宗情,某人立刻回頭了,他真的有這麼在意嗎……】

  【內場那一段也很好磕……尤其是主持人在cue宜見宗情的時候,底下很多人表情都很微妙,尤其是西暴那幾個,都在看宗也,感覺圈裡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在談了吧?!!粽葉笑的那個樣子真的很不值錢,被主持人cue居然還跟著偷偷鼓掌……一個頂流為什麼那麼care自己的CP名??感覺宗也是想親自下場轉發CP微博偷偷磕的程度……真的很瘋很變態,懂我意思嗎】

  【還有今晚的名場面,粽葉主動找老婆聊天……那麼多人都看著呢,他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我們和毒唯撕得多厲害,綜藝都結束了,按正常的流程肯定要開始解綁了,私下就算關係不錯,公開場合肯定也要避嫌,宗老師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去找初宜。他真的好愛她】

  【不知道有人注意到沒,西暴上台表演的時候,有個鏡頭是初宜跟陳億交頭接耳,是不是很有那種男朋友在台上表演,閨蜜在旁邊八卦的那種既視感……】

  ……

  ……

  等晚宴走完一系列流程,發了幾個慈善獎,全場明星上台大合影。砰地一聲,禮花從天而降,撒了大家一身,直播也跟著告一段落。

  陳億跟圈內認識的好友閒聊,姜初宜站在旁邊等她,百無聊賴地望著台下。

  餘光瞅見有人走來,姜初宜身形未動,克制著沒往那邊看去。

  散場之際,周圍人都在握手寒暄,宗也一路過來,有不同的人朝他打招呼。他剛好走到她身邊時,被《零度》的主編喊住。

  他們隔得近,聊天內容全都落在姜初宜耳朵裡。

  《零度》是男裝雜誌,這幾年和西暴的合作比較多,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工作的事,主編話鋒一轉,提起她有個女性朋友想要他聯繫方式,言語之間暗示意味很足,宗也笑著婉拒了。

  姜初宜原地站著,正準備問陳億什麼時候走,手忽然被人碰了下。

  她不由偏頭看去。

  宗也微微傾身,似乎想聽清主編說話,面上還掛著自然的社交笑容,根本沒往她這邊看。

  但手卻不偏不倚地碰到她,似有若無地跟她進行肢體接觸。

  姜初宜站遠了一點。

  *

  後台休息室換完禮服出來,姜初宜披上羽絨服,坐上返程的車。

  去機場的路上,車子經過紅綠燈的十字路口,拐到一個僻靜處停下。

  小鐘從副駕駛轉身,提醒她:「到了,姐。」

  姜初宜嗯了聲,猶豫了會,還是推門下車。

  往前走了幾步,上了另一輛保姆車。

  宗也正在打電話,跟她對上眼神,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

  阿席和司機下車,走到遠處抽煙。

  車內一時間就剩下兩個人。

  宗也還在通著電話,目不轉睛地看向她。

  姜初宜忍不住挪了下身子,貼緊車門,跟他隔開一點距離。

  等電話掛斷,車內突然變得安靜。

  她主動開口,「你在跟誰打電話?」

  「我經紀人。」

  「哦……」

  宗也:「她說,只給我半個小時。」

  意思是,他們只需要單獨待半個小時。姜初宜放鬆下來。

  她的小心思太明顯,城府全部寫在臉上。

  宗也默了幾秒,讀懂她的意思,嘴角的弧度緩緩消失。

  他嘴唇張合幾下,聲音放低,一副示弱的姿態:「初宜,你還是很怕我嗎。」

  姜初宜僵了一下,底氣不足道:「也不是……」

  其實很久沒見,她也挺想他的。

  但是那晚的事給她留下了太鮮明的印象,以至於再次跟宗也單獨相處的時候,姜初宜條件反射地就想躲遠點。

  「抱歉,初宜。」宗也笑了笑,「我就是很久沒見到你了,有點想你,你要是覺得跟我待著不舒服,可以先走,沒關係的,我等你慢慢適應。」

  「啊?」姜初宜被他說的有些懵,「不至於。」

  宗也錯開眼神,不再看她,也沒接話。

  姜初宜心口沉了沉,斟酌著重新開口,「你誤會我了,我沒有不想見到你,就是……」

  「初宜,我不會逼你做什麼事。」

  剛剛參加完晚宴,宗也還是那副光鮮亮麗的模樣。但是此刻面對她,他完全沒有了社交時那種游刃有餘的神態,甚至十分落寞不安。

  姜初宜咬著唇,終於忍不住道:「你幹嘛這樣慘兮兮的,搞得好像被我欺負了一樣。」

  頓了頓,她接著說:「明明就是你上次太過分了,該委屈的不應該是我嗎,現在,現在你搞得好像是我做錯事了一樣,你是不是在倒打一耙?」

  開了個口子,姜初宜終於把心中堵了很久的話一骨碌倒出來,「而且,你說接吻,我就以為是很正常的接吻。」

  說到這,姜初宜都有點難以啟齒,悶悶道:「雖然你是提醒我了,但誰知道你會親成那樣,親那麼久,天都亮了,還不肯放我走,我現在有點怕,不是很正常嗎。」

  她胡亂的一通指責,宗也耐心聽著,一點沒來脾氣。

  等她發洩完,他思索了會,很認真地道歉:「初宜,是我的錯,我沒控制好自己。」

  聞言,姜初宜看了他一眼。

  宗也眼神很潮,「是我太過火,讓你害怕了,我的錯。」

  宗也太知道自己的優勢。

  他一旦用溫柔的低音跟她說話,就莫名給人一種安心感覺。最重要的是,他的皮囊太具有欺騙性了,五官秀氣清雋,很招桃花的一雙眼,眼睫翹翹的,溫柔又多情。

  光是多看兩眼,就要心跳加速。

  她十分不爭氣的,氣又消了大半。

  大多數情況下,宗也都能很穩定地控制好情緒,溫柔有禮地對待她。就像現在,姜初宜小小地發完火,他還是脾氣這麼好,搞得她好像又沒那麼怕他了。

  她不懂宗也為什麼會性情大變,也許一直不會懂,也許以後哪天會懂。

  ——當深愛上宗也的那天,姜初宜或許會理解,愛情往往伴隨著強烈的破壞欲,愛上他,才會意識到淺淺的溫情只夠飲鴆止渴,要被他徹底佔有,被徹底摧毀才夠心安。

  ……

  ……

  暖氣和兩人的呼吸在車窗上蒙了層霧,也說不清是誰主動的,兩人靜靜地握著手。

  十指交扣,宗也一點力氣都沒使。

  他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力度輕輕的,像是有羽毛拂過。

  姜初宜嘀咕道,「你要是一直這麼溫柔就好了。」

  宗也:「初宜,我對你的溫柔永遠不會變,只是偶爾,我太沒安全感了。」

  姜初宜沒因為他的話心軟,抓出其中的漏洞:「你親我的時候,就一點都不溫柔,不像個好人。」

  宗也笑笑,「你喜歡哪種接吻方式?」

  「這我怎麼跟你說。」

  他疑惑地詢問:「那你給我演示一遍?」

  「不給你演示了。」姜初宜兩耳發燙,帶著些許質疑,「誰知道你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

  宗也看著她,看著看著,就放開她的手。

  姜初宜側目。

  他倚著靠背,鬆了鬆領口,均勻細長的手指握住溫莎結,輕輕往下拉,微低頭,把脖子上的領帶取下來。

  沒料到有這一齣,姜初宜不明所以地盯著。

  在她好奇的注視下,宗也慢條斯理地將黑色領帶打了個結,然後兩隻手腕交握,套進去,隨即手指繞圈,挑著頂端的繫帶,收緊,完成自綁。

  一系列動作完成後,宗也偏過頭,「初宜,我確實算不上好人,但是這樣,我就碰不到你了。」

  姜初宜:「……」

  宗也把領帶的另一端交到她手裡,很誠懇地問:「現在,你能教教我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12:25 PM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顆星

  姜初宜默默捏緊拳頭,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也不會,要怎麼教你。」

  「你教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吻,行嗎?」

  高大清俊的男人,還是在外時那副矜貴的樣子,雙手卻被束縛住,這個畫面造成的衝擊力不小。尤其他眼裡含著溫柔的水光,一副可以任她為所欲為的模樣。

  姜初宜:「……」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有點虛偽的人。

  其實她有時候不是對宗也的小心思無所察覺,只是她始終無法坦誠地面對欲望,於是在他扔出誘餌後,她便拿「心軟」自我安慰,找個由頭,放任自己上鉤,心甘情願地讓事情偏離自己預設的一條條軌道,走入他的「陷阱」裡。

  姜初宜坐在那兒,低著頭,一時間沒有做聲,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宗也靜靜等著,沒有再出聲。

  姜初宜拿手機看了眼時間。

  還有最後十分鐘。

  她喊他名字:「宗也……」

  他嗯了聲。

  「你真壞。」

  宗也笑了笑。

  「我也不是好人。」

  他問:「為什麼不是?」

  一邊說著,姜初宜慢慢跪起來,手撐在宗也的腿上。

  「因為,我明明看穿了你。」她直視著他漂亮的眼睛,「但我還是打算教你。」

  他一愣。

  在宗也短暫分神的間隙,姜初宜手雙摟住他的脖子,雙眼闔上,將唇印上去。

  宗也整個人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車廂裡隔絕出的一小方天地變得異常安靜,甚至連羽絨服摩擦的聲音都無比清晰。姜初宜腦子白茫茫的一片,那股乾枯橙花和柑橘混合的苦香調再次變得濃鬱。

  她慢慢地尋找著合適的角度,小心翼翼地親吻著他。

  宗也呼吸沉重,始終忍耐著沒動。

  姜初宜漸漸安下心來,微微退開一點,小聲道:「你能不能給我點回應。」

  「不會了嗎?」

  她小幅度點頭。

  宗也低下頭,脊背崩成一條弓,回吻住她。伴隨著嘆息,他捲舌,撬開她。就算細密的汗珠出了滿身,就算手腕已經被勒到發痛,他依舊在一點點收緊繫帶,讓疼痛更加劇烈。這樣,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索求更多,用極輕的力度,溫柔地親著她。

  這次接吻和上次比起來,一切都放慢了很多,讓姜初宜思維有了留白的餘地,體會到更多的細節。一波又一波的心悸和眩暈,耳邊是他斷斷續續的喘息聲,還有唇齒相交的細微水聲,讓她甚至對這種不能自控的感覺有些著迷。

  幾分鐘的時間,兩個人都癱了。

  姜初宜推開他一點。

  宗也偏過頭,唇依依不捨追過來。

  她微擋住,「不行……」

  話一出口,姜初宜才驚覺自己嗓子也變成沙沙的。

  宗也胸口起伏著,像還沒回過神來,聲音比剛剛軟了一大截,「初宜……」

  姜初宜又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抿了抿唇,「不能親了。」

  她面頰發紅,偷偷看看外面,沒人,又去瞄宗也。

  他唇紅紅的,嘴角還有點水光的痕跡,眼角眉梢泛著情慾的顏色,額髮、鼻尖也汗濕了。又純情又色的,像個墮落的男妖精。

  姜初宜迅速整理好衣服,又做賊心虛地拿起紙盒,抽了幾張紙,火急火燎地把宗也脖子、臉上的汗全部擦乾淨。

  宗也這個樣子要是被助理司機看見,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色迷心竅,這點見面的時間都要狠狠把他蹂躪一番。

  也不知道這個人天生體質是有多敏感……稍微做點親密的事就會變成這個模樣……算了,他是慣犯,她現在也是從犯了。

  宗也漸漸緩過來,唇邊含笑,問,「初宜,你現在還怕嗎?」

  姜初宜搖搖頭。

  「那,喜歡剛剛那樣?」

  姜初宜遲疑下,輕輕點頭。

  「我知道了。」宗也看了眼車外,「能幫個忙嗎?」

  「什麼?」

  宗也抬起手:「幫我解開這個。」

  姜初宜將頭湊過去,研究著這個領帶的繫法。她不得不承認,宗也是有點花招在身上的,連這種方法都能想出來。

  「怎麼這麼緊。」姜初宜嘀咕著,廢了好一番力氣,才把綁住的結給他打開。

  剛取下來,他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勒痕就把她嚇了一跳,「你不痛嗎?」

  「還好。」宗也揉著手腕。

  「你以後別這麼傷害自己了。」姜初宜有點心疼,「我也沒有怕成這樣。」

  他問了一句:「之前的事,你能原諒我嗎?」

  姜初宜:「我那個就是還不太適應,慢慢來就好了。」

  「初宜,我答應你。」宗也微微笑著,「如果你以後覺得還沒適應,不喜歡我對你做一些事,你就喊停,我會停止,這樣行嗎?」

  姜初宜點頭。

  宗也摸了摸她的頭髮,「時間是不是快到了。」

  「應該是。」

  她意識到該走了,後知後覺湧起一點不捨的感覺,半個小時過得也太快了。

  姜初宜嘆氣,摸上車門,「那我下去了?」

  宗也嗯了聲。

  她還是坐著不動,又試探道:「……三亞那個音樂節,你們要待多久啊?」

  「一兩天。」宗也仔細瞧著她的表情,「捨不得我嗎?」

  姜初宜欲言又止,「有一點。」

  好像自從宗也恢復工作後,兩人能見面的機會寥寥無幾。他現在這麼高的關注度,行程基本都是透明的,別說是正常約會了,她連探班也不能去,不然被發現,又是個天大的大新聞。

  盯著面前的人,宗也勾起嘴角,「雖然你還沒走,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宗也談起戀愛來,是個非常直白的人,從來不吝嗇自己的情話,姜初宜受他影響,也學著表達自己那些藏得很深,羞於見人的心思。她小聲道:「我知道了,我也會想你的,你好好工作吧。」

  ……

  ……

  姜初宜下車時,根本不敢看阿席和司機的表情,低頭裹緊身上的衣服,匆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車上。

  小鐘邀功一般地說:「姐,我剛剛下去轉了轉,沒發現狗仔。」

  姜初宜打了個噴嚏,「走吧,去機場。」

  小鐘唉了聲,「跟頂流談戀愛好不容易,見個面都像是偷情一樣。」

  姜初宜被她的話逗笑:「明星談戀愛不都是這樣。」

  小鐘好奇:「姐,我問你個問題啊,你們這還沒公開,你不會擔心宗也被別人搶走嗎?」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得擔心啊!男人有時候還是得管嚴一點,尤其是像宗也這種有錢有顏的男人,說不定哪天沒抵抗住誘惑,就出軌了,剛剛晚宴散場的時候,還有好幾個女明星去找他聊天呢。」小鐘代入感太強,說著說著竟急了,「雖然宗也是我偶像,但我還是覺得,男人身上的劣根性都一樣的,不能掉以輕心。」

  姜初宜現在閒的也沒事,便跟她探討起來:「我們這一行,本來就聚少離多,如果宗也真的想出軌,也不是我能管得住的。」

  可能是宗也表現得太喜歡她,姜初宜居然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不過,小鐘這番話也提醒了她。

  愛情是最容易變質的東西,多巴胺不能永遠控制人的大腦。姜初宜還是得做點悲觀的打算,以免日後自己陷得太深。畢竟宗也的本性,她漸漸也有了解……正常人根本玩不過他。要是等宗也膩了,她再忍不住去糾纏他的話,會鬧得很不好看。

  *

  回到上海,姜初宜得了場感冒。

  平城氣溫太低了,她穿的又少,硬挨了幾個小時,生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最近是流感高發的季節,姜初宜老老實實沖了杯藥,在家休養著。

  後天就是11.20,她的生日,陳億和趙光譽按照慣例會來她家吃飯。除了辛荷,她本來還打算邀請西暴那幾個,他們算是她圈內為數不多的好友。不過也不知道音樂節他們會忙多久,姜初宜本來那天想在車上問問宗也,又怕他為了自己生日耽誤工作,還是沒開口提。

  把網上訂購的食材整理好,一樣樣放到冰箱,姜初宜暈乎乎的,又摸了摸額頭,還是很燙。

  好像有點發燒了。

  去洗了個澡,姜初宜把空調開足,躺到床上,看了會劇本。

  于彤主要想拍一個抑鬱症少女的故事,姜初宜之前沒涉獵這種題材的電影,這段時間也在查資料做功課。

  她拿起手機,跟王沃雲聊天。

  姜初宜:「媽,你方便帶我去你們醫院精神科轉轉嗎?我馬上要拍的電影跟抑鬱症有關,我又不太了解,想跟專業的醫生聊聊。」

  王沃雲:「又要拍電影了?什麼時候?」

  姜初宜:「劇本還在改,還要等過審,估計明年過完年進組。」

  王沃雲:「我到時候幫你問問,你最近怎麼樣。」

  姜初宜:「這兩天有點感冒,好像發低燒了。」

  王沃雲:「吃藥了沒?燒得嚴重就來醫院掛水。」

  姜初宜:「我吃藥了,明天要是不退燒就去。」

  王沃雲:「行,你別熬夜了,早點休息。」

  睡前,姜初宜刷著抖音,時不時就能刷到西暴在三亞音樂節的表演舞台。

  她每一個都忍不住停下來看。

  清澈的海浪,椰子樹連片成蔭。和別的城市相比,三亞少了繁華,但是很有夏日風情。音樂節現場人潮擁擠,光從視頻裡就能感覺現場的燥熱。

  西暴五周年的專輯裡有一首搖滾曲,宗也和冀凱換了個位置。他打架子鼓的那幾分鐘,底下歡呼雷動。

  這個帶感的片段在社交網絡上被刷屏。

  宗也剛剛連唱幾首,黑色背心都被汗水浸濕,耳朵上還掛著耳麥,他眼睛看著五線譜,單手轉了下棒槌,隨著節拍,以極快的速度敲擊著鼓架,猛地一下,鑔片和鼓皮同時震蕩,現場爆發排山倒海尖叫。

  【嗎的,宗也這小子,給我帥崩潰了,唯粉嘴裡說他初吻還在是真的嗎??這身勁到要爆炸的荷爾蒙到哪裡來的????】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娛樂圈沒有處男,誰還記得宗也從前是走禁欲路線的,現在畫風越來越欲了,事情絕不簡單。他到底被哪個發揮超常的姐妹誰睡了,能不能出來分享點細節……真的很需要知道】

  【不愧是我前夫,就算脫坑了,看見這張臉還是忍不住要發大瘋@姜初宜@姜初宜@姜初宜@姜初宜,求你出來分享細節,別捂了】

  看到自己名字,姜初宜立刻心虛地關掉評論區。

  她爬起來喝了口水,不知道是看宗也打架子鼓看得心慌,還是發燒的緣故,反正喉嚨乾乾的。

  ……

  ……

  半夜被難受醒,姜初宜翻了個身,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

  還在通話中。

  她開口,試探地喊了聲,「宗也?」

  那邊很快就傳來回應,「醒了嗎。」

  「嗯,有點難受,好像還在燒。」姜初宜有氣無力地回。

  「要去醫院嗎?」

  「明天睡醒沒退燒再看吧。」

  姜初宜和大多數人一樣,不太喜歡醫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加上母親又是醫生,因為工作的緣故時常加班,導致她從小就對這個地方有點抗拒。

  她想喝點水,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姜初宜渾身都綿軟無力,懶得下床重新倒水,咽了口唾沫,問,「音樂節結束了嗎?」

  「結束了。」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已經到上海了。」

  姜初宜慢慢摸著自己的額頭,隨口道:「你回家了?」

  「還沒。」

  她思維遲緩,「那你在哪?」

  「在你家小區門口。」

  「什麼?!」

  這個答案讓姜初宜清醒了點,她坐起來,「你怎麼現在才說。」

  「我怕吵醒你。」宗也沉默了下,才繼續說,「知道你發燒,又有點擔心,就來你家附近待會兒,有事的話,我可以隨時來找你。」

  她噎住,心頓時酸軟成一片。

  姜初宜嘆息一聲,「你先上來吧,七棟1101。」

  掀開被子下床,姜初宜拿起睡衣穿上。

  走出臥室,才發現外面好像下起了暴雨,雷聲陣陣。

  大概十分鐘後,門鈴響起。

  姜初宜立馬跑去開門。

  房內的暖光傾瀉在他身上,宗也穿著黑色衝鋒衣,深色牛仔褲,烏髮黑睫,眼瞳很亮。

  她彎了下唇角,「還好知道帶傘,也不算太笨。」

  這是宗也第一次來她家,姜初宜壓根沒提前收拾。還好有阿姨定期打掃,家裡也不算太亂。她趁著他換鞋的功夫,連忙把茶几上的幾本少女漫和小說收起來。

  瑞比看到陌生人,也迅速鑽回籠子裡。

  宗也走過來,將手背小心貼在她額頭上,低聲道:「還在燒。」

  他身上還帶著寒氣,姜初宜突然被冰了冰,還挺舒服的。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剛好你能替我降個溫。」

  因為發著燒,她的臉紅彤彤的,頭髮也很蓬。估計是起來的匆忙,沒穿好睡衣外套,扣子繫歪了幾顆。宗也可以看見她裡面那件印著草莓圖案的可愛睡裙。

  他喉嚨微動了動,「要是不舒服就再睡會,明天起來沒退燒,我就陪你去醫院。」

  「就算要去醫院我也不能讓你陪,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上熱搜罰站。」

  宗也定定看了她幾秒,笑,「以後公開,我們還是要一起罰站的。」

  姜初宜沒理這句話,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坐到他身邊,「你這兩天還有事要忙嗎?」

  「可以陪你過完生日。」

  她詫異,「你居然記得。」

  「嗯?」宗也微笑,「我不是每年都給你發了私信?」

  姜初宜訥訥,「那王灘他們呢?要是他們也休息的話,可以來我家一起吃個飯。」

  「我明天跟他們說。」

  她因為發燒低落的心情終於漸漸轉好,「你今晚要在我家睡嗎?等會我去側臥幫你鋪個床單。」

  「我在沙發上睡也是一樣的。」

  「那怎麼行。」

  「你家沙發,還挺……毛絨絨。」宗也想了下措辭,「很溫暖。」

  「好吧……」

  宗也身上冰冰涼涼的,姜初宜忍不住縮進他懷裡降溫,把小毯子蓋到兩人身上,打了個哈欠,「那我在外面陪你待會。」

  宗也低眼,看她自然環住他的腰,眼睫一顫。

  姜初宜將頭埋在他衣服裡,嗅到那股好聞的苦香調,莫名有種心安的感覺,連發燒都沒那麼難受了。

  因為疲倦,她不知不覺就睡了會。迷糊中,聽到宗也詢問,「你家裡毛巾在哪?」

  「毛巾?」

  「我幫你擦汗。」

  「哦……」姜初宜睡眼惺忪地給他指了個方向,「在浴室,那條白色小雛菊的。」

  說完,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沒過多久,手就被人抬起來。擰成半乾的毛巾擦過她的手臂,又到脖頸,下巴。

  仗著自己是病人,姜初宜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貼心的照顧。

  「初宜,要喝點水嗎?」

  「要。」

  姜初宜不是那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嬌慣女孩,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小心抱在懷裡,水也被餵到嘴邊,一口一口慢慢喝是什麼感受。

  她沒談過戀愛,但是也聽過陳億吐槽過很多任前男友。宗也和他們比起來,真算是一股清流,大部分時候都對她真的好到無可挑剔,耐心又溫柔。

  如果宗也能一直這樣,就算他偶爾親她的時候不太正常,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不過,宗也要是一直這樣,她估計會被寵壞,養出一身嬌氣的毛病,以後根本沒法跟別人談戀愛……

  這麼想著,姜初宜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宗也手一停,「不想喝了?」

  姜初宜點頭。

  他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趁著宗也不注意,姜初宜撐住沙發,支起身,湊上去準備親他一下。

  誰知他反應更快,往後仰了仰。

  她不解:「你躲什麼?」

  「你想親我嗎?」

  姜初宜哪好意思承認,含糊道:「搞得好像我要非禮你一樣。」

  宗也呼吸有些亂了,苦笑,「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你怕我把感冒傳染給你?」

  「不是,你還在發燒。」

  她又往前挪了挪,「就像在車裡那樣也不行?」

  宗也頓了頓,「你又想把我綁起來?」

  姜初宜:「……」

  他嘴裡就沒兩句正經的話。

  *

  姜初宜懶得挪窩,就跟宗也在沙發上擠了一晚。

  她被人細心照顧著,倒是睡得挺好,燒也退得差不多。宗也折騰了大半夜,到天亮時才休息。

  他睡得很淺,察覺到她起身的動作,眼睛便睜開,「能再陪我睡一會嗎。」

  姜初宜幫他掖好毛毯:「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洗個澡,等會再過來,你好好睡吧。」

  「那我等你。」

  姜初宜:「……」

  她沒辦法,只能快速地洗好澡。抱上劇本和幾本漫畫書,盤腿坐到沙發的角落,陪宗也睡覺。

  瑞比經過一晚上的觀察,終於在沙發上那個男人睡著後,挪著肥胖的小身體出了窩。

  姜初宜隨手一撈,把瑞比拎起起來。

  沒一會,瑞比就掙扎著從她懷裡跑出來。

  姜初宜沒在意,繼續看書。又翻了幾頁,她眼一瞥,發現這個肥兔子居然湊在宗也頸邊聞。

  姜初宜:「……」

  上次辛荷的貓就算了,連她家膽小的兔子都這麼顏控……

  怕打擾到他睡覺,姜初宜把瑞比重新抱回來,繼續邊擼兔子邊看書。

  她擼著擼著,手忽然被人拿起來。

  姜初宜目光順著看過去。

  宗也不知道何時醒了,執起她摸兔子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姜初宜莫名,「怎麼了?」

  他靠在沙發裡,雙眼微閉,蹭了蹭她的手心,幾不可聞地說出一句:「想你也摸摸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6:57 PM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顆星

  一陣沉默。

  姜初宜:「你怎麼連兔子的醋都要吃啊。」

  宗也閉著眼睛,也不反駁,微蹭著她的手心,進行無聲的催促。

  瑞比動動耳朵,自覺挪著小短腿到角落。

  宗也上輩子肯定是一隻寵物大貓,還是心眼最小,長得最好看,最會撒嬌,得到主人寵愛最多的那一隻。

  姜初宜順著他的意,用擼兔子的手法,撓了撓他的下巴,拇指劃著他的臉側。

  宗也皮膚很好,業內出了名的好,嫩得彷彿能掐出水。跟兔毛那種軟綿綿的手感差很多,但都很舒服,姜初宜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摸完,她剛準備把手收回去,又被他抓回來。來回幾次,姜初宜無奈了,只能低頭繼續看劇本,心不在焉地用另一隻手摸著宗也。

  他時不時就會自己調整她手的位置,姜初宜也順著他的意,一會摸臉,一會摸耳朵,一會摸眼睛,一會摸頭,到處都要照顧到。

  翻著手上的劇本,姜初宜研究著台詞,也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遇到有幾個不太理解的地方,她想找支筆標記出來,忽然感覺手被人輕咬了兩下。

  姜初宜轉頭。

  宗也眉心微蹙,臉色蒼白又略綴紅豔,一雙眼睛眼波蕩漾。

  她放下劇本,用手背去貼宗也的額頭,「怎麼了這是?你也發燒了?」

  宗也瞅著她,沒說話。

  姜初宜從他的神情看出點狼狽、委屈。

  她又問:「不舒服?」

  宗也咬著她的手指,「初宜,你弄得我有點難受。」

  姜初宜反應過來了。

  宗也這個人臉皮倒是還蠻厚的,讓她幹這幹那,她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最後還要像個受害人一樣控訴她。

  她一時覺得自己未免也太冤枉了些,一時又覺得好笑。

  宗也怎麼跟一株含羞草似的,隨便戳碰兩下就……

  不合時宜地,姜初宜想起網友的那句評價:宗也天生就一副欠睡的模樣。

  ……

  ……

  姜初宜剛退完燒,身子還是有點發虛。索性也不看劇本了,陪宗也安心睡覺。

  到中午,宗也起來去廚房熬粥,又煮了一鍋奶白的魚湯。全部弄好後,給她端來茶几上。

  「初宜,我餵你吃飯?」

  姜初宜看著電視:「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

  宗也像是沒聽見這句話,自顧自端好碗,坐在她身邊,「你還在生病,東西很燙,得慢點吃,我怕你拿著累。」

  姜初宜:「……」

  她很想提醒他,自己只是發了個燒,不是癱瘓在床不能動彈的植物人,不至於照顧的這麼周到。

  但是看宗也的樣子,他好像很享受這種照顧自己的感覺,便由著他伺候自己一口口吃飯喝水。

  病人是有很多特權的,比如姜初宜可以心安理得指揮宗也給瑞比換水,換糧,又給它鏟屎。還比如,她能讓宗也去幫自己取堆積了幾天的快遞。

  昨日一場暴雨下完,今天上海天氣很好,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客廳的角落擺著幾盆綠植,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投到木質地板上。

  姜初宜趴在沙發上看《甄嬛傳》,宗也坐在地毯上,幫她耐心地拆著一個個快遞。

  都是一些女孩兒的小玩意。

  玫瑰味的泡澡浴球、樂高、生日掛布、故宮畫冊、香水、包裝精美的化妝品……

  宗也忽然說:「初宜,我很喜歡你家。」

  「你喜歡我家?」姜初宜奇怪,「我家這塊的房價,估計還沒你小區零頭多。」

  「你家裡讓我覺得很溫暖,就跟你一樣。」

  姜初宜假裝專心看電視,過了半晌,才狀似無意地小聲說:「你要是喜歡,以後就多來唄。」

  宗也笑眼彎彎,「好。」

  *

  姜初宜生日那天,陳億和趙光譽中午一起過來。

  他們倆進門,看到宗也的時候就呆住,進來以後,收到宗也遞來的禮物,再次呆住,不禁互相望了一眼。

  陳億一眼就認出袋子裡那個貴重的包裝盒,不確定地去看姜初宜:「這是幹嘛呀,怎麼這麼客氣?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宗也解釋:「你們都是初宜朋友,之前在外太匆忙了,我還沒來得及正式認識。這是見面禮。」

  陳億:「……」

  趙光譽提醒他:「宗老師,咱倆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嗯?」宗也笑,「我現在不是身份不一樣了嗎。」

  趙光譽沒有陳億那麼矜持,激動地拆開禮物,發現是BloodXGentle已經快絕版的出道紀念專,附上了四個人的簽名。冀凱單人海報後面,還有一篇親手寫的to簽小祝福。

  趙光譽感動地大喊一聲臥槽,「再別說了,宗也,你才是我親哥們,姜初宜是誰啊,我以後不認識了。」

  姜初宜:「……」

  陳億捂著臉,扯了扯他,「行了,你夠了,別丟人現眼。」

  自從在姜初宜家裡看到宗也,陳億就始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雖然早就知道好友跟圈內頂流談戀愛了,但她也只是偶爾去超話逛逛,幫姜初宜注意網上的風吹草動,也沒太打探過他們倆日常相處模式。

  BXG這個男團如雷貫耳,出道幾年一騎絕塵。宗也作為團內TOP,經常出現在社交媒體裡,以及各種層出不窮的熱搜裡,是非常有距離感的男明星。宗也在她心裡是屬於只可遠觀,近了也高攀不起的那類人。

  如今她作為娘家人,先是得到了宗也親切禮貌的「問候」,然後看到宗也跟他們打完招呼,十分自然地走進廚房,戴好圍裙,繼續洗菜擇菜。

  身上那股撲面而來的人夫感讓陳億再也繃不住了。

  把姜初宜一把扯過來,陳億低聲問,「姜初宜,你老實交代,給宗也下什麼降頭了?」

  「我能給他下什麼降頭?」姜初宜摸不著頭腦。

  「宗也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看著廚房那道忙碌的身影,陳億合理質疑,「他真的沒什麼把柄捏在你手裡嗎。」

  姜初宜拍拍她,「他跟我想像中的也不太一樣。」

  ……

  ……

  在這個下午,陳億依次見到了王灘、伏城、辛荷、冀凱……但凡有個狗仔蹲點在姜初宜家附近,接下來半個月的新聞素材就齊活了。

  各個都是娛樂圈的話題人物,搞得陳億壓力驟大。

  王灘、辛荷、陳億三人打撲克,冀凱和趙光譽打游戲,伏城戴著耳機睡覺。

  姜初宜時不時給他們洗點水果出來,大多數時候陪宗也在廚房講話。

  辛荷看著廚房那兩人,「還怪像小夫妻的。」

  王灘嘖了聲,「什麼叫像?我們宗老師這不是已經提前過上了新婚生活。」

  辛荷喊:「姜初宜,出來幫我玩一把,我要休息會兒!」

  姜初宜應了聲。

  「你會打牌麼?」王灘給她看微信記賬的小軟件,「我們這是算錢的啊,到時候可別賴賬。」

  「我怎麼不會打?」姜初宜神情認真,「我還專門下了個《歡樂鬥地主》,有時候我嫌隊友菜,還會朝他丟番茄雞蛋。」

  王灘:「……」

  很快,王灘就意識到姜初宜所言非虛。

  記賬軟件上,自己名字下方紅彤彤的數字一點點變綠,王灘臉色也變了。

  正好宗也給姜初宜端了杯沖好的藥劑過來。

  王灘朝他嚷嚷:「宗也,你老婆欺負我。」

  宗也挑眉,笑著問姜初宜:「你怎麼欺負他了?」

  姜初宜把手裡的牌蓋到桌上,脫口反駁:「我才沒欺負他,他自己算牌不精明。」

  等她喝完藥,宗也很自然地抬手,屈起食指,帶著溫柔寵溺的神情,幫她擦嘴。

  陳億震驚地差點沒噴出來。

  看王灘的表情,他像是已經習慣了宗也這個樣子,陳億強忍著沒說話。

  宗也對姜初宜實在是誇張到……陳億已經找不到詞來形容了,CP粉造謠都不敢造到這個地步。

  姜初宜感冒尚未痊癒,晚上就沒能陪他們喝酒。

  宗也坐在姜初宜旁邊的位置上,飯間和伏城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

  一邊跟別人說著話,宗也手上剝好蝦,餵給姜初宜。

  感覺桌上的人一頓,齊刷刷看向自己,姜初宜連忙道:「我自己吃就行了。」

  宗也沒什麼察覺,「想喝湯嗎?我給你盛點?」

  伏城:「……」

  王灘終於忍不住了,「你這什麼地位啊宗也?給老婆當狗也不是你這麼當的啊。」

  冀凱:「真丟我們男人的臉。」

  被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宗也還是那個好脾氣的樣子,「你們好好吃飯吧,別管我了。」

  王灘一臉你沒救了的樣子:「沒人想管你。」

  吃完晚飯,在辛荷的指揮下,眾人一齊拍了張大合照。

  姜初宜本著低調的原則,挑選生日博照片的時候,只放了一桌的菜,並沒有讓其他人出鏡。

  @姜初宜V:又大了一歲!謝謝大家祝福~[生日蛋糕][圖片]

  距離她發完這條微博兩小時後,#姜初宜生日#衝上了熱搜高位。

  彼時其他人剛走,宗也還在廚房洗碗。姜初宜坐在吊椅上,跟家裡人打了會電話,再度打開微博,看到這條熱搜第一反應就是,高檸怎麼又給她下水軍了?

  姜初宜莫名其妙,在微信上問高檸:「你給我買熱搜幹嘛?我現在又不需要這種熱度。」

  高檸:「大姐?你看這熱搜像是買的嗎?你自己評論區沒看到?」

  姜初宜立刻點開評論,果不其然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她腦子嗡地一聲。

  @辛荷V:「寶寶,生日快樂,永遠開心~」

  @陳億V:「生日快樂大美女。」

  @趙光譽:「Rapper不輕易祝別人生日快樂,你是例外[斜眼]」

  @冀凱V:「姜老師,生日快樂!」

  @王灘V:「生日快樂,不用謝。」

  @伏城V:「生日快樂。」

  @宗也V:「初宜,生日快樂。」

  BloodXGentle四位成員齊聚送祝福,上次這種盛況還是在前兩年IM老總的評論區。只要他們四個同時出現的地方,粉絲總是少不了battle評論點讚。IM老總的那條微博,最後被輪了近百萬的評論出來。

  此刻,姜初宜生日微博的評論還在瘋漲。

  【姜初宜,你有兩把刷子在身上,你是救過西暴這幾個人的命嗎?】

  【不羨鴛鴦不羨仙,只羨姜總每一天】

  【連伏城都下場了……誰看了不說一句牛逼】

  【笑死我,這條評論區最搞的就是宗也唯粉,集體刷「這是什麼神仙友誼」,確實很倔強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徹底瘋狂!都別管我了!!!宜見宗情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宗也帶上兄弟一起給老婆說生日快樂是吧,懂的都懂,嗚嗚嗚】

  *

  宗也把最後一個碗放進消毒櫃,洗乾淨手出去。

  她關掉評論區,放下手機,「你們突然一起發微博幹什麼?」

  宗也走過來,蹲在她身前,仰視著她:「祝你生日快樂。」

  「你讓他們發的?」

  宗也不置可否。

  她遲疑:「這樣會不會……有點太高調了?」

  宗也看了她良久,語氣平和地開口:「初宜,我很想單獨發微博,很想一個人,光明正大地祝福你,但是我知道我現在這麼做,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所以我只能混跡在你朋友裡,給你送上祝福。」

  「你別這麼說……」姜初宜從吊椅上滑下去,跟宗也並排蹲著,歪過頭,眼睛眨巴兩下,「你能來陪我過生日,我就很開心了。」

  他眼神掃過她白皙的腳,低聲說:「別踩地上,小心涼。」

  她不太在意,「又沒事。」

  宗也伸手,準備拿過棉拖鞋。

  姜初宜心一動,主動撲到他身上。

  他猝不及防,下意識用手護住她。兩人重心不穩,齊齊滾在地上,姜初宜裝出凶狠的模樣,掐他的臉,「宗也,你別不開心,我就是問問,又沒怪你的意思。」

  他一時沒出聲。

  姜初宜仔細觀察著宗也的反應。

  果然,他被她壓在身下,不敢隨意動,那種狼狽的神態又慢慢浮現。

  姜初宜在心裡偷笑。

  她伸出手指,小心碰了碰他的眼睫毛。

  宗也眼睫輕顫。

  她又好奇地去碰他耳朵,果不其然,沒一會就紅得發燙。

  瑞比不知道他們倆在幹什麼,被動靜吸引過來,蹲在不遠處觀望。

  姜初宜第一次發現逗他這麼好玩,「宗也,你好像含羞草。」

  宗也握住她的手,「別……」

  「你之前欺負我的時候忘了?」

  知道他還顧及著自己生病,不敢對她多做什麼,姜初宜惡從膽邊生,「我還沒報復回來呢。」

  他艱難地問:「那你要……怎麼報復我。」

  她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先答應我,你不能動,也不能像上次那樣。」

  宗也閉了閉眼,控制著語調的平穩:「好,我盡量。」

  隔著毛衣,姜初宜低頭,咬上他的肩頭。

  預料之中,宗也在發抖。

  形勢佔盡上風,像是知道怎麼才能懲罰他,姜初宜又忍著羞恥,湊過去,咬住他頸側的那顆胭脂痣。

  她其實很喜歡這個地方。

  但是又怕太過火,搞得宗也失控,遭殃的還是自己。現在他任她宰割,姜初宜趁火打劫,多吃了兩口豆腐。

  瑞比學著主人的動作,湊到宗也手邊啃起來。

  宗也手臂微抬,心不在焉地把這隻胖兔子拎起來,放遠了點。

  她順著看過去。

  宗也聲音啞啞的,輕喘著,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乖,輕點咬爸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7:10 PM

第五十章 第五十顆星

  姜初宜將目光投向宗也,撐起身子,躁得不行,「你說話……」

  「嗯?」

  「好下流。」

  宗也笑起來,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走,「姜老師,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她不說話。

  他摸了摸她垂落的順滑黑髮,手指在她透明的耳廓游移,壓著聲音,暗示意味很足,「初宜,現在耍流氓的,不是你麼?」

  姜初宜頓覺心虛。

  她覺得自己跟他比還是嫩了點,這人有的是手段對付她。

  姜初宜從他身上下來,假仁假義地說,「算了……放你一馬。」

  宗也還躺在地上,頸側處有幾道淺淺的紅印,灰色毛衣被蹭皺了,下擺也不知道何時被掀起,露出一截腰肢。他呼吸尚未平復,胸口輕輕起伏著,似乎被她折騰不輕的模樣。

  她口乾舌燥,沒眼去看。

  宗也不緊不慢詢問:「懲罰結束了嗎。」

  姜初宜不太清晰地嗯了聲。

  宗也嘆氣:「玩夠了。」

  她扯了扯還在地上不肯動彈的人,「不玩了,要去吃蛋糕了。」

  *

  蛋糕是宗也下午親手做的,但是一直放冰箱裡沒拿出來。

  宗也替她把買的幕布掛到牆上,串了一條小彩燈,扎好氣球,點燃香薰蠟燭,小有儀式感的生日現場布置完成。

  姜初宜盤腿坐在中央,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

  火光明滅中,宗也靜靜地瞧著她:「初宜,生日快樂。」

  「謝謝。」

  她傾身,吹滅蠟燭。

  宗也切了一小半蛋糕遞給她。

  姜初宜嘗了幾口,忍不住說:「你怎麼什麼都會?」

  「我之前在甜品店打過工。」宗也單手拖著下巴,「好吃嗎?」

  「好吃。」姜初宜想了想,小心道:「是初中畢業後去打工的嗎?」

  「差不多。」

  「哦……」她咀嚼的動作放慢,心裡湧起一點難受。

  宗也替她抹掉嘴角的奶油,「怎麼了?」

  姜初宜搖頭:「沒什麼。」

  「你在這坐會兒,我下去拿生日禮物。」

  她看著他起身,「啊?你放哪了?」

  「在我車上。」

  十分鐘後,宗也搬了一個很大的盒子放在她面前,「要我幫你打開嗎?」

  「不要,我自己來。」

  姜初宜三兩口把蛋糕解決完,爬過去,好奇地瞧著這個黑金的大盒子。

  在宗也的注視下,她莫名有種緊張的感覺,拉開最頂上綁住的結,掀開盒頂。

  最上面是幾張拍立得的相紙,她越看越覺得眼熟,驚訝道:「這是我大學?」

  「嗯。」

  「你什麼時候去過我大學?」

  「出道前,夏天去的。」

  姜初宜一時無言。

  「你是想去……看我嗎?」

  宗也被她這個問題問笑了。

  姜初宜看到他的笑,心裡更難受,「你是不是傻啊,那麼大的地方,人那麼多,你來了也看不到我。」

  「我就想去看看你待過的地方。」

  她把相紙放下,「傻子。」

  箱子裡還有一個絲絨的深藍小盒子,姜初宜打開,是一條小巧別致的銀色手鏈,鑲上的粒粒鑽石滑動,三環延長鏈,最中央是星星的形狀。

  姜初宜熟練地戴到手腕上,拿手機拍下來。

  拍了幾張,又覺得光線不太好,姜初宜去把客廳的大燈開了,重新拍照。

  宗也含笑問:「喜歡嗎?」

  姜初宜質疑:「你怎麼這麼懂女孩子喜歡什麼的,以前真的沒有談過戀愛麼。」

  「我請教的王灘,他談過很多。」

  姜初宜勉強接受這個解釋,繼續拿著手機,檢查著剛剛拍的幾張圖。

  「初宜,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想努力工作,多賺點錢。」

  「為什麼?」

  怕她著涼,宗也彎腰,把抱枕墊在她腳下,「我想天天都給你買禮物,哄你開心。」

  姜初宜:「……」

  跟宗也這種很會釣的男人談戀愛,真的需要時刻警惕。他好的時候簡直可以把人泡進蜜罐裡。別說姜初宜了,任哪個女孩都會被他寵得找不著北。如果哪天宗也把這一切都收回,姜初宜估計這輩子想起這個人,都要意難平。

  她接不住這句話,去拿下一個禮物,「這是CD?」

  「我幫你弄。」

  宗也有條不紊地拆開一個唱片機,安裝好,把黑膠唱片放進去。

  姜初宜蹲在旁邊看,「這是你的歌?」

  「寫給你的歌。」

  唱片機開始運作,黑膠碟緩緩轉動。姜初宜屏住呼吸,宗也的低緩聲音在房間響起。

  「嗨,初宜,把你的雨傘收進懷裡,把我的聲音錄進CD機」

  ……

  ……

  「沒有你的地方,你時刻都在我眼前」

  「怎麼才可以,讓你多看我一眼」

  ……

  ……

  「如果,

  你是落在我身上的晚霞,會驚訝嗎

  你是聽我講完故事的星,會難過嗎

  你是讓我那麼遺憾的人,會愛我嗎」

  ……

  「如果,

  時空倒流,回到那一天

  你會再看我一眼嗎」

  ……

  ……

  「原可做你,腳下那堆爛泥。

  願你回頭,我便永遠留低。」

  ……

  願你回頭,我便永遠留低。

  ……

  這首歌放完,姜初宜撇開頭,靜默了好陣子。

  掛在牆上的鐘滴滴答答走著,她眼睛發酸,吸了吸鼻子,瞧了眼他,「宗也,你要是這樣,我會哭的。」

  宗也歪頭,朝她伸開手臂。

  頓了頓,姜初宜撞入他懷裡。

  她摟住他的腰,「宗也……你為什麼……」

  他笑:「這麼不正常?」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為什麼這麼喜歡你?」

  她埋在他懷裡點頭。

  「初宜,對我來說。」宗也平靜地回答她,「你是唯一的那顆星星。」

  是唯一照亮他的那顆星。

  光芒閃耀片刻,在漫長又黑暗的十年裡,轉瞬即逝,卻足矣讓他眩暈一輩子。

  *

  很快就到了年底,姜初宜拒絕了星城衛視的邀請,選擇在家觀看跨年晚會。和粉絲一樣守在電視機前,在零點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在電視機的大舞台上,尋找著宗也的身影。

  深紅色的幕布下,宗也站在主持人身邊,身姿挺拔,英俊優雅,在一群明星中也十分醒目。

  姜初宜輕輕說了句新年快樂。

  今年是BloodXGentle的最後一次巡演,聲勢比以往都浩大。從年初開始造勢,到北京開啟第一場首演。

  姜初宜知道自己如今再現身他們的演唱會也不太合適,所以宗也生日那天她沒能到場。

  她把準備好的禮物提前寄給阿席,一直等到深夜,才跟他打上視頻。

  宗也演唱會的後台休息室裡,身旁還有穿梭忙碌的工作人員。

  視頻裡的她,穿著紅色毛衣,眉細眼美,神情還帶著點緊張。周圍光線黃橙橙的,印在身上,顯得很溫暖。他手指忍不住摩挲著手機屏幕。

  姜初宜鄭重道:「宗也,生日快樂,我也要送你一首歌,你等下。」

  說罷,畫面晃動,她把手機架在桌上,走遠兩步,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反復湊上來兩次,確認鏡頭是否對準。

  在她做準備工作時,宗也摘下耳麥,找了個人,幫他把耳機拿過來。

  見姜初宜抱了個吉他過來,他笑問:「你要自彈自唱?」

  姜初宜:「……獻醜了。」

  對面是專業選手,天天搞音樂,姜初宜儘管練習了很多遍,事到臨頭,難免有些緊張,生怕在他面前出醜。

  她深呼吸兩下。

  宗也滑下手機屏幕,打開錄製鍵。

  她低頭,撥弄著琴弦,試著哼唱。

  「糟糕,我陷得比你早」

  「你愛得比我少」

  「注定要,受煎熬」

  「夜太長,月光一定會冷掉」

  「如何是好,你欠我一個擁抱」

  輕淡清透的女聲,溫柔款款地流淌,宗也聽著,把音量鍵一格格加到最大。

  一曲唱完,姜初宜猶豫地看了眼手機。她放下吉他,跑過去,把手機拿起來,還不好意思對準自己的臉,「我唱得怎麼樣?」

  宗也一笑:「很好聽。」

  「真的嗎?」

  「歌也挑的好。」宗也慢慢收了笑,「歌詞挺像是在說我。」

  姜初宜臉上掛不住,有點想反駁。

  哪有只說他了,自己現在不也在他的迷魂陣裡陷得挺深……

  「謝謝你,初宜,我很開心。」

  姜初宜抿出一點笑,很靦腆:「你開心就好,生日快樂。」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無言,她疑惑:「怎麼了?」

  宗也毫不避諱:「想你了,很想。」

  「哦……」姜初宜耳根發紅,避重就輕地回了句,「我也挺想你的。」

  王灘走近了兩步,對著化妝鏡拆著耳釘,瞟了眼宗也,「跟誰視頻呢。」

  宗也視線掃向他,「我老婆,怎麼了。」

  姜初宜:「……」

  王灘罵了句:「不知廉恥的東西。」

  ……

  ……

  今年春節,姜初宜按照慣例,回家陪父母一起過年。

  大年初三,親戚在酒店訂了一桌宴席。

  長輩打牌聊天,姜初宜和單宛宛只能在一旁帶小孩。

  今天好像是宗也母親的忌日,他早上給她發了條消息,說要去掃墓,後面就沒動靜了。

  王沃雲還在跟妯娌抱怨,說她像姜初宜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結婚好幾年了。

  旁人紛紛安慰她,哎呀,小宜是明星嘛,工作忙點是沒辦法的事,談戀愛不著急,孩子長得漂亮……以後不愁……

  她們斷斷續續的聊天聲傳來,姜初宜巋然不動。

  單宛宛八卦兮兮:「姐,你真的還沒找男朋友啊?」

  她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說:「有喜歡的人了。」

  「誰?是娛樂圈的?」

  姜初宜定定看著她:「你認識的。」

  「我認識?」

  姜初宜:「就是你很討厭的那個組合裡,的,一個人。」

  單宛宛:「……」

  石化了半晌,單宛宛遲緩地開口,「別告訴我,你說的是斃叉雞。」

  「嗯。」

  單宛宛倒吸一口涼氣,「喜歡斃叉雞的人?你居然喜歡斃叉雞的人?!不要命了?!」

  「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單宛宛神情激動,又怕被聽見,只能壓低聲音,「你難道不知道他們粉絲有多恐怖啊?那群人是容不下自己哥哥身邊出現任何雌性生物的,連母蚊子都不行。你要是跟斃叉雞的人攪和在一起,被爆出來了,你不得被罵死……」

  單宛宛咬牙,表情復雜,「其他人就算了,只要不是宗也就好。」

  姜初宜奇怪:「宗也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他長得就很讓人討厭,反正這個人就挺一般的,也不知道怎麼被捧的這麼高,德不配位!」

  「他長得討厭?」姜初宜更不解了,「宗也很帥啊,真人比照片更帥,而且人也很有禮貌,你以後見到就知道了。」

  雖然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人,不論男女,任誰一時風頭得意,都有種恃靚行凶的高貴感。倒是宗也,他是她接觸過極少數的,正處在當紅時期,行事作風卻絲毫不顯優越感的人。

  「你幹嘛一直替他說話……」單宛宛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臉色一變,「你別告訴我,你喜歡的人就是宗也?!!」

  姜初宜很平靜:「是他。」

  單宛宛如遭雷劈,心神飄忽,表情呆呆的。

  姜初宜也不賣關子了,「我提前跟你說,就是讓你做個心理準備,要是我以後能把他帶回家,你千萬別甩臉子,記得叫姐夫。」

  「姐夫……」

  單宛宛猛咳不止,差點順不過氣來。

  想她單宛宛單槍匹馬,抄起鍵盤跟毒唯撕到天昏地暗的那些年,把宗也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有朝一日居然要喊他……姐夫。

  姐夫??!

  單宛宛用一種「你別發瘋」的神情看向姜初宜:「你快別逗我了,姐。」

  「我沒逗你。」姜初宜又想到件事,囑咐道,「你到時候記得給宗也準備點見面禮。」

  單宛宛不死心確認了一遍,「你們現在是談了嗎?」

  在她的注視下,姜初宜點頭。

  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猶豫再三,單宛宛抓了抓頭髮,「不是,姐,你是真不怕死啊?我混飯圈的我還不知道嗎,她們絕對不可能接受有嫂子的。」

  「我又不是沒被罵過。」姜初宜安慰她,「到時候公開的話,讓她們罵吧,我不看就行了。」

  單宛宛搖頭,「姐,你太小瞧宗也那群毒唯了,她們起手就隨便把人往死裡整的,你們要是敢公開,她們估計會直接把你罵退圈。」

  姜初宜緘默。

  她笑了笑,避開表妹的目光:「我知道,現在和宗也談戀愛,確實不是很明智的選擇。」

  「那你還……」

  姜初宜聲音堅定,「但不管怎樣,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以後就算要付出什麼代價,我也不會後悔。」

  單宛宛默然。

  *

  給母親掃完墓,宗也陪著陳向良把家裡全部都大掃除了一遍,貼好對聯。

  一年到頭,也就能休息這幾天。陳向良在院子裡放完鞭,終於有了點過年的樣。他做了大桌的菜,喊宗也陪自己喝酒。

  宗也給姜初宜拍了張照發過去,立刻放下手機,微擋住他倒酒的水,無奈道:「叔,我不能喝太多,等會還要跟初宜打電話。」

  陳向良瞪了眼他,「酒量差就算了,有了媳婦忘了叔,沒良心。」

  宗也笑笑不說話。

  兩人吃著飯,陳向良給宗也夾了個菜,隨口道:「我看你今天心情還行。」

  以往宗秀雲的忌日,宗也掃完墓回來,陪他吃完飯,總會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晚。

  宗也嗯了聲。

  安靜吃著飯,宗也忽然說,「叔,其實我已經不怪我媽了。」

  陳向良頓了頓。

  宗也喝了口酒,放下杯子,淡淡道:「以前我不懂,她為什麼會為了那種男人拋下我,但是現在我不怪她了。」

  「她那麼愛他,最後肯定很絕望吧,死亡對她來說可能是種解脫。」宗也自顧自說著,始終保持微笑,「我應該和我媽是同一種人。因為我也想像不到,以後初宜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好像死了也挺好的?」

  陳向良呵斥他:「你說什麼胡話呢,大過年的要死要活,一點都不吉利。」

  宗也喝乾淨了一杯酒,繼續吃飯。

  陳向良問:「你那個公司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

  「以後什麼打算?不當明星了?」

  宗也臉上神情說不出好壞:「我已經開始跟一些代言的品牌走解約流程了,這個圈子不穩定因素太多,我怕出意外。」

  陳向良點了根煙,沒再多問,「隨你。」

  宗也陪了一根,眼睫壓下,剛把煙叼進嘴裡,手機屏幕亮了亮,他拿起來。

  姜初宜:「宗也,你能出來接一下我不,我在胡同口,找不到路了。」

  ……

  ……

  姜初宜慢吞吞地沿著馬路牙的台階來回走,一門心思數著地格磚。她穿著白色羽絨服,下巴被圍巾裹住,嘴裡還含著根棒棒糖,影子被路燈拉出長長的一條。

  宗也在不遠處看了會,才走過去。

  兩人對視,短暫的沉默後,他問:「怎麼突然過來了?」

  姜初宜數完最後一格磚,上前一步,跳到他身前,「跟家裡人吃完飯,突然有點想你了。」

  寒冬臘月,她眼睛黑潤潤的,冷得說話時還帶著霧氣。宗也心裡一片潮濕,低聲說:「想我了,可以給我發消息,我去見你。」

  「也不能總要你來找我,我偶爾也得給你點驚喜。」

  說完,姜初宜注意到他指尖夾的煙,「你心情不好?」

  「嗯?」

  「感覺你很久沒抽煙了。」

  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今天是他媽媽忌日,姜初宜便住口了。

  宗也眼神沉沉,抬手,碰了碰她的臉,「見到你之前,心情一直都差不多。」

  姜初宜取下嘴裡的棒棒糖,「其實別人也教我抽過煙。」

  「什麼?」

  「我之前在網上刷到過你們MV的剪輯,在天台上,有個女孩想跟你抽同一根煙,你不讓。」姜初宜心不在焉地瞅著他表情,「就有很多人說,很想知道跟宗也抽同一根煙是什麼滋味。」

  宗也反應慢了半拍。

  姜初宜抓起他的手,送到自己嘴邊,吸了口他抽到一半的煙。

  還是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又苦又澀。

  宗也站著沒動。

  她故意小小聲地說:「原來跟宗也抽同一根煙是這個感覺,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是嗎?」他笑了。

  宗也摸到她細瘦的手腕,反手拉住,把人扯到跟前。

  姜初宜踉蹌幾步,臉騰得一熱。

  他的手穿過她的髮絲,按住她的後腦勺,微微偏頭,湊到她耳邊,聲音壓低了好幾分,「好像也有很多人說,想知道跟宗也接吻是什麼滋味,你好奇這個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7:30 PM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顆星

  兩人的倒影交疊在路面。

  他的嘴貼就著自己耳朵,姜初宜手裡的糖幾乎都要拿不穩,「有什麼好奇的,我又不是沒親過。」

  「真的嗎?」

  姜初宜忽然踮腳,朝著他的唇角啵了下,「騙你的。」

  宗也頓了頓,把人擁入懷裡,咬了下她的耳垂,誘哄道:「就這樣嗎?不用跟我接個吻?」

  他的低音越來越蠱,搞得姜初宜神志搖搖欲墜,只能把他稍微推開了點,「還在外面,等會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宗也嘆氣,揉揉她的頭髮,「被人看見也沒事。」

  姜初宜拿下他的手,「那可不行,畢竟是公眾人物,還是得注意形象。」

  兩人手牽手,壓著馬路。

  宗也撓了撓她手心,商量式地問,「今天要在我家過夜嗎?」

  「不行,我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等下不回家,我爸媽要罵死我了。」

  聽罷,宗也笑:「初宜好聽話。」

  姜初宜小臉嚴肅:「再說了,大過年的,我現在手上什麼都沒拿,不太好上門給你叔叔拜年。」

  「我叔叔不講究這個。」

  姜初宜絲毫沒被動搖:「咱倆都確定關係了,還是得講究一下。」

  「好,都聽你的。」

  兩人在寒風中瞎轉悠了半天,誰都捨不得說走。

  王沃雲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姜初宜趕緊點開家庭群的語音條。

  王沃雲:「十二點前不到家,你今晚就別給我回來了,明天你一個人打車回老家,姜初宜,我警告你——」

  姜初宜心虛地中斷微信語音條。

  宗也站在一旁,說,「那我開車把你送回家?」

  姜初宜狐疑:「你不是喝了酒嗎?怎麼開車。」

  宗也微微一怔:「我忘了。」

  幾道「限令」發下來,姜初宜不敢再拖延,連忙攔著路邊的出租車,順便催促他:「你趕緊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就行,到家了給你發消息。」

  宗也嘆息,抱住她,嗅著她圍巾的味道,「不想你走。」

  姜初宜滿眼都是出租車,敷衍地拍了拍他:「下次見。」

  *

  新年過完,到了四月份,姜初宜進組《喬舒》。

  這個電影的故事背景在江南小鎮,主要拍攝地在蘇州。

  于彤為了追求真實度,在正式開拍前,特地帶著幾個演員去當地的佛寺做了小半個月的義工,找來專門的老師給他們培訓方言。

  蘇滬都屬於吳語,姜初宜學起來比較快,倒是為難了劇組裡另外一個男演員,天天都叫苦不迭,說這方言簡直是天書。

  因為要扮演一個抑鬱症病人,姜初宜聽從專業人士的意見,斷網了一段時間。除了看書和研究劇本,她每天基本都不看手機,唯一幾次上微博,也是為了給新劇《九月的雨》轉發宣傳。

  新年伊始,西暴的討論度就呈井噴式增長。他們巡演結束後單飛基本是半透明的事,幾個人是否跟公司續約還沒公布,每個成員的所有行程都截止到六月份,隨著時間越來越逼近,事業粉已經心急如焚,每天都在工作室底下催,讓他們給出下半年的通告。

  BloodXGentle的最後一場巡演定在上海,他們出道的地方。

  姜初宜跟于彤請了一天的假,瞞著宗也,託圈內朋友,費盡周折地搶到了兩張演唱會的票。

  五月二十號當天,地鐵公交、上海外灘、以及各大知名商圈,IM旗下所有影廳、LED大屏全部換上西暴的廣告。場面之壯觀,引起無數路人駐足。

  宗也代言的一些品牌方以及粉絲,在全國各地親自給他鋪了一路密集的地廣,風光無限,排面無人能及。

  姜初宜走在街上,隨時隨地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在某個商場前停住腳步,姜初宜摘下口罩,站在宗也的巨幅廣告牌下,舉起手機,跟他合拍了一張。

  ……

  ……

  演唱會在晚上七點半開始。

  萬人體育場人聲鼎沸,姜初宜和小鐘坐在階梯看台的角落,舉著熒光棒,跟著所有粉絲一起倒數。

  5、4、3、2、1——

  倒計時結束的那一秒,眼花繚亂的光柱閃耀,場中央的大屏幕上忽然熄滅,一切都沉寂。幾秒後,畫面從暗到明,出現一行2022.5.20的數字,隨即,這行數字開始快速倒退,2021年、2020年、2019年……一直退到2016年的某月,叮地一聲,全場屏息。

  ——西暴自出道起的一幕幕記錄片開始播放。

  四個面容青澀的大男孩在練習室裡揮灑汗水,度過了日日日夜夜,從籍籍無名一路走到今天鮮花簇擁,到他們第一次登上舞台,登上各大頒獎典禮,登上榮耀的最高處,無數個現場,成千上萬的粉絲為他們吶喊,伴隨著掌聲,無數個「恭喜BloodXGentle」「恭喜宗也」、「恭喜伏城」、「恭喜王灘」、「恭喜冀凱」,這些一遍遍聲嘶力竭喊出他們名字的聲音交幻重疊。

  就在那行黑色數字回到2022.5.20的一瞬間,體育場的燈光驟然亮起,不知道從哪傳來一聲「噓」。

  正中央的舞台上,他們的身影剛一出現,就讓在場所有人幾近失控。

  「Stop。」幾個人舉起話筒,做出傾聽的模樣,「Please Call me?」

  ——黑壓壓的觀眾席整整齊齊傳來震耳欲聾的:「BloodXGentle!」

  這場持續了四個小時的表演,每一首歌,每一個人的solo,幾乎都是全場大合唱,這應該是姜初宜來過的最震撼人心、最燃的一場演唱會。

  她坐的遠,在巡場攝像機都很難掃到的角落,小小的聲影淹沒在人海裡,只能在大屏幕上看著宗也。

  他在舞台上閃閃發光,萬眾矚目,一顰一笑,垂眼,抬手扶耳麥,每個動作,都能引起強烈的歡呼。

  ……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算再不捨,也有結束的時候。到了演唱會尾聲,每個人的告別都很簡單,宗也還是那個溫柔的笑,「感謝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們有緣再見。」

  好像他已經走到了故事的結局。

  姜初宜忽然眼酸。

  身邊的人都熱淚盈眶地喊著:「不要,不要。」

  宗也已經彎腰,把話筒放下。

  演唱會結束,一場盛大的狂歡後就是無盡的空虛,體育場大半的粉絲都沒走。

  許多人捂著嘴,在座位上無聲地哭泣。

  彷彿一場盛大的夢結束了,可是無數人還不想醒。

  小鐘也跟著泣不成聲,「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好捨不得。」

  姜初宜給她擦眼淚:「別哭了,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

  ……

  ……

  西暴演唱會結束,深夜,官博po出四人合體圖,「山水相逢,後會有期,望君多珍重。」

  以往處於絕交狀態的幾家粉絲,今天破天荒地和諧了一次,評論區乾乾淨淨,沒有一條撕逼攀比的發言。

  【今晚讓我有種跟全世界和解的感覺,希望他們以後都好吧】

  【以前一直喊著獨美獨美,現在真的要獨美了,忽然想哭TVT】

  【謝謝,我已經有演唱會官宣ptsd了,幸好這幾個人沒鬧什麼幺蛾子,讓我安心看完最後一場演出。今天這種日子就不罵人了,BloodXGentle永不解散,內娛永遠的王】

  *

  姜初宜待在劇組拍戲,一旦投入工作狀態,就很少玩手機,每週只能抽幾個固定的時間跟宗也打電話。

  巡演結束,他們好像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基本處於斷網狀態,所以對外界發生的事基本一無所知。

  演唱會結束一個月之後,不論粉絲怎麼催促,宗也工作室遲遲沒有發接下來的行程通告。

  事業批來來回回罵了好幾次,始終沒個結果。

  自打西暴明面上單飛起,「宜見宗情」CP粉已經處於一種半癲狂的狀態,佔領了B站半片江山不說,天天都在各種論壇找存在感,刷著宗也和姜初宜什麼時候官宣,現在組合解散了,可以不用遮掩了,趕緊美美談戀愛。

  本來就怒火無處發洩的唯粉再也無法忍受,炸了幾次超話無果,開始正式對這群CP粉宣戰,勢必要清除互聯網最大的「毒瘤團伙」。

  原本只是小規模互罵,到最後雙方大粉下場,就此開啟一場永垂青史的世紀撕逼大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連《群星閃耀》的節目組也被翻起舊賬,慘遭新一輪的爆破。

  一開始人多勢眾的唯粉佔據上風,罵著CP粉腦子有問題,靠一些傻逼剪輯磕硬糖,不怕把假牙磕掉。CP粉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服地列出各種證據。唯粉迅速反擊,整了一個99頁的PPT,專門成立了幾個反黑站,澄清各種對宗也的「緋聞造謠。」

  【我真無語了,做人要有點良心,一個野雞糊咖蹭了你也爹多少熱度還嫌不夠啊?有事嗎?到底有事嗎?宗也實慘……】

  【粽絲強行眼瞎,真愛永遠高於一切,宗也姜初宜絕配】

  【炒CP最後的結局不就是被女方虐粉提純,姜初宜吸血上位的未來已經預想到了,「宜見宗情」的CP粉說著為了兩個人都好,一邊又強行摁頭,你們捫心自問,有哪個是為了宗也想過的?嗯?不都是為了那點齷齪的私心?不都是代入了女方的視角?你們能給他打榜嗎?能給他買雜誌嗎?能保證他爆出戀情之後不掉咖嗎?能給他草一億的票房嗎?如果不能就閉嘴!】

  【說白了你們就是TOP癌嚴重嘛,不想讓宗也談戀愛,無非就是怕他糊唄,當內娛頂流很風光嘛。但頂流就不是人了?就不能有喜歡的人了?尊重愛情,尊重事實不好嗎,你怎麼知道我們CP粉不能幫他草銷量,給他維持熱度?】

  事情發酵的越來越厲害,直到某個知名狗仔冷不丁地甩出兩組組圖,加入這場世紀撕逼大戰,讓唯粉求錘得錘。

  一組圖是零度晚宴結束的那天,一道黑影上了宗也的保姆車,待了半個小時又下來。還有一組圖在幾個月前,宗也家附近,兩人在馬路邊親密擁抱。

  這些料都很模糊,打了馬賽克,也沒有正臉,只能隱約分辨出兩人的身形,相當於留了澄清的餘地。

  儘管如此,事情一出,熱搜立刻爆炸,輿論四起,#宗也姜初宜#的幾個詞條再度登頂。

  西暴大TOP爆出戀情,這場大地震幾乎驚動了所有人,營銷號紛紛搬運,一時間整個圈子都在吃瓜看熱鬧。

  一直處於與世隔絕狀態的姜初宜也很快收到消息。

  不過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也料想到公開這一天不會太平。翻完這些消息,面對高檸的詢問,姜初宜只平靜地說,「先不管。」

  出了這麼大的事,雙方工作室始終安靜如雞,抗住一波波壓力,遲遲沒有給出澄清,更沒有按照以往的慣例發律師函要告造謠的「狗仔」。

  CP粉整夜狂歡,暫停撕逼大戰,激動地等待著官宣的消息。另一頭,宗也的毒唯徹底瘋魔,把戰火全部轉移到姜初宜身上。

  針對姜初宜的各種造謠四起,毒唯甚至把她以往跟秦同的黑料再次翻出來,舉報去廣電,讓他們封殺「劣跡女藝人」。

  短時間內,姜初宜的實時廣場被毒唯全方面血洗,各種不堪入目的謾罵,各種P的遺照和黑照流傳。除此之外,她所有參演的劇也被大規模刷惡評,尤其是新劇《九月的雨》,一夜之間分數掉到3.0以下,鬧得導演都出來發了微博。

  @黎鳴:老了,現在一些流量明星的粉絲真讓人大開眼界。初宜是位很優秀的演員,非常敬業,至少她的作品不該被無辜波及。

  宗也的工作室和一系列後援會發博,制止某些粉絲的行為,讓她們停止網絡暴力。

  帶紅V的大粉集體出聲,勉強把評控住,讓她們等官方給出最後的解釋。大部分的唯粉尚有理智,但毒唯的攻擊根本停止不了,事態已經完全不受控制。

  姜初宜的電話號碼不知道怎麼被洩露出去,手機一度被打到停機。與此同時,《喬舒》的拍攝地點也被曝光,連著好幾天都被私生騷擾。姜初宜下戲之後,被遠處圍觀的人扔雞蛋砸到身上。

  她低著頭往前走。

  小鐘一邊護著她,一邊開路,呵斥那群人。

  頭髮衣服上全是黏液,姜初宜回酒店洗了個澡。

  姜初宜之前用的手機被迫關機,重新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吹乾頭髮,坐在床上,她登上微信,有很多人發來慰問。

  姜初宜一條條認真回了。

  陳億:「我靠,你沒事吧?我看到熱搜都要急死了,這兩天你最好待著哪也別去了。」

  姜初宜:「我沒什麼事,導演還給我放了幾天假~正好能休息幾天」

  陳億:「你這還叫沒事?我看到熱搜都氣炸了,那群人是不是有那個大病啊,還去劇組騷擾你?!」

  姜初宜:「啊?這麼快就上熱搜了?我還沒看呢。」

  陳億:「你暫時也別看了,反正沒幾句好話。不過你和宗也到底咋打算的啊?還官宣嗎?」

  姜初宜:「之前宗也跟我說過,打算等演唱會結束,6月中旬左右官宣,現在被提前幾天爆出來了,也沒什麼差別,應該就是後天了吧?」

  陳億:「我勸你們要不別官宣了吧,糊弄一下算了。你看現在那群粉絲瘋成什麼樣了,你和宗也真官宣了,她們還不得要了你的命?」

  姜初宜:「宗也能有今天,他的粉絲也很重要。騙她們總歸不太好,事情總要有個交代。」

  陳億:「唉,現在圈子真是太他媽畸形了,男明星談個戀愛又不犯法,至於嗎……」

  姜初宜反過來安慰她:「沒辦法的事,宗也身上流量太大了,關注度高,事非肯定也多一點,熬一熬就過去了。」

  和陳億發完消息,姜初宜點開宗也的頭像框。在她手機被打停機的這半天,他發了很多條消息。

  姜初宜給他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

  「喂?初宜?」

  姜初宜解釋:「我剛剛手機停機了,沒收到你消息,我辦了個新的電話卡,等會把號碼發給你。」

  宗也靜了很久,才說:「對不起,初宜。」

  「你跟我道歉幹嘛?」姜初宜恍然,「你也看到熱搜的事了。」

  他的聲音低緩下來:「初宜,你現在是不是很累?」

  姜初宜不是沒心沒肺的人,相反,因為職業緣故,她其實心思很敏感,面對那些鋪天蓋地的罵聲和造謠,她情理之中,會很難過,很傷心委屈。但是姜初宜可以自己調解情緒。在她選擇跟宗也談戀愛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這一天。因為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面對如今發生的一切風波,她反而平靜下來。

  姜初宜隨口說:「宗也,我沒這麼脆弱。」

  怕他擔心,她故意語氣輕鬆地問著他,有沒有想好到時候的官宣文案,等他們官宣了,微博會不會癱瘓。

  宗也輕笑:「我已經想好了。」

  姜初宜好奇:「你打算發什麼?我還沒想好誒。」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姜初宜:「別人官宣,都是提前商量好的,你居然不告訴我,難不成你打算自己官宣?」

  宗也沒吭聲。

  他換了個話題,聲音認真,「初宜,你工作被影響的事,我會盡快解決。」

  「也沒多大事,不就是被人扔雞蛋嗎。」姜初宜皺了皺鼻子,語氣毫不在意,「可能是我鬥地主的時候給別人砸雞蛋砸多了,現在報應終於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一定要有報應,那就全部落在我身上。」

  姜初宜沉默。

  不知為何,在聽到宗也這句話後,多天以來,一直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心底那些負面又抑鬱的情緒,慢慢浮現。

  好像不論發生什麼,宗也都能無條件地包容她的所有,替她承擔任何事。

  她也不用再假裝堅強。

  姜初宜把眼淚眨回去,過河拆橋地念叨了句:「你不許在這煽情,我又沒怪你什麼。雖然我確實應該怪你,誰讓你當初非要跟我談戀愛,你才是那個最該被罵的人。」

  「都怪我。」宗也應下,「是我的錯。」

  她賭氣地說:「算了,讓她們罵吧,大不了以後我不拍戲了,我就天天躺在家裡,等你賺錢養我。」

  「好,我以後賺的錢都給你。」

  「我還要養寵物。」

  「我幫你養。」

  「還要買衣服。」

  「我幫你買。」

  「還要去旅游。」

  「我陪你。」

  姜初宜破涕為笑,抱緊枕頭,「宗也,其實咱倆戀情爆出來之後,我一直都有點怕,但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安心了。」

  「別怕。」宗也頓了頓,跟她保證,「這些事情,再過兩天就會結束。」

  儘管她心知肚明,自己和宗也的戀情一旦坐實,輿論風波絕對不可能輕易被平息,但姜初宜還是被他安撫了很多,「我知道了,我會堅強點的,你不用擔心我。」

  他們的電話打了很久,一直到深夜都沒掛。

  姜初宜躺在床上,思緒陷入黑暗前,恍惚聽到手機裡傳來一句話。

  「初宜,我希望你能一直開心,一直都能,做你喜歡的事。」

  *

  遲遲沒等到官宣的消息,這場互聯網的狂歡持續了幾天幾夜。CP粉們一邊給姜初宜洗廣場,一邊和毒唯開展了場曠日持久的互罵之戰。

  原本蹭著熱度的營銷號,不知道收到了什麼風聲,忽然集體閉麥,之前甩圖的狗仔後續也沒有任何動靜。所有關於姜初宜的負面新聞,包括所有和宗也戀情的真假熱搜,一夕之間被全部撤下。

  有個匿名號在豆瓣開貼爆料:「圈裡人,一手消息,明天有大事要發生……驚天動地的那種。」

  【宗也姜初宜要官宣了?】

  【我也壓一個官宣,不知道為什麼……前兩天還鬧的轟轟烈烈,現在忽然這麼peace,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宗也不會這麼想不開吧,這個節骨眼上官宣,頂流的位置不想要了?他要是敢公開,我敬他是個漢子】

  【有種預感,明天過後,宜見宗情的CP粉真的要霸凌內娛了……】

  六月中旬,宗也身上的代言合作全部到期。

  走完解約流程,在所有人靜默的注視下,宗也走出會議室。

  李賀音怒不可遏,在IM總部罵了一上午。

  與此同時,大多數人還是照常上著班,擠公交,趕地鐵。明星的緋聞,不過是他們閒暇之餘的一點談資。

  每天發生的事都很多,微博討論的熱點換了一個又一個,哪裡突降暴雨、哪裡又出現了火災,誰又發布新歌了,哪個男團又出道了……

  中午,上海下了一場雨。

  也是在這個平平無奇,所有事都照常發生的中午,熱搜忽然橫空爆出一條話題。

  因為這個熱搜,無數人湧進宗也的微博。

  然而,等他們點進去時才發現,宗也已經清空所有微博,只剩下最後一條退圈聲明:

  我的戀情屬實,和她從年少相識,至今有十餘年。我與她之間,從始至終都是我所求所願。一切後果我來承擔,懇請各位不要再去打擾她。

  機緣巧合入圈,一路走來,有幸收獲鮮花、掌聲、榮譽。深謝各位厚愛。

  只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所有風光,仍舊比不過十年前的一場雨。

  是我被困在那場雨裡了。

  至此不再以藝人身份參加任何活動,無限期退出演藝圈。

  致歉。

  宗也/2022.6.15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7:47 PM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顆星

  一代當紅頂流,官宣即退圈,並且聲明中毫無回旋餘地。

  在這個平常的一天,內娛迎來從未有過瘋狂震撼的消息,堪稱一場核爆。網上輿論勉強維持的平和模樣,憋了幾天,終於在這個公告出來以後,徹徹底底爆炸。所有論壇都被宗也退圈的消息狂轟濫炸,媒體鋪天蓋地報導,跨圈子地無差別轟動。

  所有人目瞪口呆。

  頂流官宣戀情的同時毅然宣布退圈,這不僅僅是地震、塌房能形容的,這相當於在娛樂圈掀起了場海嘯,巨浪直接沖垮了半邊天。口耳相傳,每個人都在討論,微博甚至為此癱瘓了半個小時,程序員緊急加班給服務器擴容。

  所有粉絲看到這條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不接受,這肯定是個玩笑。

  絕對不可能。

  宗也不可能退圈。

  就連以往撕得最凶的對家粉都安靜了。

  粉絲不死心地湧入IM官博,工作室、後援會、甚至BloodXGenlte其他三個隊員的微博底下,一遍遍質問,求證,可是依舊沒能等到任何的後續澄清……

  種種跡象都表明,事實如此,已經蓋棺定論。

  ——宗也在事業巔峰期宣告退圈了,他閃耀的星途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所有唯粉都陷入了巨大的茫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哭到崩潰,全身都在抖,宗也,我不懂,我還是不願意相信,你為什麼能這麼狠心啊……一點念想都不給我們留,為了一個姜初宜,至於嗎?真的值得嗎?】

  【今天是愚人節嗎?你在跟我們開玩笑對不對?宗也你知道嗎,我們都已經做好了你公開戀情的心理準備,畢竟那麼愛你的粉絲,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不對勁呢,可是這有什麼關係,我們知道你也是人,也會有喜歡的人,所以都沒關係,你愛她,我們不是不能祝福,但是你為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呢?】

  【Cr飯圈:愛過你不後悔,是我真情實感犯的罪】

  【我以前也想過,如果你談戀愛了,我就脫粉。事到如今,我發現是我天真了。算我沒出息,是我沒出息,算我求你了,別走行嗎?】

  【那些說談戀愛就算偶像失格的人,現在好啦,如你們所願,宗也退圈了,開心了嗎,滿意了嗎,哈哈。】

  【我們愛過你的五年時間,全部在你短短一句「深謝各位厚愛裡」了,我想拿Eason那句歌詞問問你,從前共你促膝把酒,傾通宵都不夠,我有痛快過,你有沒有?】

  【雖然我從來沒擁有過你,但為什麼這一刻我會這麼難過呢,我好像真的失去你了。】

  ……

  ……

  CP粉萬萬沒想到宗也是以這種方式官宣戀情。

  更沒想到名場面照入現實,「宗也OUT」,他真的為了她心甘情願出局。

  【「為你封麥,只唱你愛」,原來你是認真的啊宗也……你竟然是認真的……】

  【怎麼會這樣?連CP粉也無法接受的程度……眼淚忽然就失控了,嗚嗚嗚,宗也你退圈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太突然了,宗也你還能復活嗎……求你別走……】

  【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瘋了,誰懂我一邊狂喜一邊狂哭啊??】

  【現在能說了嗎?「宜見宗情」是我此生磕過最盛大的一場CP,這輩子也出不了坑的程度……毫無懸念,宗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瘋批戀愛腦,為愛退圈,其他人真比不過,真的好遺憾啊,好遺憾。】

  【想過他很愛,沒想到已經愛到了這個程度……絕無僅有的程度……宗也,你要是這樣官宣,我可就出不來了……】

  宗也這個退圈公告裡包含的信息量過於龐大,「年少相識,認識十年有餘。」、「十年前的一場雨」、「從始至終都是我所求所願。」

  吃瓜的網友一邊震驚,立刻去翻他之前的蛛絲馬跡,扒著扒著,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在宗也作詞的幾首歌裡,「星星」和「雨」類似意象的詞眼出現地非常頻繁。包括《星星輕顫時》也是他本人親自作詞,現在回過頭再來細看歌詞,居然也能對得上。

  「有一束光,橫穿了我所有夢。」

  「你是抬頭看到的星,永遠無法觸摸的雲。」

  「可是你出現,又消失。」

  「我甘願當流沙,許願再做一場美夢。」

  【橫穿了所有夢的光是姜初宜吧?她是他抬頭看到的星,也是他永遠無法觸摸的雲……天啊……姜初宜是童星誒,所以宗也是年少就遇到了難忘的人,後面又不肯放棄,為了她入圈嗎??!!細思恐極……】

  【可是你出現又消失,我甘願當流沙……好卑微好卑微的暗戀……這真的是發生在宗也身上的事嗎?】

  「上天曾垂憐一分鐘,雲化成雨落下。」

  「你變成星星融化。」

  「我知道,在那一分鐘,我被你拯救。」

  【雲化成雨落下,你變成星星融化……這就是困住宗也的那場雨嗎。】

  【屬於他的星星終於融化了,恭喜宗也美夢成真。】

  【殺我別用愛情刀……】

  【好奇怪,我從來沒喜歡過宗也,甚至是恨他,跟他們家撕了這麼久,這一刻居然也共情了……我好痛】

  網友本來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翻著宗也這些陳年往事,可是翻著翻著,勉強把這個故事的脈絡串起來後,竟也唏噓不已。

  感慨萬千,萬千感慨,不過一句。

  當時只道是尋常。

  *

  姜初宜坐在酒店的床上,刷到宗也退圈的消息時,腦子一片空白。

  新的手機號沒洩露也差點被打爆,微信響聲不停,有很多人都發消息過來。

  姜初宜在床上呆坐了半個小時,忽然驚醒。

  小鐘一直在旁邊陪著她,見她忽然起身,連忙道:「怎麼了,姐?」

  姜初宜緊緊攥著手機:「我要去找宗也。」

  小鐘:「現在?」

  姜初宜:「現在。」

  蘇州離上海有100公里,開車過去一個半小時。

  在這一個半小時,姜初宜想了很多很多事。從她和宗也重逢想起,在那個昏暗的樓梯間,他靠著牆壁,用手籠著擋風,低頭點煙,漫不經心地跟她對上視線。再到後來,她漸漸發現,他原來是個很優秀,很耀眼的男人,好像就是為了舞台和鎂光燈而生。

  她想起宗也說過的每句話,反復地看著他的退圈聲明,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簡直就是個大笨蛋。

  車子下了高速,行駛在高架橋上,姜初宜給宗也發消息。

  姜初宜:「你現在在哪?」

  宗也:「和朋友吃飯[圖片]」

  姜初宜:「我現在想見你。」

  宗也:「我本來打算今天就去找你,臨時有個飯局沒推掉,你等我一會?馬上吃完了我就去蘇州。」

  姜初宜:「我已經到上海了,你發個地址,我來找你。」

  ……

  ……

  車開到宗也給的位置,停好後,小鐘和司機立刻下車。

  姜初宜環著膝蓋,靜靜縮在後排靠窗邊的位置,望著外面出神。

  夜色降臨在這個忙碌冰冷城市,路邊的人行色匆匆,遠處的CBD高樓依舊燈火通明,好像一切都和往日沒有兩樣。

  過了幾分鐘,右邊的車門被人拉開。聽到動靜,她轉頭望去。

  他一如既往地低調不聲張,T恤和褲子都是黑色的,穿著一雙白色板鞋,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大夏天依舊給人乾乾淨淨的感覺。

  姜初宜尚未緩過神。

  宗也矮身坐進來,把門帶上,瞧見她發紅的眼眶,放輕聲音,「哭過了?」

  姜初宜一言不發,直直盯住他。

  這一路上,她把宗也最後的那條微博看了無數遍,越看,心裡越生出惶恐,好像他要從她熟悉的生活裡消失,她會跟很多人一樣,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姜初宜啞聲問:「宗也,你為什麼要退圈?」

  「我之前就有這個打算。」宗也溫聲解釋。

  「可是我不想你為了我放棄這些屬於你的……」她語無倫次,說不下去,哽咽。

  親眼見證他被那麼多人愛過,見證過他有多耀眼,姜初宜才更覺得遺憾。宗也這麼好的人,值得一切東西,值得被很多人很多人喜歡。

  她的一系列神情看在眼裡,宗也沉思幾秒,開口:「初宜,我退圈不意味著放棄了什麼,這只是一個選擇。就像當初我選擇當明星,也只是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才能靠近你。」

  「這些受人追捧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說太多給你壓力,但是初宜,那天我在路邊看到IM的招募廣告,腦子裡想的就是,也許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

  姜初宜垂眸。

  幾分鐘後,她撲過去,抱緊他。

  宗也抬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黑髮。

  靜了很久很久,她小聲說: 「宗也,雖然我賺的沒你多,但是我以後會努力工作的。」

  「努力工作幹什麼?」

  「養你。」

  宗也失笑,「我會做飯,會做家務,也會賺錢,不用你養。」

  她執著:「不,我就要養你。」

  兩人額頭抵在一起,宗也眼睫半斂著看她,耐心道:「初宜,就算我們沒在一起,我以後也會轉幕後,你不用為這個難過。只不過現在我想要安穩點的生活,所以把這個計劃稍微提前了一點。」

  他的眼珠很亮,眼睛是很存粹的漂亮,讓姜初宜心裡縈繞著的不安化為一股很強烈的衝動。

  沒有絲毫猶豫,她主動吻上他溫熱的唇,將宗也剩下的所有話都堵住。

  宗也怔了兩秒,偏過頭過頭,反扣住她的後腦勺,欺身壓上去。

  兩人在狹小的後車座上難捨難分地抱在一塊,空氣不斷升溫,姜初宜被抵在角落,腰肢打顫,只能抓住宗也的肩膀。

  沒有任何束縛,宗也的吻很用力,和那晚在酒店差不多的失控。

  可是姜初宜一點也不想喊停。

  她胸口起起伏伏,也開始有點沉迷這種融為一體的感覺。

  被宗也用這種瘋狂力度親吻著,空氣也被掠奪乾淨,失去了所有力氣,腦袋發暈,眼前失焦。被他牢牢把控住,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可是,還不夠。

  被欲望支配著,姜初宜甚至有些落寞,不論怎麼緊密地跟他貼合,兩人好像始終都有一絲空隙。她明明都快喘不上氣,卻還在渴望被他抱得更緊。

  ……

  ……

  包廂裡,煙霧繚繞。井連貝乾了好幾杯酒,依舊沒見到宗也的身影。

  事兒談一半,人突然消失,井連貝納悶:「宗也幹嘛去了?這都半小時了,還沒回來。」

  滿桌子的人互望,「宗也什麼時候出去的?」

  井連貝指揮某個人:「誒,你去廁所看看,是不是喝多了跑去吐了。」

  王灘懶洋洋喝止:「行了,他女朋友來了,一時半會估計是回不來了,再等等吧。」

  辛荷原本坐在伏城腿上玩手機,聽到這個名字立刻抬頭:「女朋友?姜初宜來了?」

  一頭髒辮的男孩兒兩眼放光,站起來:「嫂子在哪?我們能出去看看不?」

  王灘翻了個白眼:「行了你,坐下!急什麼急。」

  辛荷試著給姜初宜微信打電話,沒人接。

  伏城攬著她的腰,輕鬆把手機奪走,「你跟她打電話幹什麼。」

  辛荷不滿:「我正無聊呢。」

  伏城慢慢問:「跟我待一起就無聊?」

  辛荷嘟囔:「你們一桌大男人聊工作,我又插不上話,再說了,我這不是挺久沒見到姜初宜了嗎。」

  *

  自中午起,一直到晚上,網上關於宗也爆出戀情又退圈的熱議不斷,在腥風血雨之際,王灘發了微博。

  @王灘V:宗也要退圈的事兒很早就決定了,他自己的選擇,跟別人沒什麼關係。不太想矯情,借用名人一句話,相逢的人會再相逢。很感謝粉絲這幾年的陪伴,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飯圈對這件事褒貶不一。

  有人覺得宗也為愛退圈的行為已經震撼到超出常人能理解的範圍,實在是很不理智,也對不起粉絲。也有人覺得,偶像談戀愛即退圈才是對粉絲最好的交代,粉絲至少不用一邊為他花錢一邊為嫂子糟心。

  總之追星人看待這件事保持著客觀。

  一方面來說,宗也唯粉確實是很慘,光是帶入自擔都會心梗到去世的程度。另一方面,宗也出道以來也沒專門營銷過男友人設,BloodXGentle這幾年爆火基本都靠作品和舞台說話。當偶像期間對舞台兢兢業業,合約結束,變成自由人,選擇退圈戀愛,也無可厚非。

  一路走到今天,把戀情坦誠到這個地步,也只能說一句,尊重祝福。

  但更多不追星的路人,都在狂扒姜初宜和宗也的那些陳年往事,結果發現越磕越有,只可惜入坑太晚。

  宜見宗情的超話人數迅速增長,在RPS的超話裡一騎絕塵。

  為愛進圈,又壯烈退圈,宗也堪稱內娛第一人,戀情永垂青史的程度,多年後可能也是一段佳話。

  互聯網最難受的莫過唯粉和CP粉。

  CP粉一邊哭一邊磕糖,毒唯崩潰了一下午,發瘋地把所有人都罵了個遍,也慢慢意識到,不論她們再去怪誰,事情確實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宗也退圈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

  ……

  同晚,宗也大部分的站子宣布關閉,永久不再開放。幾個官方粉絲群解散,唯一的後援會體面地發出最後一條置頂微博——

  既然你用這種方式聲明戀情,我們知道你已經做好決定。

  我們陪你一路走來,見過你路過的所有風光,這就夠了。如果你寧願賠上往後的所有偶像生涯也要換她一個人,所有粉絲尊重你的選擇。

  就當是一場夢,我們不後悔喜歡過你。

  ……

  ……

  有很多人不明白我追星的意義在哪。

  可我知道你對我來說是重要的。

  你曾經短暫地陪我走過人生的一小段路,陪我在孤單深夜的失眠裡,陪我在朋友的置氣裡,陪我在枯燥的學習裡。

  宗也,也許到了這一刻,我要感謝你。

  多年以後,我也許會回憶你。

  我想到那時,我應該會笑著想起跟你有關的一切。

  因為那幾年,都是屬於我青春閃閃發亮的一部分。

  感謝你曾經來過我的世界。

  我因你的閃耀存在過。

  ……

  ……

  我們相識於人海,終將把你歸還人海。

  再見,宗也。

  祝你餘生順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8:01 PM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顆星

  在包廂裡的幾人吃完飯,遲遲等不到宗也,只能先行轉戰23Epoch。

  王灘給宗也微信發了個消息,到十一點左右,這兩人才姍姍來遲。

  23Epoch是姜初宜之前去過的那個地下Club,裡面空間很大,一共有兩層,演出區域的唱台上只有幾個人在練歌。

  姜初宜跟在宗也身後上了二樓。

  今天沒有對外開放營業,站位區沒有人。整個場子很清靜,只有座位區那一塊的沙發位和圓桌位坐了兩桌的人,有男有女。

  見他們遠遠走來,便有人高聲喊:「誰啊這是,宗也?終於捨得來了?來來,往裡靠,給他們騰個位置。」

  在眾人齊刷刷的注視下,宗也牽著姜初宜的手走近,含笑說:「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喔~女朋友。」

  一群人故意起哄。

  雖然成年人的世界裡,談戀愛這種事實在沒什麼稀奇的,尤其是貴圈很亂,在場有幾個哥們巔峰時期腳踏N隻船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但宗也向來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寡了這麼些年,從來不近女色,誰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把戀愛談得驚天動地,是連朋友也被Shock到的程度。

  冀凱忍不住出聲譏諷:「還用你介紹?現在誰還不知道姜老師是你女朋友啊?」

  除了西暴幾個人和辛荷,這是姜初宜第一次正式見宗也的朋友。她坐在宗也身邊,禮貌地跟這圈人打招呼。

  「你好,Romeo,叫我小鷗就行了。」

  說話的是個紋花臂的男人。

  姜初宜:「你好,我叫姜初宜,可以叫我小姜。」

  小鷗忍俊不禁:「我早就認識你了,我們就在這兒見過。」

  姜初宜訝異:「是嗎?」

  她借著昏暗的燈光,去打量小鷗,結果發現真的對這個人有點印象。

  當時她在台下看表演,就是被這個人潑了一頭的水。

  小鷗:「想起來了是吧。」

  宗也還是IM練習生的時候,小鷗那會兒剛開始搞地下說唱,跟他在23 Epoch認識了,他們偶爾週末會一起同台演出。

  宗也當時就挺有人氣,每次表演完都有人來要聯繫方式。但是他始終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對異性好像沒啥欲望似的,搞得幾個妹子灰心喪氣,向小鷗旁敲側擊打聽過宗也的性取向。

  認識的越久,小鷗就發現宗也這個人品味很怪,過分地不近女色除外,每次大家湊在一起happy放縱,旁人鬼哭狼嚎K歌,抱在一起纏纏綿綿,宗也就獨自坐在角落,戴著耳機,旁若無人地看電影。小鷗有一次強烈懷疑他偷偷看A片,趁其不備湊過去,結果發現他在看那種無敵催眠的文藝片。

  也就是在那時,他第一次知道了姜初宜這個人。

  雖然宗也基本不提姜初宜,也從來不主動分享自己的私事,但他酒量不行,每次喝多了,總會被人撬出兩句。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宗也有個白月光,還是那種只敢遠觀不敢接近的白月光。

  20年夏天,姜初宜剛剛踏入23 Epoch的門,便有人認出她,消息立刻傳開。

  有幾個人跑出去看熱鬧,甚至搞得檢票隊伍暫停了一段時間。

  ……

  ……

  這裡坐著幾個國內小眾圈子的歌手,從民謠到搖滾說唱,姜初宜不太關注音樂圈,只能勉強認出兩個。

  不過井連貝自我介紹後,她倒是對這個名字很熟悉,業內很出名的作詞人。

  小鷗親自去吧台親自給他們調了兩杯酒,端過來。

  宗也問她:「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姜初宜嗯了聲。

  井連貝剛把新歌的demo調出來,準備遞給宗也,誰知見他忽然站起身,說:「等會兒,我先去給我女朋友弄點吃的。」

  井連貝:「……」

  姜初宜眼疾手快抓住他衣角:「沒事,你先跟你朋友談工作的事吧,我還不是很餓。」

  「用不了多久。」宗也輕笑。

  *

  很快,大家都見證了王灘口中「宗也給女人當狗」,到底是有多準確,多形象。

  大伙聚在一起聊著實體專輯的發展前景,電音文化的大市場,亞洲電子樂的水準和特色,還有23Epoch每週舉辦live house的讚助商……作為老板之一的宗也全程不參與話題,專心照顧著女朋友吃東西,端茶遞水送紙巾,時不時還從果盤裡拿個小番茄餵到人嘴裡。

  搞得辛荷也看不下去了,強行把人擠走,「你去那邊坐會兒,我要跟初宜說話。」

  宗也一邊跟井連貝聊著事,目光仍舊心不在焉看著姜初宜。

  井連貝重重咳嗽了聲。

  辛荷故意挪動身形,把那道視線擋住。

  姜初宜小口吃著麵,跟辛荷說悄悄話,「我剛剛看到你跟伏城牽手了,你們在一起啦?」

  辛荷還是那個傲嬌的表情,「我還在考察期呢。」

  「那你們打算公開嗎?」

  辛荷:「等以後穩定了再說吧,伏城又不像宗也退圈了,我們的事兒如果爆出來,估計小半年不會有安生日子過了。」

  聽到這,姜初宜食不知味,連咀嚼的動作也變慢了。

  辛荷連忙道:「你也不用太難過啦。」

  姜初宜勉強笑:「也不是難過,就還挺為宗也可惜的。」

  辛荷安慰她:「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他以後專心做音樂,搞幕後也挺好的。」

  ……

  ……

  搞音樂的,可以劃歸為玩藝術的那類人。姜初宜發現,宗也這群朋友的形象全部都很標新立異,有人紋花臂髒辮拖把頭,有人穿著時髦弄一身行頭,大夏天還戴著Rapper必備的毛線帽耍酷,還有人留著長髮,衣服長短不一,手臂上掛著佛珠,留了把鬍子,甚至還有個光頭大漢。王灘就更不用說了,走哪都是賽博朋克的畫風。

  宗也拒了幾根遞到手邊的煙,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酒,在這群人中,矜持內斂地就像個沒出社會的大學生,顯得格外安分。

  姜初宜悄悄跟他耳語:「宗也,有沒有人說過,你有時候很清純。」

  宗也笑,「我清純嗎?哪兒清純了?」

  「我也說不好,就是個感覺。」

  坐在一旁的小鷗聽到他們的對話,覺得好笑:「宗也清純?他髒的時候你沒見過吧。」

  姜初宜問的很遲疑:「什麼……髒的時候?」

  小鷗語氣帶了幾分玩味:「就比如,他在床上說dirty talk的時候,你不覺得髒嗎?」

  姜初宜:「……」

  宗也淡淡警告:「別跟我女朋友開黃腔。」

  「行行行。」小鷗嘖了聲,「有句話聽過沒,不要害羞,這裡是live house現場,be real不好嗎,真實做自己。」

  這杯自調的雞尾酒口感還不錯,姜初宜很快就把一杯喝見了底。

  宗也:「還想喝嗎?」

  「那我再喝一杯?」

  宗也笑,把自己的遞給她:「這個酒後勁挺大的,你喝慢點,小心暈。」

  姜初宜沒覺得暈,感覺自己還處於微醺狀態,「沒事。」

  她又抿了口酒,四下打量著,問,「你經常來這嗎?」

  「23 Epoch原來的老板家裡有事,前兩年就把店轉給我們了,我偶爾會跟朋友來這聚聚。」

  她繼續問:「我剛剛聽辛荷說,這裡每週都有個小型演出,你以後還會上台唱歌不?」

  「你想聽我唱歌?」

  姜初宜嗯了聲。

  「我以後應該不會上台演出了。」宗也看著她,「如果你想聽我唱歌,我可以單獨給你唱。」

  兩人在卡座裡,沙漏一樣的光線下,他們腿貼著腿說悄悄話,手也隱秘地交疊在一起。

  那股旁若無人的黏膩勁兒讓人看不下眼,小鷗笑嘻嘻喊宗也:「我說大哥,你能不能別孤立大家伙了,好不容易帶女朋友見我們,能不能讓我們跟姜老師多聊聊。」

  冀凱斜眼附和:「就是。」

  宗也耐著性子:「你們怎麼不去管伏城?」

  「今天你這不是主角嗎?」

  桌上的酒瓶空了大半,小鷗喊人又送了點酒過來。

  宗也:「你什麼時候要回劇組。」

  姜初宜回答:「明天還能休息一天。」

  「現在累嗎?」宗也若有所思,「這裡有房間可以休息。」

  「還好。」姜初宜捏捏他的手,「你朋友都在這兒呢,我跑去睡覺也太不禮貌了。」

  「他們沒關係,你累了就跟我說。」

  姜初宜:「好。」

  按照以往的規矩,初次見面,誰是「主角」誰被灌酒。但眼看著宗也這小心翼翼的勁兒,連別人跟他女朋友講句話都得時刻盯著,一群大老爺們也沒專門為難個小姑娘。

  宗也的朋友雖然一個個看著都很「難接觸」,但實際說話都很隨和,每個人都沒什麼架子,不是姜初宜想像中那種玩音樂的孤僻藝術家,聊的都是十分有內涵和高深的話題。相反,他們講話很幽默,接話茬也是一套又一套的,一點都不會讓她尬住或者下不來台。

  他們喝酒也是一副我乾了你隨意的模樣,姜初宜還挺喜歡宗也這群朋友,聊著聊著,自發地陪了幾杯。

  有個光頭大哥開口:「對了,姜老師,我能好奇問你件事嗎?」

  酒勁慢慢上來,姜初宜稀裡糊塗:「什麼?」

  「你之前不是來過23 Epoch麼,那天見到宗也了嗎?」

  「你說前年?」

  「對。」

  「見到了。」

  光頭大哥:「那你那時候還記得他嗎?」

  姜初宜:「剛開始沒認出來。」

  「然後呢。」

  姜初宜給他們大概講了講那天樓梯間大概發生的事,然後說,「我手機摔了,他就給我了個聯繫方式。」

  小鷗差點笑噴:「宗也還挺會啊,那你加了嗎?」

  姜初宜搖頭。

  「怎麼不加呢?」

  「額……因為……」姜初宜臉色不太自在地瞥了眼宗也,欲言又止,「我對他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一直在旁聽的宗也挑眉:「我怎麼了?」

  老實人姜初宜回答:「當時就感覺你肯定是很會玩的人,我應該保持點距離。」

  小鷗閒閒打趣:「心志挺堅定啊姜老師,居然沒被宗也長相迷惑。」

  姜初宜順勢接話:「是嘛,他長相就是那種……」

  聲音越變越小。

  宗也不動聲色:「哪種?」

  兩人目光對視,姜初宜實話實說:「玩弄別人也不用負責的那種。」

  宗也無聲笑笑,抬腕看錶,「你喝醉了,初宜。」

  她頭一歪:「還沒有啊……」

  宗也慢條斯理拆了盒薄荷糖,餵了一粒進她嘴裡,「吃點糖。」

  旁人心裡雪亮,假裝沒看到這一幕,繼續喝喝聊聊,不再管他們。

  *

  姜初宜被宗也牽著,晃晃悠悠繞過幾個吧台,穿過走廊,一路往裡走。

  耳邊的嘈雜聲漸漸淡去。

  進了房間,宗也摁開燈,把人帶到床邊坐下。

  他從冰箱拿了瓶水,擰開,遞到她嘴邊,「喝點水?」

  姜初宜:「為什麼不跟他們喝了?」

  「喝多了你明天難受。」

  姜初宜哦了聲,喝完水,抓著他的手玩,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不厭其煩地重復這個動作。

  房間很安靜,宗也蹲在床邊,看著她的動作。

  玩了會兒,姜初宜疑惑地問:「你在幹什麼?」

  「等你醒酒。」

  「我沒醉呀。」

  「那我是誰?還認識嗎。」

  「你是,宗也。」

  說到這個名字,姜初宜情緒又低落起來,「宗也,我有點難過。」

  「難過什麼?」

  她捏著他的手指,不想動腦子,「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難受。」

  「因為我嗎?」

  「好像是。」

  「那我讓你開心點?」

  姜初宜沒有任何危機意識,戳戳他的肩膀:「怎麼讓我開心?」

  宗也慢吞吞制止她的動作,嘆氣,「你真的醉了,初宜。」

  聽了這話,姜初宜不是很服氣,爭辯:「我還有意識,我要是喝多了,還怎麼跟你聊天?」

  她醉沒醉,好像成了此刻討論的重點。

  宗也頓了會,摸出那盒薄荷糖,往自己嘴裡塞了兩粒。隨手丟到旁邊的小沙發上,他起身,關掉房間的燈,坐到她身邊,在黑暗裡,靜靜等著薄荷的涼意融化在舌尖。

  姜初宜摸索著,揪著他的衣角,「宗也,我知道你想親我。」

  「嗯。」

  她繼續說:「你從剛剛就想親我。」

  宗也笑起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初宜好厲害。」

  姜初宜也跟著他樂呵地笑:「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他饒有興味:「那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你很喜歡我。」

  話剛說完,天真的傻瓜就被摁倒在床上。

  宗也抬起胳膊,拉亮床邊的落地燈,另一隻手撐在她耳邊,仔細打量著她,「還有呢。」

  被壓制著,姜初宜依舊雙眼清澈,輸人不輸陣,不急不忙道:「還有就是,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打算要親我了。」

  宗也垂頭,瞳孔顏色濃的像深不見的潭水。

  趁著他低頭的功夫,姜初宜扭開臉,故意往旁邊躲了下。

  他跟她咬著耳朵,其餘動作停住,很有耐心地配合她,明知故問:「不給親嗎?」

  姜初宜搖頭,「逗你玩的。」

  宗也微微弓著背,把她發軟的手放在自己腰後,聲音低低的,「初宜,抱著我。」

  ……

  ……

  門被反鎖了,窗簾緊緊合上,那盞亮橘色的燈就在旁邊,像是要把這張皺皺的床上,所有不堪、旖旎的情事清清楚楚地照出來。

  姜初宜知道自己並沒有完全醉,至少還有一半的神志是清醒的,可她膽小又好奇,一邊戰戰兢兢地迎合宗也的動作,又不敢睜開眼,不敢看宗也現在是個什麼模樣,自己又是個什麼模樣。

  姜初宜本來想,宗也應該會跟那天在酒店一樣。她只需要「被迫承受」,心甘情願地跟他共沉淪就好。

  可是他今天不知道是真的不確定她喝醉了,還是心知肚明她沒醉,故意逗她。

  腳腕被握住,可始作俑者還征詢意見般,禮貌又輕描淡寫地一遍遍問:「初宜,這裡可以碰嗎。」

  「這裡可以親嗎。」

  陷在這種不知名的情慾浪潮裡,姜初宜被弄得說不出話,感覺渾身都濕了個透。她哼哼了幾聲,急促又散亂無序的音節從喉嚨裡發出。

  「初宜,哭什麼?」

  姜初宜抓緊床單,眼睛渙散地睜開,看到他時,又緊緊閉住,語無倫次:「不行,宗也,不能親了,好奇怪。」

  他壓抑著:「不舒服嗎?」

  「不是……」

  「那為什麼不給親了?」

  其實不用回答,她不能自控的戰慄身體就給他答案。

  「睜眼,寶寶。」

  姜初宜耳膜鼓噪,不肯聽話。

  「那,喜歡我這樣嗎?」

  幾分鐘後,姜初宜終於被他逼的睜眼。

  她側身,腳趾蜷著,腿不知所措地亂蹬,想往被子裡縮,卻被宗也整個攬在懷裡。

  耳垂被含咬住,宗也的動作沒停,手勁越來越重,一句句問著荒唐話,教她一點點探索成人世界那些不明朗的秘密。

  姜初宜羞赧不已,被說的想捂耳朵。

  她不懂,為什麼宗也明明一副溫柔的樣子,一點都不輕佻,說話卻像個壞人,髒得很。

  等那一波浪潮平息,姜初宜緩了半天,斷斷續續地控訴著他:「宗也,你好色情。」

  宗也輕笑,很自然地接話:「你也很色情,初宜。」

  「我哪有?」

  宗也沒應這句話,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姜初宜大概不知道他有多迷戀她。她做的很多事情,很多平常的事情,比如,在她和辛荷說話抿唇的時候,喝完酒眉頭輕蹙的時候,吞咽食物的時候,玩他手指的時候,眼帶笑意看向他的任何時候,宗也都覺得很色情。

  「你、你就是很色情,還狡辯……」

  體力被過度消耗,姜初宜毫無力度地咬了他一下,「剛剛你不讓我繼續跟你朋友喝酒,就是為了帶我來這裡……」

  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含糊擠出三個字,「幹壞事。」

  他吻掉她眼角的淚:「我怕你累,想讓你早點休息。」

  「你說謊。」

  「嗯,我是在說謊。」宗也低低笑起來。

  她好可愛。

  可愛到嘴裡最出格的詞語就是「幹壞事」,把跟做愛有關的性行為全部模糊。

  「我確實想把你帶到這,幹……壞事,但不是跟他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

  「2020年,8月3號。」宗也把姜初宜的下巴扭過來,「在23 Epoch,我見到你的,那一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8:25 PM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顆星

  姜初宜被捏著下巴,被逼扭頭正視宗也,竟還認真地把他的答案聽了兩秒。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揮拳砸在他胸口,「下流。」

  宗也一點都沒躲,寵愛地接住她的手,緊貼著她耳鬢廝磨,「嗯,我下流。」

  說著,他的手又順著柔軟的身軀往下滑,路過脊溝,中指微微勾起。

  姜初宜一哆嗦,翻身躲開。

  小腿蹭上床單滑膩膩的濕跡,她臉一熱,意識到這是什麼,想繼續挪到別的位置,結果發現皺巴巴的床上,到處都是……

  她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的,意亂情迷之際都沒發現宗也衣服還好好穿在身上,除了眼角潮紅,嘴巴破了個口子,其餘一切正常。

  姜初宜突然掙扎起來,「我不想躺這兒了。」

  宗也笑。

  把人打橫抱起,放進軟質的懶人沙發裡。

  姜初宜環抱著小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看宗也有條不紊地把床單、被套、枕頭,挨個拆下,又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新的四件套換上。

  「要我幫你洗個澡嗎?」

  姜初宜累累地搖頭。

  宗也撈起手機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他瞧了她一會兒,給文淑打電話,「你們還在外面喝嗎?」

  「對啊,怎麼了?」

  「能幫個忙嗎,拿套乾淨的衣服過來。」

  「你女朋友要換?」

  「嗯。」

  等了會,敲門聲響起。宗也過去開門,接過文淑遞過來的衣服,「謝了。」

  「嘖,這就完事了?」文淑笑的混不吝,目光越過他肩頭,想往房裡瞧。

  宗也對這種事向來三緘其口,微挪身形,擋住她的視線。

  文淑瞪了他一眼:「我來晚了,還沒見到你女朋友呢,不給打個招呼?」

  宗也表情未變:「現在不適合,改天吧。」

  文淑切了聲。

  ……

  ……

  等洗完澡,重新躺在那張乾淨的床上,姜初宜終於覺得酒意和疲憊齊齊湧上來。

  玩了兩分鐘的手機就放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裡淅淅瀝瀝的水聲停止。

  房間陷入一片漆黑,身邊的床墊微陷,她被擁入一個沾染著水汽的懷抱。

  他身上那股涼涼的寒意讓姜初宜打了個抖,神思也清明了點,摸著他的手臂確認,「你洗的冷水澡?」

  「嗯。」

  要花這麼久的時間洗冷水澡,目的不言而喻……姜初宜回憶起剛剛那場邊緣情事,基本全程都是宗也單方面「輸出」,她被弄得毫無抵抗能力,更無暇顧及別的事……

  姜初宜囁嚅:「其實,我也可以幫你的。」

  「要怎麼幫我?」

  她忍著羞恥:「不就是……手……或者……」

  宗也微閉眼,用鼻尖親暱地蹭著她的脖頸,「初宜,你好色情。」

  姜初宜被噎住。

  到底是誰色情?!她說的這兩樣,還不都是從他身上學來的。在她還單純地幻想著溫情戀愛的時候,他就已經身體力行地帶她體會了這個世界沒底線的另一面。

  姜初宜吵架從來不是強項,就算有許多話能反駁,嘴裡醞釀了幾遍,只能笨笨頂回去一句:「好吧,我色情,就你最清純了。」

  宗也不吭聲,就只笑,張嘴,咬住她的肩頭。

  一咬就停不下來。

  原以為他是「事後溫存」,姜初宜剛開始還忍著,後面感覺他真的像發洩一般地咬她,甚至能留下齒印的那種。她吃痛,有點惱了,「你突然咬人幹嘛?」

  他聲音又低了些,混合著喘息喃喃:「因為,初宜太可愛了。」

  因為她太可愛了,宗也毫無抵抗力,愛她需要克制,克制卻讓他痛苦,只能控制不住欺負她。心理學有個定義,叫可愛侵略性。見到太過喜歡的東西,凌虐欲就好像是身體的自我防禦機制一樣,用傷害的方式強行對沖這種愛意,避免自己徹底失控。

  ……

  ……

  見他朋友就是走個過場,宗也只想跟姜初宜單獨待在一起,不喜歡任何人任何事分走她丁點的注意力。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她只能看著他,只能聽他說話,穿衣、吃飯、喝水都需要他親自照顧。

  宗也心裡滿足的要命。

  姜初宜沒想到,再次走出23 Epoch的那間房,竟是隔天的事。

  她趕回蘇州拍戲,腿發軟,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在車上昏昏欲睡。

  幸好宗也還知道分寸,知道她皮膚薄,身上容易留下印子,親吻也沒有像在酒店那樣過火。但是他換了很多種方式折磨她,讓她快樂,讓她煎熬……姜初宜半推半就,一次次被刷新下限,到後面也自暴自棄了,腦子裡剩下的詞,只有一個,貴圈真亂。

  *

  現象級頂流自殺式公開戀情,不留任何餘地和退路,讓人又震撼又費解。這件事牽扯甚廣,網上輿論持續性地炸裂式發酵。

  這一年來,宗也和姜初宜的緋聞本就鬧得沸沸揚揚,三天兩頭衝熱搜頭條,備受爭議,甚至還引起了一場飯圈的世紀撕逼大戰,誰知這麼快就迎來了大結局——男方永久退圈致歉,揚湯止沸。

  粉圈對「宗也是否該為愛退圈」這個事的爭論不休,某個網紅大V發表看法:

  【每個人的愛都是有限的,明星也是人,所以他們的愛是有限的。公開戀情,是宗也給粉絲的交代;退圈致歉,是他給愛情的交代,僅此而已。】

  宜見宗情CP粉集體陷入癲狂,隊伍以從所未有的速度開始迅速壯大,沒想到當初吃瓜時一句「霸凌內娛」的戲言,如今真的一語成讖。

  一夜之間,跟兩人有關的所有視頻在排行榜上熱度坐地飆升,《群星閃耀》的相關CUT更是血洗B站整片江山。

  雖然連路人都真情實感寫著千字小作文來討論這件事,但圈裡幾乎沒有明星敢下場表達看法,不論是CP粉還是唯粉如今都成了惹不起的群體,生怕一個措辭有誤,惹上天大的麻煩。唯一敢在風口浪尖轉發宗也微博的就是某個「真性情Rapper」。

  @趙光譽: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Love is innocent!

  ……

  ……

  姜初宜復工的那天,剛走入拍攝現場,全場鴉雀無聲。

  她受到了各方行的「敬佩」注目禮。

  畢竟宗也端正清雅的男明星形象實在是深入人心,如今為了她簡直瘋到難以想像……

  下戲的間隙,好幾個同組的演員上來跟她打聽宗也的事,姜初宜不好多說,只能含糊地應付過去。

  晚上回酒店,姜初宜把第二天的台詞背完,終於抽空給陳億回了個電話。

  陳億暴躁:「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玩什麼消失呢?給你發消息都不回的,要把我急死是吧。」

  姜初宜解釋:「我這兩天都跟宗也待在一起。」

  陳億問的很委婉:「宗也真打算那個啥?……以後都不那個啥了?」

  「應該,不會復出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消失無蹤,足足安靜了半分鐘,陳億不可置信:「真的,姜初宜,我覺得是我沒見識了,這世上居然還他媽有這種男人,這世上居然真他媽的有這種男人……你們這還不結婚,說得過去嗎?」

  姜初宜:「……」

  陳億心裡翻江倒海,感慨道:「雖然我也挺替宗也粉絲可惜的,不過我是你朋友,所以覺得他退圈真他爹的帥爆了。」

  姜初宜語氣低落,「我其實不想他退圈。」

  「你想開點嘛,他不退圈,只要你們還在戀愛,你就會一直被罵啊。現在內娛對女明星要求有多嚴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退圈,最多就是這段時間有點爭議,也好過你一直被罵,快刀斬亂麻。」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跟陳億打完電話,姜初宜側躺在床上,摸著心口,感覺空落落的。去上海跟宗也胡鬧了兩天,他給予的擁抱和親吻,讓她壓根沒心思想別的。現在回到劇組,一個人待著,又有種被現實包圍的落差感。

  姜初宜輾轉反側,坐起來,拿手機給宗也發消息。

  姜初宜:「戳戳」

  姜初宜:「睡了嗎?在幹嘛?有點想你了」

  宗也:「還在公司開會,我明天來探班?」

  姜初宜:「算了,我現在一看到你,腦子都不好使,還怎麼專心演戲!」

  宗也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她點開揚聲器,將手機湊到耳邊,依舊是那個能酥掉半邊耳朵的低音炮,「你在撩我嗎?初宜。」

  姜初宜沒骨氣地反復聽了幾遍。

  好糟糕……她覺得自己快無可救藥了……怎麼光聽宗也的聲音都能心跳加速。

  *

  6.15宗也宣布退圈,那一天之後,宜見宗情光速躍升為內娛CP界TOP,正式邁入鼎盛時期,地位無人能撼動。

  男方從此不混圈,全體CP粉被女方「強制」提純。姜初宜雖然不走流量藝人的路線,但是如今風頭隱隱有超過池夢月辛荷之勢,所有代言、雜誌一夕之間被買到幾乎斷貨,超話熱度空降女星第一。

  這樣慘烈的官宣方式,簡直虐粉虐出了新高度。

  CP粉不再跟宗也唯粉對罵,甚至被以前這個最大死對頭嘴的時候,紛紛默契地選擇忍氣吞聲。就連毒唯罵街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默地給姜初宜洗廣場。

  但也只有「宗也粉絲」能得到如此優待,除了她們,CP粉對待飯圈其餘群體一視同仁,撕逼起來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不論是宗也以前的對家粉,黑粉,誰蹦出來陰陽怪氣找茬,直接戰力拉滿,把對方噴到媽不認。

  姜初宜突然爆紅,高檸人坐開郡大樓,像是天上掉錢一樣,無數的工作邀約從天而降,應接不暇,會議室電話連著幾個星期都被打得佔線。

  高檸三天兩頭打電話過來,姜初宜態度沒有絲毫鬆動,從始至終都是當初那句話:「不走紅毯,不參加綜藝,不接採訪,專心拍電影。」

  高檸快被她氣得快吐血,在電話那頭暴跳如雷:「這麼好的機會,你得抓住啊!別軸了行嗎?」

  姜初宜冷靜地回答:「我現在得到的熱度是宗也退圈換來的。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不想在宗也退圈後還要利用跟他的戀情賺錢。」

  高檸不解:「可是宗也已經退圈了呀,你利用不利用這個熱度,他退圈已經是事實。反正都這樣了,你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往上爬呢?」

  「我已經在努力往上爬了,不過我理解的事業成功,可能跟你理解的有點差距。」姜初宜被她纏得只能搬出殺手鐧,「高檸,沒記錯的話,我跟開郡的合約好像也快到期了。」

  無言許久,高檸直接掛斷電話。

  ……

  ……

  8月初,《喬舒》拍攝殺青戲,宗也過來劇組探班。

  整個劇組,從演員導演,到場記各個工作人員,全部都拿到了份一份禮物。除此之外,來探班的親屬還附贈了幾個餐車,冰塊、西瓜、咖啡、奶茶甜品一應俱全。

  酷暑似乎要把空氣都烤化,蟬鳴不休,樹蔭的藍色遮陽棚下,腰窄腿長的男人靠在桌邊,腳抵著那根橫桿,跟製片說話。

  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盯兩眼。

  姜初宜花了好一番功夫醞釀才入戲。

  趁著補妝的功夫,她往遮陽棚那邊瞄。

  他們之間隔了許多人。

  宗也唇邊掛了點笑,他身材比例好,穿什麼衣服都極為和襯。隨便站哪都是一副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姜初宜看了第一眼,又去看第二眼。

  化妝小姐姐打趣她,「初宜老師,老公太迷人了,是不是都無心工作了?」

  姜初宜咳嗽聲,故作鎮定地收回視線,「還好……」

  等戲拍完,姜初宜牽著劇組的一個小演員,過去找宗也。

  許久沒見,這會一對視上,兩人都有些愣。

  小女孩謹慎地躲在姜初宜身後,一隻手攥著她的裙角,眼巴巴地望向宗也,「哥哥好。」

  說完,又把臉緊緊埋在姜初宜的腰間。

  宗也薄唇帶笑,蹲下身,手肘搭在膝蓋上,跟她平視,「你好。」

  姜初宜摸摸她的頭,柔聲問:「悅悅,你不是想跟哥哥說話嗎?怎麼又害羞了?」

  宗也很有耐心,聲音溫柔:「悅悅想跟我說什麼?」

  悅悅眨著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你是初宜姐姐的……男朋友。」

  「對。」

  悅悅又求助地去看姜初宜:「我想哥哥陪我吹泡泡。」

  姜初宜失笑,抬了抬下巴,「那你問他答不答應唄。」

  ……

  ……

  不遠處,有人偷偷舉起手機,拍下這一幕。

  姜初宜蹲在小女孩兒旁邊,宗也替她舉著泡泡桿,悅悅鼓起腮,輕輕一吹,五顏六色的泡泡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悠悠飄向天空。

  當晚,宜見宗情超話貼搬運了豆瓣某個娛樂組的帖子——新目擊

  呱呱:偷偷來爆料,今天家屬來探班了,現場磕CP的感覺不要太爽……兩個人好甜好溫柔,而且也不知道為啥小情侶那麼純情,感覺對視都在害羞……好純T.T兩人在陪劇組的一個小女孩玩,特別像一家三口嗚嗚嗚,宗也偷看姜初宜那裡,我簡直要磕得暈倒……宗也真人好帥啊啊啊啊……找不到形容詞的那種帥,摘墨鏡露臉的瞬間我差點沒昏過去,被狠狠擊中!人還超級低調有禮貌,超級體貼,主動給我們送水送冰的……不過有個朋友上去找他要簽名,被婉拒了,好殤……

  【有沒有圖?半咽氣狀態,急求新糖救命,沒圖讓我怎麼活啊?】

  【光是聽描述就磕到發暈……好愛看,好喜歡,多發點……我的精神狀態需要拯救……初一老師,求你帶著你的素人老公多出出境行嗎?我們集資給你出戀綜!】

  【恨死不懂宜見宗情的人,都是他媽什麼廁品。搬出趙老師金句名言:去他媽的世界,愛無罪!】

  【是我上輩子壞事做盡,這輩子才受到了懲罰。我要去佛前念大悲咒了,希望下地獄前能親眼看到粽葉和初一親嘴嘴……】

  *

  8月四號,農曆七月初七,姜初宜特地換了條白裙子,帶著宗也去陳億朋友開的私人電影院。

  今天出來過節的人多,他們在市區內堵了半個小時。

  街上到處都是賣花的人,連人都寸步難行。

  車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兩人坐在車裡聊天,有個老婆婆過來。

  宗也把車窗完全降下,詢問:「怎麼了?」

  老婆婆卸下背簍,遞過幾支玫瑰:「要給女朋友買花嗎?」

  宗也跟姜初宜對視一眼,接過婆婆手裡的花,推開車門,下車跟老人家交流。

  高大俊逸的男人垂頭挑花的時候,老婆婆瞥見不遠處有幾個女生端著手機朝這邊拍照,不由好奇,「你是明星嗎?很多人在拍你。」

  男人淺淺一笑,語氣慚愧地回答她,「我不是明星。」

  ……

  ……

  前方車輛疏通完畢,宗也目視前方,把手搭在方向盤上。

  姜初宜坐在副駕駛上,心不在焉地玩著手裡的花,時不時就要偷瞄兩眼開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她現在看他簡直看不夠似的……

  陳億提前打好了招呼,兩人到達私人影院,前台的小妹妹沒有多問,笑眯眯地領著他們往裡走。

  把房間裡的設備調適好,小妹妹沒忍住,詢問他們能不能跟自己合張影。

  兩人同意了。

  等人走後,包廂的門帶上,房間只剩下兩個人。燈光暗下來,螢幕開始放電影片頭,經典的綠底龍頭標浮現。姜初宜小口喝著水,狀似無意喊他,「宗也。」

  「嗯?」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招桃花。」

  宗也稍愣。

  她有些鬱悶,抿著唇,小聲憋出一句:「你剛剛對其他小姑娘笑那麼好看幹嘛。」

  意識到她在吃醋,意識到……她對他產生了佔有欲。宗也停了停,心裡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又漲又麻。

  他語氣有一絲歉意,慢慢道:「那我以後不對別人笑了,也不跟別人講話,初宜要是不放心,就把我關起來,讓我只能看到你,只對你笑,好不好?」

  姜初宜:「……」

  她被他這番病病的話弄得沉默下,「倒也……不至於,這麼嚴重。」

  氣氛變得古怪起來。電影已經播了幾分鐘,壓根沒人去看。

  姜初宜放下水,清了清嗓子,「算了,先看電影吧。」

  宗也嗯了聲。

  他靠在椅背上,盯著大屏幕,腦子裡不知道想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宗也才反應過來,「怎麼是這個電影?」

  姜初宜很快接話:「我上次跟你朋友打聽了,他們說你很喜歡《阿戈》。」

  她語氣掩飾不住的得意,指著身上的白裙子,「你沒發現嗎?我還特地換上了跟當年差不多的衣服,主演本人陪你親自再看一遍,怎麼樣,開心嗎?」

  宗也一時間沒做聲,深深地看著他。

  那雙叫人心顫的漂亮眼睛裡有種很難形容的東西,姜初宜被盯得渾身發燥,堅持了幾秒,率先挪開眼。

  隔了會,她才聽到他低聲說,「開心。」

  網上經常有人開帖,評價姜初宜的長相。

  說她雖不至於像其他童星一樣長殘,但氣質總是寡淡不知情慾,臉也差點意思,不夠媚也不夠驚豔。

  但宗也在少年時期,性啟蒙的每一個階段,都由姜初宜一個人引導。在他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毫無緣由地沉溺在姜初宜的風情裡。

  尤其是在秦同手裡,她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就算是這種基調沉鬱的片子,她只有十四五歲,也依舊有風情。這種風情很奇妙,不是一眼能看出來,更類似霧裡看花,朦朦朧朧的孱弱。

  宗也不確定,這個世上是不是只有他,會被這種已經反復看過無數遍的文藝片喚起性衝動。

  姜初宜繼續看著電影,根本沒察覺身邊人的變化。

  《阿戈》播到五十七分鐘,少女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漆黑的髮被風吹散,雪白的腿和裙邊被水打濕。

  電影台詞是一段獨白,原聲配音,到現在隔了近十年,姜初宜聲音始終沒有太大的改變。

  過去、現在的時空彷彿隨著海浪流動交錯,螢幕裡的漁民,螢幕外的宗也,都靜靜聽她說著。

  「我討厭父親喝醉酒的模樣,討厭母親為他哭泣的時候,討厭家門口的那條水溝,討厭海鮮的腥味,討厭班上的男同學,討厭物理老師。」

  「即使我討厭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東西,討厭這個時好時壞的天氣,但是——」

  姜初宜湊近他耳邊,用著幾乎和這段獨白一樣的聲音,輕輕接上最後一句話,「但是宗也,我好喜歡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8:51 PM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顆星

  但是,宗也,我好喜歡你。

  這像是在夢裡才會聽到的一句話。

  宗也呆呆地望著大螢幕,呼吸有一瞬的停滯,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姜初宜覺得羞澀,說完便回身坐好。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影,等了會,旁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這次,宗也沉默的時間很久。

  姜初宜好奇偏頭,他還是剛剛那個姿勢,好像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宗也是那麼平靜,然而她驚訝地發現,他眼眶居然紅了。

  她試探問:「宗也,你怎麼了?」

  宗也像是笑了,又像沒有,「初宜,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你……能喜歡上我。」

  薄薄的脊背微弓,他用手捂住臉,不敢讓自己的神態繼續暴露在她眼裡。

  電影裡的那片海發出藍色的光。宗也也被湮沒在海裡,遲緩又劇烈的甜蜜彷彿海水,包裹住他,讓他眩暈,讓他窒息。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融入他的血液,到達四肢,甚至讓他整個靈魂都在震顫發痛。

  如果有人問宗也,姜初宜之於他,是什麼。

  他想他應該會回答,是這一片海。

  在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候,宗也愛上了姜初宜。

  在那個陽光很好的午後,她笑著向他道別。

  他便掉入了這片一望無際的海,海面是深深的藍,只有星星投下的模糊光影。

  零星的、和她有關的、少的可憐的記憶片段,都像是纏繞的海草,把他一點點往下拽,宗也偶爾也會感到無望。

  在這片海裡沉浮多年,他就像是被待蒸發的水珠,曾經放棄了很多幻想,甚至開始渴望,只要她能多看他兩眼,記住他就行。

  模糊點也行。

  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片刻的解脫。

  聽起來好像很絕望,可潮起潮落,太陽東升西落,他又始終抱著一絲期待。

  他固執地留在原地,被困在那場雨裡,被困在相機出片的那一分鐘裡,被困在這場孤獨的獨角戲裡。

  幾千個日夜,跨越十年之久,宗也在此刻等到了回應。

  ——他終於從這片落滿星光的海裡浮上了岸。

  ……

  ……

  姜初宜沉默陪他坐著。

  他突然喊她:「初宜。」

  「嗯?」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動說喜歡我。」

  「是嗎?」

  她微微困惑,怎麼記得自己說過很多遍了。

  「我沒問你,也沒逼你。」宗也笑,「但是,你還是喜歡我。」

  姜初宜嘟囔:「我本來就喜歡你啊……」

  「我也好喜歡你。」

  《阿戈》快接近尾聲。

  宗也沉默地把玩著那盒薄荷糖,用指尖撥弄著頂蓋,又合上,重復著這個動作。

  反復幾次後,他把薄荷糖收進手心。

  宗也看了眼她,用手背抬起座位之間的橫桿,問,「初宜,這個房間有監控嗎?」

  姜初宜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這裡不能親,外面好多人呢。」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宗也歪頭,「一億被養在我叔叔那兒,你想看看貓嗎?」

  「看貓……」她表情猶疑,重復了一遍這個話,「也行。」

  「如果,我說,我叔叔今天不會回來。」宗也盯著她,頓了頓,「你還要去看貓嗎?」

  姜初宜安靜。

  宗也垂眼,開始玩那盒薄荷糖,也沒有再出聲。他安靜地等待著,像是要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清楚,好像她還有反悔的餘地。

  片尾曲的聲音響起,黑白的字幕讓包廂瞬間變暗了許多。

  見他還是坐著不動,姜初宜挪動身子,戳了下他。

  宗也動作停頓,玩盒子的手臂垂下,偏頭看她,「怎麼了?」

  「不是要去看貓嗎。」姜初宜感覺自己的臉在火辣辣地燒,不敢回視,聲音變弱了許多,「電影都放完了,怎麼還不走……」

  *

  這一路上,姜初宜坐在副駕駛上,看上去依舊淡然自若,其實心亂如麻。雖然她具備基礎的生理常識,但是很明顯,理論和實踐差距是巨大的。

  幸好回去的路也堵,留給姜初宜足夠的時間去求助。

  隨手劃拉著百度出來的那些「親身經歷」,姜初宜做賊心虛地瞄了眼宗也,端起手機,偏過身,用一種略帶刻意的姿勢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

  姜初宜:「小億,你在嗎?有沒有時間,我可能需要向你咨詢點事。」

  陳億:「你這會還有功夫來找我?宗也是不是不行啊?」

  姜初宜:「你能不能正經點?」

  陳億:「行吧,我正經點,您找我什麼事?」

  姜初宜字斟句酌,把想問陳億的問題改了好幾遍。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最後一咬牙,一狠心,還是發了出去。

  姜初宜:「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初夜的時候,因為太痛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嗎,那你最後是咋成功的?」

  對面沉寂了幾分鐘。

  陳億:「……」

  陳億:「???????」

  陳億:「姜!初!宜!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麼污言穢語,到底是誰不正經了?!」

  陳億:「歐!碼!噶!我聽到了什麼?!宜見宗情要doi了,天啊,天啊,你終於要有性生活了!」

  姜初宜:「我正經問你事,你能不能認真點?」

  車子等紅綠燈,宗也轉眼,瞧見姜初宜縮在角落裡,滿臉糾結,手指在鍵盤上飛速亂敲。

  他笑:「在跟誰聊天?」

  「啊?」聽見他聲音,姜初宜立馬放下手機,表情壓不住的臊,「跟我朋友。」

  宗也隨口猜測:「陳億?」

  姜初宜緊張地嗯了聲。

  幾秒過後,紅燈變綠,汽車鳴笛嘟嘟響起,宗也看著路況,沒有再繼續追問。

  姜初宜隔了幾分鐘,才去看手機。

  陳億的精神狀態明顯已經出現了器質性病變。

  陳億:「你要睡到宗也了……我姐妹就要睡到宗也了……玩男人還得看你啊姜娘娘,怪不得我之前給你介紹男朋友你都不要呢,原來要等著極品呢,是我太天真,還以為你真的要去靜安寺出家呢。」

  姜初宜:「你能別開玩笑了嗎,我!真!的!很!緊!張!」

  陳億:「有啥好緊張的,就最開始有點痛,忍忍就過去了,你拿出當時跟宗也談戀愛一半的決心,狠狠心就成了。」

  陳億:「幫女人睡了宗也,也算是姜娘娘功德一件了,明天記得來找姐妹分享感受,我定個鬧鐘起來,早上十點不見不散。」

  ……

  ……

  車子停好後,姜初宜慢了幾拍,才遲緩地去解安全帶。

  家裡沒人,宗也進去後沒開燈。

  一片漆黑裡,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到拐角處,宗也腳步忽然停住。

  姜初宜一個沒剎住,撞上他肩膀,緊張地心口砰砰亂跳。

  原地站了會,感覺他湊過來,兩人呼吸碰在一起。頃刻之間,黑暗把所有感官全部放大,在宗也抬手的瞬間,姜初宜脫口而出,「那個,要,先洗澡。」

  燈光被人摁亮,姜初宜的慚惶無處遁形。

  宗也收回手,靠在樓梯邊,「要去我房間洗澡嗎?」

  「那,貓呢,不是還要看貓。」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了。

  「貓在我叔叔房間,你先洗,我幫你抱過來。」

  ……

  ……

  姜初宜洗這個澡磨蹭了很久,洗完了還待在浴室,久久不肯出去。

  用手指擦掉鏡子覆蓋住的霧氣,她仔細打量著自己。

  打量著打量著,臉就紅了。

  又磨蹭了半晌,她拿起宗也提前準備好的衣服,聞了聞味道。那股熟悉的柑橘苦橙的氣味讓人心安。姜初宜慢吞吞穿上。

  這件T恤剛好能遮到大腿,不至於太暴露。

  姜初宜調整好呼吸,推開浴室的門,徑直走出去。

  宗也正蹲在地上逗貓,聽到響動,側過頭,視線落在她身上。

  忽略這道打量的目光,她表情淡然地走到床沿坐下。

  濕漉漉的黑髮沒擦乾,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落到黑色的床單上,很快洇開一團濕跡。

  姜初宜始終坐著不動,也不看他。

  宗也笑下,起身,去浴室裡洗完手,找出吹風機。

  轟隆隆的響聲中,姜初宜亂飄的長髮被他握在手裡。

  兩人一站一坐,貓縮在角落,宗也似乎不怎麼著急,耐心地幫她一點點吹乾頭髮。

  在這難捱的沉默裡,姜初宜率先開啟話題:「你叔叔什麼時候回來?」

  宗也調低一檔風,認真思考了會,回答她,「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

  「看,我們的情況。」

  姜初宜:「……」

  宗也的視角是從上往下,可以看到很多東西。

  她整個人都小小的,盤腿坐在床上,藏在他寬鬆的衣服裡,胳膊又細又白,脆弱地好像一折就能斷。

  偶爾被風掀起領口,還能瞥見肩窩。

  等幫她吹乾頭髮,宗也拔掉插線頭,征詢她意見似的,「那我也去洗個澡?」

  姜初宜嗯了聲,「你去吧。」

  「好。」

  姜初宜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等浴室的門帶上,她直挺挺往後倒下去。

  翻來覆去滾了幾下,姜初宜又突然停住。不行……得找點事幹。

  她光著腳下床,決定跟貓玩一會,來紓解內心的躁動。

  滾胖的藍金漸層沖她喵嗚了一聲,見到人過來,也沒躲,膽子比辛荷家的那隻大了不少。

  姜初宜試探地伸出手,貓咪立刻將頭湊上去,頂著她的手心手腕狂蹭,還不停地打呼嚕。

  真是寵物隨主人……

  姜初宜蹲在地上,差點被萌化了,不自覺就夾著嗓子:「喵喵,你是叫一億嗎?」

  一億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嫌她摸的不夠,主動湊上去,急躁地繞著她來回打轉。尾巴掃過她的小腿,蹭了好幾圈。

  姜初宜去撓它的下巴。

  一億喵嗚了聲,舒服地小山竹開花,躺倒在地上,伸了個懶腰,露出柔軟的肚皮。

  這簡直是姜初宜見過最親人的貓。

  她完全沉浸在擼貓的快樂裡,盡職盡責地摸它的小肚皮,小腦袋,小爪子……

  宗也洗完澡出來,吹完頭髮,安靜地等了半晌。

  姜初宜背對他蹲著,忘情地逗弄著他的貓,根本沒分出精力往這瞄一眼,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個房裡還有另一個人。

  姜初宜自言自語地跟貓聊天,愛不釋手地捏著它的肥爪爪上的肉墊,忽然聽到一道聲音。

  「初宜,玩夠了嗎?」

  姜初宜抬頭看去,呼吸都放輕了下。

  宗也穿了跟她同款式的圓領T恤。她是白色,他是黑色。

  姜初宜發自內心地說:「還沒……玩夠。」

  宗也俯身,單手把貓拎起來,很自然地接話:「那玩會兒我嗎?」

  一億不滿地在他懷裡掙扎,喵嗚叫著,想回到姜初宜身邊。

  宗也把臥室的門打開,「一億,乖點。」

  ……

  ……

  姜初宜還傻愣愣地蹲在原地,被折返回來的人攔腰抱起。

  他抱她就跟拎貓一樣輕鬆。

  宗也抱著她,用膝蓋頂開浴室的門,把人放在洗手台上。

  這個高度,剛好讓他們視線平齊。

  姜初宜:「這是幹嘛……」

  「洗手。」

  宗也打開水龍頭,扣住她的手腕,慢條斯理地幫她清洗手指。

  兩人交握的手被冰涼的水一遍遍淌過。

  宗也突然停下所有動作,就這麼看著她。表情雖然勉強稱得上平靜,但是姜初宜能明顯察覺出來這個眼神意味著什麼。

  他一隻手壓在她的膝蓋上。

  姜初宜忍著沒動。

  宗也嗅著她身上的氣味,漸漸的,眼神失去焦點,額頭抵住她的肩膀。

  「宗也。」

  「嗯……」

  「你知道嗎。」

  「什麼?」

  「當時在意大利,你聽了攝影師的話,假裝在我面前解衣服……我第一次看到了你脖子上的痣。」

  「然後呢。」

  「然後我偷偷想,你這樣的男人,以後會交什麼樣的女朋友,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

  宗也完全沉浸在她的描述裡,心裡升起巨大的滿足。

  她自顧自地說著:「你以後的女朋友,會不會跟我一樣,喜歡上這顆痣。」

  他笑了笑,很輕,「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的幻想嗎?」

  她好純潔。

  各種意義上的,純、潔。

  可是他已經忍不住要去破壞。

  這個夜晚很長,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宗也想,自己應該會有充足的時間來告訴姜初宜。

  告訴他的寶貝,一樣一樣的,全部告訴她,成年人真正應該有的骯髒幻想是什麼樣。

  她的手被帶著,貼上他的臉頰,還有殘餘的水跡。

  明明什麼都沒開始,姜初宜的頭就開始一個勁得發暈。

  宗也的唇形很好看,當姜初宜意識到這一點,今晚的一切就開始亂了套。

  甚至等不及回到床上,他們就在這個洗手台上吻得難捨難分。

  這個吻就很溫柔,不同以往的溫柔。

  姜初宜發現,宗也是有吻技在身上的。

  他吮咬的力度不輕不重,親著親著,她就被迷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不自覺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想要跟他貼得更近一點。

  被人托著大腿抱起來的時候,失重的時候,倒在床上的時候,姜初宜依舊捨不得跟宗也斷掉這個吻。

  她覺得自己正被他一步步帶著走入火堆,就連窗外皎潔的月亮都像是要跟著燃燒起來。

  溫柔的吻好像是個陷阱,在某一個時刻突然消失,姜初宜熟悉的那個人也突然不再溫柔。

  宗也從後面環著她,長睫毛下,那雙含情的眼顯得更加嫵媚。他病態地咬著她的耳骨,說著甜言蜜語,說著髒話,又喊著她的名字,「初宜,你把我弄壞了。」

  姜初宜毫無氣勢地反擊:「你好,下流。」

  宗也收緊手臂,繼續親她。

  她用手擋住他的嘴,不給他親,他就繼續舔她的掌心,順著她的手腕吻。

  ……

  ……

  姜初宜被餵了很多次水,餵到她搖頭晃腦,不願再張口。

  宗也貼心地擦掉她下巴的水漬,「再喝點,嗓子會啞。」

  姜初宜:「你怎麼能這麼……」

  她費力地想著形容詞。

  長得這麼端正英俊,做的事卻這麼——「衣冠禽獸。」

  宗也低啞地輕笑,跪著俯下身去,告訴她,「因為,衣冠禽獸太喜歡初宜了。」

  ……

  ……

  房間只有一點亮,被帶回來的那束玫瑰插在花瓶裡,發出不知名的香氣,花瓣往下滴著水。

  宗也下頜到脖頸崩出了條俐落的線,手用力握緊,對抗這種徹底失控的痛苦感覺。

  他忍到了極致,臉上無法看出絲毫情緒。

  宗也不知道。

  為什麼她現在看上去這麼無辜。

  明明掀起這場風暴的是她。

  可是,在將她捲入風暴前,他依舊垂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初宜,對不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9:05 PM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顆星

  姜初宜知道。

  這句對不起,不是宗也的歉意,是暗藏危險的告知。

  壓抑的惡劣在扭曲,狂熱在升溫。

  宗也很希望自己能忍住,不要再次嚇到她,就像這十年來,他時時刻刻都鍛煉著忍耐力,進行一場名為姜初宜的修行,已經成了習慣。

  但宗也比這個世上很多人都貪婪勇敢,當愛情降臨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她給他造成的破壞,造成的痛苦,足以摧毀他人格的一切,都不曾讓他畏懼退縮。

  想到這裡,宗也笑得很開心。

  所以,今晚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忘性應該是人類最大的弱點,姜初宜曾經吃過苦頭,但依舊對宗也持有無條件的信賴。甚至,信賴之中還摻雜著依賴。她能察覺,他們和正常情侶不一樣,別人的接吻和擁抱不是這樣的,相處不是這樣的,做這種親密事的時候,也完全不應該是這樣。

  可是宗也摟著她,告訴她,初宜,我們才是正常的。

  姜初宜反復搖擺之後,選擇相信他。

  或許,她隱隱也喜歡上這種沒有道理、不可控、不安全的瘋狂佔有和掌控,心甘情願地陪著他一起燃燒。只有這樣,心裡空落落、無法閉合的縫隙好像才會被徹底填滿。

  這個房間唯一的黑色像是座島嶼,將他們隔絕在這個城市之外,這個世界之外,完全拋棄了道德枷鎖。

  一陣接一陣的白光眩暈,像開瓶前的汽水,被不停搖晃,強力反復地施壓,沸騰的氣泡在蓄力,積累到臨界點後,噴發。

  小的時候睡前聽大人講故事,姜初宜總是會幻想自己變成故事中的主角,變成天上的月亮和星,變成風箏,變成擺在櫥窗裡的芭比玩偶,變成一隻在湖邊沿岸奔跑的兔子,變成在午夜穿著玻璃鞋落跑的辛德瑞拉。

  在這座黑色的島嶼上,她的夢想實現了。

  月亮沉入海底,星光散開,斷線的風箏飛向天空,本該擺在櫥窗的精致芭比玩偶被壞透了的主人買回家,被操控著,頭被按著轉動,跪立,起身,手撐著牆,腳尖點地,擺出各種姿勢跳舞。湖邊奔跑的兔子從地上被溫柔的獵人抱起來,又軟又脆弱的兔耳朵被捏住,兔子如何掙扎哀叫也躲不開,被獵人逼著做了很多事,最終也沒有獲救。

  時間來到十二點,黑暗和風暴同時降臨,屬於辛德瑞拉的魔法消失了。

  ……

  ……

  蟬鳴聲不休,坐在胡同口的老大爺搖著蒲扇,念叨著這個炎熱的城市應該迎來一場暴雨。

  盛夏酷暑的33度,薄皮的西瓜,紅紅的瓜瓤,白色的糯米,綠色的粽葉,這個世界大多事物依舊按照秩序正常運作著,空調也在照常吐著冷氣,可是依然有很多陰暗的角落在失序。被困在島嶼上的人,她手臂懸垂,想叫,想求助,可是他短鬢濡濕,連叫帶喘的聲音比她更大。被攪碎的混亂中,快樂疼痛痙攣交錯,姜初宜哭到呼吸不暢,哭到這座黑色島嶼暗暗發潮,像是被大雨沖刷浸泡過無數遍。她失神地想,怪不得他能唱歌這麼好聽,天生就有把好嗓子。

  除了蠱惑人心的嗓子,他還有一張那麼好看的臉。長了這樣一張臉,卻笑著告訴她,他是心理變態。他好像是病了,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就感到飢渴。他被這種飢渴永久地折磨著,好像怎麼都不會饜足。

  人本來就是貪心的,所以他好像也很無辜,也很可憐,她又怎麼忍心去怪他。

  宗也終於獲得了諒解。

  可是她不知道,她忘了,惡劣的壞人是不會被滿足的,他簡直欺負不夠她這個傻瓜。

  這個島嶼之外的浴室,曾有過溫情的時刻。

  高大英俊的男人,耐心地舉著吹風機,告訴她,就算他是大明星,也要幫她洗衣服。

  姜初宜曾經好奇,為什麼會有這麼溫柔的人。

  男人笑著告訴她真相,他也有不溫柔的時候。

  姜初宜現在知道,他那時沒有撒謊,他很誠實。

  在這個一模一樣的浴室,空氣裡浮動的香氣還是枯橙花和柑橘香,柔軟的毛巾牙刷都擺在同一個位置,每一個角落依舊整潔乾淨。宗也終於實現了第一次帶她來這裡就想做的事。

  近安壞那個帖子描述的很準確。

  「壞」對「安」的性吸引力的確是巨大的,宗也不知疲倦地跟她糾纏,甚至無法忍受再跟她分開哪怕一秒。

  ……

  ……

  臥室的窗簾完全遮光,姜初宜腦子裡一片空白,不覺時間的流逝,累了就睡,每次都會被不同的方式「喚醒」,且給她休息的時間很短。

  剛開始,姜初宜由於經驗匱乏,絲毫沒有還手之力,被他翻來覆去弄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懂,不懂為什麼宗也模樣還是這樣溫柔,不懂她無論是求他快點還是慢點,他始終都不為所動,摁著她,一邊說著對不起,動作卻更加用力。

  她的眼淚不再管用。

  淚眼朦朧中,姜初宜被迫含住他的手指,看到床頭那張被放入相框的拍立得的照片,腦子裡閃過種種片段,好像突然頓悟了什麼。

  在嘗試了幾次後,她終於找到對付宗也的辦法。

  在一片黑色泥濘中,姜初宜睫毛上掛了排晶瑩的淚,直視他漂亮的眼睛,斷斷續續的話被弄得拆成單音節的詞散開,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跟人交流,告訴他,宗也,我好喜歡你。

  她知道,他不太能承受這句話。

  在宗也怔愣之際,她會掙扎著起身,攀附住他的肩膀,主動吻他的喉結,咬他頸側的胭脂痣,輕聲說,宗也,我好喜歡這裡。

  姜初宜甚至什麼事都不用再做,只需要這幾句話,宗也就會受不了地閉眼,渾身打顫。

  這彷彿是他身上的某個隱形機關。

  她口中的這些話對宗也來說,不論他聽過多少遍,不論她重復多少次,他完全做不到脫敏。

  姜初宜又重新在宗也身上發現了清純害羞的那一面。

  姜初宜喜歡宗也。

  這是宗也的阿克琉斯之踵。

  他唯一、致命的弱點。

  *

  這場風暴裡,姜初宜已經記不清第幾次被宗也抱進浴室洗澡,擦拭身體,然而每個階段都會出現問題,洗到後來,也是白洗。

  開不開燈,給不給他看,看不看他,給不給他碰,碰不碰他,全都無所謂了。她已經處於半放棄狀態,不知羞恥底線為何物。到後來,她甚至慶幸自己最開始被餵了很多水,不然嗓子可能會發不出一點聲音。

  終於,颶風過鏡,黑色小島雨過天晴。姜初宜連衣服都沒力氣穿,堅定地拒絕宗也幫她洗澡的提議,陷在枕頭裡,昏睡了個長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邊人又難捨難分地貼住她。

  姜初宜眼睛依舊閉著,屈起手肘推他,無聲地表達拒絕。

  她伸出去的手被人固定住,宗也跟他養的那隻貓沒什麼區別,主動挨著她的掌心磨蹭求撫摸。

  只要能讓她繼續睡覺,宗也現在幹什麼都行,姜初宜都隨他。

  這幅完全放棄抵抗的樣子讓宗也笑了笑,他借著微弱的光亮,反復地瞧著她,意猶未盡,怎麼也瞧不夠似的。

  姜初宜躺在他的懷裡,從肩膀到後背,甚至更往下,被子蓋住的許多地方,全部烙滿了屬於他的印記。

  這讓宗也心滿意足。

  用嘴唇溫存地碰了碰她,他輕聲說,「初宜,醒了嗎?我去幫你弄點東西吃。」

  姜初宜喉嚨依舊發乾,不太能說出話,點頭回應他。

  又獨自睡了會,身邊無人,姜初宜睜開眼,展臂去搆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

  她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一點。

  思維遲緩,腦子沒太轉過來,姜初宜點開微信,翻了翻工作群。回了高檸和小鐘的消息,她又去開陳億的頭像框。

  陳億:「怎麼樣了,性生活還順利嗎?」

  陳億:「今日上海突降暴雨,老天也為你們的愛情感動落淚了嗎?」

  陳億:「人呢?怎麼消失了?」

  陳億:「hello?」

  姜初宜一目十行地掃完,點出一排捂臉流淚的表情包發過去。

  陳億:「??????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才有時間看手機????」

  忍著胳膊的酸軟,姜初宜費力地打字。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不是說好十點不見不散,我不就遲到了一個小時?」

  陳億發來一條幾十秒的長語音,「姜娘娘,你看清楚時間了嗎?我說的是8.5號的早上十點跟你不見不散,現在是8.6號的中午,你們這幹的是有多激烈啊?一天一夜都不夠的?」

  在宗也高強度的「dirty talk鍛煉」之下,姜初宜這兩天在床上見識到的「髒話」比這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她現在聽陳億這種程度的污言穢語已經面不改色心不跳。

  姜初宜:「是挺激烈的,所以我這不是睡到現在……」

  陳億立刻撥了個視頻過來。

  姜初宜拒接。

  陳億不解:「咋的?還打算白日宣淫啊?」

  姜初宜:「不是,現在我這個樣子不好見人,打語音吧。」

  很快,姜初宜也發現,語音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她嗓子實在太啞了,喂的第一下甚至是氣音。

  陳億在那頭聽得直笑,「不是吧,宗也老師這麼誇張?戰鬥力簡直爆表啊。」

  姜初宜勁都用完了,緩了緩靠坐起來,喝了口水潤嗓子,虛弱道:「事實遠比你想像的更誇張。」

  「我前天晚上都沒約會,專門等著你,生怕你搞到一半又來找我咨詢,咋的,這麼順利啊?疼不疼?」

  「還好……不怎麼疼。」

  姜初宜其實已經忘了到底是從哪兒成功的,反正那時候人已經麻木了。颶風一級級往上加,身處風暴中心時身體早適應了,只有更激烈,沒有最激烈,每一個新體驗都在她的預料之外。

  陳億實在是太好奇了:「宗也技術這麼好的嗎,還是你天賦異稟啊姜娘娘。」

  姜初宜含糊其辭:「也不算天賦異稟,可能是因為在那個之前,宗也先幫我那個了吧。」

  「那個」是「哪個」,陳億連蒙帶猜,又追問了幾句,口還是手。

  姜初宜給出的答案是前者。

  陳億啞口無言,徹底服了。沒想到姜初宜這個單純小白兔,真槍實彈幹起來竟比自己玩的還花。由於現在是閨蜜之間分享私密事的時刻,陳億又問了幾個比較冒犯的問題。

  反正自己的底線和羞恥心一降再降,經過這兩夜的錘煉徹底升華,姜初宜沒怎麼遮掩,省略細節,跟陳億大致說了下。總而言之就是,宗也變成了兩個人,床下溫和紳士,床上無恥禽獸,她甚至還學了幾句他說的髒話。

  陳億聽得目瞪口呆,確認了好幾遍,根本無法相信從姜初宜口中聽說的宗也,跟她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但這個世界上,只有姜初宜才能見識到宗也的另一面。

  陳億硬是默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給出中肯評價,「宗也,不愧是貴圈頂流,顏值身材再到床技都這麼頂,姐妹你賺大了。」

  *

  宗也端著東西進來的時候,姜初宜已經結束了跟陳億的聊天。

  厚重的窗簾終於被拉開,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姜初宜終於有了一點回到人間的實感。

  宗也起來的時候洗了個澡,身上還帶著水汽。怕吵醒她,沒吹頭髮,黑髮半濕。衣服好端端穿著,面容清俊,又變回了那個矜持內斂的「大學生」。

  姜初宜僵住沒動,挪開了目光。

  雖然她在陳億面前表現得自己好像已經完全進入了成人世界的高段位區域,那些污污的事也能很平靜地說出口,但不知怎麼的,在神志清醒的狀態下重新面對宗也,姜初宜還是會覺得一絲羞赧。

  明明那麼瘋狂的事都做了,到此時此刻,兩人竟然都不敢近距離地跟彼此對視。好像回到了最開始認識,一對視就害羞,一講話就臉紅。

  她安靜無聲地吃飯喝湯,不敢弄出多的動靜,倒是顯得更加欲蓋彌彰。畢竟兩人身上的淤痕,還有凌亂的房間,垃圾桶裡的那些要溢出來的衛生紙和包裝袋,很難裝作無事發生。

  他也沒講話,稍微動了動,姜初宜莫名其妙被湯嗆了一口。

  她捂住嘴,咳到停不下來。

  宗也放下勺子,扯了張紙給她擦嘴。

  姜初宜瞥見他扯紙的動作,下半身就反射性發麻。

  宗也牽起她的手,垂頭,用紙給她擦乾淨手心。

  擦完之後,紙丟掉,順理成章的,兩人的手又牽在了一起。

  他們皮膚都白,交疊的手壓在黑色床單上,被襯得很明顯。沒人說話,像是演一齣默劇,兩人隔著距離,看起來好像都很正經,手指卻偷偷勾纏在一起。

  宗也似是尋思了下,「初宜。」

  她啊了一聲。

  「你還在害羞嗎?」

  姜初宜否認:「沒有……」

  他順勢問:「那你,感覺怎麼樣?」

  四目相對幾秒,姜初宜眼睛又盯著別處,「什麼感覺。」

  宗也語氣很正經,像是跟她討論天氣一樣,「跟我做的感覺。」

  姜初宜:「……」

  這人果然就是個不知羞的流氓。

  她憋了又憋,小聲說:「還行……」

  聲音雖小,也足夠宗也聽到。他笑笑,「那我繼續努力。」

  繼、續、努、力……

  腦子裡把這四個字過了遍,姜初宜立馬開口勸他:「你已經不需要努力了。」

  跟好友交流了一番,姜初宜越發覺得疑惑,宗也不是說沒談過戀愛嗎,怎麼在她身上使出的招,愣是把陳億這種身經百戰的老手都驚地直呼佩服。

  陳億那句「宗也他爹的怎麼可能是處,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處男,太crazy了,難不成是約過炮?」反復盤旋在腦海,讓姜初宜深有同感。

  第一次見,她就覺得他肯定交了無數的女朋友。

  姜初宜心情復雜:「宗也,你真的是第一次嗎?」

  宗也愣了愣,神情染上了少見的無辜,「是第一次。」

  回答完這個問題,宗也落下眼睫,好像沒被她信任,顯得異常低落。

  過了會,他又看她。

  眼睫翹翹,黑色眼瞳似有水光。

  但是眼神裡的委屈明顯還沒褪去,讓姜初宜有種自己是個負心漢的感覺。

  姜初宜:「怎麼了這是,我就隨便問問。」

  宗也沒出聲。

  就當她以為話題就此結束時,他忽然來了句:「初宜,我其實是個很保守的人。」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個話,但姜初宜還是被哽住。

  「王灘說,貞潔是男人最好的嫁妝。」宗也表情很凝重,沉默下,「現在我最珍貴的東西已經沒了,你能不能給我個名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9:39 PM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顆星

  聽到這句話,姜初宜眼睛睜大了一些。

  她略微沉吟,思考一番,言語認真地勸他,「現在社會風氣放開了,你也不用太保守。」

  宗也肩膀微微動了動,又把頭垂下來,坐在床沿一聲不響。

  看他這幅傷感模樣,姜初宜的唇角洩露出點笑意。她扯了一下他的手,「怎麼不說話?」

  「心裡有點難受。」

  她明知故問:「為什麼難受?」

  宗也淡淡說:「我被人玩弄了兩天,現在她好像不想負責了。」

  姜初宜:「……」

  男人心,海底針。

  宗也這個人絕對很記仇。

  她當時喝暈了,隨口一句戲言,調侃他是玩弄別人也不用負責的長相,沒想到被宗也記到現在,還能精準地找機會報復回來。

  姜初宜目光閃爍,「你這不是還沒見我家長,怎麼給名分。」

  他很鎮定地問:「那我能見嗎?」

  她面不改色:「還不能。」

  宗也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口。

  她故意等了會,然後抬手,拽著他的袖口,把人拉近。

  宗也身上骨頭像是被抽光了似的,她只是輕輕一拉,他便順從地倒向她。

  姜初宜笑:「不過,我打算今年過年的時候帶你回家,你有時間嗎?」

  宗也呼吸急促,手按上她的後腦勺,用行動回答。

  ……

  ……

  姜初宜只有一個星期的休假時間,被宗也纏得分身乏術。他好像真的很在乎自己的「貞潔」,自從跟她上了床,他就一副要把身心全部托付給她的模樣。黏人程度到達有史以來的高峰,吃飯睡覺都要跟她抱在一起,一點都不能分開,好像離開她幾分鐘可以要了他的命一樣。

  姜初宜甚至還沒來得及跟陳向良見個面,就又被宗也帶到他家,過上了暗無天日的荒唐生活。

  *
  BloodXGentle明面上解散後,王灘冀凱和IM續約。伏城以單人名義繼續當歌手,出了好幾張專輯,熱度都非常高,單曲霸榜各大音樂平台。每到某某平台盛典、或者中秋晚會、微博之夜等大型明星聚會現場,他們三人同框出現時,總會引來發瘋一片。從前都是整整齊齊的四個人霸凌熱搜,現在少了個人,死去的回憶又開始攻擊網友們……

  【BXG完顏團名不虛傳,還是帥的……就是不要再虐我了,打麻將三缺一的時候都沒這麼痛苦過,宗也,你糊塗啊!】

  【粽葉……我素掉的白月光……內娛再無代餐……】

  【為什麼初宜老師也跟著消失了……什麼活動都不參加,不是進組就是在進組的路上,啥消息都沒有,這讓CP粉怎麼活???能不能暗搓搓秀恩愛,多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誰懂我的心情,想讓所有人一起陪葬,全世界都毀滅吧……】

  【都退圈了,素葉粉還在發瘋叫魂……真是怕了,一鍵查詢精神狀態】

  【被醜城粉絲笑死,城管怎麼還是這麼意難平啊?就算宗也退圈,BXG的TOP也永遠是他,不是被你也爹單方面吊打的醜城,記住了】

  【宗也和伏城的粉真是好大一齣戲,什麼都能吵,看得我嘎嘎樂。正主關係這麼好,沒看到大粉都閉麥了嗎,你們還在這打算纏纏綿綿撕到天荒地老,不知道在較勁什麼……這邊建議兩家粉去查查伏城這幾張專輯的作詞作曲人,李相垣是誰,懂自懂】

  ……

  ……

  《喬舒》後期製作流程有兩個月,預計年底上映。在發行的前一週,官博公布主題曲《暗三亭》。

  姜初宜上線轉發微博。

  由於宜見宗情的CP粉體量越來越大,這大半年來在內娛遇神殺神,佛擋殺佛,姜初宜身上的流量不同以往。但她又持續處於神隱狀態,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佛到讓事業粉和CP粉焦心。《喬舒》是姜初宜沉寂許久後的第一部電影,消息剛放出來,就引起了極高的關注度。


  萬萬沒想到,短短幾天內,《暗三亭》也迅速衝上熱榜前列,在電影公映之前,主題曲先火了。

  原因無他,《暗三亭》詞曲創作人的署名是——李相垣。

  自從伏城單飛後,簽約新的經紀公司,出的每張專輯的詞曲創作人,除了井連貝外,基本都有李相垣的身影。

  有粉絲專門去扒過背景,這個叫禮勝的公司去年才註冊,主要專注唱片製作,音樂發行,旗下的幾個簽約藝人是在小眾圈子裡很出名的歌手。

  李相垣是這個公司的股東之一。

  此人行事低調,不開通微博,百度百科更是連個簡介都沒有。從前壓根沒聽說過名字的純新人,寫出的歌一首比一首牛逼,曲風多變,橫掃各大音樂榜單,成為音樂界橫空出世的奇才。又因為李相垣從來不露面,什麼場合都缺席,網上和他有關的消息少之又少,顯得更加神秘。

  之前一直隱隱有過風聲,李相垣就是宗也,但沒證據,更沒石錘,這個傳聞只被小範圍地討論過,有人覺得宗也唯粉和宜見宗情的CP粉又在給宗也「招魂」,最後討論變成了罵戰,後續便不了了之。

  除了一起拍過電影,姜初宜跟伏城可以說八竿子打不著,明面上的交集甚少。

  但現在,姜初宜新電影的主題曲居然是禮勝發行的。

  伏城的御用搭檔給姜初宜寫歌……這不得不讓網友聯想出很多事。

  眾說紛壇,李相垣到底是不是宗也的事還沒定論,某個超話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沸騰,集體開香檳過年。

  【不知道有些黑子在破防什麼,說我們給宗也臉上貼金,這他媽用屁股想也知道李相垣就是宗也啊……】

  【真的是宗也??宗也真的轉幕後,換了個名字繼續給老婆寫歌嗎……嗚,想磕又怕傷心】

  【這糖能磕,雖然沒有石錘,但是李相垣在我心裡絕對是宗也。誰還記得小夫妻的定情之作《捕星》,宗也演的那個人不就是叫林向原……林向原、李相垣,你們自己多念幾遍,給我細品,給我狠狠地品!】

  【老實說,他們官宣之後,我覺得太殤了,退網了一陣子。今天這個消息又把我炸出來了,心情好復雜……感覺被治癒到,又感覺被狠狠刀中。宗也還在做他喜歡的事,但是他給姜初宜寫歌,給伏城寫歌,給別人寫歌,唯獨不給自己寫歌。以後只唱給她聽……】

  ……

  ……

  聖誕節那天,王灘發了個微博。

  配圖有三張,第一張是在《喬舒》首映禮上拍下的片頭,第二張是節日聚餐的照片,第三張是玻璃窗的倒影。

  倒影裡的臉都不是很清晰,但是足以讓人分辨出是哪四個人。坐在王灘旁邊,那個穿著灰色長風衣的男人,只露出了小半張側臉,正在低頭拿手機發消息。

  這條微博炸出了很多很多人。

  BloodXGentle的團粉終於又迎來了春天,集體淚灑評論區。宗也自從退圈後,一旦被提及,太容易爆發爭吵,所以幾個熱門評論區甚至都沒敢提名字,只用含糊的「他」來代替。

  「是他嗎……是他啊……真的是他啊……」、「居然還能看到他,謝謝你,灘人。」、「你們四個人好好的就行了,知道他還好好的就行了,王灘以後多發點這種照片,再也不罵你了。」

  姜初宜坐在禮勝的公司刷到王灘的微博,給他點了個讚,關掉手機,左右看了看,從旁邊的櫃架上隨便抽了本雜誌。

  前台的小妹妹來回給她送了幾次水,「姜老師,要不我帶您轉轉?他們應該馬上就開完會了。」

  姜初宜接過水,道了聲謝,柔聲道:「沒事,我坐這等就行了,你忙你的就行。」

  姜初宜很少來公司找宗也,但禮勝的人基本都認識她。有人進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也會開玩笑地喊聲老板娘。

  姜初宜沒什麼架子,遇到人就客氣地站起來,跟他們笑著打招呼。

  版物室裡有個小姑娘,把財務、企宣部的同事拉過來,幾人一起透過百葉窗偷瞄坐在外面的女人。

  她安安靜靜地看書,穿了件淡色的毛衣,外套擱在腿邊,柔順乾淨的烏髮齊腰,垂下來蓋過耳朵側臉,看上去溫和無害。

  姜初宜和宗也的事也算人盡皆知,宗也是禮勝老板之一,公司裡年輕的女員工大都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們感情好,雖然不至於對宗也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愛慕和幻想,但因為老板年紀輕,長得又帥,對他的感情私事難免產生八卦之心。

  會議室的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

  姜初宜聽到動靜,把手上的雜誌合起,抬頭望去。

  有人識趣地讓了讓道,宗也把手裡拿的文件遞給旁人,徑直朝她走過來。

  「等多久了?」

  她淺淺笑了下,站起來,「也不久,剛來。」

  宗也俯身,牽起她的手,試了試溫度,「不冷嗎?怎麼不穿外套。」

  雖然大家都在假裝各忙各的,甚至有人刻意地轉身偏頭,不往這邊瞄,但是大庭廣眾,姜初宜不好意思跟他太親暱,抽回自己的手,「暖氣挺足的,我還有點熱呢。」

  這一幕互動全程落到百葉扇後面,直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小思才猛地回神,摸起手機,給朋友發消息。

  小思:「網上到底是哪個瞎子說初宜是普女的?!他們絕對是沒看過真人!!啊啊啊!!今天初宜來公司探班了!!!俊男美女好像在演偶像劇!!!嗚嗚嗚!這就是真愛嗎?宗也溫柔地要掐出水了,我要昏倒了!快來人給我上呼吸機!呼吸機!」

  ……

  ……

  姜初宜被帶進辦公室,門剛合上,就被人施力壓在門板上。

  宗也一邊摁著人,半垂下眼看她,手指搭上領帶,扯鬆,根本沒給姜初宜反應機會,便低頭吻上她。

  五官俊秀優美的男人,彷彿有著世上最好的脾氣和耐心的男人,上一秒還斯文優雅,下一秒無人時就變得丁點不客氣。

  細密又飽含強烈佔有欲的熱吻越來越深入,不斷變幻著角度,她的舌尖被他咬住,吸吮,吞咽。姜初宜頹然地靠在門板上,毛衣下擺鑽進一隻手,試探性地揉了揉。在腿徹底軟掉之前,她伸出手,用力推了他胸膛一把。

  宗也漸漸停頓。

  順過氣後,姜初宜推開他,感覺不解氣,又輕輕踢了他一腳。坐到椅子上,感覺手臂被壓的有點麻,她邊揉邊搖頭,「你真是……」

  宗也還沉浸在剛剛的吻裡,倚在牆邊,目光戀戀不捨跟隨她,「真是什麼?」

  真是色情狂。

  跟宗也戀愛談的越久,姜初宜被他慣得小脾氣也越發大了,「外面還有這麼多人,要是被聽見怎麼辦,咱倆還要不要做人了。」

  被這麼一頓指責,宗也好一會兒才開口。他又故意切成那種很性感的低音炮,帶了幾分引誘的味道,「那我們去錄音室?那兒的玻璃隔音。」

  姜初宜羞惱,「你怎麼一看到我就要……」

  他慢吞吞問:「什麼?」

  她擠出兩個字,「發情。」

  宗也眉梢一挑,知道她誤會了。

  現在這個點,公司大多數人還沒下班,宗也確實沒打算在這裡跟姜初宜多做別的事,只是他太久沒見到她,稍微有點沒克制住,親了親她解渴。

  宗也站直起來,走過去,把她坐的椅子轉過來,正視她,「初宜,你是不是被我帶壞了?」

  「被你帶壞?」

  「不然你現在怎麼。」宗也說得很慢,似是想了想,「這麼下流?」

  姜初宜:「……」

  「我只打算跟你接個吻,你想歪了?」

  被他神情如此無辜地倒打一耙,姜初宜忍無可忍,脫口而出:「你明明就起反應了。」

  還東摸西摸的……

  宗也笑著,含情的眼好像隨時隨地都在放電,幾乎是耳語一樣告訴她,「我看到你就會硬,但是我剛剛真的就打算親親你,是你想歪了。」

  姜初宜靜默。

  有點尷尬地在心裡懷疑,難道是自己真的近墨者黑,被他帶壞了?

  她沒出聲,可是他還在繼續解釋。

  「初宜,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裡跟你做……壞事,我也怕被人聽到。」宗也同她對視,眼裡全是真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的聲音比你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09:56 PM

第五十八章 星星輕顫時

  姜初宜坐在椅子上,正面著宗也。

  他歪著頭,除了那雙眼睛太有風情,其餘五官都清冷乾淨。有骨有相,讓人很容易第一眼就產生好感。

  不由自主地,姜初宜回想到兩年前,他們還不熟悉的時候,自己用手機搜著宗也的照片,翻著別人對他的評價。

  網上對宗也形象的描述都比較正派,不可否認,舞台上的他很釣,彈起貝斯、唱歌時的荷爾蒙能瞬間迷倒許多人。但宗也舞台之下又判若兩人,屬於斯文禁欲系的,西裝和白襯衣穿身上顯得英俊有型,文靜又有涵養,對待誰都是如出一轍的客氣,好像根本不會沾染凡塵氣息。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外人都覺得「神聖不可侵犯」的冷靜男人,卻一次次刷新姜初宜的下限,下流的情話張口就來。

  姜初宜發自心底地疑惑:「宗也,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嗯?」

  「你就是人形白蘭瓜,知人知面不知心。」

  宗也沒反應過來。

  她接著說:「外面看起來是白的,裡面其實全是黃的。」

  這句話惹得宗也笑起來,肩膀微顫。

  笑了陣子,他忍不住吻了下她,真心又坦蕩說:「是初宜讓我變成這樣的。」

  對於他自然的「甩鍋行為」,姜初宜早就放棄抵抗了。

  ……

  ……

  這幾天《喬舒》上映,工作行程太密集,姜初宜加起來就睡了不到十個小時。

  會還沒開完,宗也大概率要留在公司加班。姜初宜只能待在他的辦公室,躺到在那張黑色軟皮沙發上。

  明明裡面有休息的地方,但是她也不能進去在床上睡,只能在宗也能看到的地方陪著他。

  姜初宜一隻手枕著手臂,整個人蜷在毛絨毯子裡,渾身都暖洋洋的,悠閒地點著手機屏幕。

  辛荷給她發了幾個視頻,姜初宜把音量調到最低。

  辛荷:「伏城和宗也剛出道的時候好嫩啊,青春逼人,滿臉的膠原蛋白,唉!咱倆要不把他們甩了,去找高中生算了,男人還是年輕的才惹人疼。」

  姜初宜看得直笑。

  但總有人看不慣她好過。

  姜初宜好好地玩著手機,沒過一會兒手機就被人抽走。

  她又莫名其妙地被宗也壓著接吻。

  他隨時隨地都要親她咬她的毛病,曾經讓姜初宜有點苦惱,她還委婉地去詢問過陳億。

  陳億當時給出的答案是,熱戀期都是這樣的,尤其姜初宜把白月光加初戀的buff給宗也疊滿了,纏她是正常的。等談久了,激情褪去,愛情就會回歸平淡。

  但現在他們早過了熱戀期,宗也的皮膚飢渴症好像一點都沒得到緩解,對這種事怎麼都不會膩似的。

  好不容易等這個深吻結束,姜初宜學乖了,放下手機,不再弄出任何動靜,免得惹宗也「眼煩心煩」,閉上眼睛裝睡。

  她老老實實醞釀睡意,彷彿老僧入定般,被騷擾幾次後也不為所動。但這招明顯也行不通,姜初宜只要出現在宗也的視線範圍裡就是原罪。

  她直接連人帶毯子被抱起來,睡覺地點直接換到那張深色的辦公桌後。

  姜初宜橫坐在他的腿上。

  宗也細致地給她掖好毯子,又貼心地拿了個靠枕墊在她的腰後,「初宜,我抱著你睡好不好?」

  姜初宜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平靜地答應了。

  她最開始覺得被他抱在懷裡睡覺很難受,但是被鍛煉的次數多了,便隨遇而安地習慣起來。腰被人攬著,耳邊就是宗也的呼吸聲,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姜初宜竟也覺得十分安心。

  這一覺睡了四五個小時,姜初宜睡的很沉,被人輕輕放到沙發上都沒醒過來。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看了宗也的視頻,她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好像又回到過去,宗也還在當明星的時候,她在人群裡,遠遠地看他被長槍短炮和鮮花簇擁著走過紅毯,在萬人體育場的舞台上熠熠閃光,被無數人愛著。

  夢裡的最後一幕是他們在上海的最後一次演唱會,身邊的人淚流滿面,她在角落的看台上,看著大屏幕裡的宗也彎腰放下麥克風,身影慢慢變淡。

  姜初宜心裡一空,醒了過來。

  ……

  ……

  等宗也開完會,剛推開門,就看到姜初宜縮在沙發的角落,雙手環抱膝蓋,望著前方,不知發著什麼呆。

  井連貝站在不遠處不耐煩地催促,「你老婆睡個覺你一直看個什麼勁?趕緊來吃宵夜,別讓我們等。」

  姜初宜偏過頭。

  宗也沒搭理井連貝,鬆開門把手,進去,走到她身前蹲下,「睡醒了?」

  姜初宜愣愣地望向他。

  宗也小心地看著她的表情,聲音溫柔:「初宜,你怎麼了?」

  「沒事……」姜初宜回神,掀開毯子,「你要去吃宵夜?」

  他捏了捏她的手,「我可以在這陪你。」

  「我正好也有點餓了,一起去吃吧。」

  「好。」

  宗也握住她的腳腕,替她穿好鞋。

  兩人出去,宗也帶著她去監棚裡溜了一圈,伏城還在錄音室,宗也跟助理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先吃點東西。

  吃宵夜的地方在Design Room,燈光不夠亮,桌上擺著啤酒燒烤,圍坐了一堆人,都是幾個眼熟的臉孔。

  投影儀上隨便播放著一部電影,大家一邊吃喝一邊聊著,都是隨心所欲的模樣,姜初宜身處其中也覺得輕鬆。

  井連貝和宗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著新專輯,小鷗嘴癢,酒意上頭,跟其他人即興來了場rapper battle。

  這群玩音樂的人嘴皮子是真的利索,又自由又胡鬧,姜初宜覺得有意思,還認真聽了兩段。

  等他們挨個唱完,氣氛正好,一群人起哄,「宗也,你也來一段。」

  宗也想也不想便拒絕:「不唱。」

  小鷗舉著酒瓶罵了句:「你能別這麼掃興?」

  宗也面不改色,悠悠道:「我只唱歌給我老婆聽。」

  這下,井連貝也跟著罵了句:「矯情不死你。」

  眾人期待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姜初宜身上。

  感受到壓力,姜初宜識趣地跟宗也說,「要不你來一首,我也想聽。」

  宗也笑:「你想聽什麼?」

  姜初宜認真思考。

  小鷗想起什麼,立馬頂了頂宗也的胳膊,教訓道:「快別他媽整你那個《愛情廢柴》了,太純情的不要,這裡是成人世界,釋放天性,來幾首髒的。」

  眾人笑出聲。

  姜初宜小聲說:「你聽你朋友的,隨意發揮吧。」

  宗也起身,調了首歌出來。

  在他開始唱之前,在場人看到屏幕上出現《Sexy back》的歌名就開始笑。

  Design Room裡的音響設備齊全,英文歌連翻譯字幕都帶在投影儀上一起滾動的。

  當著眾人的面,宗也唱這首歌時,毫不避諱地盯著她。

  姜初宜剛開始還堅持跟他對視。

  宗也的嗓子天生就很有磁性,唱腔是男女通殺的性感。尤其是此刻燈光幽幽,用了幾秒進入狀態後,他神情慵懶,嘴角揚著弧度,實在是讓她沒絲毫抵抗力,姜初宜被撩地轉頭去看字幕。

  要是在他朋友前鬧個大紅臉也太丟人了。

  但她發現,字幕殺傷力也不小。

  配合著宗也的低音炮,中英字幕在熒幕上隨著歌曲滾動——

  Dirty babe/You see these shackles /

  Baby i\'m your slave/

  親愛的寶貝,這幅手銬證明,我是你愛的奴隸

  ……

  ……

  I\'\'ll let you whip me if misbehave/

  That no one makes me feel this way /

  要是我不乖,你可以鞭打我,只有你可以讓我心甘情願。

  ……

  ……

  這確實是宗也的老本行了,頂著一張聖潔的臉,若無其事地墮落。

  這種尺度的歌勉強讓其他人滿意,笑笑鬧鬧一陣便放過宗也。

  他們被一群極有眼力見的人遺忘在房間隱蔽的角落。

  宗也攬著她的腰,「我唱得怎麼樣?」

  「好聽。」

  「那以後只唱給你聽。」

  姜初宜無意識地揪住宗也的衣角,一圈圈轉著,「我剛剛做夢,夢到你還沒退圈,要是你能一直唱歌就好了。」

  察覺到她有點低落,宗也詢問:「怎麼了,不開心?」

  「不是,就覺得你唱歌的時候很迷人,只唱給我聽的話,有點可惜。」

  宗也被她這麼一誇,呼吸都輕了,「就迷你不好嗎?」

  姜初宜仰頭,「宗也,我一直都想問你個問題。」

  「什麼?」

  「你退圈後會不會失落?」

  親眼見證他被這麼多人愛過,她偶爾也會怕自己給的不夠,讓他覺得寂寞。

  聽到她這麼說,宗也明白了。他沉思了會,把臉上的曖昧調情收得乾乾淨淨,跟她說,「我不會為了這種事失落。」

  姜初宜抿唇。

  宗也忽然開口:「初宜,你對我的一個評價很準確。」

  「什麼?」

  「我不正常。」

  姜初宜還懵著:「為什麼?」

  「因為我,費盡心機,不擇手段。」

  她接著問:「然後呢。」

  宗也凝視她,「只是為了讓你愛上我。」

  他總是這樣,會突然告白,會毫無保留地對她表達一切偏愛和熱烈。

  「我確實跟別人都不太一樣,我不正常。因為我做的一切努力,做的所有選擇,只是為了讓你愛上我,只要你愛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姜初宜收緊手指,攥著他的衣服,心臟像被泡在醋裡,被泡透了,又酸又澀。她壓低聲音,「那恭喜你咯。」

  「什麼?」

  姜初宜大膽地看向他,「你現在做到了。」

  宗也笑了。

  *

  翻過年來,第34界金花獎公布入圍名單,《喬舒》的名字也在其之列,姜初宜得知消息時沒有太大的意外。

  這個獎項分量不低不高,只能算是個不錯的開頭,她的目標遠不止於此。

  在去參加頒獎禮前,姜初宜就得到消息,自己今晚會獲獎。

  有很多人提前發來了恭喜。

  她整場典禮都保持著平靜,鏡頭掃過時,也只是微笑地鼓了鼓掌。

  當姜初宜的名字被主持人念出來,成為今晚的「最佳女主角」,全場響起掌聲。

  姜初宜起身,跟身邊人擁抱。被所有人注視著,一步步走到台上。

  她捧起金色的獎杯,在鎂光燈下,按照正常的流程說著感言,感謝恩師,感謝評審團,感謝電影團隊,還有無數的幕後工作人員……

  「最後,我還想感謝一個人。」

  姜初宜頓住。

  自從戀情曝光,姜初宜從來不在公眾場合提宗也。怕給他曾經的粉絲添堵,她甚至連他的退圈微博也不曾轉發回應,也從來不在媒體面前談感情生活,談任何跟他有關的事。

  台下的人若有所感,互望幾眼,一片安靜。

  宗也,一個退圈方式轟烈到垂名青史的男星。曾經風光無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紅遍大江南北。如今卻乾淨俐落地銷聲匿跡,捨棄一切浮華名利,決絕地告別演藝生涯,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姜初宜微微低頭,靠近話筒,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我年少出道,經歷過很多年的低谷,灰心喪氣過,也懷疑過自己。直到很多年後,我偶然發現了一顆星星。」

  「這個世界上的星星很多,但他是唯一照亮我的那顆。」

  「所以我想,我至少要勇敢一次。」姜初宜笑著,笑容沒有一絲陰霾,睫毛卻有點濕了,「宗也,一輩子這麼長,等下雨了,我給你撐傘。」

  ……

  ……

  頒獎典禮結束,屬於姜初宜的慶功宴在23Epoch。

  她的獲獎感言很快就被傳到網上,外界討論不休,朋友見到她也打趣,「姜老師,天氣預報說明天就下雨呢。」

  姜初宜今晚被灌了很多酒,和宗也坐在一起,倒也沒覺得難為情。

  23Epoch內場一如既往地熱鬧,和幾年前一樣的熱鬧。

  趙光譽天生就是個鬧騰的性子,來到這跟回了老巢一樣,和小鷗一見如故,在台上唱了好幾輪的歌,炸得人仰馬翻。

  等他們累了,王灘坐在唱台的高腳椅上,點了首Eason的《富士山下》。

  耳邊的聒噪終於得以停歇,在這首抒情歌下,燈光忽明忽暗,變得迷離起來,姜初宜倒在宗也懷裡,「你剛剛看到我說的感言了嗎?」

  「看到了。」

  「什麼感覺?」

  宗也擦著她唇角的水漬,認真告訴她:「美夢成真的感覺。」

  他們正說著,音樂毫無徵兆地,戛然而止。

  姜初宜抬眼望去,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王灘背後的大屏幕忽然開始播放姜初宜從出道以來拍過的所有電影片段。

  在唱台上,王灘低咳了聲,粵語切換成普通話,懶洋洋地給今晚的儀式開場:「誰能憑借愛意將星星私有?」

  像是安排好的一樣,眾人說笑跟著停下,一束追光打到兩人身上。

  不知道誰朝宗也懷裡丟了個話筒。

  他勾起唇角,將話筒拿起來,看向姜初宜,「宗也能。」

  就在此刻,全場燈光驀然亮起。

  姜初宜恍惚了一瞬,漸漸清醒過來。

  由於剛剛光線太暗,被不同的人灌著酒,她完全沒發現,23 Epoch早就變成了一個堆滿玫瑰花、氣球、彩帶的畫廊,各個地方都掛著她從小到大曾經演過的角色海報。

  甚至還有一張是姜初宜15歲那年的照片,她在《阿戈》殺青的慶功宴上,穿著白色蓬蓬裙,笑容無憂無慮,抱著鮮花站在人群中央。

  好像這一生,姜初宜所有的經歷,一點一滴,全部都被人小心珍藏。

  ——這場屬於她的慶功宴才剛剛開始。

  兩人對視。

  宗也拿著早就準備好的戒指,單膝跪在她身前,令人著魔的眼睛像是個深淵,直直盯著她看,「初宜,我能嗎?」

  姜初宜靜止在那,怔怔出神,腦子白茫茫一片。

  心臟失序地跳動著,卻在某個瞬間,驟然一鬆。

  她佯裝平靜,笑著說:「原來你打算跟我求婚啊。」

  四周都變得靜悄悄的。

  良久,姜初宜把手伸出去,輕聲重復了一遍他剛剛的話,「宗也能。」

  ——宗也能憑借愛意將星星私有。

  ……

  ……

  他們倆被喧鬧的眾人推到台前,姜初宜仰頭,專心致志地看著大屏幕,看著這個為她準備的紀錄片。

  當出現《捕星》時,姜初宜想起一個問題,問身邊的人,「宗也,你為什麼對那場戲印象最深刻?」

  「哪場?」

  「被我偷看的那場。」

  宗也只是笑。

  「是因為第一次跟我牽手了嗎?還是因為被導演罵了?」

  「都不是。」

  她困惑:「那為什麼?」

  「因為,那是你第一次看向我。」

  姜初宜似懂非懂。

  記憶好像突然回溯,回到那個水巷蜿蜒,有著白鴿和肅穆教堂的威尼斯。回到宗也扮演著姜初宜暗戀的人,被她偷看的那一天。

  雖然被導演罵著,宗也還是忍不住睜開眼。

  雖然只是演戲,儘管只是在演戲,可宗也還是很想看看。

  想看看,被她愛著到底是什麼感覺。

  也許從很多年前的某天開始,姜初宜充滿憐愛地看向那條流浪狗時,宗也就開始希冀。

  希冀他也能得到上天片刻的眷顧。

  有朝一日,那樣溫柔的眼神,也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那天,姜初宜抬頭看向他。

  星星恍惚輕顫,這是他一生美夢的開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10:1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6-18 10:30 PM 編輯

番外 (1+2)

  在帶宗也回家之前,姜初宜先帶他見了單宛宛。

  小姑娘大學都沒畢業,但是為了給家姐撐場面,選了一條非常隆重的C家禮裙。

  提前半小時坐在預約好的餐廳裡,單宛宛狂灌了半杯冰水。

  左等右等沒見人影,她給好友發消息:「我馬上要見宗也了」

  好友:「你已經跟我嘮叨一個星期了,這會知道緊張了?不是說好風輕雲淡?」

  單宛宛不承認自己很緊張。

  也許有,頂多一點。

  於是她回:「你跟罵了幾年的仇人見面吃飯難道不緊張?」

  好友:「記得別對你仇人犯花痴,丟你本命的臉。」

  單宛宛冷笑,又憤憤灌了一口水。

  等宗也來了,看她不得狠狠地給他一個「下馬威」。

  想她單宛宛也是個資深的追星黨,本命幾個,牆頭無數,跟過不少大大小小的行程,見過的帥哥美女如過江之鯽,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對宗也犯花痴?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還未吞下的水卡在喉間,單宛宛憤然的思緒斷在見到表姐的那一刻,以及,她身後跟著的那個男人。

  無端端的,單宛宛心底冒出四個大字。

  真、是、操、了。

  電光火石間,單宛宛腦子裡冒出的竟是,就算之前撕逼時她和小伙伴把宗也從頭到腳祖宗十八代來來回回罵了個遍,都沒去罵他那張臉。

  這是有道理的。

  那口沒吞完的冰水成功讓她嗆到,單宛宛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很快,有一隻手拿著紙遞到她跟前,伴隨著那道低沉溫和的嗓音:「沒事吧?」

  單宛宛差點沒閉過氣去。

  姜初宜被她嚇了大跳,把包放下,拍拍她的背:「宛宛,你怎麼了?」

  出師不利,威嚴盡失,單宛宛用那張紙捂嘴,無力地搖了搖頭。

  ……

  ……

  世事難料,單宛宛沒想到,她有一天居然跟宗也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從前不是沒見過這個人,但頂多只能遠遠地望一眼。他身邊總是團團圍住許多人,有粉絲保鏢,以及各種工作人員。

  像這樣近距離地面對面,那是從來沒有過的。

  單宛宛覺得自己定力還算強。

  面對這張扎眼的臉,低頭不見抬頭見,她忍著沒犯花痴。

  畢竟鐵血黑粉的人設還在。

  單宛宛心情極其復雜。

  一方面宗也已經是表姐板上釘釘的男朋友,官宣地轟轟烈烈,如今也算是她半個「親戚」。可另一方面,單宛宛本命是被宗也粉絲霸凌過的無數個受害者之一,為此她甚至批皮開了不少吐槽bot。

  單宛宛曾經帶著偏見跟小姐妹議論過。

  宗也本人肯定不如精修圖好看,他私生活一看就很亂。

  敬業不耍大牌就是人設罷了,只有粉絲會信。

  IM花錢給宗也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只有粉絲不會信。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什麼好男人,娛樂圈更甚。

  單宛宛站在娘家人以及黑粉的角度,覺得自己肯定能揪出宗也不少毛病,然後她要苦口婆心地勸說姜初宜冷靜點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第一回合。

  在姜初宜的督促下,單宛宛不情不願地遞給宗也禮物。

  一支男士腕錶。

  宗也笑著道謝,跟她交換了見面禮。

  也不知道宗也這麼高興做什麼,這個錶還不及他手腕戴的那塊錶零頭。

  但禮物被人重視的感覺不錯,單宛宛心裡勉強給他打了個及格。

  第二回合。

  單宛宛裝作八卦的模樣,有意無意問了宗也許多以前在圈裡的一些事。

  宗也對她提出的那些戳心窩子的「攻擊性」疑問,很周到慎重地解答,沒有一點不耐。盡管單宛宛是小輩,但他態度十分尊重,跟她聊天的態度並沒有對待異性小輩的輕慢。不僅如此,宗也跟她認識的男性朋友差別很大,他很得體,偶爾冷場,也不會輕易地開玩一些油膩的玩笑來緩和氛圍。

  好吧……宗也人品確實還可以的樣子……至少不裝逼,脾氣是真好。

  第三回合。

  單宛宛正襟危坐,默默觀察著姜初宜和宗也的相處模式。

  無論姜初宜說什麼,做什麼,宗也的目光總是停在她身上。並且十分熟練地照顧著她,用濕巾給她擦手,留意到她每個小需求。

  只有偶爾跟單宛宛聊天、或者跟服務員說話,他會挪開視線,禮貌地回視他們。

  單宛宛費力地移開眼。

  不能看了,再看下去她可能就要倒戈了……之前跟好友吹得豪言壯語全要白費。

  不過單宛宛對待宗也態度還是軟化的很明顯,在姜初宜眼神的強烈暗示下,她不情不願喊了句「姐夫」,喊完就滿臉通紅,不知道在羞個什麼勁,顧左右而言他地跟姜初宜吐槽起學業艱辛,期末考估計又要掛科,來年補考不知道能不能過……

  趁著宗也去接電話,姜初宜詢問單宛宛,「怎麼樣?」

  單宛宛搖搖欲墜,勉強道:「就那樣。」

  姜初宜含笑:「那就是還不錯的意思?」

  單宛宛不做聲。

  姜初宜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樣:「我都說了,宗也比你想像的好多了,你就是偏見太深。」

  單宛宛決心不能當個牆頭草,別別扭扭地挑了個刺:「宗也這種溫柔好脾氣的男人,已經不時髦了,在小說和電視劇裡只能拿個男二劇本,一般爭不贏男主。」

  後半段話剛好被身後的男人聽見。

  宗也笑了笑:「你們在聊什麼?」

  姜初宜瞥了眼表妹,故意說,「在聊你呢,我妹說現在脾氣好的男人,已經不流行了,在小說裡只能當男二。」

  宗也好像有了點好奇心,接話:「那男主一般是什麼樣的?」

  單宛宛振振有詞:「流星花園你看過沒?裡面的男主拽拽的,特別喜歡欺負女主。男二脾氣是好,才藝雙全的,還會拉小提琴,但女主就是喜歡壞男人。」

  宗也默了默,才問姜初宜:「你看過這個電視劇嗎?」

  「看過。」

  單宛宛跟著補刀:「我當時和表姐追劇,我們都站官配的。」

  宗也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

  ……

  一頓飯吃完,單宛宛默默跟在兩人身後。她鬼鬼祟祟地瞄了眼身邊的人,想……姐夫個子還挺高,比她那個體育生前任還高呢。

  等電梯時,單宛宛百無聊賴,「姐,你看過那個韓劇嗎?」

  「什麼韓劇?」

  「《我的女孩》,裡面有個片段,坐電梯下降一分四十秒呼吸停止,許願可以成真。」

  姜初宜哦了聲,剛想端起長輩的架子,跟她說學業為重,少看點偶像劇,電梯門便打開。

  走進去時,宗也抬腕看了眼錶。

  單宛宛脫口就問:「你不會真的打算試試吧?」

  宗也歪頭,平靜道:「嗯?一分四十秒,好像不算太難。」

  「你要許什麼願?」

  他稍微回憶了下,微笑說:「希望你期末考試順利,希望你姐姐一直都喜歡溫柔點的男人。」

  單宛宛瞪大眼睛。

  這特麼還能撩……

  單宛宛忍不住去看姜初宜。

  表姐果然是表姐,對這種程度的甜言蜜語早已免疫的模樣。

  等單宛宛走後,宗也牽起姜初宜的手,有些認真地說:「不過,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我都可以去學學。」

  姜初宜沒做聲。

  兩人散步去停車場。

  宗也又漫不經心問:「初宜,你會喜歡壞點的男人嗎?」

  真是個小心眼。

  姜初宜捏捏他的手,「你別太小看自己了,別人是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嗎,宗也,你已經夠壞了。」

  他確認了一遍:「有那個男主角壞?」

  「他來了都得甘拜下風。」

  宗也笑。

  ……

  ……

  和單宛宛這頓飯吃完,沒兩天,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網上有幾個跟宗也有關的知名黑bot宣布關閉。

  博主消失前,在互聯網最後留下了一句:【從今天起原諒全世界,退休】

  之前宗也退圈,粉圈的幾個站子都陸陸續續關了,只剩下幾個黑bot持續發力,不免讓人感嘆恨比愛長久。如今幾大黑bot也跟著打烊,群龍無首,不明真相的好友在群裡發來致電。

  博主現身小群:「當黑粉有辱斯文。」

  接著連甩了幾個宜見宗情cut:「姐妹們連夜看看,沒啥好說的,就七個字,不磕不是中國人!!」



  【番外二:溫港電影節】

  由秦同、李群五為首的幾個知名導演發起的青樹電影節在溫港舉辦第一屆開幕式,主要是為了扶持青年導演和一些微電影製作。這場電影節持續小半個月,包括電影、舞台劇、戲劇各方面的表演和圍談會。

  由於發起人是演藝界幾位德高望重的幾個電影大拿,除了許多圈內明星參加此次電影節,各路商界名流也受邀過來捧場,連媒體寫新聞稿取標題時也帶上一個「眾星雲集」的標簽。

  松陵惠跟著父親來溫港參加電影節活動。

  她是中日混血,從小在澳讀書,國語說的不太熟練,跟別人交流起來頗為費勁,身邊一直跟著父親派的女助理。

  開幕式上有幾個老頭輪著講話,松陵惠主要是來玩的,聽這些東西聽得有些無聊,目光在場內四處逡巡。

  今天到場的明星很多,但松陵惠不怎麼關注娛樂圈,認識的人很少,只覺得帥哥靚女扎堆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

  後方有人小聲在聊天。

  松陵惠借著跟助理姐姐說話,時不時往後偷瞄。

  穿冷色調西裝的男人在低頭聽人說話,具體輪廓瞧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周身氣質斐然。

  松陵惠連比帶劃地地向助理表達出意思。

  我後面那個人是誰?你認識嗎?

  女助理若有所思往後看了眼,臉上浮現了然的神情,「認識。」

  她告訴松陵惠他的名字。

  「宗也……他、他很出名嗎?是明星?」松陵惠又小聲問。

  女助理搖搖頭,覺得現下這個場合不太適合八卦,簡短地回答,「以前是,現在不是。」

  松陵惠越發好奇,悄悄找機會偷看。

  就這麼看了四五次,每次都不敢看得太仔細。耳朵聽到像是有人過來打招呼,男人站起來握手,松陵惠終於順著動靜轉頭,光明正大地將視線投放到他身上。

  她看見了那張臉。

  他跟人說話時面上有點笑意,輪廓線條清晰,一雙很多情的眼睛,嘴唇很薄,確實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英俊。

  隨即,松陵惠肩膀耷了下來。

  ——她注意到男人左手無名指的那枚銀戒。

  原來有女朋友了呀。

  她心裡暗自想著,感覺有點可惜。

  ……

  ……

  開幕式結束,松陵惠跟著父親去走動應酬。

  父親跟一個老爺爺相談甚歡,旁邊還站著剛剛上台頒獎的女人。

  她和父親握手,穿著很現腰段的旗袍,頭髮挽起,耳邊墜著珍珠耳環,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有氣質,優雅又得體。

  有人跟松陵惠介紹:「這位是秦導首徒,國內很有名的女演員。」

  松陵惠喜歡氣質溫和的人,第一眼就對她好感,很大方地發出誇讚:「姐姐,好漂亮。」

  惹得旁人笑。

  「你多大了呀?」姜初宜問。

  松陵惠:「二、十。」

  剛說完,肚子就咕叫了聲。聲響好像有點大,松陵惠咬住唇。

  姜初宜覺得她可愛,忍俊不禁:「是餓了嗎?」

  松陵惠點頭。

  秦同開口:「初宜,你帶她吃點東西。」

  父親像是終於能找到托付的人一般,囑咐兩句,就把她打發走。

  女人帶著她往長桌那邊走,柔聲問:「喜歡吃什麼?」

  「甜品。」

  不知道女明星都用的什麼香水,松陵惠覺得她身上氣味很好聞,「姐姐,你、你叫什麼?」

  「我叫姜初宜,你呢?」

  「我叫,松陵惠。」

  她國語還不太標準,天生有點口吃,所以說話很慢。

  姜初宜:「是剛回國?」

  松陵惠點頭。

  姜初宜挑了塊慕斯,又夾了幾個藍莓餅,和泡芙、雪花椰奶凍一齊遞給她。

  松陵惠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和姜初宜聊天。

  她小時候有自閉症,智力發育比較同齡人來說有點慢,加上口吃的毛病,所以很少交到朋友。

  姜初宜眼裡純淨,看起來很面善溫柔,跟母親長得有幾分相似。姐姐不像女助理那樣一板一眼,也不嫌棄她說話笨拙,有些她聽不懂的話,還貼心地拿手機打字,用翻譯軟件給她看。

  松陵惠不由對姜初宜產生了好感。她不知道中國有個詞叫「一見如故」,就是覺得看到這個姐姐第一眼時,就很想跟她交個朋友。

  她不了解娛樂圈,也不知道姜初宜名氣具體如何,只感覺姜初宜認識的人應該很多,這兒相對僻靜,來往的人少,但時不時就有人過來跟她聊天。

  大多數人來寒暄一句就走了,直到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插進來。

  聽到姜初宜喊了句王灘,松陵惠循聲望去。

  細長的單眼皮,耳骨鑲著耳釘,很妖孽的感覺。

  他跟姜初宜說著話,像是察覺到有人在偷看,中途睨過來一眼,嘴角還剩點閒閒的笑意。

  王灘喲了聲,「哪裡來的小姑娘?」

  姜初宜溫聲回答:「剛認識的朋友。」

  松陵惠稍稍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

  王灘說話拖腔帶調:「一直盯著哥哥看幹嘛,想要簽名啊?」

  姜初宜:「你別逗她。」

  松陵惠結結巴巴反駁:「我又、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王灘笑了,「那是因為哥哥長得帥才一直看?」

  真是個自戀狂……松陵惠面紅耳赤地想繼續反駁,話還沒出口,就卡住。

  又過來了一個男人。

  松陵惠嘴唇抿緊,瞬間把背挺直。

  剛剛坐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他叫什麼來著?

  自戀狂嘖了聲,「宗也,我怎麼走哪你跟哪啊?暗戀我?」

  哦對,他叫宗也。

  宗也似是有點無奈,嘆息了聲,「王灘,你正經點。」

  他說話的聲音也好好聽。

  原來這個自戀狂叫王灘……

  他們三個人像是很熟稔,松陵惠默默觀察著。

  宗也始終噙著一抹笑,但不像是剛剛那種和別人交談時很客氣有禮節的模樣,每每他看向姜初宜,松陵惠都有種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和自戀狂不同,宗也一直沒發現她的存在。直到姜初宜說:「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剛認識的朋友,松陵惠。」

  宗也跟著側眼,微微頷首,「你好。」

  松陵惠心想,宗也是不是記性不太好。

  她在他前排的位置坐了那麼久,他好像一點沒認出她。

  松陵惠從小沙發上起身,鞠了個躬,「你們好。」

  王灘又被她逗笑:「行這麼大禮?」

  他像是站得有點累了,走到她身邊坐下。這個沙發有點小,自戀狂倒是一點沒客氣,擠得松陵惠只能靠邊坐。

  還挑了一塊她的小泡芙丟進嘴裡。

  松陵惠扭過頭去看姜初宜。

  他們倆不知聊到了什麼,宗也忽然傾身,在姜初宜耳邊說了句話。

  松陵惠一直盯著他們,清楚地看見宗也講完悄悄話,起身時,嘴唇貼著姜初宜耳垂擦過。

  這、這是在調情嗎……

  松陵惠心裡暗驚。

  還沒等她多想,場內燈光忽然暗下來,有一場歌舞劇在幾分鐘之後開始。

  遠處人影憧憧,無人注意的角落,宗也不老實地拉住姜初宜的手腕,將人帶過來了點,低頭似乎又準備跟她說句悄悄話。

  還沒看到後續,松陵惠眼睛被人用手遮住。

  王灘漫不經心地說,「大人要親親,小朋友不能看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10:21 PM

番外 (3+4)

  青樹電影節舉行小半個月,溫港度假村的幾個酒店被包下。由於是第一屆,很多項目和展會都不需要門票,免費開放給遊客體驗,每天都是來來往往的人。

  最近一段時間,溫港小城成為狗仔新的風向標,畢竟大牌雲集,走在路上偶遇明星的概率堪比橫店,隨便拍兩個這個月業務就有了。

  午後街角的咖啡廳,日頭照過幾株藍紫花骨朵和蜷縮著打盹的流浪貓。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一男一女,吸引著路人的好奇注視。

  姜初宜難得偷閒半日,臨時又被通知了個活。小鐘專門跑了一趟,把明天的影展策劃書送來,讓她抓緊時間背一下流程。

  旁邊的人倒也沒打攪她,時不時給她投餵點水果和小點心。姜初宜半趴在桌上翻著策劃書,餘光看到有東西遞到嘴邊,順口就吃。

  吃著吃著發現有點不對勁,好像咬空了好幾次。

  一小塊瑩白的梨懸在嘴邊,姜初宜偏頭,做了個預咬的動作,果不其然,舉著梨的那雙手往下移了半分。

  她的視線終於從那頁紙上挪開。

  宗也戴著藍牙耳機在講電話,好像根本沒注意她。

  姜初宜固定住他的手,把那塊梨叼走。

  宗也話一頓,看了眼她。

  今天他戴了一副細框銀邊眼鏡,顯得整個人都很斯文。

  等他通話結束,姜初宜才開口,「你現在好像越來越喜歡戴眼鏡了。」

  「你不是喜歡我戴眼鏡嗎?」

  姜初宜:「我哪裡喜歡?」

  宗也是有讀心術嗎。

  姜初宜出於某種私心,確實有那麼一點喜歡宗也戴眼鏡。

  因為每次接吻之前,宗也側頭摘眼鏡的動作,都會讓她心跳加速。

  宗也湊到她耳邊,「你之前喝醉酒告訴我的。」

  姜初宜吞了下口水。

  宗也知道她這個小動作代表著心虛。他微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想起來了?」

  姜初宜望向窗外,警覺:「等會。」

  他一頓:「怎麼了?」

  「我們好像被拍了。」

  ……

  他們確實被拍了,不僅被拍了,還被無良狗仔發到了微博上。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姜初宜看到新聞時,早已經心如止水。

  他們經常會被拍下來,有時候是狗仔,有時候是路人,宗也退圈了又像沒完全退。去年夏天,宗也陪姜初宜去買東西。他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吹空調,垂頭看著手上的宣傳單的那個側影,都能被人拍下。

  博主還發了幾個平台在全網撈這個素人帥哥。

  後面被人科普才知道,這哪裡是什麼素人帥哥,這他媽原來是宗也。

  隨著時間流逝,依然有宗也當初的一部分死忠始終無法跟姜初宜和解,但大多數的人已經釋懷。姜初宜行事又非常低調,被追問起感情生活時,也是一句我老公是圈外的,不方便細說帶過,從來不刻意炒作戀情。所以每每出現類似新聞,大家都能平靜地祝福他們一句。

  自從宗也轉幕後,雖然打交道的還是那群人,但他現在已經不用去外面「出賣色相」。那張臉除了長得帥點,好像也沒多大用。

  不過讓人十分搞不懂的是,宗也像是習慣了當明星時的苦行僧生活,除去必要情況,煙酒不沾,不吃宵夜,按時去健身房鍛煉,嚴格地進行身材管理。

  禮勝走上正軌,宗也一天到晚忙的飛起,也免不了有許多飯局。不過在一群精通吃喝玩樂漸漸發福的男人中,他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朋友偶爾也會調侃,宗也偶像包袱太重。

  除了身邊朋友,連網友們也覺得驚訝,為什麼每次被拍到,宗也狀態都那麼好?這生圖撲面而來的蘇感不吊打那些當紅小鮮肉?

  脫粉的沒脫粉的都在欣慰,宗也還是那個宗也,沒有淪為普男,白月光濾鏡永遠不碎。

  於是廣場重新熱鬧起來,一部分人討論宗也狀態,一部分人磕真情侶日常。

  【宗也……魂兮歸來……意氣風發,當打之年,退圈太可惜了。】

  【宗老師顏值抗打是有原因的,對於一個敏感的男人來說,老婆天天見那麼多帥哥,不得有點危機感?怕被拋棄的小狗狗一枚罷了。】

  【受不了了,大哥你餵水果的時候好像個男僕……手都要戳人家嘴裡了……】

  【嚇暈了,這短短十幾秒的視頻,粽葉又是揉耳朵、又是捏臉,又是親脖子的……就這麼忍不住嗎……誰看了不說一句,他、好愛她……】



  【番外四】

  在領證的前一個月,姜初宜和宗也搬了新家,順便把一億和瑞比都接了過來。按照習俗,他們請了幾個親戚來家裡吃飯。

  王沃雲親眼見證女兒即將邁入人生的新階段,喜憂參半。之前總盼著姜初宜有個著落,讓別人幫忙張羅著給她介紹對象,現在女兒真的要為人妻了,王沃雲又覺得擔心。

  母女倆坐在客廳聊著七大姨八大嫂的八卦,哪個小姨又離婚了,誰誰婚後過的一地雞毛,總之都跟男方出軌脫不了干係。王沃雲欲言又止地問姜初宜,知不知道宗也之前有幾個女朋友,都斷乾淨沒有,結婚不是兒戲,兩個人都要收心才能組成家庭,不然以後也是潦草收場。

  姜初宜毫不猶豫地說:「他之前沒交過女朋友呀。」

  聽到女兒如此單純耿直的回答,王沃雲憂心更甚,「你是不是傻呀囡囡?都這麼大的人了,能不能長點心眼,哪個男人不愛玩的,也就你爸老實點。」

  姜初宜奇怪:「你之前不是挺滿意宗也的嘛?還到處跟別人炫耀說自己找了個好女婿。」

  「我們醫院有個新來的小護士跟我說,宗也以前女朋友多的咧,好多新聞都寫了……」

  姜初宜認真聽了兩句,跟母親解釋:「那都是假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圈子很多人愛造謠,宗也沒這麼花心。」

  王沃雲語重心長:「不管是不是假的,你記得把人看緊點。」

  姜初宜應付:「我知道的啦。」

  王沃雲本來還想多教導幾句,見女兒心不在焉從沙發起來,跑去廚房,「宗也,充電器你放哪了?我手機沒電了。」

  沒過一會,姜初宜就被人領了回來。

  宗也讓她在沙發上坐好,幫人把拖鞋穿上,「我去拿。」

  王沃雲思想算是在同齡女性裡比較前衛的那一批,不覺得女人婚後就該操心家務事降低自己生活質量,所以從小就把姜初宜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家務做的很少。

  但什麼事都有個度,再怎麼慣,也絕對不是宗也這個慣法。

  姜初宜不知道怎麼就一身的懶毛病,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東西找不到喊人,喝口水也要喊人,連葡萄沒剝皮都要喊人。

  在一旁的王沃雲都看不過眼,完全忘記了剛剛還在給女兒灌輸要把男人管嚴一點的思想,喝道:「你別這麼欺負人家小宗,自己沒長手長腳?」

  宗也手上沒停,又給姜初宜剝了個葡萄,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樣兒,「阿姨,沒事的。」

  姜初宜吃著東西,假裝沒聽到母親的話。

  她還不了解宗也嘛,他就是這種病病的人,她幹什麼都需要他,最好是離開他就活不下去,宗也才會開心呢。

  ……

  ……

  晚飯吃了很久,姜初宜陪著興致最高的叔叔喝了幾兩白酒。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送走,姜初宜沒什麼形象地趴在地毯上。

  宗也要把她抱到沙發上。

  姜初宜不肯,滾了兩圈,「我就想趴在地上涼快涼快。」

  她滿臉通紅,腦子還暈乎乎的。夜已經深了,瑞比在窩裡睡覺,一億巡視完溫馨整潔的新家,拱著姜初宜開始踩奶。

  又躺了會,她酒意稍退。

  姜初宜單手支著下巴,瞅著宗也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心裡莫名湧起一股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充實感。

  尤其他還戴著眼鏡,整個人溫和內斂,非常居家「賢惠」。

  察覺到這道如影隨形火辣辣的注視,宗也擦乾淨手,走到在她面前蹲下,「一直看我幹什麼?」

  姜初宜不自覺就說:「宗也,我感覺你好適合給人當老婆。」

  他無聲笑了會,哄這個小醉鬼,「嗯,只給你當老婆。」

  姜初宜摘掉他眼鏡,伸出三根手指,「你還看得到這是幾嗎?」

  宗也眼睛做完手術後,度數下降到兩三百度的樣子,但也只是正常的近視。她喝多了,好像覺得他又變成了初中的那個小瞎子。

  宗也眯著眼,回答她:「看不太清。」

  姜初宜給他把眼鏡戴回去,「現在呢?」

  宗也說:「現在可以看到了。」

  姜初宜又給他摘了。

  宗也靜著沒動,任她玩。

  姜初宜搖搖晃晃跪坐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今天開心,酒精又把情緒放大了很多倍,姜初宜看著宗也頸側那顆胭脂痣,覺得異常性感。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就這個地方對她有種奇怪致命的誘惑。

  姜初宜沒忍住,開始對宗也上下其手。戳戳他的睫毛,又摸摸臉。

  宗也十分配合,等那隻不安分的手滑到腰腹處,還自覺地撩起衣服,方便她騷擾。

  手感太好,姜初宜掐了下他的腰,有些埋怨地說:「你好會騙人,我媽說我總是欺負你。」

  宗也只答後半句:「我願意被你欺負。」

  她不解:「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你現在不就在嗎。」

  「欺負你的意思是,對你造成壓迫和傷害。」姜初宜醉醺醺倒向他,「你明明就很喜歡我這樣。」

  他嘆了聲,承認道:「我喜歡。」

  姜初宜忽然反思,「我媽和陳億都說你一直慣著我,慣得我現在脾氣越來越差了,我有嗎?」

  宗也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是你一直慣著我。」

  他們之間,姜初宜才是那個一直溫柔包容的人。

  宗也需要她的愛。

  只有被她愛著,他才能掩下滿身的陰沉愚鈍,成為世俗眼裡的正常人。

  ……

  ……

  姜初宜洗了個澡出來,外面雷聲陣陣,好像要下雨了。

  她把陽台的門拉開,風刮過睡裙,遠處樹葉簌簌。

  姜初宜在宗也那條微博底下,發現了《萬葉集》裡的一句詩。

  -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也許是喜歡這句詩,也許是喜歡上了雨,每個下雨天,姜初宜都想見到宗也,跟他待在一起。

  她轉過頭,宗也正擦著濕濕的頭髮。

  姜初宜跑向他。

  宗也下意識張開手,擁她入懷。

  在這個平常的下雨夜,姜初宜卻感到幸福,她在一房的風聲雨味裡擁抱住了宗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6-18 10:29 PM

終章

  記憶中,2012年的夏天非常熱。中考結束,宗也回了一趟學校領成績單。

  他抱著一絲僥幸,說不定還能見到她。

  不過現實是,班上只來了寥寥幾個人。

  班主任破天荒叫住他,「李相垣,你志願單上面為什麼填的空白?」

  宗也垂著頭:「我要跟姨媽商量一下。」

  等女老師離開,他走到姜初宜的位置上坐下。

  這個教室被布置成了考場,除了桌椅,所有東西都收拾得很乾淨,到處都空蕩蕩的。屬於她的座位上,沒有遺留任何痕跡。

  宗也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看向她看過的風景。白磚鑄成的教學樓露出幾個角,樹下有長椅,紅色的塑膠跑道上有幾個小孩頂著烈日在玩耍。

  後面有兩個女生在跟班長在聊班級群的事,宗也聽了幾句。等她們走後,他忍不住轉頭,問班長:「能不能把群號告訴我?」

  ……

  ……

  宗也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網吧,按照網上的教程,申請了人生第一個QQ。

  等了半個小時,宗也如願進到班級群。

  他拖動鼠標,在群列表裡緩慢往下滑,一個個確認,終於找到那個兔子頭像。

  她的網名叫「初一是個好日子」。

  宗也無聲念了兩遍,兀自在電腦前笑起來。

  兔子頭像是灰的,顯示主人不在線。

  他點了好友申請。

  在申請框裡,宗也謹慎地打出一句話,「你好,我是你的同桌,李相垣。「想了幾分鐘,又改成,「你好,我是李相垣。」

  好友申請發送完成,他緊張地盯著電腦。

  等著等著,右下角的小喇叭卻一直沒響起來。

  宗也開始疑心自己的好友申請沒有發送成功,猶豫著要不要再加一遍。可是如果發送成功了,他怕重復的消息會煩到她。

  不停地瞄著時間,宗也忽然意識到,姜初宜的頭像一直是黑色,她好像沒上線。

  於是,宗也耐心地等待她上線。

  等到網費用完,她的頭像依舊沒亮起來。

  把QQ號和密碼抄在紙上,宗也後面又去了幾次網吧,但是發出的好友申請宛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收到回應。

  他偶爾會想,姜初宜是不是不用這個QQ號了,又或者,她不想加不熟悉的人。其實宗也沒有想打擾姜初宜的生活,只是想問問她讀哪個高中。他很喜歡她送的相機,以後有機會,他想還一個禮物給她。

  晚上回到出租屋,宗紅雲給他做了一頓很豐盛的飯。

  宗也吃得很飽。

  宗紅雲摸了摸他的頭,「你現在可以去工作啦,姨夫前兩天找了個包吃包住的廠,待遇很好的。」

  宗也平靜地問:「姨媽,我能繼續上學嗎?」

  和母親相似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很復雜的悲傷情緒。宗紅雲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睡前,宗也把抽屜裡的嶄新練習本翻出來。

  這是他的同學錄。

  只有一個人祝福的同學錄。

  畢業季的初,班上有一陣子流行寫這種東西,不過宗也沒找別人寫過,也沒人來找他寫。

  他是個多餘的人。

  他也沒有多餘的錢去文具店買一個精致漂亮的本子。

  拍畢業照那天的大課間,宗也把練習本和圓珠筆一起遞給姜初宜,問她能不能幫他寫個同學錄。

  很多人都來找姜初宜寫了,他提的這個請求不算太突兀。

  她沒有拒絕他。

  姜初宜寫了幾行漂亮的字,祝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怎麼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呢?

  16歲的少年不清楚。

  宗也想,也許他應該努力念書,考上好的大學,這是唯一能看到希望的一條路。

  不過很快,這個微薄的希望也破滅了。

  某一天,宗也從出租屋醒來,發現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和幾百元現金。

  宗紅雲對他表達了歉意,說姨夫欠了賭債,他們打算去雲南避風頭。上面有一串號碼,他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

  宗也花了點時間理解這段話。

  他把這個紙條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早就習慣了被拋棄這件事,宗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只是有點茫然。

  房東來收租時發現了這件事,帶宗也去報警。

  警察備案後,跟他們說,可以去咨詢一下福利院的收養事宜。不過宗也已經十六歲,手續可能有點麻煩。

  宗紅雲留下的錢不夠交房租,宗也沒有麻煩房東老太太。書本當成廢品賣掉,他剩下的東西不多,用一個背包就能裝滿。

  這個世界上孤單的可憐人很多,相遇卻並不簡單,但宗也覺得自己還剩一點幸運。

  他在公園睡覺時遇見了陳向良。

  陳向良是個心軟話多的男人,宗也能陪他聊的東西很少。

  他的生命和生活一樣貧瘠。

  直到有一天,宗也跟陳向良提起了姜初宜。

  他第一次跟別人提和她有關的事。

  那天,他們在路邊走了很久,逛了很多商場,宗也一定要找到一個有姜初宜的海報或者廣告,向陳向良證明,她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

  其實那張拍立得的照片也能證明。

  不過宗也不捨得把這張照片跟任何人分享。

  最後,他們在一家電影院門口,找到了《阿戈》的宣傳海報。

  宗也徘徊著,遲遲不肯走,陳向良無奈地搖頭,去服務台,用彈吉他賺的錢換了兩張電影票。

  這是宗也看的第一場電影。

  ……

  ……

  那時候的網絡已經發達,想知道姜初宜在哪上學是個很簡單的事。

  陳向良聽宗也詞不達意地說,有個高中附近人流量大,旁邊也是公園,他們可以換個地方彈吉他。

  陳向良奇怪:「你還在惦記那個小明星?」

  宗也沉默。

  陳向良換了個問法,「你怎麼還在惦記她?」

  宗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向良很想告訴眼前這個少年。世界雖然只有一個,但事實是,很多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他們這種人屬於的世界,光是活下去就足夠掙扎,不奢想,才能好好過完一輩子。

  可陳向良還是帶宗也去了他說的那個地方。

  十幾歲的孩子,比同齡人少了很多笑容,宗也已經過得夠苦了,陳向良又怎麼忍心說教他。

  宗也想遇到姜初宜,也怕遇到她。

  雖然他狼狽的樣子她已經看了不少,但宗也還是想,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他能體面一點,至少穿身乾淨的衣服。他還想,見到姜初宜時,他要用哪種表情打招呼,還是遠遠看一眼就行。

  不過現實往往和想像存在差距,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隔得再近,也很難遇到。

  和初中差不多,上了高中的姜初宜依舊很忙。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事情重復上演著,宗也沒能見到姜初宜。他們賺的錢足夠租個小房子,雖然破舊,好歹也是個家。到了某個節點,少年開始抽條長個,聲音不知不覺也變得越來越低沉。

  宗也學會了彈吉他。

  他在這方面好像有點天賦,沒人教,也沒有經過培訓,一首歌只聽兩遍,就能記住音準。

  陳向良和宗也本人都對他外貌的變化無所察覺,直到聽他們歌的小姑娘眼神閃爍,站得越來越久。宗也在甜品店打工時,也時不時有人來要聯繫方式。

  陳向良後知後覺:「你把眼鏡摘了,其實長得不錯啊。」

  宗也一如既往寡言少語,對這些搭訕置之不理。

  2014年秋天,宗也站在甜品店的貨架前整理東西,聽到兩個年輕女店員討論娛樂圈最近爆出的醜聞。

  宗也愣住了。

  他聽到了姜初宜的名字。

  也是在這一天,他又遇到了姜初宜。

  她垂著眼睫,穿著校服,孤零零一個人走在放學的人流裡。

  宗也看著她的背影,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姜初宜沒有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穿過幾個街角,走到了他熟悉的公園,附近很多流浪歌手,她在長椅上獨自坐了會。

  宗也躊躇了很久,始終沒敢上前打招呼。

  兩年時間,姜初宜成了他不敢打擾的存在。

  ……

  ……

  2014年11月20號,是姜初宜的生日,宗也和陳向良等在她這幾天經常走的路上。

  宗也抱著吉他,卻一首歌不彈,圍觀的人來了又散。

  他終於等到了她。

  姜初宜背著書包,徑直走過他們,走到斑馬線,停住腳步,等待六十秒的紅綠燈。

  宗也在陳向良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起身。

  陳向良接過吉他,沖著十米開外的地方,高聲喊了句,「小姑娘,要聽首歌嗎?」

  姜初宜沒有回頭。

  陳向良又喊了句,「背藍書包的小姑娘,要聽首歌嗎?」

  姜初宜看了眼附近,然後轉頭,沖著陳向良確認:「您在跟我說話?」

  「對啊,想不想聽首歌?」

  姜初宜摸了摸口袋,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沒帶零錢。」

  陳向良:「不要錢,我免費請你聽。」

  姜初宜猶豫著回頭,看了眼紅燈,已經變成綠燈。她想了幾秒,沒拒絕這個陌生大叔的好意。

  她走到旁邊那張長椅上坐下。

  站在樹後的宗也看到這一幕,一步步往後退,跑向平時打工的甜品店。

  姜初宜一邊聽著歌,盯著腳下的樹葉發呆。

  直到有張傳單遞到眼前。

  她抬頭,看到一個穿著兔子玩偶服的人站在面前。

  這人斜背著一個袋子,把傳單又往前送了送,「要看看嗎?」

  是道男聲。

  姜初宜接過傳單,掃了一眼,發現是個甜品店的廣告。

  這隻大兔子估計是發傳單發累了,直接在她身邊坐下。

  見她認真看傳單,兔子順勢介紹起這個甜品店最近搞的特價活動。說著說著,兔子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蛋糕遞給她,「你可以嘗嘗。」

  姜初宜沒接,「這是……?」

  兔子重復了一遍:「我們店最近在做活動,免費送的。」

  姜初宜皺眉,感覺這個包裝不像是免費的東西。

  兔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我們店一天就送八九份,這是最後一份。」

  她警惕地問:「為什麼送給我?」

  「因為……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聽到這個回答,姜初宜沉默良久,接下他的蛋糕。

  「還挺巧的,今天剛好是我生日。」她小聲說,「謝謝你啊,不過你送的蛋糕,我回家再吃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放心,我不是壞人。」兔子靜了靜,聲音也跟著低下來,「生日快樂。」

  姜初宜笑笑,又說了句謝謝。

  藏在玩偶服下的人既滿足又失落。

  一首歌完畢,姜初宜拿上蛋糕,向發傳單的兔子和彈吉他的大叔道別。

  等她的身影消失,宗也摘下頭套。

  陳向良睨了他一眼,「剛剛怎麼不摘。」

  宗也:「算了,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算了。

  宗也為數不多得到的祝福,都是姜初宜給的。

  可是他沒能像她祝福的那樣,一帆風順,過上很好的日子,也沒有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還是算了。

  ……

  ……

  15年夏天,高考結束。宗也經過那所高中門口,混跡在很多家長中間,在榮譽榜上找著姜初宜的名字。

  她去了一所北京的電影學院。

  預料之中的事。

  他和姜初宜本該就是一條平行線,只是陰差陽錯變成了相交線,短暫地交匯,然後徹底分開。他們一步步長大成人,走向成年人的世界,走進更大的、徹底不同的世界,過著毫無交集的人生。

  宗也無能為力。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到了這一刻,心裡還是很空。

  日頭暴曬,他走到那個熟悉的公園,在她坐過的長椅上坐下。

  長椅上不知被誰遺落了一本青年文摘。

  宗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把書拿過來,放在膝蓋上,看了一頁,就停止。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靜靜地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起了一陣風。膝蓋上的那本書被吹著,一頁翻過一頁。

  風來了又消失。

  熾烈的陽光透過綠葉一層又一層的縫隙投下細碎的光影,宗也看到了一首詩。

  ……

  ……

  「片刻歡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熱情儲蓄。

  想飲一些酒,讓靈魂失重,好被風吹走。

  可一想到終將是你的路人。

  便覺得,淪為整個世界的路人。

  風雖大,都繞過我靈魂。」

  ……

  ……

  印著詩的這一頁紙被宗也撕下。

  九月份,他收拾好東西,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宗也覺得自己這一生好像過的很苦,也很模糊。

  所以就算一點微甜,一點波瀾,他都捨不得放手。

  他還是不甘心。

  北京的電影大學裡貼了很多招募廣告,那些印著公司logo的海報鋪了很長一路,好像把他的妄想鋪成了一條能看見的路。

  *

  2020年,8月3號。

  那天上海下了一場雨,幾個小時後,雨停了。

  23Epoch熱鬧異常。

  文淑百無聊賴地幫忙檢票,直到來人遞過來一張身份證。

  上面的名字讓文淑愣了下,連看了兩遍確認。

  姜、初、宜。

  文淑站直身體,抬頭。

  面前的女人穿著米色針織短T,一副和這兒格格不入,乖乖女的打扮。

  她摘下口罩,確實長得很乖。

  無視後面排隊大哥煩躁忍耐的模樣,文淑慢吞吞提出一個在普通流程外的問題,「是單身嗎?」

  女人回答:「是。」

  等她進去後,文淑叫了個人幫忙檢票。走到別處,她拿出手機,準備通知一下宗也。

  誰知小群裡早就炸開了。

  在不停刷屏的消息裡,文淑打字:「@宗也,幫忙問了,你女神還是單身,直接上」

  姜初宜當然不知道自己被這麼多人盯著,也不知道台上那位沒藝德的rapper故意朝著她潑水。

  場內的燈忽閃忽滅,姜初宜推開樓梯間的門進去。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寬松短袖的男人從二樓下來,徑直走向那道門。

  ……

  ……

  那天也下過雨。

  在昏暗的樓梯間,姜初宜摔了一跤,撿到了一顆墜落的星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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