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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嵐 -【雄霸天下.治世能臣之二】相爺不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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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1 PM
標題:
月嵐 -【雄霸天下.治世能臣之二】相爺不用心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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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身為憂心國政的宰相,他的人生以國家大事為優先
就連娶妻都是拉攏朝中舊勢力的權宜之計
娘子娶回家之後他就小心地供著
以「先做朋友」這個擋箭牌避掉「閨房之樂」
而身為他的小娘子,她當然也樂得輕鬆
開始像成親前一樣扮成男人出門遊玩
哪裡知道夜路走多了還是會遇上鬼
居然在路上碰見在家裡幾乎見不著面的宰相丈夫
更扯的是,兩人還結成了莫逆之交!
看著宰相夫君越來越「重友輕色」
讓她忍不住吃起自己的醋
只好假借朋友之名探得一些「偷心」祕訣
拿回家治她那個老是忽略俏娘子的夫君
怎知就在兩人的關係大有進展之際
她居然不小心撞見他摟著花娘招搖過街……
【出版日期】
2010年06月04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65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1 PM
涼爽的夏天 月嵐
由小暑進入大暑的期間,每天都頂著能把血液沸騰的高溫在磨練自己。
相較先前動不動就吹冷氣的自己來說,今年可算是全新的挑戰──一個沒有冷氣的夏天。
初時熱得不像話,幾乎到達無法工作的地步,工作時數幾乎是原本的五倍長,進展卻慢得讓人失去耐性。
兩個小時沖一回冷水澡、大量喝水防止去年的中暑與脫水,這些已成了每天的日課。
但是最令人擔憂的,還是筆電的高溫。
幸虧上回換電腦時,毅然地放棄用了十多年的桌上型電腦,改投向筆電的懷抱,而且特地選了不易發燙、散熱度佳的筆電,因此即使面對酷暑,它似乎還是在努力維持正常運作,不像以前的桌上型電腦,跟死於過熱當機沒兩樣……
在這樣的夏天裡,一天天地看著小暑往大暑前進,每天望著天空等下雨,日子看似難熬,可在數日的磨練之後,似乎也日漸習慣。
發燙的皮膚成了一種慣性,像是體內的基因在起變化,不再像從前那麼不耐熱。
在這樣的日子裡,一點點的涼爽和偶爾的微風,都像是引人入天堂。
前日的夜裡,臨時出門到便利商店買點心,原本只盤算著工作後要散個步,卻沒想到外頭的涼風吹得沁人心涼,走在路上像是會隨著輕風旋颺,身體都要飄了起來。
好涼!
即使吹慣冷氣的人對這點涼風已不以為意,但那一陣陣的舒爽涼氣,卻不由得令我伸張雙臂,滿足地深呼吸──
哦!真是太感謝了!
「謝謝──」我在空曠的街道上面對著涼風大聲呼喊,心裡有著無比的喜悅。
那一瞬間,我為這陣涼風而感動,為自然的循環而感謝。
如果還像過去一樣天天吹著冷氣,我大概永遠不會感覺到它吧?只是一陣自然吹拂的微風,卻讓人如此心曠神怡。
那是短暫的對話,身體與涼夏晚風的對談,讓人足以融化在輕風裡。
我愛這陣風。
如果將來,這世界能夠人少一點、車少一點、房子少一點……那麼,想必涼風將不再被高樓水泥牆所阻隔,而能夠時時刻刻透入人心吧!
到時候,即使是再度面對夏日的來臨,人們也能以輕鬆的笑容,開心地說一聲:「嗨!夏天,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2 PM
第一章
新皇登基、萬事忙。
靖國動亂初定,起亂的五皇子段曄虎取回原本應繼承的皇位,並任命原本的太子太傅慕曉陽為新宰相,重新為靖國打理康明盛世。
在這種君臣皆有心的情況下,原本荒亂的靖國開始逐漸恢復平和,百姓也慢慢有了笑容。
只不過,這一番和平景象,可也花了新皇與朝臣不少的心力和時間……
「累死人了!」率先爆出無奈聲調的,正是皇帝段曄虎。
早朝後回宮,本以為至少能歇口氣,結果慕曉陽帶著一堆麻煩事到御書房來見他,一商議便是兩個時辰。
雖然花這麼點時間就能夠換來全靖國百姓的幸福,確實是值得,但偏偏他在當上皇帝之前,曾是個騎馬四處跑的自由之身,現在天天都得關在宮裡,成天坐著議政,連半點活動筋骨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是苦了他。
伸了伸懶腰,段曄虎忍不住抱怨道:「真不曉得朕從前的大皇兄為何這麼想當皇帝,天天批奏章、處理國事,不煩嗎?」
當初父皇雖傳位給他,大皇兄卻密謀竄位,派人追殺他,逼得他躲至邊關荒漠,成為盜匪之流,雖然最後他還是起兵討伐了兄長,取回皇位,重新讓荒廢的靖國取回和平日子,但是……
老實說,他很懷念那段在荒漠裡生活的日子。
沒有山珍海味、華衣美食也不要緊,輕鬆而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大皇子當的是只管享樂的昏君,閒多事少,但皇上卻是日理萬機的明君,自然不同。」慕曉陽抬頭瞧向段曄虎,僅是綻開淺笑。
想來,世事還真是難料,在段曄虎還是五皇子的時候,已故先皇便將他這個靖國第一的年輕才子請入宮,讓他擔任段曄虎的太傅,後來因為大皇子密謀追殺,他也就義無反顧地跟著五皇子流亡。
而今段曄虎終於回宮繼位,封了他這個不離不棄的太傅當宰相,雖是欣賞他的才能,不過其中多少也有拉他這太傅下水、分擔日後辛苦的意思。
跟著段曄虎流亡多年,所以慕曉陽很清楚,這個學生兼友人的皇帝,骨子裡是相當好動的,要他鎮日坐在龍椅上聽朝臣上奏,還得悶在御書房裡批奏章,著實是為難了他。
可是……皇家血統就是這麼回事,容不得段曄虎拋下身分與責任的。
更何況,段曄虎擁有天生的治世魄力,這是想為靖國盡心盡力的他所沒有的,而且也唯有段曄虎,才能讓他慕曉陽心服口服,願意為其效力,付盡一生心血。
「不用盡說好聽話。」段曄虎睨了慕曉陽一眼,「給你這麼一誇,朕豈不是非得當個明君不可?」
啐!讓他想偷懶兩天當一下昏君,都會覺得對不起這番誇讚。
「這是實話,不是好聽話。」慕曉陽搖頭認真地道:「微臣是在讚揚皇上的政績,更是對皇上有所期許,才這麼說的。」
他還記得,當初大皇子荒淫無道,段曄虎舉兵入京、取回帝位時,曾對他說:「我知道你一心為國,所以若我這皇帝,哪天也變得像大皇兄一樣,自私自利又暴虐無道,那麼,你就找個更好的皇帝人選,將我取代吧!」
那話言猶在耳,所以他無時無刻不為段曄虎費盡心思。
因為,他希望他教出來的,不只是個高徒,還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畢竟段曄虎與他之間的情誼,已不只是師傅與學生或君臣相依的關係,更是一同患難過多年的好兄弟,所以他並不想有任何推翻段曄虎的機會。
「啐!你一句期許,就叫朕做牛做馬。」段曄虎揉了揉發痠的頸項,沒轍地迸聲。
誰教他就是這麼有責任感的好皇帝,所以不管慕曉陽說什麼,其實他都放不下靖國子民的。
再度伸了伸懶腰,段曄虎重新打起精神,應道:「算了,耍嘴皮也要夠了,還有什麼政事要處理的就報上來吧!」
反正光在這裡嘟囔也完成不了工作,所以想休息的話,還不如早些把國政處理妥當,才能真正放輕鬆。
「只剩一件事。」慕曉陽應道:「臣聽聞老將軍葛魁想為其掌上明珠找門好親事,所以想請皇上賜婚,讓葛老將軍之女葛箏,嫁予宰相……」
「什麼?」這再也平凡不過、在段曄虎聽來活脫脫是件不需要他這皇帝操心的芝麻小事,卻讓他忍不住瞪著眼往慕曉陽瞧去。
「慢著,朕還當有什麼政務要處理,結果卻是談你的親事?」什麼賜婚、將葛老將軍之女嫁予宰相?慕曉陽不是忙到忘了他自己就是宰相吧?
這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慕曉陽要皇帝為他的親事做主一樣。
不過慕曉陽會這麼上稟,倒也是好事一樁,畢竟這雖為私事,但卻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可是關係到他好兄弟的終身大事啊!
「臣不是在談自己的親事,而是想請皇上賜婚予宰相。」慕曉陽說得淡然,態度裡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欣喜,表情仍與平時處理政務一樣,著實教人摸不著頭緒,分不清楚他話裡所提的「宰相」究竟是不是指他慕曉陽?
「宰相不就是你嗎?」段曄虎白了慕曉陽一眼,不懂其中的分別何在,「總之你給朕如實招來,究竟是什麼時候認得葛老將軍的女兒?又是怎麼看對眼的?」
這慕曉陽也真不夠意思!居然把這等天大的事瞞住他這個兄弟?
說實在話,對於慕曉陽會主動提起親事,段曄虎是相當好奇的,因為當初他們流亡在外時,慕曉陽便因斯文儒雅的外貌而引來眾家姑娘愛慕,不過,慕曉陽卻從來沒回應過。
甚至,慕曉陽也未曾對任何女子動心;如今聽見他要娶葛箏,自然教段曄虎感到相當意外,才會進一步想問個清楚。
「臣並不認識葛家千金。」慕曉陽應得乾脆。既不相識,怎麼看上的就用不著回答了。
「什麼?既然不認識,你做什麼叫朕賜婚,要朕把她嫁給你?」慕曉陽的回答令段曄虎微愕,更是摸不著頭緒。
仔細想了想,段曄虎才問道:「你該不是聽到什麼不實傳聞吧?像是葛家千金乃靖國第一美女,或是她才貌雙全之類的消息,覺得她符合你的選妻標準,才動了私心想娶她?」
畢竟這也是常事,像那些王公貴族、富商家的女兒,平時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婚事自然只能由媒婆和雙親去打點,所以傳聞和名聲便顯得相當重要。
只是段曄虎對此並不以為然,他認為找對象應該要由自己親眼見過,才能夠決定。
也許他應該勸勸慕曉陽,別因為坊間的傳聞就動心,不如先找個名堂去葛家拜訪,與那小姐見上一面,再下決定也不遲……
「臣未曾聽聞過葛家千金的事,只聽說葛老將軍正煩心著嫁女兒一事。」慕曉陽正眼望向段曄虎,說得肯定。
「什麼,就這樣?」段曄虎霎時把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是,臣並無異心。」慕曉陽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慕卿……不,曉陽,成親可是終身大事,你要好好考慮。」拋下了君臣間的規範,段曄虎對著昔日的太傅、曾經的戰友與兄弟、語重心長地道出了勸告。
他現在的皇后,也是他深思熟慮過才娶回來的,成親後與他相當契合、兩個人的感情更是如膠似漆,因此他可不贊成這個好兄弟如此草率擇偶。
「臣早已仔細考慮過。」慕曉陽也沒制止段曄虎這拉近距離的親暱稱呼,畢竟他們確實有著深厚的友誼,所以段曄虎偶爾對君臣關係感到疲累時,亦會在私下與他兄弟相稱,因此這點他並不介意。
但君是君、臣是臣,他慕曉陽早已決定這輩子既為靖國子民,就該一心無私地奉獻,所以只要是對靖國盛世有所幫助的,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露出一貫的笑容,慕曉陽往下續道:「葛老將軍向來愛國,雖然早先亦不滿大皇子所為,而且還在大皇子下令追殺皇上時,冒死漠視大皇子之命,讓皇上得以順利回京,不過……」
語音微頓,慕曉陽眼神一轉,認真說道:「不追殺皇上與對皇上付出絕對的忠誠,是兩回事,尤其葛老將軍德高望重,許多朝臣與葛老將軍是站同一邊的,若葛老將軍不忠於皇上,問題與麻煩都會相對變多,所以在皇上登基未久、本身在朝中勢力並不大的情況下,自然得好好拉攏群臣的心。」
「曉陽,你該不是……」眉心一蹙,段曄虎的眼神跟著嚴肅起來。
慕曉陽說的,他不是不懂,但做事向來直接的他,卻明顯少了慕曉陽這分心思;也因此,他才會需要慕曉陽在身邊輔佐他。
「俗話說的好,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慕曉陽雙手拱起,往段曄虎一敬。
「你是想說,要穩住群臣的心,就得先拉攏葛老將軍站在我這邊吧?」段曄虎皺眉道。
「是的,所以若由皇上賜婚,讓葛老將軍風光嫁女,許配的對象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給足了葛老將軍面子,必能教葛老將軍歡心不已。」慕曉陽詳細地解釋著。
「再者,人人皆知當朝宰相是皇上心腹,所以此舉正好將葛老將軍那一派的人合併,成為替皇上效命的勢力。」絲毫不容反駁的堅決諫言,自慕曉陽的口中吐出,聽來卻像是在談論他人的事。
「這……」段曄虎明白,這確實是相當有利於他這個皇帝的做法,也是很符合愛算計旁人的慕曉陽會有的舉動,只不過──
雖然於公,此舉於百姓有大利,但於私嘛……這慕曉陽會不會算計得太過火了點?
還記得當初他流亡之際,原本堅持不肯回宮與大皇兄搶皇位,慕曉陽在苦勸他多年無效後,居然轉為暗中下手,以他這五皇子的名義聯合朝臣,拉攏地方人心。
所以最後他這真命天子回宮的過程,說來就像是水到渠成,這溝渠已讓慕曉陽給挖通了,所以他這水不順著流都不成。
只不過,儘管他一直很清楚慕曉陽的為人,明白他這好兄弟、好師傅,是個為達目的、不惜連兄弟都算計的人,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回慕曉陽連自己的幸福都一併算進去了。
像這樣只顧國家社稷、只看目的成效,卻完全不顧自身將來快樂、幸福與否的忠臣……唉!他還真不曉得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照理來說,慕曉陽如此忠心為國,甚至連犧牲自己都不在乎,可說是個絕無僅有的好宰相了,可身為他的友人,段曄虎卻不由得在暗地裡為兄弟操心起來。
他想勸,但他也清楚慕曉陽的個性,一旦說到顧全大局、護衛靖國,慕曉陽的決心可是比石頭還硬,任誰也敲動不了半分;就連他這皇帝,過去與慕曉陽的爭論,也從來沒有贏過。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似乎也只能依照慕曉陽的意思去安排了。
但願這回的賜婚,不只是替靖國帶來平和,亦能夠讓慕曉陽明白,他這皇帝雖感激他一片赤誠忠心,但也想告訴他這兄弟——靖國百姓的幸福當中,也包括了他慕曉陽的幸福……
※※※※
慕曉陽的算計,可以說是從來沒出過岔子。
所以當皇帝親賜姻緣,葛魁可說是喜出望外,更何況對象挑上的還是當今宰相,看來斯文儒雅又風度翩翩、從來只有好聲名沒有壞傳聞的慕曉陽。
而且慕曉陽又是個能言善道、處事圓滑之人,所以在與葛魁談話時,總能討得葛魁歡心,甚至與葛魁的一批高官老友都能相談甚歡。
這麼林林總總算下來,慕曉陽與葛魁成為姻親後,不只是拉攏到葛老將軍一派,讓他們的勢力往皇帝靠攏,甚至連一些原本搖擺不定的官員,都覺得皇帝的勢力越來越大而跟著投效皇帝這邊。
這雖是好現象,也更加方便段曄虎與慕曉陽辦事,但卻必須維持長久才有用處,不然的話,若葛老將軍一派今天還聽著皇帝的話、明天就忙著造反,亦對朝政沒幫助。
因此慕曉陽必須穩定這股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力量,除了與朝臣們更加友好之外,還得善待葛箏,當個稱職的好女婿,讓帶頭的葛魁永遠與自己站在同一邊。
為此,在婚宴之上,慕曉陽接受過大家的道賀,連敬幾杯酒之後,便起身向葛魁表明,由於他與葛箏剛成親,兩人又是皇帝賜婚,從未見面,想必現在葛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若等他這新郎到半夜,不知會有多緊張,因此即使提早離席有些失禮,還是想早些回房陪新娘子。
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更讓葛魁打心底信服,覺得慕曉陽會疼愛女兒,所以開心極了,便代慕曉陽回頭勸大夥別拉住新郎,好讓他回房與女兒獨處。
慕曉陽匆匆自宴席脫身,臉上還掛著幾分滿足的笑容,看在旁人眼底像是迫不及待想回新房疼愛新娘,可事實上──
他對葛魁展露愛護妻子的舉動,只是想博得葛魁歡心,讓老人家對他這個女婿感到滿意。
二來,應付一個女人自然比應付一群朝臣簡單的多,所以他寧願回房哄哄新娘,便能上床休息,可不想陪一堆人猛喝酒,弄得自己頭昏眼花。
他忙得很,就算皇帝肯允他假,讓他與新娘子多相處一兩天,但他根本沒這心思、也沒這興致,所以他明兒個還得上朝忙政務,若是喝醉了豈不浪費時間?
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利用葛魁的勢力,慕曉陽快步回到了新房。
大紅喜字貼在牆上,為了成親而新置的傢俱讓房間顯得有些陌生,儘管看起來喜氣洋洋,可慕曉陽卻顯得不太適應。
因為一心放在國政上,所以慕曉陽的生活向來簡單,即使成了當朝宰相、有著受人羡慕的高官厚祿,他也未曾享受奢華,日子一樣樸實。
所以,像這樣佈置得稍嫌華麗、甚至還多了個女人端坐在床邊的景象……老實說,實在是讓他感到相當陌生。
只是,就算不習慣,他還是得早點適應。
畢竟日後他與新娘子可得日日相處,若在春宵之際打了退堂鼓,那先前的打點豈不完全白費工夫了?
瞧著蓋上紅巾的新娘,慕曉陽將心一橫,乾脆地快步上前,將頭巾掀起。
原本,他只想著早死早超生,快快將妻子哄乖了早點歇息,畢竟他娶妻是為了顧全大局,所以從沒打聽過葛箏是什麼樣的人,又是什麼個性,反正他根本不在乎!
但他沒料到,頭巾底下,竟是張秀麗無雙的豔美臉蛋。
俏嫩的瓜子臉上,黑澄的瞳仁閃著靈動的幽光,像似藏入燦燦星子,在流轉之際散落無盡風情,因緊張而微抿的紅唇上點著花紅胭脂、顯得嬌豔,撲粉的雙頰看來紅潤,與一身嫁衣倒顯得相襯。
黑髮交纏,插滿珠花玉簪,過於華貴的妝扮看在慕曉陽的眼裡只覺得沉重,因而將葛箏的臉孔襯得更小了點。
瞧著這張嫩粉又美豔的臉孔,慕曉陽可以說是有些訝異的。
這算是陰錯陽差、讓他賺到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妻嗎?還是老天爺看他為靖國盡心盡力,大公無私,所以送了個漂亮妻子給他當補償……
「夫君?」
慕曉陽還在兀自思索,葛箏卻已開了口。
有些泛紅的雙頰下,紅唇迸出了輕音,將神遊的慕曉陽拉了回來。
這真是……他可不是個登徒子,更非見了美色、腦子裡就只餘下活色生香景象的色胚,怎麼竟看個女人看到出神了?
重新拉回心神,慕曉陽斂起外放的情緒,換上平日面對朝臣時的笑臉,應道:「夫人,今日悶了妳一晚,想必極為不適,而且新娘子只能關在房裡空坐,應該感到相當寂寞,所以我便提早回房陪妳了。」
一番經過仔細考量的體貼話語,自慕曉陽的唇間吐露,原本只是想博得美人歡心,可卻教葛箏微愣。
因為一般男子,多少都會在意妻子的相貌、個性、品德如何,所以先上女方家拜訪、彼此見個面;即使是皇帝賜婚,若慕曉陽有那麼點在意她,多少會在婚前到葛家露個臉才是。
但事實上,她與慕曉陽卻是直到方才掀頭巾的那一刹那,才真正相會。
面對慕曉陽表現得像是從不在意她這妻子,甚至連上門事先拜訪她都沒有的反應,讓葛箏一度以為,這位宰相丈夫會是個冷漠無情的男人。
而且外邊有關於慕曉陽的傳言,不外乎是他聰明果斷、是位難得的治國奇才之類的讚美,全都與國家政務有關,卻全無半點風花雪月,所以葛箏一直覺得,自己要嫁的對象,八成是個滿腦子只有國家百姓、卻不將個人或妻小放在心上的丈夫。
因此,在嫁入慕家之前,她早已說服自己,既身為將軍之女,就該有所覺悟。
只是她沒想到,在頭巾掀開後,她見到的卻是個帶笑的斯文和善男子。
黑透的瞳仁帶著溫和的氣息,高瘦的身形少了點陽剛,卻也少了壓迫感,微勾的唇角所透出的淡淡柔笑,教葛箏更是訝異不已。
原本爹告訴她說,慕曉陽是個嚴謹穩重、城府有些深沉,老讓人摸不透心思的人,但是如今看來,葛箏卻覺得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要說城府深沉的話,那慕曉陽的眼神看起來應該會很狡詐吧?可他明明就是個斯文的書生樣子,甚至還體貼到提早回新房,為的是不使她悶著無聊。
看來傳言果然不可信,因為慕曉陽算得上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她……是不是嫁了個人人欽羨的好對象啊?
葛箏兀自回想著與慕曉陽有關的傳聞,心思飄得老遠,以至於連慕曉陽依慣例放下頭巾、端了交杯酒過來,她都沒發覺。
一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我慕曉陽有幸得此良緣,自然不該教這洞房花燭空燃、虛度良宵……」慕曉陽自是不明白葛箏在想些什麼,但規矩總要遵守的,所以他好心地把酒杯遞上,卻沒料著葛箏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
是太緊張嗎?連他只是要跟她喝杯酒,她都不敢動?
「夫人,喝交杯酒了。」將唇角又往上勾了點,慕曉陽試著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再親切些,語調也放軟了點,免得嚇著了嬌客。
只是還沒回過神的葛箏根本沒能體會到他的心意,依然在發愣。
慕曉陽沒轍,只得重新喚道:「葛箏?」
熟悉的名字透入腦海裡,讓葛箏回了神,她有些反應不及地看著近在眼前的慕曉陽,心虛道:「是,有什麼事?」
慕曉陽有些疑惑地放下酒杯,拉過圓凳坐到她面前,問道:「喚妳半天沒回應,可是有心事?」
好不容易娶到葛箏,安撫了葛派一群朝臣,他可不想因為忽略了任何小事而節外生枝。
「沒有,只是……我還不習慣聽見『夫人』這稱呼,所以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是沒想到你在喊我。」當然了,除了這理由之外,她發呆想事情也是原因之一,只是這事可不好在洞房花燭夜說出口。
「妳太緊張了。」知道沒什麼大事,慕曉陽暗地裡鬆了口氣。「我明白匆匆成親,妳應該一時無法適應,畢竟我們今天才頭一次見面。」
「嗯!」葛箏見慕曉陽信了自己的說詞,連忙跟著點頭。
「原本賜婚後,我該上門拜訪,可靖國國政繁忙,讓我無暇分身,再者我原是盤算成親後,再慢慢與妳談著貼心話,卻忘了妳是姑娘家,應該先跟妳培養感情,才不會讓妳在此時如此緊張。」慕曉陽知道,好話對姑娘家總是有用,所以開口便是安撫。
「我知道你一心為國,既然公務繁忙,你的考量當然有道理,反正都成親了,日後我們相處的時間多,感情這事可以慢慢來的。」葛箏聽著慕曉陽一番為國為民、聽來貼心的大道理,心裡更是欣慰。看來她真的嫁了個好丈夫呢!
「夫人能夠如此明事理,真是我的福氣。」慕曉陽沒想到葛箏這麼好哄,著實安心許多。
「你過獎了。」葛箏雙頰微紅地應道。
「是妳過謙了。」慕曉陽笑道:「不過既然我與夫人都有共識,只要多點時間相處,我倆必能成為人人欽羨的神仙愛侶,所以……在那之前,夫人不妨與我先當朋友、暫且分房而睡,等妳慣了與我相處、有了感情,再行夫妻之實,如此可好?」
「咦……真的嗎?」葛箏沒想到慕曉陽竟然君子到如此地步。
會這麼體貼新婚妻子的男人,世上可找不著幾人了吧?
「沒有事先拜訪已是我的過失,如今多體貼夫人幾分,也是應該的。」當然,慕曉陽絕不會告訴葛箏,說這只是他想少花點心思哄妻子的說詞。
「那就……謝謝夫君了。」葛箏笑得滿足,亦對慕曉陽的心計毫無懷疑,在她的心裡,只知道自己著實是受盡恩澤,在皇帝的賜婚下,嫁了個舉世無雙的好丈夫……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3 PM
第二章
雖說是大喜之事,而且皇帝賜婚予宰相的婚事還鬧得京城裡沸沸騰騰,但身為宰相本人,慕曉陽日子倒是過得千篇一律,與成親前毫無分別。
他照樣處理政務,一樣日日早朝,退了朝之後繼續同段曄虎議政,成天忙於公務,半點都沒有新娶妻子的喜悅表現。
外人見了,只道慕曉陽是個公私分明的難得良相,但是看在熟知慕曉陽性情的段曄虎眼裡,可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即使早明白慕曉陽娶妻為的是拉攏勢力,但對於好兄弟的情事,他還是免不了多生疑惑,有著些許的好奇。
所以這天,兩人國事還沒商議完,段曄虎已經忍耐不住地追問起慕曉陽。
「慕卿,你成親個把月了,和妻子相處得如何?」段曄虎打探道。
「很好。」慕曉陽簡單地一語帶過。
「哦,很好?」聽見這句話,段曄虎感覺似乎放心了點。
雖然他早從旁人口中聽聞宰相與夫人相處融洽,但旁人怎麼胡亂傳言,總不比當事人直接回答來得準確,所以能自慕曉陽口中得知兩人相處無礙,總算令段曄虎安心許多。畢竟,他可不想賜婚賜得後悔。
「那麼,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放心後,好奇心自然跟隨而來,段曄虎實在很想探探,能教任何事都擺一邊、一心只以公務為主的慕曉陽說上一句「好」的小姐,究竟有著什麼特質?
「她很聽話、很好哄、很好騙。」慕曉陽面對段曄虎,倒也沒隱瞞,而是回答得直接。
「什麼?」三句形容讓段曄虎傻了眼。
表情一換,段曄虎丟開了皇帝身分,改與慕曉陽以兄弟相處的態度討論起來。「曉陽,你這是什麼答案?有人問你妻子是什麼樣的女人時,一般人會說的,不外乎是漂亮、溫柔、賢淑之類的,即使處不來,好歹也給句抱怨,可是你卻說她好騙?」
對,事實上這葛箏確實有被慕曉陽利用、欺騙的嫌疑,所以段曄虎才會想稍微關心一下,卻沒料到慕曉陽居然給他這種答案。
「我說曉陽……你這是養狗還是討媳婦?」板起了面孔,段曄虎拿出當年的大哥威儀質問道。
「當然是娶妻。」知道這大哥是基於兄弟情誼在擔心,所以慕曉陽也就直言,「葛箏確實是個美姑娘,但我娶她是為了穩固朝中勢力,沒時間把心思花在她身上,所以原本我還擔心她出身將軍府會嬌生慣養,那就難以安撫了,不過……」
「不過怎樣?」段曄虎捺著性子瞧向慕曉陽,想聽聽他究竟有什麼好理由,能把葛箏形容成好騙好哄的女人。
「不過葛箏相當單純,因為洞房那夜我們是初次見面,我瞧她緊張,便提議暫時當朋友、分房而睡,等感情融洽再當夫妻,而她也答應了。」慕曉陽將事實一一道出後,便閉了嘴沒再往下提。
「你這意思,是她被你的說詞唬弄後,就沒纏著你要什麼夫妻恩愛,卻給你完全的自由,即使兩人同處宰相府,卻是各過各的日子?」段曄虎瞪著眼問道。
「是,所以臣相當滿意這個妻子。」不用為了她改變生活,更不必多騰時間,還有什麼樣的妻子比葛箏這聽話的夫人更好?
「你……你這……」段曄虎真會給慕曉陽氣到說不出話來。
這兩人明明是年輕夫妻,正處於乾柴容易勾動烈火的好時機,如果能夠恩愛些,幾年後鐵定兒女成群,偏偏……
一個被騙著當尼姑、一個情願當和尚,空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寶!
他賜婚可不是想叫葛箏獨守空閨,也不想要這好兄弟一輩子不懂什麼叫感情啊!
頭大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額,段曄虎努力壓下脾氣,問道:「曉陽,別怪我這大哥問得直,你……該不是『不能』吧?」
「當然不是。」慕曉陽神色未變,恍如這私密事與平日的公事無異。
「我很懷疑。」段曄虎搖頭,「美女當前、又是妻子,即使你平日忙於公事沒空談情說愛,但……是男人就會有需求吧?」
對於美色完全無動於衷的慕曉陽,段曄虎開始懷疑這宰相是不是個太監?
「人各有志,臣放眼天下、自然無『慾』。」既然要動私人情誼談私事,慕曉陽的回答也就少了點身為人臣應有的禮貌,「以前臣還是皇上的太傳時,不是同皇上說過?君子德風要正言、行、心,而其中心尤為首要,心正則七情不起、六慾不生。」
「停停停!」段曄虎聽得頭大,連連揮手制止道:「你那套不叫君子美德,是和尚戒律!若聽從你那套,我這皇帝鐵定生不出太子!」
「皇上英明,自然懂得什麼時候該變通。」慕曉陽不著痕跡地把段曄虎的話堵了回去。
「你少來這套!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的口才也沒你好、說不過你,況且你的私事就該由你自己做主,但是……雖然我不用管你怎麼打算,有件事還是得提醒你。」段曄虎蹙起眉心,制止著慕曉陽的利口。
「願聞高見。」慕曉陽拱手應道。
「你這麼做,不覺得委屈了葛家千金?」青春苦短,讓葛箏空掛宰相夫人的名號,卻沒有半點恩愛情意的生活,聽來總是有些可憐。
畢竟她已是慕曉陽的妻子了,等年華老去之後,她是否會獨守空閨,哀嘆自己的不幸?
他原是希望兩人都幸福,可現在卻只有宰相滿意這婚事,宰相夫人倒要相怨於他了。
「委屈?」慕曉陽迸出一聲笑,有些不以為然,「皇上,臣可是相當疼愛她的。」
「你?疼愛她?」少唬人了!
「是,臣派人弄清了她的喜好,府裡三餐膳食,全是她愛吃的菜色,家裡的擺設也隨她意思更動,而且三天一小禮、五天一大禮,有這樣捧著她疼的夫君,臣可不覺得她委屈。」慕曉陽自信滿滿地應道。
「這……」段曄虎實在很懷疑,自己的言詞說得是否不夠清楚?
他是要慕曉陽懂得男女情愛的溫暖,可不是叫他像擺人偶似地供著葛箏,天天只教下人去伺候她。
「再者,皇上可以問問其他朝臣,凡邀約臣的,臣必帶妻子同行,若遇上女人家不方便在場的宴席,臣也絕不與舞妓歌女打情罵俏。」慕曉陽露出得意的笑容續道:「不是臣想要自誇,但像臣這般尊重妻子的臣子,在朝中可是少有。」
也因此,他慕曉陽可說是朝中公認的好丈夫,更是葛老將軍眼裡的好女婿,人人都對他的表現相當滿意。
「那是因為沒人知道你跟妻子沒圓房!」冷水兜頭淋下,段曄虎實在是很想發飆。
這些人就是光看表面工夫,怪不得會被慕曉陽這狡詐的傢伙耍得團團轉!
「你為什麼一定要管到我的房事?」被段曄虎一再逼話,教慕曉陽縱有再好的修養耐性也耗盡了,他板起面孔,有些失去冷靜。
他與段曄虎這對君臣都經歷過流亡的生活,待過邊境、當過土匪,所以在私下獨處時,段曄虎時常與他以兄弟相稱,而他因為顧及宮內常規,不願讓人有任何說閒話的機會,所以都會盡量維持宰相應有的禮儀,但是……
今天段曄虎這番話,實在是教他有些難以忍耐,索性連最後一分禮貌也給丟開,直接把話頂了回去。
「我又不是吃飽了太閒,幹嘛管你的房事?」段曄虎白了慕曉陽一眼。
「那為什麼這麼堅持我跟葛箏得夫妻恩愛?」慕曉陽有絲不滿了。
他是很敬重段曄虎的,偏偏這個昔日學生……有時候脾氣拗起來,常常害他的計畫全盤失算!
「我是擔心你。」段曄虎斂起脾氣,嘆道:「我會賜婚,一半是接受你想為靖國鞏固勢力的建議,但另一半,卻是希望你成親之後,因為有了妻子在旁相伴,一成不變的日子可以有所改變,甚至讓你的想法也換一換,讓你懂得注意自己。」
「注意自己?」慕曉陽搖頭,「我自信沒做過什麼讓自己陷於危險的事。」換句話說,他很懂得自保的。
因為他深知保命才能做大事,所以從來就沒拿命去豁。
「我不是指這個。」段曄虎制止慕曉陽繼續辯駁,逕自應道:「你也是人,不可能無情無義過一生,所以不管你想怎麼跟葛箏相處,房事是否美滿,我都希望你至少能懂得休息、知道一點人生樂趣。」
「說到底,你是想我偷懶?」慕曉陽眉梢微僵。
「不。」堅定地否認後,段曄虎突然想到了好主意,於是語氣一轉,再度端起了皇帝架子。「朕是希望靖國子民幸福,而慕卿既是靖國子民,就在朕的希望之列。」
「這道理臣當然懂,可臣並不覺得自己不幸。」慕曉陽上訴道。
「不用說了,總之從今天開始十天內,慕卿只要早朝來得及便可,至於下朝後的御書房議事就免了,朕不許慕卿再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國政上,十天後,朕要慕卿告訴朕,是否找到了在國政以外的人生樂趣、以及更想追求或渴望的目標。」段曄虎知道,慕曉陽太會狡辯了,跟他正面交鋒他一定辯不過,不如抓住慕曉陽一定會聽從皇帝命令的弱點要脅他。
「皇上!」慕曉陽正想開口,言明他這個人的個性就是把處理國政當人生最大目標,所以不管十天還是二十天,他的答案都只會有國政一事,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又被段曄虎截了話。
「當然,如果十天後慕卿還是只思國政不顧己身幸福,那朕就再恩准你十天假,如果慕卿一直無法想通自己亦是靖國子民、亦該重視自己的道理,那朕就讓你十天又十天地一直休息!」雖然爭不過慕曉陽,耍耍手段治治慕曉陽,段曄虎還是有辦法的。
陰唇一笑,段曄虎揮揮手,開始趕人。
「去吧!想早點為民謀福、為國政忙碌的話,慕卿就得早些尋到生為一個人的幸福、己身的渴求和處理國政之外的樂趣!」
笑聲遠颺、傳出了御書房,這回合,皇帝段曄虎小贏一場舌戰,亦教宰相慕曉陽乾瞪著眼,生平頭一回明白,什麼叫作「不知所措」……
※※※※
難得地,慕曉陽在早朝後便回到了相府。
因為段曄虎給他下了令,十天內都不許他下朝後又找皇上議政,讓他只能空守在家。
在書房裡踱著碎步、轉來轉去了好一會兒之後,慕曉陽還是想不透,為何段曄虎非得逼著他尋求生為普通人的樂趣?
大丈夫當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他的目標向來如此,所以才會自小認真讀書,成為鄉里間的難得才子,長大後更盼著自己可以為國盡忠、為民謀福。
也正因為他的努力,讓先皇知道他年紀輕輕便飽讀詩書,是難得奇才,因而讓他進宮當了太子太傅,現在又成了宰相。
本以為今後他終於能在國政上一展長才,沒料到皇帝居然下令要他尋找自己的幸福?
是,他知道這個好皇帝向來對他多了點兄弟般的私情,所以總會多關心他一點,他也明白自己的個性是有點認真過度,或許偶爾聽段曄虎的意見,放鬆一下心情,找點生活裡的樂子,亦是不錯的主意。
但是……問題出在,就算他想找點讓自己感興趣的事,這股突如其來,反倒讓他不知道該往哪邊尋去。
停下腳步,瞧瞧時辰尚早,慕曉陽索性換下官服,決定出門四處晃晃。
既然段曄虎那麼希望他偶爾像個普通人一樣過日子,他就去看看百姓們平時怎麼過生活、找樂子的。
輕裝便服出了門,慕曉陽轉往市街而去,看著人來人往、平日裡他幾乎不曾注意過的繁華景象,雖是離開宮裡,心裡所想的卻依舊是接下來該怎麼治理京城、重新規畫。
他該不是命中注定沒有放鬆過日子的命吧?
慕曉陽一邊在心裡苦笑,一邊漫無目的地四處逛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聲不尋常的哭喊聲,把他的心思勾了去──
一個相貌還算俏麗的女人,給另一個壯漢拉住,身後還跟了個穿上大花衣裳的中年婦人,三個人在市街上就這麼拉扯起來。
「大爺、大娘,你們行行好,放了我吧!」帶泣的音調吐自俏麗女子的口中。
「梁姑娘,妳就死了這條心吧!妳二娘都把妳賣給我們了!喏,妳自個兒瞧,這邊還有賣身契,所以妳乖一點,跟我們走,省得在街上拉來扭去的給街坊看笑話。」花衣婦人大方地亮出賣身契,像在吆喝著想管閒事的人別上前擾亂。
畢竟買賣有契、就不算犯法,所以他們大方帶人,旁人即使有怨也出不得手。
「吳大娘,我這一賣是進攔香院,那才真是給人笑話了,我求求妳,放了我吧!」梁姑娘不死心地想下跪,求得一點情分。
「妳這傻丫頭,我放了妳之後,妳回家還不是給二娘再賣一回?不如跟我回攔香院,穿金戴銀的,日子好多了!」吳大娘一邊勸說,一邊拉著梁姑娘想起身。
兩個女人就這麼在大街上一來一回地訴苦、相勸,看得慕曉陽的眉心越皺越緊。
什麼攔香院?分明是勾欄院、賣姑娘的!
雖然他在當土匪時,早就慣了為生活所逼,因此得面臨許多不得已的抉擇場面,可如今靖國動亂不再、昏君早亡,他又豈能容得下這種二娘賣女求榮、老鴇買姑娘進花樓的惡行?
雖說這種千百年來的惡習,要想徹底根除也不是一兩天能達成的事,他今天救得了這個,也未必能幫得了全部,不過……總說是有緣相遇,就送個順水人情吧!
慕曉陽下了決定,剛要出聲,沒想到已有個年輕公子快他一步。
「兩位,這姑娘既不願投身青樓,不妨做個好事,放她生路吧?」一名相貌清雅的年輕人上前對著壯漢與老鴇說道。
慕曉陽瞧他生得面若玉潤、眸帶柔光,唇軟而膚白,秀氣中帶一分輕柔,語氣又溫和,再加上一身質地上乘的衣料,不由得暗自猜想,這八成是哪戶人家的富公子。
有人肯出手幫忙,就代表民心還未敗壞,讓慕曉陽感到些許欣慰,只是瞧這年輕人骨架子單薄,若那壯漢想動粗的話,那年輕人可擋不住吧?
「你這小子出什麼頭啊!想逞英雄?」不待慕曉陽思索,壯漢已朝著年輕人大吼出聲:「不干你的事,別來添亂!閃邊涼快去!」
「就是啊!我買姑娘是銀貨兩訖,還有賣身契為憑的,管她願不願意,有契約在手上,我怎麼使喚她都行!」吳大娘仗著有幫手、有契約,喊得可大聲了。
「那麼……敢問這位大娘,她的二娘以多少兩銀將她賣給了攔香院?」年輕人不慍不火的聲調聽來頗為溫潤,像是水滴滑過了玉石,教人感覺舒服而輕暖。
「喲!瞧你這話,是想幫她贖身嗎?」吳大娘場面見得多了,一聽這話,立刻打量起年輕人。
「是的。」年輕公子帶笑輕應。
「可以,給個一百兩,我就撕了這張紙。」揚了揚手中的契約,吳大娘得意地應道。
雖然她其實只花了二十兩,但買姑娘為的就是賺錢,瞧這梁姑娘不情不願的,到了攔香院怕也不好調教,如果能當場轉手小賺一筆,倒也划算。
「一百兩?」年輕人掏出錢袋,數了數,拱手向吳大娘苦笑道:「出門在外未帶得大筆銀兩,銀票連同碎銀只有八十兩,不知大娘……」
「一百兩!少一文都免談!」吳大娘自然不許人同她討價還價,手一揮,便要壯漢將人拉走。
「慢點!」年輕公子忙著擋下三人,然後伸手將束髮的頭冠解下。
烏絲霎時一散、落得他滿肩,看來雖有些不合規矩,他卻滿臉自在,顯得毫不在意。
他將頭冠往吳大娘面前遞去,笑著往冠上鑲嵌的玉石一指,問道:「大娘,這冠能否湊個數?」
吳大娘抱過頭冠仔細一瞧,發現那可是至少值上三十兩的玉石,若再加上八十兩,那就比她想賣的一百兩還多十兩了!
「成交!」吳大娘喜孜孜地點頭,隨即撕契放人。
原本還在一旁圍觀的路人,見事情已解決,也就四散而去。
終於得回自由的梁姑娘,對著這年輕公子又謝又拜,而年輕人則是好聲相勸,要她別再回家。
搜了搜身上,因為所有銀兩都給了吳大娘,也沒別的東西好資助梁姑娘,他索性將手上那把題過字的摺扇給了她。
「把這賣了,能換幾兩碎銀、權充盤纏,妳離開這兒好好過日子吧!」年輕公子柔聲勸道。
梁姑娘又是一陣謝聲,這才緩步離去,而年輕公子大概是因為能幫上人,心情感到相當愉快,秀雅的臉龐上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容。
慕曉陽看著這年輕人以助人為樂的模樣,心裡倒生起了熟悉感。
他從前不也是與這年輕公子同一般嗎?
就因為知道若自己勤勉上進能為官助民,那該是件莫大的樂事,更能保護自己所生長的靖國,讓靖國邁入更加清明和樂的盛世,所以他才會將全副心力放在國政上。
只是如今……他雖一樣為民謀福,但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忘卻了這份助人的樂趣。
一份相仿的心境,讓慕曉陽對這年輕人興起了興趣,他轉向一旁的小舖,順手買了頂新冠,往前跨近,便往年輕公子遞上。
「摘冠散髮地走在街上,不太體面吧?」慕曉陽迸出笑音。
「讓這位大哥看笑話了。」年輕公子視線一轉,見有人贈冠,僅是迸唇笑應,「不過能幫上那姑娘的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收下慕曉陽贈送的頭冠,年輕公子將頭髮重新打理妥當,跟著抬頭、打算道謝,可就在他與慕曉陽四目交接之際,原本柔和的目光卻突然露出訝異的神情。
「是你?」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4 PM
第三章
「我們認得嗎?」慕曉陽疑惑了。
從這年輕人一見他的臉,便露出訝異神情嚷嚷的反應看來,這位公子似乎是認得自己的。
只是任憑慕曉陽想破了頭,還是找不著半點與這年輕公子有關的印象。
不過,由於他身為當朝宰相,平時上官家赴宴,身旁多的是官員們的親戚眷族前來攀談、引見、拉關係,這種只打過招呼、卻沒在他心裡留下半點印象的人多如過江之鯽,要說他曾與這位公子見過,也不是不可能的。
慕曉陽想了又想,在心裡逕自尋求著合理的解釋,只是他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料到,眼前這位勾動他年少回憶的年輕公子,其實就是他口中那位「好騙又好哄」的宰相夫人——葛箏。
由於慕曉陽對於葛箏一直採取哄騙的相處方式,從未深入了解這位夫人的心思,因此根本不曉得,這位看似乖巧的夫人,相當喜歡往外邊跑、四處逛街賞景。
葛箏並非特別外向活潑,也沒到好動不端莊的地步,她與一般姑娘家並沒什麼兩樣,彈琴繡花之類的事,她並不排斥,甚至可以說挺喜歡的,但她就是不愛鎮日悶在家裡。
她受不了從日出到日落都只能被困在家中的生活,無奈在中原這兒,好人家的姑娘就是得遵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所以為了不讓家裡人發現,也為了省麻煩,她經常改扮男裝外出。
原本認為這不過是她的一點小嗜好,但葛魁卻是為此傷透了腦筋。
畢竟就連他這個老爹都認為姑娘家應該在家裡待著,又該怎麼叫婆家忍受葛箏這種老愛扮男裝出遊的習慣?
所以葛魁在為葛箏擇夫時,真是十足地頭疼,不知道該挑個什麼樣的夫婿,才能教葛箏學會好好留在家裡相夫教子的規矩。
當皇帝為葛箏賜婚時,老實說葛魁是又驚又喜。他在高興令自己煩惱的女兒終於找到歸宿的同時,也擔心葛箏嫁給宰相後還是不改習性。
但聖意不可違,不管宰相究竟管不管得住葛箏,這親事是一定要結的。
所以成親前,葛魁再三交代葛箏,言明這件親事非比尋常,不只是關係到葛箏的幸福,還與朝中不穩的局勢有所牽連。
畢竟留任靖國將軍多年,葛魁也很清楚,這次賜婚應是為了要葛家與相關朝臣能與宰相合作、忠心輔國,因此女兒的親事,說穿了只是公事。
葛箏對此事亦是明白的,所以最初的時候,她也有所覺悟,知道成親後,她不再自由,得乖乖當個不會引來麻煩的宰相夫人,日後必須出門端莊、在家賢淑,免得她與宰相若有嫌隙,也會讓爹親與宰相進而不合,搞得家怨延燒到國事上。
不過……事實顯然與她還有爹親所猜想的,大有出入。
因為慕曉陽公務繁忙,對她又體貼入微、甚至出於好意而分房,因此兩人根本沒機會見面或相處,更別提鬧不合、意問題了。
而且打從成親以來,慕曉陽是天天早朝、夜裡歸家,從不過問她的私事;面對這樣比成親前更沒人管的情況,葛箏實在是很難放下想外出遊玩、探看新鮮景物的心情,所以她故態復萌,又扮成男人出門遊玩。
這般逍遙的日子持續許久,讓她心情大好,卻沒料到夜路走多了容易遇上鬼——她居然在路上碰見那個在家裡頭幾乎見不著面的丈夫!
葛箏明明就記得,她這個萬中選一的好夫君,日日過的是極為規律的生活,在這種剛下早朝的時刻,他應在御書房與皇帝議事才對呀!
就因為很清楚慕曉陽此時不會回府,所以葛箏才會扮了男人樣子出門,怎曉得會被慕曉陽撞見?
這下可好,如果慕曉陽發脾氣,怪她這女人家胡來,居然四處拋頭露面、多管閒事,那該怎麼是好?
「這位公子,我們可是見過面?」慕曉陽見葛箏遲遲沒回答,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瞧他,忍不住再度出聲詢問。
「咦?」葛箏微愕。慕曉陽沒認出她來?
她扮男人有這麼像嗎?居然連自己的夫君都認不得她?
雖說他們即使在家相處也不常見到面,可至少她還認得他的臉呢!可聽他問這話,很顯然地,他是真沒認出她吧?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如此開問?
老天保佑,如果慕曉陽真沒看穿她就是他的宰相夫人,那只要她不承認,就不會被他逮個正著,她只要想個辦法把剛才那聲「是你」找個好理由搪塞過去,那麼慕曉陽應該是不會起疑的。
黑瞳一轉,葛箏瞧瞧慕曉陽一副輕裝便衣的打扮,身後沒人抬轎、也沒帶護衛開道,想來八成跟她一樣是微服外出,沒打算給人認出身分,所以靈機一動,故意壓低了聲調應道:「我認得您,宰相大人。先前簡學士於國學設宴,為宰相大人介紹了許多新來的學子,請宰相大人勉勵大家一番,當時學生亦在其中。」
那一天由於她這位宰相夫人也跟去了,所以若慕曉陽想問她認識的過程,她也能說出一二,不至於教慕曉陽懷疑才是。
而且那天與他們倆打過招呼的學子實在太多,根本讓人記不得長相,就連簡學士都不見得能分清楚誰是誰,只說這一群年輕人都是新入國學的晚輩,所以葛箏料想,慕曉陽應該也沒能記得究竟與多少學子見過面,因此拿這個理由當藉口,應該能夠矇混過去。
如此一來,既能夠說明她為何認得慕曉陽,又可以對她的驚訝表現做出好解釋,畢竟,堂堂一朝之相以這般輕裝出現在街上,只要是認得的人都會嚇一跳吧?
「原來你是國學的學生。」慕曉陽可真是對那日的宴席沒印象,聽葛箏這麼一提,他如葛箏所願地點了點頭,沒再多疑。
葛箏暗自鬆了口氣,又道:「是的,學生見過宰相大人。難得大人那天特別訓誠過我們,可學生今天卻在街上摘冠散髮,如此不得體的樣貌卻給大人見到,真是對不起大人的一番苦心,學生現就返家、整理儀容。」
葛箏說著,轉身就想開溜,免得話越講越多,讓慕曉陽認了出來。
怎麼說慕曉陽都是個聰明人,可不是什麼呆蠢的官爺,所以能閃則閃,別仗著慕曉陽沒有在第一眼就認出自己而過度囂張,比較妥當。
「慢點。」慕曉陽見葛箏說完話就急著走,忍不住抿唇一笑。
「咦?」葛箏心頭一涼,收回剛跨出的步伐,有些提心吊膽地回頭應道:「大人有事要交代學生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既然你是有心幫助百姓,光憑這分心意和願意挺身而出的勇氣,就比只會打點儀容、卻做不出半件有益於民的官差好得多。」慕曉陽笑道:「那天我訓勉大家,不也強調過,等你們將來入朝為官,別光顧著讓言談舉止合乎規矩,只知迎合奢華無義的官樣文化?」
「啊……是的、學生還記得。」葛箏連忙拱手行禮。
「為官就該忠於國、體於民,你今日所作所為,已言明你確實為民著想,只要你有這般心思,將來入宮為官,必是萬民之福。」慕曉陽雖然慣於打官腔,可不代表他樂在其中;平時會說那些官話,只是為了方便自己辦事罷了。
「是,多謝大人誇讚。」葛箏有些受寵若驚地把頭壓得更低。
原以為慕曉陽是懷疑自己的身分,沒想到他卻是在讚美自己的舉動?
「即使你方才摘冠散髮,但如今已重新梳理過,又何來不得體之處?」雖然他順手送的小攤貨色,與這學生讓出去的有所差別,但總能打扮整齊,所以這不得體之說,自然無礙。
「是!多謝大人贈冠,學生必定謹記大人訓誠,日後當以行善助人的實蹟為本,不再空注意外在表相。」葛箏連連應聲,心裡卻是為慕曉陽的反應大為讚賞。
她出身將軍家,聽著爹親的功績長大,知道爹有多麼忠心為國為民,所以才會每每奮勇殺敵,自小耳濡目染,讓她也認定,真正體恤、愛護百姓的,才是好官。
慕曉陽那日訓勉學子的話,她聽是聽了,卻不知他是說真心的、還是說場面話?可如今……在他沒認出她來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如此看法,就表示他果然是個真心為百姓著想的好官!
因此,雖然意外撞見慕曉陽讓她有些心驚膽戰,不過能夠因此更進一步了解她這個好夫婿,倒也是件樂事……
「你明白就好。」慕曉陽滿意地點頭,畢竟他希望日後國學出來的學子,是能夠勤政愛民的好官爺,可不想養出一群貪腐之人。
「學生感謝大人教誨,倒是宰相大人因為關心學生而耽誤了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的時間,實在是讓學生過意不去,所以學生就不再打擾大人了。」欣喜之餘,葛箏也沒敢再多逗留,找盡理由就是想走。
「不打擾的。」慕曉陽搖頭制止了葛箏又想轉身逃走的身影,「倒是你怎麼一副急著迴避我的樣子?」
他自認並不是什麼心狠手辣、名聲極差的官爺,應該不至於讓人退避三舍吧?而且尋常人能與他碰上一面,總會覺得機會難得而藉故多加攀談,可這年輕公子倒是全然沒有攀親帶故的意思。
真是難得了,瞧他還如此年少,又入國學,卻能夠保持這般乾淨的脾性,讓他有些另眼相看。
「不是的,學生豈敢?只是……」葛箏暗叫不妙,連忙拱手行禮道:「學生只是因為平時鮮少遇上大人這般高官,不敢亂加攀談,又擔心言詞間有誤,有些緊張,所以……」
「不用擔心這點,反正我在當宰相之前,也與一般百姓無異。」慕曉陽二度搖頭。
而且他今天就是出來學著怎麼當普通人、找樂子的,只是走了半天卻沒個頭緒,如今遇上這年輕學子,正好多談幾句。
「你還年少,或許不清楚我的傳聞。」慕曉陽平靜地迸露輕音,「被皇上封為宰相前,我可是個土匪。」
流亡當土匪的五皇子帶了大批人馬入京,奪回皇位、繼承大統的事,雖是多數人耳熟能詳的事蹟,不過慕曉陽的聲名沒段曄虎大,因此除了宮內相關的人以外,多數人只曉得慕曉陽曾任五皇子的太傅,卻不曉得他也曾是土匪窩裡的二當家。
「咦……土、土匪?!」葛箏迸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可沒聽過自己的夫君曾有這般經歷啊!
「千真萬確。」慕曉陽瞧著葛箏訝異到瞪大黑眸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所以真要說起來,像你這般身家清白、從沒沾過半點壞事的好人家公子,才教我這土匪感覺高不可攀。」
「呃……學生沒有這意思!學生認為,宰相大人為靖國忙於政務,日以繼夜,確實是位清廉的好官,所以聽見這話……一時之間難以信服。」畢竟由土匪變成宰相,實在是差別太大啊!
「這是事實。」慕曉陽笑道:「若有興趣,就說予你聽聽。」
「這個……學生對大人不凡的經歷自然是有興趣的,但這樣不會浪費了宰相大人的時間嗎?」葛箏明明就記得,這個夫君鎮日忙於國政,怎麼今天卻閒到發慌,居然想跟她這個偶遇的「陌生人」談天說地?
「無妨,我這趟出訪不是為了探民情,而是為了私事,若你有興趣,我就說些從前的舊事給你知曉,不過……」慕曉陽沒搭理葛箏明顯表露出錯愕的模樣,逕自續道:「能否請你帶路,引我四處逛逛,讓我知道一般的百姓究竟如何生活?」
雖說被迫休這十天假,但慕曉陽還是想速戰速決,若能早些明白段曄虎要他尋找的樂趣是什麼,就能早些交差了事。
所以既然有緣與這個想法還算契合的年輕公子遇上,那就借他當個引路人,帶他這不知何謂找樂子的宰相一開眼界吧!
※※※※
小茶館裡,說書人口沫橫飛說得起勁,一旁小曲相隨,讓茶客們聽得興致盎然。
知道慕曉陽是想了解百姓平時的娛樂,所以葛箏便帶著他來到茶館,竹棚竹欄的香氣透出濃郁茶味,教人不由得輕鬆起來。
由於葛箏身上早沒了半文錢,所以便由慕曉陽請客,權充介紹民情的謝禮,兩人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一邊賞景、一邊聽慕曉陽講述著從前當土匪的過去。
只是,雖然說書人與慕曉陽都在說故事,但葛箏卻只顧著聽慕曉陽說話,誰教她這夫君的過去經歷遠比說書人口中的故事還要精采?
而慕曉陽也僅是感受著百姓們聚在一塊兒喝茶聽故事的氣氛,卻半點不在意內容,倒是在與葛箏說起自己的舊事時,顯得比平時還要精神點。
許是茶館這兒總泛著一股令人放鬆的香氣,再加上過去的自由日子也頗令人懷念,所以慕曉陽不單是簡述了舊事,還連一些中原這邊沒見過的荒漠景致、特色物產以及他們那幫掛土匪之名、行義賊之事的大小見聞統統都倒出來告訴了葛箏。
葛箏聽得興起,中間不時出聲詢問著那些她從來就無緣親眼見著的景色,以及各種新奇的事物;只是,這一來一往的談天說地,卻也在同時給她帶來了些許的疑惑。
「敢問大人,既然入宮前是一般百姓,流亡時還當過土匪,那不是應該很清楚百姓生活嗎?怎麼還會需要學生引路,介紹百姓們的生活?」葛箏不解地問道。
「這自然是有理由的。」慕曉陽啜了口茶,潤了潤喉之後,才笑應道:「我慣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少時念書只想著為國為民,因而將全副心思花在充實自己的學識上,沒心思尋樂;流亡之後,為了讓皇上回京繼位,就算偶爾同兄弟們笑鬧,為的也僅是替皇上鋪路回宮,其餘時刻,又得掛心被已逝的大皇子棄之不顧而生活困苦的靖國百姓,所以……」
「所以大人等於是……從來沒為自己費過心。」聽了慕曉陽的話,葛箏突然懂了。
因為過於專注在身旁的一切,甚至連他自己的事都給忘了,所以他不懂得生為一個普通人的樂趣,更不明白為何要尋樂,他是個會為了百姓臉上掛著笑容而高興,但不會自己去找樂子的人。
欽佩感油然而生,葛箏發現,自己不只是嫁給一個體貼的丈夫,而且這男人還志向高遠、心胸寬廣,確實足以為人楷模。
不過,也因此……她瞬間明白了慕曉陽沒能認出她的原因。
正因為慕曉陽是個寄心於天下、從不把個人私情放在心上的人,所以對他來說,她這個妻子大概也無法納入他的心裡吧?
體貼、照顧她,只是出於好心,卻非情愛,在他心裡,她大概僅是個可以幫他在朝中統合勢力的好姻緣,因此他對她才會這般客氣、有禮;除此之外……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吧?
所以他大概也不怎麼記得她的長相,就算她找個侍女換上宰相夫人的衣服,替她在慕曉陽喚一聲「夫人」或「葛箏」的時候幫忙應個聲,說不定他也不會發現其中有異。
一思及此,淡淡的苦澀感開始在葛箏的心口蔓延開來。
是寂寞吧?因為慕曉陽明明是她的夫君,卻完全不在意她、不重視她,所以自然覺得不舒服。如果她對慕曉陽亦無意,那這份感覺或許會淡化一些,但偏偏……她就喜歡慕曉陽這樣忠心愛國的男人。
撇開男女情愛不提,慕曉陽著實是個君子,醉心於國事之餘,不好女色、不好榮華,忠臣二字還不足以形容他的功績。
像這樣的他,教她如何能不為他動心?偏偏,在她的心逐漸為他淪陷之際,卻赫然發覺,慕曉陽的心裡根本沒有空位可以分給她。
他們空有夫妻之緣、卻沒半點夫妻之情,這樣的情況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幸運的是,慕曉陽確實是個表裡如一的好男人,能嫁給他,可說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不幸的是,無論她再怎麼喜歡、為他傾心,這丈夫八成永遠也不會注意到她這個妻子。
不過也好,這樣的話,她就不用再抱著無謂的期盼,以為慕曉陽待她的溫柔,是因為出自於疼愛,而在日後誤解他的感情,使得她淚流滿面,怨恨自己只能獨守空閨。
否則,依慕曉陽一切順著她、三天兩頭送禮、外出總帶她同行、也從不另外找女人的呵護法,不出半年她的感情就會徹底陷落,全數牽掛在他身上了。
所以現在就明白慕曉陽的心聲,是最好的事,如此一來,她可以先調適自己的心情,再也不將丈夫視為唯一的天,更不用努力與他培養夫妻感情,反倒能夠自由享受自己的生活。
糾葛的心情千折百轉,想的全是慕曉陽與自己之間的微妙關係;只是,葛箏這番心思,慕曉陽自然是不懂得的。
他只當眼前這年輕人是個可以談話的新朋友,而且從言語之間,他多少分得出來,這學生與他不僅可以談天說地,還能作為他談心的對象。
「其實,我覺得不懂得普通人的生活、樂趣,甚至沒為自己費心思,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慕曉陽僅是輕笑,「畢竟要怎麼過日子,唯有自己才能做主,不是嗎?」
「大人此話亦是有理。」葛箏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要想動搖慕曉陽的想法,看來是很難的。
「唉!你懂,但皇上卻不懂。」搖搖頭,慕曉陽有些無奈地迸聲。
他看看一臉規矩的葛箏,再想想葛箏的談吐與助人之舉,知道葛箏不會四處宣傳兩人的談話,索性把段曄虎的命令告訴了她。
「十天?」葛箏這才明白為何慕曉陽捨得放下國事出來閒逛,原來是因為皇帝的命令啊……確實,放眼靖國之內,唯有皇帝的旨意能夠動搖慕曉陽。
「是啊,整整十天哪!」嘆了一聲,慕曉陽苦笑道:「因此我若想早些恢復日日與皇上商量國事的權力,就得快點明瞭什麼叫普通人的樂趣。」
「那麼,大人打算如何?」許是因為她開始說服自己放下對他的傾心,見他煩惱的表情,她忍不住跟著迸笑。
「我想,有個人作陪,可以聊聊國政以外的事,讓我不會困在死胡同裡,倒是不錯,省得我人上了街,腦子裡一樣塞滿公務,那不管放十天還是一個月,都一樣沒什麼效果。」慕曉陽說著,視線望向了葛箏,那含笑又帶點尋求幫忙的眸光,屢屢勾動她的心弦,讓葛箏感到心情複雜。
她喜歡、更欣賞這樣的慕曉陽,儘管他的心裡不會有她,但是……
若是換個想法,依慕曉陽這性情,肯定一輩子就只有她這夫人,她也能永遠陪著他,所以若不強求兩人得當鶼鰈情深的夫妻,而是當交心的知己,似乎是件不錯的事。
「那麼,若是宰相大人不嫌棄的話……」下定了決心後,葛箏發覺自己的心情終於輕鬆了許多。雙手一拱,她朝慕曉陽露出了笑容。
「學生很樂意作陪,帶大人四處走走、看看,讓大人能夠早些回到皇上身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5 PM
第四章
堂堂一國之相走在大街上,沒給人認出來沒關係,若給人認出來了,鐵定招惹來許多麻煩。
所以慕曉陽外出時,便編了個「慕季陽」的假名,暫且假扮成葛箏的國學同窗,讓葛箏帶著他四處逛。
而葛箏也為了不讓自己說溜嘴,讓慕曉陽認出了自己的身分,日後說不定反倒沒了與丈夫同遊的日子,所以索性也編了個「白征」的假名,取自己的筆字與其同音,免得聽不慣慕曉陽喊她而露出馬腳。
兩人一同上街看看小攤上的字畫、聽聽地方戲曲,偶爾上茶館聽說書人比手畫腳說故事,遠一點的,則是到京城近郊拜廟賞風景,一享尋常百姓的生活樂趣。
由於兩個人想法相近,因此可說是相當談得來,雖然慕曉陽免不了談著、談著就把話題往國家大事上繞過去,但由於葛箏早已明白慕曉陽一心為國,對此不但不以為忤,反倒就自己時常在街上四處延所見到的民情或不同的風俗習慣,提出作為建議,也剛好可以讓慕曉陽更清楚百姓的生活,因此慕曉陽對於葛箏的介紹可說是滿意到了極點,覺得與她相當投緣。
這般日子連著幾天過去後,慕曉陽雖然還是心繫國事,但走在街上,卻也不至於魂不守舍地為無法入宮議政煩惱,倒越來越慣於這樣在繁忙之餘、帶點異樣輕鬆的日子。
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不是符合段曄虎要他尋找的幸福,老實說慕曉陽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與葛箏結伴外出的時光,還算是挺愉快的。
適度的禮貌、不過度的客套,還有相近的理念,都令慕曉陽對葛箏越來越欣賞;因此,每當下朝之後,他便忙著與葛箏相伴出遊,對於家中妻子卻一樣僅是照顧、沒打算多相處或認識。
而葛箏自是不會介意這些,在決定與丈夫僅當知交好友後,她反倒能夠更加開心過日子,不必再為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會與丈夫有感情進展而操心,只要注意別讓丈夫得知「葛箏」等於「白征」就成了。
這天兩人一樣結伴同行,看著路旁的字畫攤子,正聊得興起時,卻突然有人拍了下慕曉陽的肩。
「慕曉陽!」粗厚的低聲迸出,教慕曉陽與葛箏一塊兒回了頭。
「戈楚?」慕曉陽正想著是誰在大街上喊他真名,回身便瞧見了背後的壯碩身影。
葛箏在旁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喚住慕曉陽的人,聽見慕曉陽喚他一聲「戈楚」,再瞧瞧這男人足可以雄壯來形容的高大身材、厚實身形,以及輪廓分明的臉龐,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一段慕曉陽曾告訴她的過往──
當年慕曉陽與段曄虎流亡到邊關漠海,成為白狼山上的土匪時,曾有個相當強悍的男人,與慕曉陽、當今皇上一同結拜當了兄弟。
她還記得,那個男人便叫戈楚。
「好久不見了,戈楚。」慕曉陽見到來人,不由得露出熟稔的表情笑應。
他與這個結拜兄弟,自從幫著段曄虎回京取回皇位後,便因忙於政事而疏於聯繫,能在街上巧遇,在驚喜之餘,卻也多了分疑惑。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的興趣是打獵跑馬,對於書生的筆墨字畫應該沒什麼興趣,可這條街卻是專賣文房四寶、字畫書冊的……」所以慕曉陽才覺得有些怪,因為這著實不太像他認識的戈楚會來的地方。
「我來找你。」戈楚居高臨下地睨了慕曉陽一眼,像是在制止他的囉唆,跟著視線又往一旁移去,與葛箏對上,「這小子是誰呀?」
在戈楚的印象裡,他所認識的慕曉陽,可是個與斯文外表不同、做事相當獨來獨往的傢伙。
當初他們三人結拜當兄弟時,慕曉陽曾為了暗中替段曄虎鋪路回宮,所以時常在中原、邊關兩地跑,這一路上危險多,可慕曉陽卻從沒要他這個兄弟當保鏢。
所以,如今看見慕曉陽身邊多了個人,著實教戈楚感到奇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怎麼他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位是白征,他是國學學生,先前去慶祝國學落成的宴席時,簡學士介紹我倆認識的。」知道戈楚性急,慕曉陽索性先回答了他的問題。
雖然在國學上,其實他與葛箏只有一面之緣,而是在街上巧遇相熟,但這般說明,戈楚肯定沒耐性聽,所以不如簡單點介紹。
「白征,這位是戈楚,先前我說過,那個在邊關時跟我一起在白狼山當土匪的三當家。」慕曉陽簡單地替葛箏做了引見。
「久仰大名。」葛箏客氣地招呼道。
戈楚不習慣地迸出粗音,「有啥大名好久仰?不就是個土匪!」
他原是邊境漠海人,自從段曄虎入宮為帝,他也跟著被封為虎威將軍,之後就鮮少再回漠海,卻是住在中原:由於當地風俗與中原相去甚遠,所以他一直無法適應這種客套話。
反正他就是個粗人,弄不慣的東西,他就是懶得去理會,因此他最討厭聽那些朝中官員打官腔。
所以儘管他被封為虎威將軍,但由於跟段曄虎有私交,而且段曄虎也很清楚他的脾氣,所以索性給了他不用日日上朝的特權,只有在需要他們議事時,才傳他入宮。
因此平時戈楚幾乎都是過著自己的悠哉日子,使得朝中官員對這個虎城將軍並不熟悉,而且,段雌虎繼位之後,靖國的日子過得相當太平,也用不著打仗,他這個虎威將軍就更不必出面了,自然鮮為人知。
所以若說白征是久仰他的名聲……那九成九是聽過慕曉陽提起過他們當土匪的過去。
「我實在受不了你們中原人,說啥話都要拐個大彎、把想法藏起來!」戈楚瞪著眼往葛箏瞪去,續道:「我不過就只是個土匪,只是剛好認識了皇帝老子,才當上將軍,所以你能仰慕我什麼?沒這心就不用說這種好聽話!」
他從來就不以自己的土匪出身為恥,畢竟他們那幫土匪,可都是替百姓在做事;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對於滿口官腔卻無實際作為的人更加排斥。
一句慣常的招呼,給戈楚惹來不舒服的心情,讓他對於中原人的「斯文行禮」更加不高興,連帶地也懶得去深究為什麼他會覺得白征眼熱的原因。
慕曉陽聽著戈楚的炮轟,忍不住苦笑出聲,雖然他早就習似為他不拘小節的脾氣,但如今身邊可不只是自家結拜兄弟在場,而是有著外人,讓戈楚這麼一攪局,氣氛豈不是都搞壞了?
對於這兩個人,他都是打心底欣賞、喜歡的,所以他可不希望戈楚與箏鬧脾氣。
想了想,慕曉陽正想開口打回場,不料葛箏已先應聲。
「其實,在下確實相當仰慕昔日白狼山的三當家。」葛箏開口道。
「你仰慕土匪?」戈楚被葛箏的話挑起了興趣。
這倒新鮮!打他來中原後,可沒聽人這麼跟他說過。
「土匪不過是個稱呼,名稱沒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作為。」葛箏續道:「對於百姓來說,貪官狠如狼、義賊親如娘。」
「這倒是好話!」戈楚肯定地點頭。
「慕兄曾說過,你們一幫土匪在白狼山當地做的是劫富濟貧、照料百姓的好事,而且曾提起過,說白狼山上原有大批白狼出沒,甚至下山傷人,是三當家一個人自告奮勇、上山擒狼,在山上一待就是三天三夜,除盡狼群,所以山下百姓才能安心度日,因此,在下覺得三當家是個既強悍又勇敢,而且相當為民著想的好漢,才會對三當家感到仰慕。」葛箏滔滔不絕地將戈楚的豐功偉業道出。
戈楚聽著這段過往,心情不由得大好,原因倒不是為著葛箏的誇讚,而是聽見葛箏說出仰慕他的理由和原因,這久仰大名並非口是心非,而是出於真心,因此相當開心。
「我說慕曉陽,你設那官學可真有用,把這些書生教得還不賴啊!」戈楚轉向慕曉陽,迸開了洪亮的笑聲。
原本他以為官學只是教學子們將來如何拍馬屁的地方,現在看來倒是還不壞,能教出像白征這樣不裝模作樣、不打官腔說客套話而講求實際的人。
像這樣的人,才叫作正人君子吧?
戈楚伸出手臂往葛箏肩上一拍,「好!我喜歡你這傢伙!」
怪不得總是獨來獨往的慕曉陽會帶著白征在街上晃,原來是因為跟白征說話還挺讓人舒服的。
慕曉陽見葛箏不但沒被戈楚直率的言語嚇著,還能說動戈楚改變心情,不計前嫌,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同時也更加欣賞葛箏。
畢竟,中原人確實就像戈楚說的,禮貌多、心事藏得也多;但葛箏卻能與他們相談甚歡,看來,他們的緣分還頗深啊!
慕曉陽扯唇迸笑,對戈楚搖頭道:「戈楚,官學不是私塾。」
光聽戈楚的回答,慕曉陽就知道他一定把官學的用途弄混了。
他設官學,是教那些學生丈量、天文、曆算,可不是教人念書考試好當官,而是想教出能為百姓做事、能幫忙朝廷的人才。
不過,戈楚想必對官學這話題是沒興趣的,就算不解釋也無所謂,還不如問問戈楚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問題他打從一開始見面就想問了,偏偏話題一直被扯遠。
「總之,先告訴我你怎麼會這麼湊巧出現在這裡吧!」慕曉陽決定把話題重新拉回來。
「我閒得發慌,就去京郊打獵,抓到五隻山雞、一頭野鹿,山雞我給了屬下,鹿的話,我烤了想跟你們一塊兒打牙祭,結果我入宮裡卻只看見大哥,沒找到你。」反正這兒也沒外人,所以戈楚也懶得皇上長、皇上短,而是直接以熟悉的舊稱代替段曄虎的名。
原本,他以為依慕曉陽的認真個性,一定成天窩在御書房到天黑才回家,哪曉得段曄虎卻告訴他,說是放了慕曉陽十天假。
「對了,關於大哥放你假那事,我也挺贊成的,因為從前我就覺得你太在意國家大事,從來不管自己,所以大哥的想法,我覺得不錯,你是該對自己好一點。」戈楚邊說,邊點著頭應和,「我很好奇你這幾天有什麼改變,就想出來找你,但不知道你平時會上哪去。」
「你怎麼想得到我在這裡?」慕曉陽訝道。
以戈楚的直線條個性,應該沒有這等心思,可以猜得到他在哪條街上吧?
「是大哥說,依你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走又走不遠的書生,要說能找什麼樂子的話,大概就是買買字畫,沒想到真給他猜中,我一來就見到你了。」戈楚如實應道。
慕曉陽聽著,心裡只想苦笑。
這兩個兄弟,說那麼好聽,要他學著尋找樂子、有自己的生活,可他卻越來越覺得,是這兩個兄弟近來閒著無聊,就開始往他身上找樂子。
搖搖頭,慕曉陽又問道:「那麼,大哥可吃得慣你烤的肉?這宮裡待得久了,成天吃山珍海味,口味多少會變吧?」
「這你就不懂了!」戈楚說著,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情,「宮裡是挺享受的,就像我現在當將軍,一樣吃好、穿好,住得也好,但總覺得哪邊怪了點,有時候吃得太好,反而自己不習慣,近幾天來想念一些簡單的家鄉口味,覺得那種味道才實在,所以才獵了鹿肉分給你們。」
漠海不比中原如此豐足,但要論起樸實的味道,卻是一等一的新鮮,因此戈楚對於這點可是相當自傲。
「這倒是,說起來我也有些想念從前的伙食了,當時難得吃上一頓好料,偶爾吃就覺得滋味好,現在天天大魚大肉卻反倒有些食不知味。」慕曉陽理解地點頭。
「瞧!我就說你成天只想國家大事,對於這種簡單的生活小事反而一點都不注意。」戈楚笑道。
「是!所以我現在不正在學著體會這些幸福小事嗎?」慕曉陽對戈楚的取笑沒轍,僅是淡聲應道。
「那你這幾天學到什麼?看到什麼有趣的?」戈楚續問。
慕曉陽將這幾日葛箏帶著他四處遊玩的見歷簡單描述了一遍,末了當然沒忘記感謝葛箏一番。
只是,聽完慕曉陽說的經歷,戈楚卻是不贊同地給了個白眼。「那些哪算是找樂子?」都是些抱著紙筆編詞曲的悶玩意兒!
拍拍胸脯,戈楚粗聲道:「要找樂子,還是應該找我才對!」
「你又不是中原人,甚至不是京城人,怎會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好玩有趣?」慕曉陽疑惑地瞄了戈楚一眼。
「我是哪裡人不重要,重點是,我是男人!」戈楚露出得意的笑容,「男人要找樂子的話,當然就要有酒、有賭、有女人!」
這一番回答,慕曉陽還沒反應,葛箏倒是先愣住了,她瞪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心裡不由得呆愣半晌。
她沒聽錯吧?戈楚是想找她這個從不跟其他姑娘有半點親暱的夫君上花街、去賭坊,還是去酒樓?
「這……」慕曉陽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確實,這樣的找樂子方法,很有出身邊關漠海,而且還當過土匪的戈楚的行事作風,顯得相當直接。
但問題出在,他這宰相有名聲要顧的,讓人知道他背著宰相夫人去那些地方,豈不把他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譽都破壞了?
「這什麼這!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什麼……一個人不夠快樂,人越多越有意思嗎?」戈楚瞪著眼往慕曉陽瞧去,像是不許他反對。
「那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慕曉陽沒轍地應聲。
雖然這些男人尋歡的事,他在漠海當土匪時見得多了,但現在可是在京城裡,不能像從前那般放肆自由了……
「囉唆,反正就是這樣!」戈楚睨了慕曉陽一眼後,又轉向呆愣的葛箏,「喂,白征,我們兄弟倆要找樂子去了。」
雖然慕曉陽還沒點頭答應,不過因為他已經決定了,所謂兄弟同心,因此也等同於同意了。
「這……」葛箏乾笑幾聲,實在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才好,她總不能說……那請兩位大哥慢走吧?
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那費心守護宰相清明形象的夫君,一個是當朝虎威將軍,放任他們去尋歡……這事,她這個女人哪能點頭啊?
「不用考慮了,你也跟我們一起來!」戈楚再一次擅自下了決定,「因為我很喜歡你這種老實個性的人,所以就當交個朋友,一起去!」
說罷,戈楚也沒等兩人有所回應或是究竟想不想去尋歡,一手拽了一個,便將慕曉陽與葛箏拉離了這條充滿書卷味的繁華街道……
作者:
fatbi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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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7-20 07:25 PM
第五章
大姑娘上花街,說來還真是件挺詭異的事情。
葛箏抵不過戈楚的強迫邀請,又不想就這麼丟下慕曉陽跟戈楚兩個大男人去尋歡,所以便半推半就地跟到花樓來,只是……
不管原因如何,她就是渾身不自在。
一般男人,身處這樣的風月場所,總是喜不勝收地左抱右摟,但葛箏則是正襟危坐,就盼著這些女人離自己越遠越好。
旁邊姑娘們倒上的酒,她是一口也不敢沾,就怕喝下去後酒後亂性,被揭穿身分不提,還會惹來慕曉陽的反感。
抬眼往旁瞧去,她看看慕曉陽,雖然他與自己一樣,無心瀏覽花叢、也沒對姑娘抱來摸去,可從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來,慕曉陽對於這樣的場面並不介意,所以僅是自顧自地喝酒,任由姑娘家貼在他的身上撒嬌。
看著這樣的景象,葛箏的心裡有些吃味。
雖然她很清楚慕曉陽重國事不重家事,所以也決定放棄死心,不跟慕曉陽當一對恩愛夫妻,而是與他當知交,但這不表示她完全沒受到慕曉陽的吸引啊!
正因為她與慕曉陽真的能夠當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友,想法與個性也相當契合,可說是在短短幾日間,變得越來越有默契,所以她也就很自然地受到了慕曉陽魅力所吸引。
面對一個自己欣賞、而且與自己有夫妻之名的男人,能不心動才有鬼!
即使她能夠說服自己,眼光放遠點、心胸開闊點,不勉強慕曉陽與自己當夫妻,但她實在沒辦法忽略那些放肆地貼在慕曉陽身邊的女人。
怎麼說她都是慕曉陽的妻子,連她都沒跟慕曉陽貼得這麼近過……
看著那群黏在慕曉陽身上的女人,老實說,葛箏心裡真是有些不悅。
心情感染了葛箏的表情,讓她怎麼也無法像平時那樣擺出親切的笑臉。
因此,看在姑娘們的眼裡,也很清楚這位漂亮秀氣的年輕公子,九成九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更不可能打賞,所以既然葛箏已正色推辭她們的伺候,那不如別纏著葛箏,專心招呼慕曉陽與戈楚就好。
只是看見葛箏這副表情,在旁一手抱女人、一手拿著酒壺,喝得相當大方的戈楚,卻忍不住嘲笑起她來了。
「我說白征,你這是什麼樣子啊?來花樓就是要喝好酒、玩女人!」戈楚吐出沉聲低笑。
「我……」葛箏皺了下眉,因為她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是個女人,所以根本不想玩女人吧?
在心裡嘀咕了半晌,葛箏才清了清嗓子,應聲道:「因為家有妻室,我只是覺得這麼流連花街,會對不起她。」
當然了,這話有一半是私心想說給慕曉陽聽的。
先前慕曉陽確實從來沒傳出什麼跑花街、與姑娘家不清不白的傳聞,所以她一直當慕曉陽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戈楚這一拉,慕曉陽也就跟著來了。
而且,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那些姑娘都快把手探進他的衣襟裡了,他還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我可以理解你的考量,不過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何況只是上花樓喝個小酒?我想白兄弟的妻子應當不至於如此介意。」慕曉陽自是不明白葛箏的堅持,所以他僅是想叫葛箏放輕鬆。
「玩不玩姑娘都無妨,就把這裡當一般的茶館酒樓,只是大夥喝酒聊天的地方就好。」慕曉陽淡聲笑道。
他原意是想叫葛箏別太介意,但這話聽在葛箏的耳裡,卻是相當刺耳。
這是什麼道理啊?好像男人上花街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
虧慕曉陽還好意思跟她提什麼國家大事擺心裡、妻子拋腦後!
瞧慕曉陽與戈楚差不多,都一樣挺習慣、挺享受這種美人在抱的情況,該不會那些話都只是說好聽的,其實慕曉陽也很喜歡到風月場所來,但因為顧及宰相身分,所以才一直隱瞞吧?
蹙了下眉心,葛箏正想反駁一下慕曉陽這番論調,冷不防地慕曉陽卻搶先一步,轉向戈楚教訓起來。
「對了,戈楚,過去我同兄弟們上花樓,一來是為了打聽消息,二來是因為當時我獨身一人,沒妻小好介意,但如今情況不同我已有妻室,得負起身為丈夫的責任,所以……」輕咳一聲,彷彿是要刻意加重語氣一般,慕曉陽瞟了戈楚一眼,才往下續道:「今天我跟白兄弟是看你的面子,陪你上花樓,可沒下次了。」
怎麼說他這宰相都還有夫人的面子得顧著,而且他的婚事關係到靖國朝中的勢力平衡,所以無論如何都疏忽不得。
只能說,戈楚的好意,他心領了,今天會來,純粹是看在舊交情的份上。
「你們這兩個書生,真夠無聊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介意那麼多!」戈楚被澆了冷水,不由得嚷嚷起來。
「這不是無聊,中原人管這叫鶼鰈情深,像白兄弟一樣,跟妻子的感情一定很好,所以才不願棄離髮妻。」慕曉陽說著又看向了葛箏。
雖是一樣帶著笑容,但是這回,慕曉陽的笑臉看在葛箏的眼裡卻不再刺眼。原來,慕曉陽會跟著戈楚前來,是賣兄弟面子,而不是因為他喜歡上花街啊……
怪不得他雖然放縱姑娘們東抱西摸,卻也沒像戈楚一樣上下其手,看來為的確實不是女人,而是與兄弟敘舊。
「總之我這粗漢子不懂!對我們漠海人來說,女人是用來生孩子跟暖床的!」揮揮手制止慕曉陽的滿口大道理,戈楚又回頭喝酒去。
慕曉陽苦笑著跟葛箏解釋道:「白兄弟多包涵,戈楚是漠海人,風俗民情與中原實在相差很大。」
因為白征一臉愛妻至深的模樣、像戈楚這番言論,他料想白征應該難以接受才是。
「既是民情不同,那倒是無妨,三當家的看法我不會介意的。」葛箏至此,總算是稍稍鬆了眉心,不再像初始時那般臭著臉。
畢竟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她沒打算叫別人都得與自己想得一模一樣,只要戈楚不強逼她一定得跟著一同玩女人就好。
至於慕曉陽嘛……剛才聽過他對戈楚說那番話,明白他不是雙面人說兩邊話,對妻子講得冠冕堂皇,對花樓姑娘又是盡情享受,那就夠了。
「就說你這兄弟值得交朋友!」戈楚也是個直率性子,對於葛箏這種反應,他實在是欣賞得不得了,「其實你們中原人那一套,我可不是不懂,因為我大哥就是這樣,看中一個女人就死守到底。」
搖搖頭,戈楚擱下了酒杯疑惑道:「喂,我說你呀,白征跟大哥站同邊,這我懂,但你為啥不碰女人?你又沒有看中意、想死守的女人。」
「你是忘了我成親了嗎?」慕曉陽沒好氣地瞄了戈楚一眼。
「成親又怎樣了?大哥都跟我說了,你是為了顧全大局才成親,又不是對那個女人有意思!」戈楚不服氣地駁道:「再說你跟妻子連床都沒上過,那就是不中意她了,既然連夫妻都不是,你何必像大哥一樣,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林?」
「這是兩回事。」慕曉陽搖頭,「即使我對她沒感情,但總有道義在。」
「什麼道義?她只是個女人,你跟女人講什麼義氣?」戈楚瞪著眼問道。
「她是個稱職的夫人,應對進退一切得體,持家有方,所以即使我們倆沒感情也無妨,既然她是個好妻子,我這丈夫就得對她有所交代、公平地當個好丈夫。」慕曉陽仰首吞了杯酒,應道。
「我說你這人,真不知道你是精打細算還是狡猾!」戈楚沒轍地往慕曉陽一睨。
明明是這麼工於心計、老算計旁人的傢伙,在這種節骨眼上,卻計較得這麼仔細!
都是沒感情、徒有名分的夫妻了,還顧那麼多幹啥呀?
張了口,戈楚正想再勸勸慕曉陽別當個入寶山卻空手回的傻瓜,怎麼說皇帝放他十天假,就是要慕曉陽享樂;可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麗、形貌美豔的姑娘,在鴇母的陪伴下踏入了房內,暫時打斷了他的思緒。
光是瞧見那姑娘輪廓分明的臉龐,還有比起一般姑娘都高挑的身材,戈楚就知道,這姑娘一定是漠海人!
「三位公子、大爺,這位是遠自漠海而來的姑娘,剛才聽說這位戈大爺是漠海人,所以特地帶她來陪伴您的。」
精明的鴇母剛才早從姑娘們口中得知,戈楚是漠海人,而鴇母也知道,漠海人的喜好與中原人不同,再加上光瞧這三人的裝扮也明白他們都是貴客,因此才刻意做此安排。
要知道像這樣的外地姑娘,在中原可是物以稀為貴,算來也是當家的寶,平時價碼開得可高了,不輕易見客的。
但這三人,光看打扮和氣勢就比一般富家公子還特別,想來非富即貴,也可能是皇親國戚,自然要好好招待。
而她的盤算也確實應了戈楚的胃口,一見到家鄉姑娘,他二話不說站起身,雙手一拍,笑道:「好!我就要她!」
在戈楚看來,脾性辣而強悍的漠海姑娘,才帶勁、才對他的味!
伸手攬過漠海姑娘,戈楚大方地朝兩個兄弟揮揮手,滿足地道:「我去快活一下,你們繼續喝!」
說罷,他摟著姑娘很快地離去,房裡霎時只餘下了葛箏與慕曉陽。
慕曉陽見戈楚離開,於是招來鴇母,塞了張銀票吩咐道:「我們是陪戈爺來的,既然他選定了姑娘,那這些姑娘也用不著在這裡陪我們了,妳讓她們都回去,送酒菜來即可。」
知道白征疼妻,若身邊繞著一群姑娘會不自在,所以慕曉陽索性把她們都打發走。
至於鴇母,她是有銀子的人最大、給銀子的大爺說了算數,因此立刻識趣地手一招,將姑娘們趕出房,然後派了小廝送來上好酒菜,便退出房去。
※※※※
房內重新恢復了清靜,總算教葛箏鬆了口氣。
她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這才有心思動筷。
慕曉陽瞧她宛如躲避洪水猛獸的表情,忍不住迸笑:「我是很贊成你對妻子不離不棄,不過與其說你與妻子鶼鰈情深,因此不碰這花樓的姑娘,倒不如說……你有點怕這些姑娘。」
他真不懂,明明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
「這……」葛箏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畢竟因為害怕身分被拆穿這種話,可不能當面告訴慕曉陽。
「我這不過是小事,倒是……慕兄的問題比較大吧?方才聽三當家說,慕兄與妻子沒感情也沒圓房……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了避開慕曉陽的追問,葛箏索性轉移了話題。
雖說這答案是身為宰相夫人的她老早就明白的,但轉念一想,她現在是扮男人,慕曉陽也不知道她的身分,或許能夠聽得其他答案。
「原來你對這事好奇?」反正房內也沒別人,所以慕曉陽便將娶妻時的考量和經過,以及與妻子約定暫且為友而分房的事據實以告。
而葛箏雖早知道這段過去,但聽見慕曉陽的詳述,還是努力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親事結得怪了點,但我自己倒是相當滿意。」末了,慕曉陽突然又蹦出這句話來。
「滿意?怎麼說呢?」這新鮮事,葛箏還是頭一回聽到。
「因為雖然我娶了妻子,卻不用被她困住,依然相當自由,所以才滿意這件親事。」慕曉陽含笑應道。
「咦……」葛箏有些訝異,畢竟這些心底話,平時她是不可能聽見的。
看來,只要她頂著白征的身分,慕曉陽倒是挺願意跟她談起自己的事。
想想自己對慕曉陽的仰慕以及欣賞,還有雖然下定決心要當知交,卻總在心底盼著一絲情感的心情,葛箏決定開口好好把慕曉陽的心情問個清楚。
畢竟,如果能夠,她還是存著一絲希望,想與慕曉陽有著夫妻的感情。
誰教這份逐漸蔓生的情愫,總是盤踞在她的心底,怎麼切割、都割捨不掉,所以現在既然有機會,探探慕曉陽的口風也不壞。
「慕兄,我想冒味請問……就像三當家說的,女人對男人而言,除了傳宗接代,還有……嗯……還有需求,但你卻是對妻子碰都不碰,平時也不上花樓,那你……」葛箏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才將這對她而言有些難為情的話題搬了出來。
「關於這事,其實大哥也同我問過。」慕曉陽搖搖頭,又吞了杯酒,才笑道:「但我原就不在意傳宗接代、有沒有暖床這些小事,畢竟國事已夠我忙了,不過說來好笑,我正是因此才讓大哥勒令休息的。」
「那……慕兄該不是不滿意夫人吧?儘管宰相夫人相當稱職,可單純以一個女人來說,卻吸引不了慕兄,因此才連同房都……」葛箏問得有些吞吐,畢竟這私密之事,由她這個妻子開口總覺得有些彆扭。
但是,不管如何,她都想知道慕曉陽的真心,若說一開始就是自己沒有魅力,吸引不到慕曉陽的眼光,那她反倒能夠死了心。
「這我倒是不清楚了。」慕曉陽迸出的答案,教葛箏錯愕。
「咦?不清楚?慕兄與夫人成親也好一段時日了吧?」葛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即使不常相處、見面,但好歹喜不喜歡、討不討厭,總多少分得出一點吧?再說她只是問問她對慕曉陽來說有沒有魅力而已,怎麼慕曉陽連這點事都不知道?
她有那麼不起眼,足以讓慕曉陽對她完全忽略嗎?
「雖然成親一段日子了,不過說起來,我只知道她是個美人,漂亮、可人,足以吸引我的目光,因此當初掀開紅巾時,我就為她驚豔過。」想起初見妻子的心情,慕曉陽忍不住迸出淡聲淺笑。
「是……是這樣嗎?」葛箏不由得小臉微燙。
聽見夫君當面誇讚自己,她多少是感到欣喜的。
畢竟這回聽見的可不是客套話,而是實實在在的欣賞之語。
「嗯……平時,我偶爾見她在家裡走動,看著她陪同赴宴,那外貌、談吐、儀態、氣質都相當好,因此看著、看著,似乎也就心滿意足,只是若要論及個性相處,其實我與她從來沒相處過,因此才不清楚她對我來說到底有沒有魅力。」慕曉陽想了想,還是只能搖頭。
「這樣的話,慕兄豈不是讓妻子虛度青春了?日後妻子說不定會埋怨慕兄吧?難道……慕兄沒想過,與其兩人這麼空耗時間,不如試著相處當一對真夫妻嗎?」葛箏進一步打探道。
「我當初只是不想分心於妻子,才提議分房當朋友,因此不會主動要求與她當真夫妻,但是……若要論起你所謂的『妻子』……」想了想,慕曉陽不答反問:「我說白兄弟,我先問問你,你覺得這花街裡的姑娘,有何特色?」
「特色?」葛箏微愣,她蹙了眉心努力想了想,才有些不解地應道:「我想……是她們很會纏男人吧?」
「那叫撒嬌。」慕曉陽放聲笑道:「我想你與妻子,大概是相敬如賓那一型的,才會不懂得享受女人的這點特色。」
葛箏僅是乾笑幾聲,沒多回應。因為,她確實是這麼與慕曉陽相處的。
「我告訴你吧,雖然我也不愛花樓姑娘這般纏人,但適可而止的撒嬌,會讓女人魅力倍增。」慕曉陽笑道:「我也喜歡小鳥依人的姑娘,但偏偏我的夫人是位守禮、守規矩的大家閨秀,並非主動找我親近的女人,而我又成天忙於國事,對夫妻情事並不熱衷,因此平時相處起來,與一般朋友無異,再加上我倆都覺得彼此相處得不錯,所以只要沒有人主動些,情況就不會有什麼改變,也就不太可能有相處的機會。」
連番的真實吐露,教葛箏聽得詫異,卻也暗暗記下。
她從沒機會聽男人的真心話,所以一直謹守家裡教導的規矩,以為這樣就能夠博得丈夫的歡心。
但現在聽來,很顯然地,她這位夫君……不,或許可以說,男人真正要的,並不只是個乖乖的妻子。
「慕兄,你這意思是……如果哪天夫人主動向你撒嬌的話……」葛箏抱著希望問道。
「這我也想過,怎麼說她都是個讓我很滿意的妻子,若能再進一步自然是好事,再說我也是男人,所以偶爾也會夢見妻子窩在懷抱中同我撒嬌,在枕邊軟言軟語,再襯上她的美麗外貌,那著實是人間仙境。」慕曉陽毫不隱瞞地應道。
說起來,若非他是個情慾淺薄的男人,因此不太受這些慾望之事擾亂心神,不然的話,也許早就與妻子乾柴烈火地燒成一片了。
「那麼若夫人也會向你撒撒嬌,夫妻倆的感情也許會更進一步、彼此恩愛?」聽見這令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葛箏的心裡真是又驚又喜。
「應該吧!」慕曉陽不帶猶豫地點頭。
一個早有妻子名分,而且還完美無缺的女人,若她拋開古老的教條束縛,偶爾主動親近他的話,他這個丈夫,又豈能抵擋得了她的誘惑?
「哦……原來是這樣啊!」葛箏暗地藏起帶點激動喜悅的心情,露出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又繼續和慕曉陽天南地北談論起來,只是她的心裡,卻不再感到淡淡的寂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上的欣喜之情──
原來……她與慕曉陽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當成真夫妻啊!
※※※※
夜已深沉。
相府書房內,慕曉陽依然燃著燈埋首於國事當中。
即使被段曄虎下令休假十日,他依然放心不下國政,所以即使不能進御書房同段曄虎商議政事,但至少他奏章總能照樣送呈,有什麼擔憂、有什麼諫言或值得改進之處,都能稍微提醒一下皇帝。
平時,他不管忙得再晚,甚至是到夜半三更、天邊都快泛白了才休息,也不會有人打擾他,但今晚……卻來了個意外的訪客。
「吱呀」一聲,門板被推開來,慕曉陽當是平日裡送茶的丫鬟,也沒多注意,頭也不抬地吩咐道:「茶就先擱桌邊吧!」
「夫君,桌面擺滿了你的書冊、奏章、紙墨筆硯,放不下了。」
柔音飄散,稱呼更是有別於丫鬟,讓慕曉陽錯愕地抬頭。「夫人?!」
他詫異極了。怎麼葛箏會在這時候來?
瞧她臉泛笑容,薄紗披肩,雙手的托盤上又是茶又是餅的,想來是送宵夜吧?
起身將桌上書冊疊起、收拾了個空位,他將托盤自葛箏手中接過,問道:「大半夜的,送宵夜的小事交給丫鬟就好,怎好麻煩夫人親自送來?」
葛箏聽著慕曉陽客氣的對待,先前她覺得這叫禮貌、貼心,可在得知慕曉陽的心聲後,她可再也不這麼認為了!
那個與「白征」輕鬆商談、大方聊著舊事的慕曉陽,才是她夫君的真面貌。
想想就連私密的夫妻情事,慕曉陽都能夠倒出來跟白征說,可見他真把白征當成知交了;可是在面對她這個妻子時,他卻是客氣到逼近生疏的地步,想起來還真是好笑。
因為,她與白征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但相處這麼久了,慕曉陽卻依然沒能認出她來。
人人都說,當朝宰相慕曉陽工於心計、狡猾而富有心機,可在她看來……
除了盤算對靖國有利的事情外,平常時候她這位夫君,根本就只是個傻書生,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來!
「夫君,我們成親至今,我一直沒能替你盡點心意,盡把責任都交代下人,這樣實在有些不稱職,所以今晚親手做了些茶點,又燉了甜湯,想送來給夫君嚐嚐。」葛箏將湯碗的蓋子掀開,頓時熱甜香氣飄散,在原本只有書香、木香味的書房裡,捲出另一道微溫。
「夫君能否休息一下?總是這麼忙碌,我擔心你會累過頭了。」有了從慕曉陽本人口中聽來的回答,知道他寧願要個主動撒嬌的妻子,勝過死守規矩的乖巧夫人,於是說起話來也格外主動,不再像之前那般,打了招呼就閉上嘴。
「抱歉,居然還讓夫人替我擔心,我會注意點、早些休息。」慕曉陽禮貌地應聲。
葛箏有些想笑,在見識過慕曉陽的另一面後,眼前這個裝模作樣的夫君,著實令她想小小惡作劇一番。
真不知道慕曉陽若是知道白征便是她巧扮男裝,會有什麼反應?日後又會用什麼態度與她相處?
不過,這事也急不得,既知道如何與慕曉陽相處,那麼只要她努力些,相信慕曉陽也會開始眷戀她的,畢竟慕曉陽對她並不是全然無意,甚至挺喜歡她這個妻子,所以她就慢慢來吧!
「夫君太見外了,我們是夫妻,互相關心是應該的。」葛箏微勾唇角,緩步輕挪,繞過桌邊走近慕曉陽,柔著聲調續道:「我不是要怪夫君太認真而不注意身子、讓我擔心,只是希望自己能幫得上一點小忙。」
「這是我的工作,怎好讓夫人勞累?」慕曉陽沒料到葛箏居然會提出這要求。今天還真是怪了,怎麼她突然如此主動?
而且……幫忙?她要幫什麼忙?雖然他並不會認定女人什麼也不懂,但公務之事,葛箏從來沒插過手,要說幫忙可就讓他錯愕了。
「公務之事,我幫不上忙,但是……」搖搖頭,葛箏走到慕曉陽身後,雙臂輕探,觸上他的雙肩將他壓回椅子上,跟著便替他揉捏起肩膀來。
迸音輕笑,葛箏微低下頭,問道:「這點小忙,我還使得上勁,不知道夫君覺得如何?」
成親前,她也會替家裡的爹親倒茶捏肩,所以這工夫她雖不敢自誇第一,卻也有幾分力道的。
「這……很舒服。」慕曉陽有些意外,沒想到平時幾乎沒碰面的妻子,今天不但主動,態度也相當不同。
而且她捏肩的力道恰到好處,著實教痠疼許久的他感到舒暢許多。
「多謝夫人,有夫人在身邊,真是我的福氣。」鬆懈下來的雙肩令慕曉陽感到輕鬆許多,漸漸地也將葛箏突然如此主動的疑惑丟到腦後去。
「夫君真的這麼想嗎?」葛箏輕聲道。
「夫人何有此問?」突如其來的反問,令慕曉陽有些納悶。
「成親至今,我倆相互為友好一段時日,夫君也待我相當體貼,而我也明白,夫君有國事掛心,又是個認真謹慎、負責任的宰相,因此與我之間幾乎沒什麼空相處,所以……偶爾我會覺得有些寂寞,因為我與夫君,也許一輩子就只能當朋友、卻沒機會當夫妻了。」葛箏將捏肩的手指鬆開來,往前一滑,大膽地抱住了慕曉陽。
雖是頭一回有如此親暱的接觸,不過或許是因為假扮白征久了,與慕曉陽之間也沒什麼陌生感,反倒有著渴望多親近的情愫,所以這般的親近,反倒令葛箏感到相當溫暖。
她果然還是放不掉慕曉陽吧?這個再三勾動她心緒的男人,要想放棄他,對她這個成天與他相處的夫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夫人,妳這是……」不知內情的慕曉陽微微一愣,忍不住想起白征以及段曄虎問過他的話來。看來,虛度青春確實會讓女人感到不高興、有所怨懟,也會使女人感到寂寞。
只是,他並非真的想丟著葛箏不理不睬,對於這個算計來的妻子,他多少有份特別的感情存在——不管那情絲,該名為義氣、還是喚作心動都好。
嗅著自葛箏身上透出的淡淡馨香,慕曉陽將手搭上了她摟住自己頸項的纖指,光滑而細嫩的觸感,讓他不由得將她的手指握緊了幾分。
一些私心、再加上幾分義氣,以及偶爾的春夢添味,讓慕曉陽對主動撒嬌的葛箏有了動搖。
他真的沒心思、沒空間分給她一點嗎?其實不然,要挪時間相處,他是有辦法的,只是他先前自私得沒為她打算,也懶得盤算。
但現在……既然親事已成、他也沒打算納妾,或是到外頭花街找女人,那麼與葛箏之間再多點親密,似乎並無不妥,甚至是合情合理。
或許,段曄虎想告訴他的,就是這一點也說不定,靖國確實和平了,他這個宰相治民有方、也該是時候回頭盤算一下自己……
「夫人。」淺聲吐露,慕曉陽鬆手起身,回頭將葛箏嬌軟的身軀往臂彎裡一抱。
「夫君……有什麼吩咐嗎?」葛箏心裡有些微驚,卻也帶點喜悅。
果然慕曉陽開始對她有意了嗎?
「是時候從朋友變成夫妻,不知夫人以為如何?」慕曉陽將臉挨近了葛箏,暖著嗓音問道。
葛箏輕點了頭,以無聲代替了默許,心裡則已是欣喜異常。
「那麼……今夜該是我倆圓房之日了……」慕曉陽的輕聲滑過了葛箏的耳際,跟著攀向了她的粉唇。
葛箏有些緊張而期盼地閉上了眼,正等候著慕曉陽的親吻,豈知,就在這氣氛正好的當口──
「東大人!葛將軍來訪!」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6 PM
第六章
葛魁夜訪相府,壞了小倆口的好事,卻也莫可奈何。
畢竟皇帝雖然放了慕曉陽十天假,可這旨意僅是私下傳授,而且僅限他不許在上早朝後又入御書房議政,更沒禁止其他朝臣去找慕曉陽,因此慕曉陽自是無法推辭。
所以,葛箏好不容易努力來的難得親暱機會,以及原本預計要圓房的事情,就在慕曉陽的溫情道歉中再度延後。
不過,反正兩人關係已有所進展,既有進步,並已跨過了朋友的鴻溝,那麼要成為真正的夫妻、親密相處,日後機會多的是,也不用急於這一時。
因此,葛箏並不在意這麼點小事,第二天照舊換了男裝出遊。
等在相約好的茶館裡,葛箏的心情遠比平時還要雀躍,即使這般相約,僅是平時他與慕曉陽外出的固定安排,但由於昨夜她的主動傾訴和撒嬌,換來了慕曉陽的親密回應,因此今天她一直無法好好靜下心來。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地過了相約的時間,只是葛箏因為還在思索接下來怎麼製造與慕曉陽更親密的機會,所以也沒注意到從來不遲到的慕曉陽,今兒個居然難得還沒出現,直到有人出聲喚了她。
「請問,您可是白征白公子?」
葛箏有些訝異地回頭,發現出聲喚她的是個有些陌生的面孔。
這人一身僕役打扮,讓葛箏感覺納悶,因為「白征」這名,可只有慕曉陽與戈楚才知道,怎麼這人卻……
「小的是慕爺派來的。」僕役恭敬地行了個禮,自袖袋中掏出一封信柬遞上,「這是慕爺要轉交給白公子的信,請您收下。」
葛箏接過信,還沒來得及細問,那僕役已轉身離去。
「怎麼回事啊……」葛箏滿腹疑惑地打開信柬,這才明白原來是慕曉陽臨時有要事在身,無法赴約,與她改約兩日後再到茶館談心。
葛箏看看信中內容,不但帶著歉意,還感覺得出慕曉陽的惋惜,心裡不由得苦笑。
沒想到兩人「相識」才短短數日,慕曉陽卻把白征當成如此貼心的摯友,失個約就如此介意。
瞧他再次相約的時間,早已超過皇上給的十天假,也就是說──
即使不是休假清閒之際,慕曉陽也不再想趕著回御書房找皇上商議國政,而是更想與白征同遊?
收起了信柬,葛箏忍不住想笑。
這是不是表示,皇上的好意,真的達到了目的呢?因為慕曉陽確實開始享受國事以外的生活,不再時時刻刻以操心國事為己任。
只不過,她倒真有些吃味起來了。
沒想到能勾動慕曉陽不趕著去找皇上議政的理由,居然是因為他想與白征相約,卻不是想偷空與妻子相處?
這感覺真複雜,因為她是在跟自己吃醋呢!
看來日後她得多費點心思,讓慕曉陽的心思多往她身上停留,別少了國事操累後,卻把心思全給了白兄弟。
至於慕曉陽沒能赴約的原因,其實就算慕曉陽不提她也猜得出來,這十成十是為了昨夜爹親突然來訪的事吧?
而且爹親向來是重規矩的人,不會拿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深夜直奔相府找慕曉陽急商,所以這一定事關緊要,才會搶了她的春宵、還搶了慕曉陽與白征的同遊時光。
不過,既然都出了門,那不如四處逛逛吧!這陣子都陪著慕曉陽,沒什麼單獨出遊的機會,現在正好到處瞧瞧。
起身付了茶錢,葛箏步出茶樓,轉往平時賣些小玩意兒的街上走去,本想替自己添個小首飾,沒料到耳旁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調──
「妳戴這首飾真是合適,看起來就是漂亮。」
是個柔情的嗓音,言語之間聽來無奇特之處,但那聲音卻像極了慕曉陽,教葛箏不由得偏過頭去,想瞧個仔細。
沒料到她這一看,還真瞧見了在信上說著有要務在身的慕曉陽從附近的舖子裡走出來。
而且,他的身邊還挽著個嬌豔的姑娘家,兩人甚至親暱地黏在一塊兒!
葛箏真是傻了眼,瞧著慕曉陽親密地摟著那姑娘的腰,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這男人確實是慕曉陽沒錯呀!但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公子您人真好,居然買了這麼多東西給我,您真是疼我呢!」豔美的女子撒嬌地將手指攀掛在慕曉陽腰間。
「那是因為妳美,這些首飾襯妳正好。」慕曉陽露出就連葛箏都鮮少見過的開朗笑臉,眸光僅是盯著身邊的姑娘。
「公子您嘴真甜,不過這些首飾都鑲金雕銀的,華貴得過了頭,可就顯得太俗豔了,若我想要玉飾的話……」女子纏著慕曉陽的臂膀發嗲道。
「若有中意,那就買了送妳也無妨。」慕曉陽很是乾脆地應道。
「用不著再讓公子破費了,我瞧公子腰上的玉飾,實在是隨討我喜歡的,能否就把它送我呢?」女子攀上了慕曉陽的腰身問道。
「當然可以。」慕曉陽隨即取下玉飾,遞到了女子手中。
「公子真是慷慨!不過這無功不受祿,待會兒回到豔蘭樓,奴家可要好好伺候公子才是。」女子露出嬌媚的笑容。
「那我們這就回豔蘭樓如何?」慕曉陽勾起唇角應聲,跟著便攬了女子轉身離去。
葛箏愣愣地瞧著慕曉陽與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心裡著實震驚不已。
豔蘭樓?那不是出了名的妓院嗎?
而且方才那對話,活脫脫就像是恩客與花娘……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慕曉陽說有要事在身,居然是為了找花娘嗎?
莫非是因為上回戈楚硬拉著他們去花樓,讓慕曉陽重新留戀起溫柔鄉的感覺,因此忍不住又往花街跑?
「為什麼……」葛箏咬了咬下唇,覺得心口有股酸濃的醋意直往喉間冒出。
想找女人,為什麼不找她這個開始主動撒嬌的妻子呢?
瞧慕曉陽甚至連那腰間的玉飾都大方送給花娘,甚至沒有絲毫猶豫,更是讓她火從心起。
因為那可是她送給慕曉陽的啊!
為了報答慕曉陽三不五時就送禮給她,因此她也會讓人備些薄禮回贈,雖不是什麼貴重或有意義的大禮,只是夫妻倆互相餽贈的眾多禮物之一,但總是她送的,可慕曉陽卻二話不說就送人!
還說什麼只要妻子願意多點嬌媚,就會心動,結果只是場面話嗎?
其實男人真正要的,還是風騷的花街姑娘,即使是慕曉陽也不例外!
該死的慕曉陽!她為什麼沒早點發現他的真面目啊?
果然就像爹親說的,他是個狡詐又心機深沉的男人!虧她為他費了許多心思,到頭來心都給了他,才發現自己上當得徹底!
這個狡猾的男人……為什麼要這麼哄她?她葛箏難道一點都吸引不了他麼?他與白征之間的兄弟情誼,也都是假的嗎?
在醋意蔓延之後,心酸感亦隨之而來,葛箏蹙著眉心忤在街口,複雜的心境讓她茫然而不知所措,甚至無法決定,她到底該當機立斷地割捨這份愛戀,或是任其心碎……
※※※※
猶不知葛箏為著自己的事在煩惱,夜裡慕曉陽一回相府,難得地沒往書房而去,卻是直奔葛箏的房間。
「這麼晚了,夫人還未歇息?」見到葛箏沒睡,而是在繡花,慕曉陽滿心期盼地走近,柔聲問道。
看來他的好夫人應該是在等他夜歸,再續昨夜的溫柔吧!
慕曉陽想得美好,卻不知道葛箏此刻是一肚子的火氣。
雖然她很想質問慕曉陽,為何有了她這夫人,還上花樓找姑娘,但是她卻不能問。
畢竟她是假扮男人出門,所以真正見到慕曉陽上花樓的人,其實是白征、而不是她。
儘管她很想這麼說服自己,不用跟慕曉陽這雙面人計較,可受騙的心情卻讓她無法擺出好臉色,心情更是開心不起來。
「我是想繡好這花樣,等你下月過生日時送你。」葛箏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道。
「哦?」慕曉陽面露欣喜地接近葛箏,瞧瞧繡台上的皂藍布樣,已隱約有著鳥一般的雛形,忍不住問道:「妳是繡鳥?」
「我是繡鴛鴦。」葛箏應道。
慕曉陽聽了答案,心裡更是欣喜,因為這鴛鴦向來代表夫妻感情和睦,敢情他這妻子是主動以鴛鴦來暗示他們倆即將是真夫妻,而不再徒有名分了?
他一心喜悅,哪裡想得到,葛箏根本不是這麼想,她真正想繡的,其實是「棒打鴛鴦」!
最好來個人打得慕曉陽這負心的傢伙別再來沾她半點!居然敢欺騙她的心意!
想發洩陰鬱的心情,卻又無處可去,這股悶著的心緒教葛箏半點都提不起勁來,更別提什麼與慕曉陽好好商談了。
要不是知道兩人的親事關係著靖國的勢力平衡,她現在一定會回娘家找爹親,好好在爹面前告慕曉陽一狀!
「夫人,昨夜要務在身,打斷了我倆相處談心的時間,想必讓妳感到有些委屈了,所以今日我特地帶了禮物來。」慕曉陽渾然不知葛箏對自己幾乎是心灰意冷,自懷中掏出了錦盒遞上。
「是什麼?」葛箏連看也不想看,一想到今天慕曉陽在街上摟著女人招搖過街,她就連半點興致都沒有了。
「是支髮簪。」慕曉陽打開錦盒應道。
葛箏這才回頭瞟了眼,瞧那手工與錦盒上的花樣,她認得的,此物必定是今天慕曉陽與那花娘所去的鋪子裡所賣的首飾。
「夫人,我聽說貴寶閣的首飾做工精緻、花樣繁多,因此特地去了貴寶閣,親自為夫人挑選了這髮簪。」從前,慕曉陽雖是時常差人送禮,但卻只是派人採買再送上,從未親自選購,如今可說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哦?」葛箏的心情很是複雜,因為這根本就是慕曉陽帶那花娘上貴寶閣時順手帶回來的吧?
從前她就時常收到慕曉陽送來的東西,小至糕點甜品、珍貴的花草,大至華服首飾、字畫屏風,慕曉陽成天送上她喜歡的東西,讓她覺得這男人的舉動著實令人感到窩心,可現在……
好心情半點不留,卻是越看這貴重禮物、越是心酸。
原來,慕曉陽的送禮之舉,根本就是為了粉飾太平!
他以為什麼事都只要哄得她開心就成了嗎?他把她當成什麼了?擺在家裡的活人偶嗎?
面色越變越難看的葛箏抿了抿嘴,抬眼一瞟,應道:「好個貴重的大禮,不過相爺朝政繁忙,怎好勞動相爺親自送來?這點小事,讓那店家備妥之後送至相府即可吧?相爺著實為葛箏費心,葛箏消受不起。」
平時心情好,她總是膩著他喚一聲夫君,可今天……姑娘她心情不佳!叫聲相爺充當警告,算是便宜慕曉陽了!
「夫人?」慕曉陽再怎麼遲鈍,也是有限度的,從葛箏的語氣裡,他聽出了詭異之處。
今天的葛箏,心情似乎不太好。
該不是因為昨夜難得有了氣氛,卻被葛老將軍打斷,使得他這夫人感到不高興,直到現在都還在生氣吧?
總說是自己忽略在先,所以慕曉陽也沒多問,盡是好聲好氣地安撫。
「夫人,為妳費點心神是應該的,怎麼說我們都是夫妻……」說著,他示好地伸手,想攬上葛箏的細肩,輕柔地哄上兩句,卻沒料到……
「既然如此,葛箏就收下了,但金簪貴重,我還是先收起來吧!」葛箏突地起身,抱了錦盒便閃開慕曉陽的手臂,往一旁的木櫃走去。
慕曉陽至此終於發覺,葛箏似乎是刻意在疏離自己。
但是,他並沒做什麼令她生氣的事啊!
昨天明明還露出令人憐惜的嬌美風情,而且那軟語柔音還殘留在他的耳邊,讓他終於決心好好對待她,享盡她的多嬌樣貌,哪裡曉得……
才一天過去,葛箏的態度卻宛如換了個人似的,果然……女人家翻臉比翻書還快!
慕曉陽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索性開口直問:「夫人,可是有事煩心?不妨說出來,讓我幫個忙。」
於公,他是一國之相,除了叛國欺君,他沒什麼事做不到;於私,他是靖國裡百年來難得的奇才、學富五車,這可也是先皇欽點認可,因此不論葛箏有什麼困難事,他都有自信可以替她解決。
「不用了,女人家的事,不好麻煩相爺。」葛箏睨了慕曉陽一眼,應道。
「這一點也不麻煩,我們可是夫……」
慕曉陽那個「妻」字還沒出口,葛箏已被他纏得煩了,脫口而出便是一句,「我們是朋友,不是夫妻!」
這下子慕曉陽可真是愣住了。這轉變會不會太大了些?昨夜明明就是葛箏先溫柔地前來尋他,主動探他,怎麼今夜卻一副巴不得他早些滾出去的態度?
「相爺不是說過,我們可以先當朋友,等適應了才當夫妻嗎?但現在葛箏尚未適應,所以我們就只是朋友、不是夫妻,是吧?」葛箏連珠炮似地迸聲。
慕曉陽說不出話來,因為這確實是當初由他提出來的建議,可問題出在……這跟昨夜他聽得的柔情軟語完全不同啊!
他們不是已經決定,要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夫妻嗎?
「這……夫人,妳……」慕曉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只是他沒來得及開口,話語又被葛箏打斷了。
「既是朋友,夜已深,相爺還留在我房裡,不太妥當,所以您還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葛箏沒給慕曉陽反駁的時間,話一說完立刻招來侍女,將慕曉陽請出房。
慕曉陽一頭霧水地站在妻子的閨房外,看著門板砰地一聲關上,心裡只有萬般無奈,以及怎麼也想不透的謎團。
唉!女人心、海底針啊!
就算他有心想打撈,就算他看得見針掉在哪兒,若是這根針不想給他找著,即使他跳進水裡也撈不到。
枉費他還是靖國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子,當初白狼山上的二當家,如今更貴為一國之相,皇帝段曄虎身邊的忠臣良相,而且更被百姓喻為治國能臣,哪裡曉得……
他這個對什麼事都能千算萬計、手到擒來的宰相,一遇上了自己的妻子,卻是什麼方法都使不上。
甚至,他連這妻子的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都想不透。
搖搖頭,慕曉陽懷著滿心的無奈,終究還是回到他平日慣常忙到深夜的書房,與夜燈燭光、書冊奏章為伴……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7 PM
第七章
雖已過了十天假、慕曉陽也用不著天天被拒於御書房之外,可今天早朝時,他便將該稟報給段曄虎的事早早交代完畢,趕著在下午時分前往茶樓。
妻子葛箏突然惱火了,不想甩他,不打緊,好歹他還有個白征可以談天。
慕曉陽原是這麼打算沒錯,可當他一踏入茶樓,瞧見白征的身影,正開心地走近,想對他打聲招呼的時候……
這「白兄弟」三個字還沒出口,慕曉陽已經把聲音吞了回去。
這氣氛不太對勁、怎麼平時見到自己前來,總是主動同他招手回應的白征、今天看來卻是滿面怒氣?
他這兩天是犯太歲嗎?怎麼平時與他相處融洽的人,都冒出一肚子火氣,而往他身上延燒?
不同的是,妻子不高興的理由,他無法理解,但白征的話……該不是為了他先前失約吧?
可他明明就叫宮裡的侍從先代為傳信了,怎麼白征還發這麼大脾氣?
慕曉陽感覺有些無奈,但還是先上前道了歉。
怎麼說他都是臨時取消約定的,所以不管他有沒有派人知會一聲,失了約就是他不對,所以說來錯還是在他身上。
「白兄弟,前幾天要事纏身,因而失約,希望你別見怪,今天就由我請客賠罪吧!」由於慕曉陽只能想得到白征是為此發火,所以不待白征回答,便招來店內小二,將上等的香茶、精緻的茶點小菜全都送上來。
他一心賠罪,對著兄弟說不是,卻萬萬沒料到,是因為他上花樓找姑娘,所以一次惹火了「兩個人」。
因此白征的脾氣,根本不是來自於失約,而是葛箏身為妻子、對慕曉陽的失望。
其實,因為已經不想再見到慕曉陽了,所以原本葛箏是打算爽約別來茶館了,就像她當宰相夫人時,可以把宰相慕曉陽關在門外一樣,從此跟慕曉陽老死不相往來就成。
可是仔細想想,這樣卻是不妥的。
因為慕曉陽可是當今相爺,如果他如此重視的好兄弟白征突然沒了消息,也沒聯絡,那慕曉陽不立刻派出人手去調查找人才怪。
先前她就是因為不想讓慕曉陽知道她的身分,因此胡謅了個家世,相約時也不約家裡約茶館,若她突然不見,她擔心慕曉陽一查,會知道白征等於葛箏,到時問題可大了。
出嫁前,爹親千交代、萬交代,大家閨秀拋頭露面原就不妥,現在她貴為宰相夫人,更該成為女子表率,若給人知道她總是女扮男裝出遊,做出此等荒唐事,實在不好。
這事一鬧開,輕則慕曉陽退婚、重則令爹親同慕曉陽鬧翻,到時候難得和平下來的靖國王宮,恐怕又要添亂了。
正是因此,所以葛箏努力忍下怒氣,出門赴約,只不過心情依然寫白在臉上,怎麼也笑不出來。
但是,瞧慕曉陽一心想撫平她的怒火,所以又替她倒茶、又將上好的糕點全往她面前推的表現,她的心裡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氣丈夫花心,可慕曉陽低聲下氣的模樣,卻也令她想偷笑。
堂堂宰相大人,平時呼風喚雨的,更何況慕曉陽還是當今皇帝的師傅,在朝中又有她爹撐腰當靠山,因此權勢之大,可說是要翻雲、要覆雨,都掌握在其手中了。
偏偏,慕曉陽對她這個兄弟卻是客氣得不得了,一副少了她就不成的態度。
是不是男人都這樣,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她要嘆,是不是只能嘆自己身為女人,因為當慕曉陽的妻子就是沒當他兄弟來的有地位?
不過,讓慕曉陽這麼一直道歉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若硬拗著不說話,慕曉陽遲早會起疑心,可是要她開口……她也沒辦法像平時那樣,真以白征身分自居,完全不計較慕曉陽找女人的事。
想了又想,葛箏索性開口應道:「其實,我不是氣慕兄失約,而是為家事煩心,抱歉讓慕兄擔憂了。」
「家事?」知道白征的火氣不是針對自己而來,慕曉陽安心了點,隨後又問道:「是什麼樣的問題?說出來我倒可以幫忙。」
「這事,即使是慕兄怕也插不上手。」白征搖搖頭,瞟了一眼慕曉陽後,才輕咳一聲,怨道:「因為,問題出在我妻子偷人。」
對,就是她這丈夫,居然大白天就跑上花街找女人!
「怎麼會?」慕曉陽有些意外,「你與妻子不是感情融洽?先前咱們上花樓,你還堅持不碰女人,為的也是她,有你這等好丈夫,她怎會想去偷人?」
「我原本也以為是這樣。」葛箏重重地嘆了一聲:「想說夫妻相敬如賓、以禮相待,只要我好好體貼、照顧她,我們就能相愛,但現在我才知道,有些人就是死性不改,不懂得珍惜身邊的好對象,骨子裡就是想胡來。」
她說得有些激動,暗地裡卻是將慕曉陽罵了個徹底,一暢自己鬱悶整日的心情。
「慕兄,你想想,男人不也是這樣嗎?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啊!」為妻子時,葛箏得顧及身分不能開口大罵,但如今換上白征的身分,她倒是指桑罵槐、暗地裡替自己一肚子怨氣平反不少。
「想我那妻子,平時裝著溫柔賢淑的樣子理家,跟我相處時亦是柔情萬千,但這些都只是假象……」說著,葛箏又想起那一夜在書房時,慕曉陽待她的柔情表露,以及他口是心非、說要與她當真正夫妻的事情。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說不定慕曉陽心底還很慶幸有爹親上門打斷春宵,讓他不用耗一晚陪她這個無趣的妻子,可以留下精力去外邊找女人!
「依我看,我那妻子八成是突然有所需求,才會對我甜言蜜語的,結果因為我沒能滿足她,第二天她就去偷漢子、用不著我了。」這就是葛箏對整件事情始末的推論。
一開始,戈楚拉著他們上花樓,慕曉陽是想碰又碰不得,一路忍著情慾回到家,因此她這妻子一撒嬌,慕曉陽雖對她無意也心動了。
後來由於爹親打斷好事,忍著一晚難過的慕曉陽,索性出去找了風騷而魅浪的花娘來滿足他的慾望,說起來就是嫌她這妻子風情不足、勾動不了他的情慾!
葛箏叨叨絮絮地數落著,把慕曉陽罵了個狗血淋頭,她心裡是痛快了,可聽在慕曉陽耳裡,卻是越聽越耳熟。
怎麼這白兄弟家裡的情形,跟他家裡夫人的感覺那麼像?
葛箏昨天也是對他一陣冷、一陣熱的,如果說女人家的情緒反應都差不多,那麼……
該不會他那宰相夫人,也跟白征的妻子一樣吧?
畢竟他也覺得,只要把妻子養在家裡好好照顧,就是疼愛她,因此從沒費心陪過她,所以兩人雖相處上有禮得體,但與其說是夫妻相敬如賓,倒不如說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覺間變成相敬如「冰」。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就可以解釋那天葛箏為何突然上書房找他,其實是真的寂寞難耐吧!
只是,中間很巧地因為葛老將軍來訪,打斷好事,也因此讓他沒能滿足妻子,所以……
瞬間,慕曉陽不由得眉心一皺。
不會吧?葛箏該不是也像白家夫人一樣,在得不到滿足後開始偷漢子,因此也不再需要他了,所以第二天才把他從房裡轟出來……
突地,火氣竄升,讓慕曉陽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沒錯,他確實沒好好與葛箏相處過,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開始折服於她散發的魅力,因此已對她動了心,想回頭與她當對神仙愛侶,如果葛箏真的在這種時候偷人,那豈不是背叛了他對她的情意嗎?
她都已經是他的妻了,不管他們先前如何相處,但好歹他對她是有義氣在的,她怎能這樣回報他?
不論是於私於公,這種事他都不會允許的!
慕曉陽繃緊了臉,努力地想壓下火氣,再怎麼說這都僅是他的推測,說不定事實與他猜想的有所出入,在還沒確定前,他是不該這般發火的。
甩甩頭,他試著不再將白征的家事往自己身上套,又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為了平撫白征的怒氣,他索性開口問道:「白兄弟是如何確定妻子背著你偷人?有沒有可能是誤會?」
雖說能讓向來斯文有禮的白征發火氣成這樣,一副快失去理智的樣子,還不停地數落妻子,只差沒破口大罵,實在是難得,所以慕曉陽並不想懷疑白征的說詞,不過證據總是相當重要的,就算白征氣得想休妻,也得有充足的證明才是。
「絕不是誤會。」葛箏惱火地應道:「我親眼見到他們倆勾勾搭搭地走在街上,卿卿我我的好不知羞,我那妻子甚至還將我送她的禮物轉贈給了情郎,這夠明確了吧?」
當然,葛箏這話不過是藉故諷刺慕曉陽,連她這妻子送的玉飾都可以大方送給花娘,但聽在慕曉陽耳裡,卻又是另一番聯想。
是了,他送過葛箏不少禮物,可那天進她房裡時,卻沒看見幾樣、難不成葛箏也是如此?將他的禮物送給了情夫?
看來,也許他不該在這裡空發脾氣,只要回相府確定一下他送葛箏的禮物是否還在,就知道葛箏是不是在外偷人。
取出碎銀擱上桌,慕曉陽起身,對白征拱手說道:「抱歉,白兄弟,我得先回家。」
「咦?怎麼如此突然?」葛箏屬慕曉陽正罵得起勁,哪曉得慕曉陽居然開口說要走?
「其實……我是因為聽了白兄弟的話,才想通的。」慕曉陽款道:「我原與你一樣,認為夫妻感情要好,只需以禮相待,但其實應該是要以心相待,光是相敬如賓,絕對不夠,因此我想,你的妻子或許只是太過寂寞,才做出這樣的事,若你還對妻子有心,就多花點時間陪伴她吧!」
「我……」葛箏無語了,怎麼他們的話題會從他數落慕曉陽,跳到夫妻相處的問題上來了?
「說起來,我們都一樣,平日裡只將妻子像仕女圖似地供在家裡,自己倒天天往外跑,妻子自然寂寞、不開心,因此我想通了,既然我已順著大哥的希望,開始過著不只關心國事、也關心自己的日子,那麼我也該是時候分點時間給妻子,而不能老是只擔心兄弟了。」慕曉陽說罷,隨即轉身離去。
他要早些趕回家裡,確定一下葛箏突如其來的轉變,究竟只是因為一時的心情不佳,還是真像白家夫人一樣,背著他偷人?
如果她沒有偷人,那麼想必葛箏只是在鬧脾氣,覺得他這丈夫不夠用心吧!
若只是氣他這點,那麼他們夫妻倆的感情,還是能夠挽回的,他可以從現在起努力善待妻子,並且用心與她相處,而不是像白征這樣,等到妻子心灰意令,不再把希望放在丈夫身上,開始背地裡偷人了,才開始懊悔。
慕曉陽過去從來沒下過錯誤的判斷,總是為靖國百姓做出最好的政策安排,而這回……
他也得為自己、為葛箏,做出更好的抉擇!
就當是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吧!他要回相府找他的夫人,這次,他不會像先前那般,任由葛箏發火卻什麼也不問,只在心裡猜測,而是要追問到底,將他們倆之間的嫌隙徹底打碎。
畢竟,葛箏可是頭一個讓他真正動心、也動情的女人啊!
※※※※
為了確定葛箏態度的驟變,是否同白征之妻一樣,起因於背地裡偷人,慕曉陽直奔回府後,也沒管侍女如何攔阻,說葛箏在午間小憩,便大大方方地闖入了葛箏的房裡。
他們既是夫妻,豈有妻子入睡時丈夫不能進房的道理?
推門而入,慕曉陽大跨步地想往內室走去,結果葛箏已經面露微慌、衣服略顯凌亂地跑了出來,讓他在瞬間皺了下眉心。
冷靜一點!剛才侍女說過,葛箏正在午睡,大概是因為他急著進房,而他倆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葛箏才急著起床更衣……
慕曉陽努力在心裡說服自己,什麼事都該順理而行,不該急躁、冒然下結論,免得到頭來真是他誤會了葛箏。
「有事找我,讓下人喚一聲就是了,這麼急是為了什麼?」相較於慕曉陽的激動,葛箏卻顯得有些心虛。
真是的,剛才在茶館,她罵得興頭正起,沒想到慕曉陽竟突然冒出一連串勸諫,說是要善待妻子,跟著就莫名其妙地趕回相府,害得她只好跟著直奔回家。
若是給慕曉陽發現,他以為天天都待在相府裡的妻子,其實根本不在家,那就麻煩了!
只是,她到底說了什麼話,讓慕曉陽良心發現?
老實說,葛箏實在是想不透,但此刻多想也無濟於事,倒不如祈禱慕曉陽快點離開,好讓她整理一下凌亂的房間,免得她常偷溜出門的事穿幫。
「我買了件禮物,想送給夫人。」慕曉陽看著妻子少了冷淡、與夜裡的無情態度截然不同的反應,僅是迸出淡聲回應。
他拿出另一個錦盒,裡頭裝的是一對鐲子,與那夜他送給葛箏的金簪一樣,都刻上了牡丹花。
「原來如此,謝謝夫君好意。」葛箏鬆了口氣,起身上前,正想接過錦盒收起,可沒料到……
「不用急著收。」慕曉陽一臉帶笑地制止了她,「我是見這對鐲子與那天的金簪正好搭成一套,就一併買下,想見妳戴上,煩請夫人梳妝打扮一下吧?」
他話裡雖是語帶笑音,可聽在葛箏耳中卻有點令她發毛。
「要、要我戴上?」葛箏有些慌了。
怎麼慕曉陽說要分些時間給妻子,是為了找她麻煩嗎?
而且他的笑臉……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假,皮笑肉不笑的,好像有什麼陰謀似的。
所謂狼披羊皮,大概就是指慕曉陽現在的樣子。
「是啊,早先我還送了對雕花耳環,與這套首飾挺搭襯的,就請夫人一併戴上吧!」慕曉陽一樣是溫笑應聲,只是聲調卻免不了帶著陰冷。
瞧葛箏面有難色的反應,難不成真給他猜中了嗎?
「我、我這……打扮費時費事,又不是要參加宴席,平時在家我都是簡單打扮的……」葛箏聽得臉色蒼白,因為慕曉陽說的那些首飾,現在早已不在她身邊了啊!
「怎會麻煩?更何況打扮可不只是為了參加宴席,也能增添夫妻情趣,所以夫人就打扮一下吧!」慕曉陽聽出她的推託之意,心裡是越聽越涼。
為了進一步確定,他索性越過葛箏,穿過內廳直往裡頭走去,「我替夫人挑件衣服,夫人就換上讓我瞧瞧那些首飾合不合適吧!」
他說著便逕自開了衣櫃,想瞧瞧葛箏是不是將他送的禮物收在此處,只是因為與他有怨,所以不想戴給他看;可他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光景,卻令他感到一陣青天霹靂。
衣櫃裡,是有葛箏平時穿的衣裳,也有他送給葛箏的禮物,只是那數目卻明顯地不對。
他明明就送了十幾套華服給葛箏,怎麼衣櫃裡僅剩零零落落的兩、三套?
而一旁的首飾盒裡,雖然也擺著葛箏常戴的飾品,但他送給她的,有許多樣禮物都不在這裡。
不過比起這些,最教慕曉陽震驚的,還是數套男裝!
葛箏明明是個姑娘家,房裡怎會有男人的衣服?
慕曉陽繃緊眉心轉過頭,正好瞧見一臉驚慌地跟在他身後奔進來的葛箏,以及她的睡床。瞧那床舖凌亂異常,被子還是鼓的,讓慕曉陽不由得跨步上前,猛地將被子掀開。
另一套剛被脫下的男裝七零八落地塞在裡頭,讓慕曉陽幾乎鐵青了臉,他再彎身往床下一瞧,果然見著一雙男人的鞋子。
這情況,該叫抓姦在床、還是證據具備?
慕曉陽冷眼瞪向慌亂的葛箏,對於她的嬌美模樣,再也沒了疼惜之意,他憤怒地喚來家丁,說家裡來了賊人,要他們到院裡或空房裡去搜。
因為依葛箏房裡的樣子看來,想必剛才他趕回家時,這對狗男女正在做苟且之事,男方因為來不及穿回衣物,他就進房了,所以此刻必然是光著身子躲在相府裡。
哼!他就不信這男人光著身子能上哪去!
回頭一瞪,慕曉陽將在一旁面露惶恐的侍女也趕了出去,然後才轉向葛箏,一口氣將心裡的怒火全數倒了出來。
「妳居然敢背地偷人!」慕曉陽吼道:「若是讓葛老將軍知道,妳有什麼臉回娘家!」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先以友情相待、再當夫妻的好意,卻被她以不貞來回報。
「妳說,我哪裡待妳不夠好!」確定自己被人背叛,讓慕曉陽怒火中燒,他瞪著葛箏,平時的謙讓恭謹有禮,全給他拋到了腦後去。
「我知道妳覺得寂寞,所以開始懂得要疼惜妳,想與妳成為真正的夫妻,即使妳冷臉相迎,還是沒生過氣,可妳卻丟下我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寧可到外頭找個不三不四的男人!」慕曉陽一步步跨近葛箏,冷聲道:「怎麼?是因為我太君子、對妳不夠熱情,所以妳嫌棄我?」
「不是的……我……」葛箏不自覺地往後退去,她沒料到慕曉陽會誤會至此,可她又不敢對慕曉陽解釋,說她只是扮男人出門遊玩……
「不用狡辯!既然妳覺得我不如外邊的野男人,我今天就讓妳明白,妳的丈夫除了能夠當君子,也能是個狂放的男人!」慕曉陽一把揪住了葛箏,在她來得及出聲前,便將她拖至床邊、往床上甩去。
他在當上宰相前,可也當過土匪的,土匪窩裡什麼樣的風浪他沒見識過?女人他也不是沒玩過,對他來說,要滿足一個女人太容易,只是過去他捨不得這樣對待葛箏罷了。
但既然她背叛了他,他也沒必要對她守義氣!
沒等葛箏反應過來,慕曉陽已經壓住了她,跟著便撩高她的裙子,動手扯下她裙底的褲子。
葛箏忍不住發出尖叫聲,她沒想到慕曉陽居然想對她霸王硬上弓!
「放手!你弄錯了……」她掙扎著想脫離慕曉陽,哪曉得這個看似文弱的夫君,其實手臂的力道大得很,讓她根本逃不了。
慕曉陽沒管葛箏如何掙扎、叫嚷,此刻他早已失去憐香惜玉的心情,更對妻子的背叛感到怒不可抑。
正因為他已漸漸對葛箏動心,所以他更不能容許葛箏的背叛,而且他更沒料到,自己聰明一世卻胡塗一時,千算萬計竟讓自己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看著在自己身下死命掙扎的葛箏,瞧著原該屬於自己、如今卻讓來路不明的男人沾過的妻子,妒火燒毀了慕曉陽的剩餘理智,讓他在壓制住葛箏後,便將因嫉妒而發狂的慾望化為行動,長驅直入、衝入了葛箏的嬌軀之中。
「呀啊啊——」葛箏只感到一陣緊繃、不適,緊跟而來的便是極度的疼痛。
完全未能潤澤的甬道豈能容納得了慕曉陽的佔有慾望?被強佔的幽穴少了應有的交歡快感,僅有痛楚留下。
「不要……」葛箏開始哭叫,被壓制的身軀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讓她連反抗的力氣都失去。
而慕曉陽在佔有了葛箏的身軀後,則是感到錯愕。
這……他本以為葛箏偷人,但這感覺……葛箏分明就還是處子啊!
伸手往腿間一探,些許鮮紅抹在了他的手上,像是在控訴他的粗暴,教失了理性的慕曉陽有些訝異。
他低頭瞧瞧哭花了臉妝的葛箏,心裡竟浮起一股歉意。
難不成……他真的誤會她了?
可……若她沒背叛他,床上又怎會有男人的衣服?這其中一定有鬼!
說不定葛箏只是偷人未遂,還來不及有關係,他就回府了,
許是自尊心作祟,在知道葛箏尚是清白無瑕的處子之身的同時,慕曉陽感覺心口的怒火似乎也跟著消退了不少。
因為葛箏既未偷人,那麼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再說他早先確實只想把葛箏放在家裡不相干涉,在這種情況下,當妻子的想偷人,也算是人之常情。
所以只要葛箏能給他個合理的交代,那麼他們還是能夠好好談的,畢竟,他可不是如此不講理的人。
退出了葛箏的身子,慕曉陽走到床邊水盆旁,抓起濕巾子擦了擦臉,想叫自己再冷靜些,然後他又洗了巾子,丟給縮在床上哽咽著啜泣的葛箏。
「把臉擦了,我有事問妳。」瞧她的妝因為眼淚而花了一臉,再美都要變成鬼婆了,看了就令人生厭。
葛箏雖是心有不甘,感到委屈,但她也明白,在慕曉陽發狂的時刻,最好別跟他鬥。
她乖乖地抹了抹臉,把臉上的妝給洗掉,露出原本素淨的臉孔,只是隨著她越擦越乾淨的模樣顯露出來,在旁盯著她瞧的慕曉陽卻是越看越覺熟悉……
怎麼這張臉看起來這麼眼熟呀?
心中的疑惑不停擴大,直到葛箏終於洗淨了臉,抬起了頭,慕曉陽才錯愕地迸出了驚叫。「妳……白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7 PM
第八章
看著妻子的臉孔突然變成了白征的面貌,教慕曉陽錯愕不已。
怎麼葛箏居然會長著張白征的臉呢?
葛箏瞧慕曉陽一副訝異的表情,想想事情既已鬧開,慕曉陽甚至還對她硬來,如果再不把事情說個清楚,肯定更加麻煩,於是她心一橫,點頭應道:「對,我就是白征……」
一邊抹著臉,葛箏話裡還帶著哭音,教慕曉陽是又氣又驚。
只是聽見葛箏親口承認,他前後將事情一連貫,反倒容易理出個大概了。
想來他這夫人,平日八成是常扮男裝出門去,那天與他巧遇時,才會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
說什麼是國學學生,想來也是為了矇混過關而隨口扯出來的推託之辭。
知道了白征就是葛箏,反倒讓慕曉陽釐清了許多疑點。
方才他突然把白征丟在茶館,自己匆匆回相府,想來葛箏是擔心事情敗露,所以連忙跟回家,衣鞋隨手脫了丟著來不及收,就趕著把女裝換上,所以他進房時,才會見到葛箏衣裝凌亂,而且男人衣鞋還藏在被窩裡跟床下。
至於櫃中的男裝,根本不是她情郎的,而是葛箏備著方便外出用的吧!
轉頭往半做的衣櫃瞄去,慕曉陽忍不住想嘆氣。
剛才他一時氣昏頭沒好好瞧個仔細,見是男裝就發了火,可如今細看之後,那些確實都是白征穿過的衣裝,就連床上那套,都是白征今日與他相約於茶館時穿的衣服。
只不過……雖然可以理解男裝從何而來,但有件事慕曉陽還是想不透。
「葛箏,妳扮成男人的事我大概明白來龍去脈,但我送妳的衣裳跟首飾呢?」慕曉陽看過這房裡,除了櫃子沒什麼地方能放那些東西,如果說不在衣櫃裡,那麼葛箏把其他的東西收哪去了?
「那是因為……」葛箏抹了抹眼淚,委屈道:「就算我是宰相夫人,也不能隨意拿相府的錢揮霍,更何況……要用錢的,可是扮男人出遊的我,所以我更不可以隨便亂花,所以,我留了幾套陪你去宴席時會穿戴的衣裳,其他用不著的……我就給賣了,然後才拿那些錢替自己添了男裝……」
她邊哭邊應聲,聽得慕曉陽有些自責,只是公私總要分明,所以他又往下續道:「就算扮男人出門,也花不到那麼多錢吧?」
他送給葛箏的衣裳首飾,少說也值上千兩了,即使葛箏天天往外跑,也花不到那麼多錢吧?
「出門才花錢哪!」葛箏瞄了慕曉陽一眼,委屈地縮了縮肩膀,應道:「你想想,你見到白征那天,我不就為了救人而花掉一百兩?」
聽葛箏這麼一提醒,慕曉陽才想起來,白征確實打扮得挺體面,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因此身上的行頭確實要耗去不少銀兩,若葛箏平時又常出手幫人,那麼……
的確,葛箏若要以白征的身分在外行走,還真得耗上不少銀兩。
只是,這一切前因後果都串連起來後,慕曉陽也確信了,葛箏真的沒偷人,他倆之間的誤會,更只是一場烏龍,著實教他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只是這點小事,妳早些說清楚不就好了?」慕曉陽突然有些無力,他嘆了口氣往椅子上一坐,頓時覺得氣力全失。
他不懂,就只是女扮男裝出門逛逛街、坐茶館、聽小曲,這點事有什麼好瞞他的?
早知道他交心的知己是自己妻子,他也用不著跟葛箏陌生到今天,早就能夠成為鶼鰈情深的夫妻了!
「這種事怎能跟你說清楚……爹爹交代過我,一個大家閨秀在外拋頭露面,是夫家絕不可能接受的事,所以……這秘密我藏都來不及了,哪能說出來給自己找麻煩?」葛箏連哭帶泣地應道。
今天若不是誤會大到難以說清,她是打死也不敢承認的。
「那是一般人。」慕曉陽嘆道:「妳不是早知道我當過土匪了?既然土匪都當過,我又怎會有一般官家子弟重門面的慣性?」
誤會一解開,慕曉陽氣自然是消了,在面對葛箏帶泣的哭訴時,心裡亦泛開幾分憐惜。
剛才他氣過了頭,想必是嚇壞葛箏了。
起身往床邊走近,慕曉陽朝葛箏露出帶些歉疚的笑容,想好好安撫她。
只是,他的好意沒換來葛箏的接納,卻是讓她更加害怕。
「你、你別過來!」葛箏見慕曉陽挨近床邊,還往床上坐,方才被強逼就範的恐怖印象因而再度浮現,令她嚇得尖叫出聲,拚命往床角縮去。
「對不起,剛才是我一時心急,妳別怕,我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對妳了。」慕曉陽苦笑著柔聲安撫道。
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就是葛箏,而且妻子也沒偷人,其實慕曉陽心中可是喜上加喜,雖然他強迫葛箏,是有些對不起她了,但此時此刻,他卻是無比慶幸,自己能夠遇上巧扮男裝外出的葛箏。
這點小小的意外,讓他明白自己與看來陌生的妻子其實相當契合,甚至能夠無話不談,不必像平常人娶了官家小姐,總是難纏、難伺候。
所以兩人之間原有的生疏感,可說是在一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妻子的疼惜感,以及對知交好友的熟識感,讓他對葛箏這好夫人,是愛意加上友誼,突然之間湧出雙倍的情分,更令他迫不及待地想將葛箏好好摟進懷抱裡,細細地呵護一番。
「過來吧,箏兒,我的好兄弟,既然誤會都解開了,我又怎麼捨得傷妳半點?」慕曉陽朝縮成一團的葛箏伸出手去。
「不要!」葛箏面露驚恐地叫嚷起來。
「我是說真的,知道妳就是白征,我疼妳、愛妳都來不及了。」慕曉陽真覺得哭笑不得,怎麼他與自己的妻子之間,波折這麼多啊?
「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葛箏哭叫起來。
「什麼?」慕曉陽納悶道:「我何時騙過妳了?」
「難道不是嗎?你連我跟白征都分不出來,怎麼能說你愛我!」葛箏委屈地縮在被窩裡,把自己剛受害的身軀蜷成一團。
「原來妳是指那件事。」慕曉陽理直氣壯地搖頭道:「妳們女人家,平時胭脂水粉抹得那般厚,跟沒上妝、扮男人的時候自然不像,況且過去我見到妳的機會,多是在宴席上,哪回沒喝酒?喝了酒更看不清楚妳了,所以自然沒把妳跟白征聯想起來。」
他這夫人,平時妝是化得挺美的,但是在他看來,還是素淨點的模樣漂亮得多了。
「那……就算不提白征的事,你還不是在外頭找姑娘!」葛箏想起慕曉陽在街上親熱地勾搭花娘的情景,心口還是酸燙燙的。
「找姑娘?」慕曉陽先是一愣,然後才攢起了眉心,正色問道:「妳怎麼知道這件事?」
「我就知道!我果然沒有認錯!你真的在外頭找女人!那你還說什麼要愛我疼我,根本就是騙人的!」親口聽見慕曉陽回答,葛箏覺得心口像要被撕裂開來。
「你出去!你對外邊的花娘那麼輕聲細語,對我卻是這般粗暴!你要我怎麼信你?你去找那個女人就好了!」葛箏哭嚷道。
她順手抓起枕頭,對準慕曉陽便扔了過去,也顧不得這舉動會不會惹火曉陽,讓他又對她施暴,總之她豁出去了。
管他是相爺還是土匪,總之她不要這個口是心非的雙面丈夫!
※※※※
「箏兒,妳誤會了!」慕曉陽抬手擋下葛箏的攻擊,長臂往前一伸,便揪住了葛箏的細腕。
「放手!你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誤會的?」葛箏哭叫道:「你分明就帶她去了貴寶閣,而且連我送你的玉飾都可以輕易給她,還說什麼愛我!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箏兒!妳……」慕曉陽聽到這兒可明白了。
原來那天晚上,他好心帶了貴寶閣的禮物回來送葛箏,卻硬生生吃了閉門羹,是因為葛箏在氣她到外頭找花娘。
這麼說來,她假扮白征在茶館發火,大罵妻子不貞潔,大概也是指桑罵槐,明著罵妻子,暗地裡卻是在控訴他的不忠。
「妳真的誤會了,箏兒,我去找花娘,是為了探消息!而且我送出去的不是妳給的玉飾!」慕曉陽按住葛箏亂動的手臂,簡潔地解釋道。
「胡說,分明就長一樣,哪裡不是我送的?」葛箏怒道。
「我是說真的,妳送的那個,我自己也喜歡,所以捨不得戴出門,便讓店家送了個相同的過來,外出時我戴的是自個兒買的,送花娘自然是捨得了。」慕曉陽為了壓住葛箏的吵亂,索性一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還有,我送她東西是要討好她,因為葛老將軍查到有一幫人想造反,彼此是透過那女人傳消息,我才前去探口風!」
真沒想到葛魁的來訪,居然差點把他跟葛箏的婚事給毀了,若是讓老岳父知道,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八成會連著三個月不敢入相府,免得讓葛箏白眼相待吧?
「你說的都是真的?」葛箏的淚在聽得實情之際,驀地止住,她瞧瞧慕曉陽那張不帶半點心虛的臉,不知道該不該再信這狡猾傢伙一回。
「真的,不信妳大可回家問葛老將軍,至於那玉飾,我也可以馬上派人取來給妳瞧瞧,怎麼說妳送我的都是寶貝,我哪裡捨得戴出門?磨花了半點都心疼的。」慕曉陽見葛箏不再哭鬧,乾脆連手帶人一併往自己拉近了些,手臂也順勢往她肩上摟去。
「別耍嘴皮,誰知道你上花樓探消息,有沒有順道享樂去?」見識過那天慕曉陽在花樓裡一副泰若自若享受著花娘撒嬌的態度後,葛箏覺得他的話實在是沒半點說服力。
只是,慕曉陽若心裡有鬼,斷然不敢如此大方地說要取玉飾來給她瞧,也不會讓她去問爹親,所以……這算是他沒有說謊的明證了吧!
「當然沒有,我心裡還掛著軍情,探了消息便趕回來,還想著要補償妳前一晚的失落,哪曉得……」慕曉陽見葛箏沒推開自己,明白她是原諒自己了,於是又將她摟緊了些。
「妳倒比我還狠心,我送妳的,妳賣個精光不說,前兩天才送妳的首飾,今天就不見了。」慕曉陽擺出一副失落的表情,還伴上一聲嘆息。
「那……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帶著花娘在貴寶閣買禮物,送我的那個只是順手打發我,所以越看越氣,第二天就賣了……」聽見慕曉陽半帶無奈的聲調,葛箏突然覺得有些同情起他來。
因為這麼說起來,慕曉陽其實也沒錯,甚至他還讓她給冤枉了。
如果她早些說清楚、若是她早明白慕曉陽不會介意這些……
霎時,葛箏突然有些困窘起來。
「說起來……還不都是你……要是你早點撥時間跟我相處……」葛箏沒了掙扎,纖指倒是攀上了慕曉陽的衣袖,雖是語帶抱怨,可語氣卻帶了些嬌音。
過去兩人從來沒這麼親暱過,除去方才慕曉陽在盛怒之下抱了她不算,這可是頭一遭兩人這般膩在一塊兒。
溫溫暖暖的,挺舒服的……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慕曉陽低頭,視線往葛箏泛柔的小臉瞧去。
沒了眼淚,又乖巧地依偎在懷抱裡,葛箏這模樣可真教剛才慾火倏地中斷的他,又要重燃慾望了。
順手勾起葛箏的臉蛋,他俯身往她的煩上親了下,「現在開始彌補妳,可好?」
葛箏被他吻得臉泛潮紅,可那話中之意,她還是明白的。
「你說什麼啊!剛才不知道是誰,對我霸王硬上弓,身子還疼著……」她偏過頭去,嬌聲斥道。
「還疼?那我替妳揉揉就不疼了。」慕曉陽知道,葛箏若真不想要,現在必然會推開自己,可她既然只是抱怨,那就好辦了。
一個翻身,他讓葛箏跌入床鋪裡,十指很快地往她的腿上撫去。
「妳是腳麻了、還是腿疼了?」慕曉陽邊問,邊隔著薄柔的裙子往葛箏的大腿揉捏起來。
「問你啊!你傷著我哪裡,就哪邊痛了。」葛箏感覺讓慕曉陽摸過的地方,竟有些燙人,令她粉臉微紅。
方才會抵抗慕曉陽,自是因為他全然沒對自己用感情,但如今誤會冰釋,若問她想不想與慕曉陽溫存……
既然知道他在意著自己,甚至想疼愛自己,那她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我傷著妳的……」慕曉陽眼一瞟,手指跟著往裙底探去,「這麼說來,是這兒疼了?」
「啊!」葛箏的雙腿之間早沒了遮掩,讓慕曉陽這麼一探,自是令他熱燙的指間觸上了私處,惹來她一陣驚呼。
「聽妳這聲音,是不是被我弄痛了?」慕曉陽低頭往葛箏的唇上吻去。
「我……唔……」葛箏正想應聲,冷不防地慕曉陽的熱唇已覆了上來,教她出不了聲。
慕曉陽的手指還在她私處上來回撫動,不時地撥開花蕊碰觸,引得葛箏不由自主地扭動起腰肢來。
熱唇下移,離開了葛箏的唇,卻往她細白的頸項滑動而去,帶著熱意的舌尖滑過葛箏的肌膚,勾出一陣令她不由得輕顫的熱潮來。
葛箏揪住了慕曉陽的衣衫,儘管已經人事,但這般的親暱卻令她感到陌生,又熱、又燙,而下身的私處更為慕曉陽的撫弄溢出些許蜜津來。
「箏兒……妳這聲音還真是銷魂。」慕曉陽輕啃她的頸子,在她的耳邊吐著熱氣,另一隻手則攀上她的腰身,解開她的束縛。
鬆脫的衣衫令酥胸半掩半露,令餘火未消的慕曉陽更是難捱。
他抽出手指,有些迫不及待地分開葛箏的雙腿,人已覆上了她的身子。
「等……等一下!那裡……還疼著的……」雖然剛才因為慕曉陽的撫弄,私處早已不再如初時疼痛,還有些疼麻酥癢,可一想到先前的粗暴印象,葛箏多少還是有些害怕。
「別擔心,等會兒妳就不疼、還喊著舒服了。」慕曉陽慾望正熾,自是不肯退讓,將慾望往前一挺,就著剛才探索出來的蜜液,將慾望前端推入了葛箏的花穴之中。
「啊……」葛箏下意識地又是一僵,身子亦跟著緊繃。
這阻力差點讓慕曉陽無功而返,被葛箏推了出來,為了不敗興而歸,他索性扶住葛箏的臀,令她微抬身子,與自己的慾望更加貼近。
「放鬆,這回我保證不痛的。」慕曉陽說罷,又將慾望往內深入。
「但是……唔……」葛箏感覺到穴口正被撐開,只不過這回,不再是粗暴的衝擊,而是帶些急迫的佔有。
慕曉陽知道,葛箏如果繼續這麼僵著身軀,即使這回他沒弄疼她,她還是得不到半點快意,索性鬆了抱住她嫩臀的手臂,轉而撫上她的胸脯。
他推開葛箏的衣衫,令她曲線盡露,飽滿的酥胸半掩在肚兜之下,令他看得更是血脈僨張。
伸手一扯,慕曉陽將肚兜褪去,丟至一旁,瞬間軟嫩的雙乳立即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妳看起來真美,箏兒……」慕曉陽低頭含住她嬌柔中帶些微顫的蓓蕾,盡情地舔舐起來。
葛箏仰起臉蛋,香唇中吐出了熱氣,慕曉陽的攻勢令她感到燥熱,更忍不住迸發呻吟之語。
「妳這兒又軟、又香……」慕曉陽不時吐露著讚美,揉捏著乳尖的手指更是片刻不停地逗弄著她。
「不、不要這樣……這樣、好羞人……」葛箏的嫩白面龐抹上了一股潮紅,熱氣開始遊走她的全身,竄入她的四肢,令她不可抑制地吐出連聲嬌吟。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好羞人的?」慕曉陽沒停下攻勢,反倒更加猛烈,他輕啃著乳尖,刺激著葛箏的情慾,同時下半身亦跟著往內挺入。
溫熱濕嫩的甬道夾緊了慕曉陽的陽剛,不停地吸納著他的慾望,緊窒感令慕曉陽更加熱切地深入,甚至開始緩慢地抽送起來。
「你、你別……啊啊……別這樣、動啊……」慾望與穴肉的摩擦,讓葛箏的身軀更是火燙,她緊緊攀住慕曉陽的肩,熱氣逼得她幾乎要泛出眼淚來。
「我這是替妳揉傷口,妳不是說我方才太粗魯,弄疼了妳?」慕曉陽低笑著咬住葛箏的耳垂,在她耳旁吹拂著熱氣。
「你這個人……就會、欺負人……啊啊……」葛箏正想反駁,冷不防地慕曉陽卻趁著她鬆懈下來,一舉往穴內貫入,直往花心而去。
尖吟聲自葛箏的唇間迸發,在她剛適應穴內被巨物填滿的感覺時,慕曉陽已開始猛烈地律動起來。
他深淺不一地抽送著陽剛,令慾望在花穴之中盡情地奔馳起來。
穴口的嫩蕊被抽弄得綻開豔紅色調,蜜津跟著肆流而出,她經不起這波突如其來的快感衝擊,幾乎要失去理智。
酥麻感佔據著她的身軀,被慾望佔滿的穴內既熱且燙,像是一把燒不盡的火,延燒著她。
「箏兒……妳這身子,真嫩、真緊……太令人銷魂了!」慕曉陽放肆而全力地衝撞起幽穴,次次直貫花心,蜜津在穴口不停地被擠出,濡濕著兩人的腿根。
淫靡水聲伴隨著律動不停發出,慕曉陽扶住了葛箏的纖腰,一下下地挺入她嬌媚的身軀之中。
「好熱……曉陽……不行……太熱了……我受不了……」葛箏畢竟初嚐情慾滋味,自然受不住慕曉陽的激烈索求,她癱軟著身子,嫩臀緊貼著慕曉陽的慾望,在他的貫穿力道之下幾乎被抽去所有的力氣。
「舒服嗎?箏兒,我說過……我會讓妳舒服的……」慕曉陽捧住葛箏擺盪的雪白玉乳,盡情地搓揉起來。
「舒……服……好舒服!我、喜歡……曉陽……這麼動……」葛箏話語未竟,慕曉陽已滿心歡喜地將愛液灌注在她的花心之中。
熱泉衝擊著穴內,令葛箏強烈地顫抖起來,隨後亦跟著迸出大量蜜津。
慕曉陽滿足地吐露出沉聲,輕舔著葛箏的乳尖,暖聲道:「我的好夫人,妳的聲音可真是誘人。」
「那還不是因為你……」葛箏癱軟在床上,剛歡愛過的身軀幾乎提不起半點力氣來。
「因為我太高明,讓妳太舒服了?」慕曉陽吻著葛箏的平滑小腹低笑道。
「你還敢說……我看你當土匪的時候,一定沾了不少女人,所以才會這麼熟練……」葛箏漲紅著臉往他耳垂上拍了一記。
方才她原本燃不起半點情慾,卻在慕曉陽的撫弄間不知不覺地跟著他陷入慾望之中而不可自拔。
這麼會挑逗女人的傢伙,九成九是吞了不少姑娘才練就出這般本事。
「妳這是吃味了?」慕曉陽說著,手已往她的腰側摸去。
激情未腿的肌膚還殘留著餘溫,只消輕輕一觸,便能教葛箏再燃火苗。
「吃味不好嗎?是你自己說,寧願要個主動跟你撒嬌的女人當妻子不是嗎?」既然夫君喜歡的是她原本的性子,她也樂得用不著在他面前扮乖巧。
「吃味當然好,這表示妳在乎我。」慕曉陽探出舌尖往葛箏的頸子舔了舔,「不過妳放心,我現在不是土匪,而是宰相,今後不管我會什麼招數,都只會用在妳身上……」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葛箏感覺到他的手指正不安分地在腰間亂竄,忍不住伸手拍開。
「既然妳不喜歡我光說不練,那我們就來身體力行如何?」慕曉陽眉梢微挑,迸出得意笑容,像是貓兒偷著了腥。
「你……你這是拐個彎在套我話!」葛箏羞紅了臉就要推開他,無奈雙臂根本使不上力,推人倒像在欲拒還迎,充滿了誘惑之意。
「這不是套話,而是問話。」慕曉陽將身軀往前一頂,令重燃的慾望觸上她的穴口,咧唇笑道:「既然夫人妳也有興致,那我們今天就來好好培養感情,我這夫君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妳徹底品嚐夫妻交歡的極樂滋味!」
慕曉陽大膽而露骨的示愛,令葛箏的嫩頰漲得通紅,此刻她可真是感覺到了,她這相爺夫君,果然是出身土匪窩的!說起這般私密情話居然能這樣臉不紅、氣不喘!
「誰要跟你培養感情?走開啦!我沒力氣陪你胡鬧,我要沐浴淨身……」
「夫人這是想邀我一塊兒洗鴛鴦浴嗎?」
「你想得美!」
「我是想一窺夫人沐浴時的美景沒錯……」
「你……慕曉陽——」
分不清是爭吵還是笑鬧,或是夫妻打情罵俏的熱鬧言語,在葛箏的房內不停地傳出,不時地混入嬌音,亦有曖味聲調傳出,直到最後,這一切的言語,都化為令人羞紅的情愛嬌喘……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8 PM
第九章
慕曉陽再度現身花街,只不過,這回他不是隻身一人,而是帶了好兄弟白征一塊兒前來。
至於葛箏為何願意扮成男人,跟著慕曉陽上花樓找姑娘嘛……
一來,自然是為了葛魁托給慕曉陽暗中查訪的通敵情事,身為宰相夫人的她,也跟著為國捐軀、犧牲小我。
二來,因為有了先前相處與誤會的經驗,知道葛箏其實並非不能夠商談的對象,而是可以與他同甘苦的對象,因此慕曉陽決定,即使是公務在身,也不想再讓葛箏對他有所誤會。
因此,既然要上花樓找姑娘探消息,那就叫葛箏扮白征,跟他一塊兒來盯梢,便能消除葛箏以為他上花樓找姑娘享樂的疑慮。
慕曉陽的理由聽來相當正派,葛箏也沒多加懷疑便點頭答應下來,只不過……眼前這情景是怎麼回事呀?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僅是個陪客,所以只消陪著慕曉陽坐在桌旁喝兩杯酒,其餘談話套消息的事交給慕曉陽就成,但是姑娘們怎麼都黏在她身邊呢?
她可不是真男人,對於這種軟玉溫香在懷是半點興致都沒有啊!
「各位好姑娘,這位白公子身分高貴、不比常人,妳們可要好生招待啊!」慕曉陽瞧著那天被他帶出去送了一堆重禮的紅牌姑娘,還有其他被叫進來招呼的七、八位美人,僅是揮揮扇子,笑著吩咐,對於葛箏露出來的困擾神情,像是完全沒看見。
葛箏暗地裡往慕曉陽瞪了一眼,很想踢他一腳。
這男人,是故意看她笑話吧?
明明知道她不會高興被花娘們圍著,還不開口替她解個圍?
只是怪了,這群姑娘為什麼不黏慕曉陽,卻是黏著她?
她畢竟是個女人,論長相,她絕對沒有慕曉陽這正牌男人來得有男子氣概;雖說花娘沒拒絕客人的權利,但多少會想挑個喜歡又看得順眼的男人來服侍吧?
所以理論上,慕曉陽應該比她這個假男人來得受歡迎才是。
更何況慕曉陽先前還送了一大堆首飾給那個紅牌姑娘,如果姑娘們喜歡出手闊綽的客人,也該是黏著慕曉陽,可是……
怎麼慕曉陽出去吩咐老鴇喊姑娘進房、送酒菜進來後,這群女人卻全像惡狼似地往她身上又撲又摟、又捏腿又捶肩的,就連遞酒夾菜都沒少她半口。
這種窘況,實在讓她懷疑慕曉陽是不是又動了啥手腳,才會害得她被糾纏,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似地在旁坐著,悠哉喝酒。
因為已經明白慕曉陽的個性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光看他的笑容,她也猜得出來幾分。
慕曉陽肯定是在心裡對於這個情況感到有趣,所以不打算插手救她,等著看好戲!
可惡,他該不是假意探消息,但其實想整她吧?
明知道她雖然扮男人可以,但骨子裡還是個道地的女人,對這種場面一定沒轍,所以特地把她拐到花樓來,害得她不知所措,好報復她把他送的心意都賣掉那回事……
哼!沒關係,既然如此,她也有她的辦法回整他。
拍拍手,葛箏強作鎮定地開口道:「各位姑娘們,公子我上花樓有個習慣,就是愛聽曲,各位想彈琴吹笛都行,合奏一曲給本公子欣賞,等會兒彈最好的,我有賞!」
此話一出,姑娘們自然全都從葛箏身邊離開,紛紛取來樂器、打算討客人歡心。
葛箏看著她們都離去,乖乖坐到一旁去彈奏曲子,而且樂音還足以壓過自己與慕曉陽的談話聲,才低著嗓音往慕曉陽打探道:「我說『慕季陽』公子,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啊?」
她刻意喊著假名,自是想將被人發現是宰相上門的可能性壓到最低,同時也提醒慕曉陽,別光想著整她,正事也得辦。
「妳就在我身邊,我敢打什麼鬼主意?妳沒瞧剛才我正眼都沒看那些姑娘半點,只顧著往妳身上瞧?」慕曉陽悠哉地啜飲著美酒,含笑低應。
「你還敢說!分明只是在看笑話。」葛箏瞪了慕曉陽一眼。
「我怎敢看妳笑話?我只是想,上花樓姑娘免不了糾纏,若是我不小心碰著不該碰的、摸到不該摸的,回去一定會被怪罪,所以為了避開這問題,又能達到探消息的效果,因此談話問事情就交給我,應付姑娘們就交給妳了。」慕曉陽笑得很是親切,可看在熟悉他性情的葛箏眼裡,卻是帶著狡猾。
「你……」葛箏氣得咬牙,真想把慕曉陽手臂拉過來磨磨牙。
「反正不管是妳摸到她們,還是她們碰著妳,誰都不吃虧,不是嗎?」慕曉陽露出一臉清閒的表情應道。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葛箏白了慕曉陽一眼,最後只能吐出一聲抱怨。
原本,她也跟一般人一樣,以為輔佐當今真命天子取回皇位的慕曉陽,是個良相忠臣,想說嫁了他之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當個稱職的相府夫人,替他持家,不落人笑話。
可她沒想到,自從以白征的身分識得慕曉陽之後,她對慕曉陽那輔國忠臣的印象,卻是不停地在破滅。
本想著慕曉陽這書生,應該是個謙謙君子,因為他行事嚴謹、談吐得宜,可在知道他還有著混過土匪強盜的另一面後,她才明白這男人其實只是隻披上斯文書生外皮的賊狼,腦子裡裝的可不只是治國之道,還有一大堆中規中矩慣了的讀書人想不到的鬼主意。
怪不得出嫁前,爹親會對她說,慕曉陽城府深沉,現在看來,爹爹果然是好眼光,真沒看錯人。
自從被慕曉陽知道她就是白征後,沒錯,她是一下子得到了夫君的雙倍疼愛、兩倍的親密,畢竟她既是他的愛妻、也是他的知交,因此慕曉陽開始對她又疼又憐,成天就伴著她親親暱暱,像是想把過去沒相處到的時光都補償回來。
只是……這種有著雙重疼惜的感情,不只為她帶來好處,也替她招惹來不少麻煩,其中之一,就是讓慕曉陽多了愛欺負她、喜歡調侃她的壞習慣!
撇撇嘴,想來想去,葛箏還是很不甘心,卻也只能迸出一句結論來──
「哼!你這個偽君子。」外表裝斯文、內心老愛欺負人。
「我怎麼會是偽君子?」慕曉陽沒打算接受這種指控,含笑搖了搖頭,他抬眼瞧向葛箏,淡聲反駁。
「你剛才叫姑娘時,一定暗中動了什麼手腳,所以才害姑娘們全黏在我身上。」葛箏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一定是慕曉陽暗中在搞鬼,「行事不光明,卻又裝正經,你這不叫偽君子嗎?」
「妳頂多只能誇我聰明,不能說我偽君子。」慕曉陽不以為然地搖頭,「因為我只是告訴姑娘們,說今天是白公子要找姑娘,還替妳給每個人發了張銀票,有這種大方的貴客,姑娘們當然搶著討好了。」
這麼一來,他才能避開姑娘們的糾纏,不讓她們往自己身上貼,免得他這個正牌男人,因為女人的嫩手在身上東摸西竄的而被勾動了慾望。
畢竟他已決定,這輩子就只想要葛箏一人了,因此也不想讓其他女人黏著自己,所以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值得原諒,甚至是值得讀許的吧!
「哼,果然是你在搞鬼,想整我。」葛箏橫了慕曉陽一眼,駁道:「要問話,只消找那紅牌姑娘來就成了,何必一整群叫過來?」
「這妳就不懂了,如果我只找她一個人來,直接對著她問東問西,活像審案的態度,任誰都會起疑,什麼也不會說的,所以我才故意製造這種玩樂胡鬧的景象,趁著大夥心思鬆懈時探問,這樣才能問出我們想問的大事來。」慕曉陽低聲道。
「所以你我那麼多女人來,是要我陪她們胡鬧,好讓你問事情?」葛箏撇撇嘴,沒轍了。
慕曉陽都把理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她還能反駁什麼?當然只好捨命陪這個小人,為靖國安危做出犧牲了。
「不,是她們陪妳胡鬧,我跟妳談事情。」慕曉陽露出自信的笑容,淡聲應道。
「什麼?」葛箏還真聽得迷糊了。
「總之,等會我說什麼,妳跟著配合就是。」慕曉陽含笑應道。
「不成,你沒把事情說清楚的話,沒頭沒尾的我要怎麼配合?萬一我弄砸了……」這可是讓爹爹在深夜裡不顧禮儀地衝到相府商量的大事哪!
「放心,我知道妳的本事,既然能扮男人這麼久讓我無法察覺,那就表示妳是個聰明靈活的人,所以我的好夫人、好兄弟,妳沒問題的,別瞎操心。」慕曉陽暗中對葛箏眨了下眼,笑道。
「什麼沒問題啊?問題可大了……」葛箏還想出聲抗議,這時姑娘們已演奏完畢,全往她身邊擠來,搶著要邀功討賞,讓她根本不敢再多說。
看看她們,再瞧瞧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的慕曉陽,葛箏輕哼了一聲。
沒關係,慕曉陽想整她的話,她也有回整他的方法。
雖然沒認真聽她們合奏,不過葛箏還是隨便挑了個女人,開始誇讚她彈得好,跟著便將掛在腰間的玉飾大方地賞給了她。
「這可是值上百兩的上等玉石,上邊刻著的是出自名匠手工的牡丹花,有譬喻美人、祝福富貴之意,姑娘妳貌如花,這玉賞妳正合適。」葛箏邊說,邊往慕曉陽瞟了眼。
慕曉陽看著葛箏大方贈玉,心裡真是有苦難言。
知道葛箏會扮男人出遊,這玉飾是他特地挑了個適合「白征」的送給她的。本以為這樣能與葛箏同享更多樂趣,所以他選玉飾時,還刻意尋了與她氣質相符,又適合斯文而熱心助人的「白征」的飾品。
由於這可是他頭一次費這麼大心思為葛箏挑選、真心送出的禮物,因此他也細細地同葛箏將送她這玉的理由解釋過一回,沒想到……
唉!看來他冠冕堂皇,但其中卻藏有捉弄之意的安排,是徹底被葛箏看透了,居然這樣表露她的不滿。
也許他以後還是要節制點,免得葛箏一個不高興,把他費心送的禮物全都送人、賣人,最後連他這個夫君都給賣了!
「白公子可真是捨得啊……這樣一塊美玉,材質雕功可都算上乘,價格不斐,你卻這麼賞給了姑娘……」慕曉陽露出有些不甘心的表情瞟著拿了美玉而欣喜不已的姑娘,語音裡帶了點寂寞。
葛箏見慕曉陽露出這般表情,知道慕曉陽該是被反將一軍,不甘心了。
呵呵,不過,其實她根本沒把慕曉陽送她的玉飾送出去,所以她一點也不心疼!
因為就像慕曉陽捨不得她送的玉飾有所損傷,所以買了個一樣的回來,她也如法泡製,把慕曉陽誠心送她的禮物收在家裡,免得磨花撞破,自己則戴著另外請店家送來的。
所以這玉,送是送了,但不過是多花銀子,慕曉陽的心意卻還好好地躺在她的首飾盒裡。
而且這樣還能捉弄到慕曉陽,實在是讓她太開心了!
「我說慕公子,美玉配美人,怎會不捨得?」說罷,葛箏還拍了拍收下玉飾而笑開臉的姑娘的臉蛋,對著慕曉陽應道:「反正我家有的是錢、不差這百兩……」
她原是想嘲弄慕曉陽,要要她反而得心疼多花了幾百兩,沒料到慕曉陽卻突然眉梢一挑,插話起來。
「也對,白公子是稅官,管的是國家稅收,這官位可是肥到隨便一拍都能擠出油來,想必白公子從中撈了不少。」慕曉陽啜了口美酒,應道。
葛箏先是一愣,然後才注意到慕曉陽露出了一臉算計的眼神,想來這大概就是他要自己配合說話的事情了,於是便主動往下續道:「好說,不過是一點油水,跟整塊肉可比不了。」
「但今年各地豐收,往來商貿頻繁,稅金進帳不少,白公子今年這油,應該不只能裝一小甕,而是一大桶了,難怪你想找小弟幫忙。」慕曉陽不動聲色地往下續道。
「是的,就請慕公子多費心……」葛箏順勢應聲。
只是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旁的姑娘已蜂擁而上。
「兩位大爺,上花樓還談什麼無聊事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呢!爺們不想跟我們好好聊聊天嗎?」姑娘們平時人見多了,自然知道兩位貴客是有錢大官,與其聽他們討論事情,不如想辦法向他們多撈點油水才是真的。
「姊妹們,別打擾兩位爺談生意了,我們倒酒伺候便是,別胡亂插嘴啊!」紅牌姑娘聽見慕曉陽等人的談話,一反撒嬌態度地突然制止起身邊的姊妹們,要她們安靜,卻沒跟著起鬨。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暗中替人傳遞消息的事,早被葛魁將軍得知,亦向慕曉陽提起,所以才會引來眼前兩個要探她消息的人,但是……
正因為她是暗中通報消息的人,所以舉凡與宮內官員有關的大小事,她都細細地留心著。
因此白征與慕季陽的對話,也引來了她的注意,索性找了個好理由,叫姊妹們別插嘴,好讓她繼續偷聽與朝中有關的消息。
「不愧是店內紅牌,真是夠貼心。」慕曉陽做足表面功夫地回頭誇了句。
「我們這種花娘哪懂得什麼呢?只是聽爺們談的似乎是正事,總不好插嘴,這可是樓裡的規矩,所以請兩位別介意姊妹們失禮。」紅牌姑娘歉道。
「不、一點也不介意,還是我們不好,來花樓就該喝酒、開心,怎好光顧著談生意?」慕曉陽皮笑肉不笑地續道。
「不會的,兩位還是先談正事吧!要不,我們姊妹先退出去也行,別礙著兩位爺賺錢,不然的話我們也沒得討賞了,所以我們可以先離開,等會兒再帶給各位姊妹們啊!」紅牌姑娘為了取信於兩人,故意以退為進,佯裝要離去的樣子。
「用不著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慕曉陽如她所願地揮手制止,又轉頭繼續對葛箏說道:「總之白公子請放心,你那十萬兩官銀,我今晚丑時就派人從貴楊山送到武狼鎮去,將它們熔了重鑄,三天後它們就是亮晃晃的無主白銀了!」
他刻意將地點、時間都說得明白,隨後便裝出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向葛箏敬起酒來。「來!正事談完了,大夥兒唱歌、彈曲、喝酒!」
拍拍手,示意姑娘們繼續玩樂後,慕曉陽暗地裡對葛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須再緊張,便開始放心喝酒享用,霎時整個廂房裡又重新填滿了嬌聲笑語……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29 PM
第十章
「季陽,你說你因為過度認真於國事而忽略自己,所以皇上放你十天假,這事……到底是真的還假的?」
通往城外月羅山的路上,往來人煙稀少,美景卻多不勝數,再度打扮成白征的葛箏瞧著走在身邊、一臉輕鬆自在的慕曉陽,忍不住開口詢問。
「妳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問題?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慕曉瞟了了眼妻子,表情有些疑惑。
「因為你扮成『慕季陽』陪我外出的時間,好像越來越長了。」葛箏略顯質疑地應道。「先前你說什麼我信什麼,是因為我還不清楚你的性子,但現在跟著你東奔西看後,我倒覺得,你先前把我擺在家裡理也不理,說不定是因為你當時並不喜歡我,所以出外只管自個兒玩,才會在路上遇見我扮白征,至於皇上嫌你太認真而放假的事,說不定只是你圖個耳根清靜,才搬出來哄我的藉口。」葛箏一邊咬著剛才在前個小鎮買來的炒栗子,一邊瞄著慕曉陽。
這宮裡的實情,她並不懂,也沒多大興趣過問,她只曉得這丈夫不管是說話做事,都有七分真、三分假,至於自己被算計到的,究竟是真或是假,如果慕曉陽不說,天也不曉得。
嫁了個這麼愛假披羊皮扮羔羊的野狼夫君,她總覺得自己對許多事是越來越會多疑了。
「我的好夫人,妳也太多疑了吧?皇上要我休息可是千真萬確的,我真沒說謊啊!」慕曉陽苦笑道:「上回妳不是在半路上遇過戈楚,聽他提起這事?他也是從皇上那邊聽來的,這至少能佐證我沒扯謊吧?」
旁人都這麼提了,總能證明他沒胡謅吧?
「嗯……你不提我倒忘了,三當家確實不像會陪著你扯謊騙人的性子。」戈楚是個直線條,有話一定直說的那種人,葛箏想想,若連戈楚都這麼說,那慕曉陽說的應該是真話沒錯了。
「我說妳呀,信戈楚不信我嗎?」慕曉陽有些無奈。
「這也沒辦法。」葛箏搖搖頭,露出一臉同樣無奈的表情。「因為我打從一開始跟你相處時,你都在玩樂,教我怎能不懷疑呢?」
「什麼叫作我都在玩樂?」慕曉陽真是哭笑不得。
他可是靖國裡出了名的忠臣,朝中官員誰人不知他對國政的認真程度,遠遠超過正牌皇帝段曄虎?
為了靖國能夠永保百年盛世、萬年康泰,他願意為靖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可如今他的親親夫人,卻丟給他一句,說他這靖國宰相老是在玩樂?
這冤屈還真大啊!
「可是,撇開我們還沒開始相處前的時間不算,一開始我遇見你的時候,你正在路上閒逛,是吧?」葛箏扳指數道。
「那是因為我被勒令休假。」慕曉陽糾正道。
「嗯,所以你要我帶著你四處遊玩。」葛箏邊數邊續道:「然後你又說要查我爹說的要緊事,就拉了我去花樓……」
「我不是刻意帶妳去監視我了?而且我確實是在辦正事……」慕曉陽搖頭,這種罪名他可不想頂。
「我知道,可現在假你也休完了,正事也解決了,但你卻說要慰勞我,又把我帶出門,四處賞景……」說起來,葛箏不懷疑都不行,因為她這宰相丈夫,除去夫妻互不相干涉那段時間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以外,自認識彼此以來,她總見他成天四處玩樂。
雖然說,慕曉陽也沒理由拿這藉口來騙她,更沒必要騙她,而且能與慕曉陽多外出遊玩、見識新東西,到處遊歷、對她來說亦是令她欣喜的好事,但是有件事她至今卻依然耿耿於懷。
「我告訴你哦,如果你帶我出門的理由都是正當的,我不介意,也很開心,但如果你只是想編派怪名堂當遊樂的藉口,甚至是為了好玩,所以哄我陪你上花樓,那我絕對饒不了你!」怎麼說她都是道地的女人,上花樓她自然是渾身不自在。
而且同為女人,看著她們為了銀兩和生活,不得不對客人笑臉相迎,也令她感到相當不舒服。
「結果說了這麼多理由,妳還是為了花樓那事在介意?」慕曉陽微挑眉梢,反問道。
想懷疑他在暗地裡捉弄她,直說就得了,還翻出這麼大堆舊事來佐證?
搖搖頭,他含笑應道:「我說妳呀,反正都要扮男人同我出遊了,就扮得像點吧!不上花樓、甚至給女人碰一下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的男人,很容易被人識破的。」
葛箏抿抿嘴,有些不情願。
她原本就是女人,扮好幾年下來也沒遇過那麼尷尬的窘況,若不是慕曉陽拉著她去花樓,她自己才不沾那些地方,也不惹那些麻煩的。
可慕曉陽居然還藉機教訓她,教她怎麼扮男人!
哼!她要扮,也是扮面對美女依然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才不想扮花心風流的西門慶呢!
只是,她正想開口抱怨一番,冷不防地慕曉陽已先插嘴了。
「反正妳一定會介意,那我索性把那天辦的正事告訴妳吧!」聳聳肩,慕曉陽往下續道:「那一夜,妳爹是來通知我,朝中有人意謀造反,甚至開始暗中屯兵積糧。」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一聽聞是有關靖國動亂的問題,葛箏立刻把私心給拋到了腦後去。
她還以為自從段曄虎這正牌皇帝登基後,民心已定,哪曉得居然還會有人心懷不軌。
「沒錯,葛老將軍因為人脈廣,暗中得知此事後一直想查出證據,偏偏那人處事小心,從未與手下直接聯繫,而是透過那天我們找上的紅牌姑娘替兩邊傳消息,讓他不知道從何查起。」慕曉陽點頭應道。
「為什麼爹不把她直接帶去問話呢?」如果都確定是那紅牌姑娘在暗中通風報訊,大可派人逮了她吧?
「葛老將軍原本也打算這麼做,但又擔心此舉打草驚蛇,令叛臣心生戒備,甚至消滅人證物證,到時候即使他問出證言也查不到半點實證,那一切都白費心機了。」慕曉陽細細解釋道。
「所以……爹才連夜來探你,是想聽你意見嗎?」葛箏這下總算連貫起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沒錯,畢竟造反叛國,可是大罪,不能隨便開口說說的,要抓、一定得人臟俱獲,否則沒準自己反倒落個誣陷朝廷命官的罪名,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也是為何葛魁明知有人證,卻又不能動手的原因。
「我從葛老將軍那邊聽了此事後,便商請他將此事交托我來調查,由我去探消息。」慕曉陽續道。
「哦……就是那天你在街上帶著她買禮物、勾搭過街的事……」說起來,葛箏還是有些酸的。
只不過如今,她略帶抱怨的語氣不再只是生氣或嫉妒,而是帶點撒嬌。
因為她明白,慕曉陽也是逼不得已的,而且當時他心裡頭真正掛心的,可是她這個相府夫人。
不然的話,慕曉陽也不會在那天夜裡趕著回府裡,對她又是送禮又是問候了。
「是。」慕曉陽苦笑一聲,安撫似地牽住了葛箏的手,往她的掌心輕揉了幾下,「不過,那姑娘可不簡單,她頭腦聰明,反應靈活,要套話相當難,所以那天我帶妳上花樓,其實是想反過來利用她小心謹慎這一點。」
「反過來利用?」葛箏有些納悶。
「那天我們在花樓談的事,其實是故意放假消息給她,因為若要造反,軍資是少不得的,若有十萬兩的無主白銀攤在面前,包準對方上當。」慕曉陽面露得意地應道。
「哦……那你是故意跟我套話,說出地點讓她去傳消息,好叫他們去劫銀子?」點點頭,這下葛箏總算對上花樓這事釋懷了些。
「對,事後我請葛老將軍派人暗中埋伏,將那些人一口氣逮了,這樣便能透過他們找到營地與其他通謀叛亂的朝臣,如此一來,人證物證俱備,自然能將他們繩之以法,因此現在那批叛臣已被壓入牢中了。」慕曉陽細細地解釋道。
「所以,你上花樓真是為了公務在身。」葛箏瞧著慕曉陽認真的表情,唇邊不由得勾起笑意,「這樣就好,只要知道你不是為了玩鬧上花樓,那我就安心了。」
「唉!妳覺得好,皇上卻覺得不好。」慕曉陽突然露出苦笑的表情。
「咦?皇上又怎麼了?」葛箏不懂,能抓到叛臣不是大功一件嗎?為什麼皇上會覺得這事不好?
「那是因為,我把這事往皇上那邊稟報時,皇上問了我查出這叛臣的經過。」慕曉陽有些無奈地應道:「既要向皇上說明,免不了提及妳的事情,但我只對皇上說,妳是我的友人白征,沒揭穿妳是我夫人的事實。」
「所以?」葛箏怎麼聽,都不覺得這事有何不妥。
莫非皇上是怪罪慕曉陽,不該把她這平民百姓拖下水?
「原本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但後來戈楚碰巧也入宮找皇上,一聽見我們在提『白征』的事,就嚷著說他覺得妳人不錯,是個可以當知交的對象,只是妳的臉他總覺得很面熟……」慕曉陽將雙手一攤,苦笑道:「後來皇上問戈楚,妳到底像誰,戈楚才想起來,說妳就是宰相夫人。」
「咦?」葛箏錯愕道:「這……那皇上與三當家,不就都知道我是你的夫人了?」
這可怎麼好!虧爹親一再交代,這事絕不能說出去,可如今……居然連皇上那邊都知道了!
「嗯!」慕曉陽點點頭,看葛箏一臉錯愕,只是出聲安撫,「不過妳放心吧!畢竟我們在漠海邊關當了好幾年土匪,我說過,那邊的風俗與中原差異極大,所以我們對此事並不在意,但是……」
「但是什麼?」葛箏的心情一會兒緊張、一會兒鬆懈,差點沒被慕曉陽嚇死。
「皇上知道後,只覺得這樣的事太有趣,所以就抓著我逼問,為什麼我的夫人居然變成了我的知交,還大方地扮男人與我及戈楚一塊兒上花樓?」一提起這事,慕曉陽還是有著千萬的無奈、「面對皇上的追問,我只好將那十天假裡發生的事,還有與妳之間的關係變化,全都詳實以告……」
「什麼!你都說了?」葛箏忍不住尖叫起來,「你、你你你……你該不是連我們倆之間偷人的誤會、甚至是你對我霸王硬上弓的事都說了吧?」
她知道這三個土匪兄弟,現在雖已恢復君臣身分,但在見過戈楚與慕曉陽的相處情況後,她雖還不清楚段曄虎是個什麼樣的皇帝,但卻明白,這三個人之間的感情,應該是兄弟情義多過於君臣忠義,因此說起話來常常是口沒遮攔的,說不定……
「那不是當然的嗎?」慕曉陽乾脆地應聲,甚至點頭以示。
大哥兼皇上都對他死命逼問了,他能不說嗎?不說出來,他那天大概也別想離宮了!
「反正這件事沒什麼說不出口的,當年在土匪窩裡,誰的妻子不是搶來的?就連當今皇后,也是皇上在邊關搶來的姑娘,所以我跟妳的事其實一點也不稀奇。」慕曉陽泰然自若地應道。
「果然……」葛箏忍不住感到有些無力。
有個土匪丈夫,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
雖然少了一堆規矩要遵守,不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能扮男人跟丈夫出遊,而且慕曉陽甚至寧願她這麼做,一來省得妻子美色給人覬覦,二來方便遊歷,就連這回出門,慕曉陽都特地要她扮男人。
對她這個喜歡往外跑、貪看新鮮事物的姑娘家來說,慕曉陽這種個性自然是好的,只不過,這幾個土匪出身的男人,還真是什麼也不在乎,連夫妻間的閨房事,都當笑話在聊……
看來,她還是早些習慣才好,免得自己動不動就給丈夫嚇著。
慕曉陽見葛箏的表情又是緊張、又是蹙眉,多少猜得出來她在想些什麼,畢竟葛箏可是中原道地的大家閨秀,對於這些細節總是比較在意。
伸臂往她肩頭一攬,慕曉陽安慰道:「我知道,妳是姑娘家,對這事會覺得不好意思,但在漠海那邊,這卻是愛戀對方的表示,正因為極為喜愛,才會想出手搶奪。」
「是嗎?」雖然聽過慕曉陽大略介紹漠海邊關的風俗民情,可是有些細節,她不是漠海人、終究還是不懂。
像是漠海男人找妻子都用搶的這點,她就無法理解。
好好談妥親事,能夠兩相情願,不是比較甜蜜嗎?
「在漠海,生活不易,女人也少,只要手腳慢一點,自己喜歡的姑娘就被別的男人搶了,因此在漠海,搶女人是表示相當中意對方。」慕曉陽續道:「或許妳會覺得,我強迫妳是不尊重妳,而把這事告訴兄弟,讓妳覺得丟人,但事實上卻不然。」
慕曉陽低頭往葛箏頰上一吻,笑著續道:「當時我會強佔妳,是因為氣得失了理智,如果不是因為太在乎妳、真心對妳,甚至是喜歡妳,知道我可能失去妳,又怎麼會為了妳而失去平日的冷靜?所以這其實是代表,我愛上了妳、又不願意失去妳,才對妳用強,至於我告訴兄弟的舉動,是因為要宣告妳是我的女人,誰也不准搶。」
葛箏臉頰微紅地瞟了慕曉陽一眼,輕輕推了他一把,「還好意思說,如果這事沒拆穿,你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用正眼看我。」
可她知道的,這男人既不會拿古板的中原規矩束縛她,就表示他能夠接納她的全部,而不是只接受了她的身分背景與地位,卻要求她乖乖在家相夫教子。
對她來說,這樣的疼惜,才是真心誠意的,因為慕曉陽喜歡的,是真實的她!
「事情都拆穿了……所以這事就不必再提了。」慕曉陽摟緊葛箏,也沒管兩人就在外頭小路上,甚至都是男人打扮,便將她拉近自己,張口往她頸項上咬去。
濕熱的舌尖跟著滑上肌膚,惹得葛箏一陣紅潮往臉上直奔,她連忙伸手推開,漲紅著臉嚷道:「別胡鬧了!給人瞧見了可怎麼好?」
「誰會瞧見?我們走了許久,別說是人,兔子都不見半隻吧?」慕曉陽張開雙臂,有些捉弄似地往葛箏撲去,「所以就算我親妳、抱妳,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說著,他當真摟了葛箏便往她耳垂啃去,大掌不安分地在胸脯上游移起來。
纏平的胸膛少了點姑娘的柔軟,可是終究還是比男人軟嫩幾分,慕曉陽將手指往她的纖腰挪去,不時地輕掐,教葛箏差點沒軟了腿。
「好了啦!先談正事!」葛箏努力擠出最後一絲理智,伸手往慕曉陽胸口一推,在兩人之間格開些許距離。
真是的!她這丈夫,人前就會假斯文,一旦身邊少了外人,就是個土匪性子。
即使模樣與一般書生沒兩樣,說話輕緩語調軟,但話中之意卻是比誰都強勢,還半點不含蓄。
揮揮手搧去了頰上的燥熱,葛箏有些微喘地迸聲道:「你跟皇上說了這些,後來呢?你還沒說完呢!」
聳聳肩,慕曉陽無奈地擱下被勾起的興致,往下續道:「皇上得知此事後,非但沒誇我平亂有功,反而怪我在休假的時候胡來,居然還惦著公務、幫忙葛老將軍查消息。」
「皇上的想法,果然異於常人。」葛箏瞧著慕曉陽無奈的表情,忍不住迸笑。
土匪皇帝加上土匪宰相,這對君臣相處談事情時,還真是有趣極了!
「偶爾我倒希望皇上稍微像普通人一點。」搖搖頭,慕曉陽應道:「妳想想,有人要造反,可是大事,而且事情原本就有輕重緩急之分,我先查清消息、捉拿反賊,以保護靖國安危,這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就算他想與葛箏有幸福的將來,即使他要找到屬於他自己的樂趣,也得靖國安和樂利才成吧?
所以慕曉陽自認,他先丟下休假的日子與葛魁把反賊捉拿到手,可是好事一件。
「可是,皇上卻不這麼想。」葛箏笑道:「結果你是怎麼反駁皇上的?」
慕曉陽眉梢微挑,不答反問:「妳怎知我反駁皇上了?」
「你的性子就是這樣,只要是你覺得正確的事,即使是錯的,你也會搬出山一般高的歪理,用來說服對方。」葛箏勾住慕曉陽的臂膀,好奇道:「所以啦,告訴我,你是怎麼反駁皇上的責備的?」
「知我莫若卿啊!還是箏兒了解我。」慕曉陽一掃方才煩悶地往葛箏頰上輕掐了下,「我同皇上說,我不是只顧國事沒休息,而是明白了先前自己過度醉心國事,忘記自己的缺點何在,因此開始懂得日子得平衡點過,別一辦公事就把其他的丟在腦後,因此才帶著妳一塊兒幫著處理叛臣,還有……」
段曄虎讓他休這十天假,多少是派上了用場的,現在他有了可以與他一同分享心裡事、一塊兒享受喜怒哀樂等情緒的伴侶。
而且,現在的他不論是要忙公事,還是想享受私人的時間,都有著妻子能夠相伴,還能與葛箏培養默契,因此……
「我對皇上拍胸脯保證,自己可是完全沒浪費皇上的好意,也沒有做出任何違背聖意的舉動。」慕曉陽面露得意地應道。
「果然是歪理!」葛箏不由得迸出笑聲,「那現在這回休息,你又是為了什麼?既然你都知道如何一邊忙國事,一邊與我為伴,享受自己的日子了,那皇上應該會准你回御書房繼續議政,而不是又叫你休個十天假吧?」
照理來說,不再有特別休假的慕曉陽,應該會回御書房繼續與皇上議政,可慕曉陽非但沒這麼做,反倒要她打點簡便行囊,說是要帶她出門兩、三天,這實在有些不合理了。
因為這等於是在宣告,說他這日日早朝的宰相,近幾日不早朝了。
「因為我懂得偶爾也該讓自己找樂子的道理,知道工作與樂趣,其實也能放在一塊兒,而不是死板地分開來。」慕曉陽笑道:「所以為了補償妳,先前沒同妳好好相處,我趁反賊被捕後的清閒日子,向皇上告了假,說要與我的愛妻四處出遊,並與好友『白兄弟』一塊兒代替皇上微服私訪!」
至於他口中的「白兄弟」,指的當然就是妻子葛箏了。
「瞧你現在要假,可是要得大方了。」葛箏聽得心窩暖暖的,不由得跟著挨近了慕曉陽,撒嬌似地順口道:「那麼,你究竟是帶妻子出遊多些,還是與白兄弟私訪多點?」
「所謂私訪,就是沒遇上事情要處理,就當遊玩了,所以當然是帶妳出遊多些。」慕曉陽心滿意足地抱著美人妻子笑應。
「那……你是比較喜歡跟妻子同遊,還是與白兄弟相伴?」葛箏又續問道。
「你們可是同一人,這有什麼分別?」慕曉陽疑惑道。
「當然有分別啊!因為你待當女人時的我,跟扮男人時的我,是兩樣態度嘛!」先前為了慕曉陽同「白征」感情融洽,她可是吃過自己的醋呢!現在有機會,她當然要問個清楚。
誰教這慕曉陽,總是一副跟兄弟相處時比較愉快、開心的態度,甚至還會主動買適合白征的衣鞋配飾給她,不知道教她暗中吃了自己多少飛醋。
「這……應該都一樣吧?我的態度哪不同了?」慕曉陽有些困窘起來。
「不一樣,因為我覺得,你比較喜歡我扮男人。」瞄了說話有些吞吐的慕曉陽一眼,葛箏瞇起眸子,有些質疑地續道:「而且連三當家都認出我就是你的夫人,你卻沒認得,只是一心歡喜著自己有了個可以談心的白兄弟,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比較喜歡白征?」
雖然這麼說是怪了點,畢竟白征就是她,但如果丈夫比較喜歡把自己當兄弟看待,她心裡多少會覺得不是滋味啊!
這簡直是在說她這個姑娘家沒半點女人的嬌媚風情,所以才勾不動丈夫的心似的。
「沒這回事。」慕曉陽知道,再讓葛箏懷疑下去,這話題準是沒完沒了,所以應得可是斬釘截鐵。
「真的嗎?」葛箏提高了音調,她總覺得慕曉陽是在迴避她的問題。
「真的。」慕曉陽應得有絲心虛。
只是,即使他心裡多少是有些私心,覺得葛箏扮白征時,給他帶來了許多樂趣,而且行走在外也方便,偶爾他還能小小使壞、捉弄一下這位「白兄弟」,但這些話,現在可是萬萬說不得啊!
不然的話,葛箏八成會跟他翻臉!
「那你發誓?」葛箏瞧著慕曉陽左飄右移、就是不敢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裡忍不住想笑。
真是的!當朝宰相面對她這個妻子兼好兄弟,卻老是被堵得無話可說。
「這點小事用不著發誓了。」慕曉陽飛快地往葛箏頰上一吻,想避開這話題。
「那到下個鎮裡,我換回姑娘家的樣子可好?」葛箏試探道。
「不好!」慕曉陽這回連想都沒想,答案已脫口而出。
「為什麼?我就知道你果然比較喜歡我扮男人!你就是想跟你的白兄弟在一塊兒!」葛箏忍著笑意,同慕曉陽嚷嚷起來。
「我沒有這意思,我是不想別人覬覦妳的美色!」慕曉陽試著端出丈夫的架子,開始聲明自己的佔有慾。
「是這樣嗎?」葛箏把慕曉陽的臂膀抱得更緊了些,仰臉朝他迸出一抹略帶魅人的柔笑。
「對,瞧妳扮男人都如此有姿色,換回女裝怎麼得了?」慕曉陽一心想安撫葛箏,反倒忽略了她藏在眼底的促狹目光。
「我在你眼裡,真的這麼漂亮嗎?」葛箏拉著他停下腳步,撲進他的懷抱裡,踮起腳,一張俏嫩臉龐往他挨得極近,粉唇微張,似在誘惑。
「不只是漂亮……妳很美、美得讓人心動……」慕曉陽順勢低下頭去,就想往妻子唇上吻去,冷不防地,一雙嫩白手掌蹦了出來,硬生生地擋在兩人之間。
「你這樣可不成啊!慕兄,這樣對待自己的好兄弟,會讓人誤會你有斷袖之癖哦!」葛箏終於迸出大笑,隨即掙脫了慕曉陽的臂膀,笑著開溜。
「妳……」慕曉陽先是一愣,看著自己空盪盪的懷抱,再瞧瞧邊對自己露出嘲弄笑容、邊作勢逃跑的「白兄弟」,知道自己百分之百是被葛箏耍弄了,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
「箏兒——」過去向來只有他算計人,哪曉得這妻子跟著自己越學越精,居然連他這丈夫都開始算計!
等會兒讓他逮住她,非得好好地「教訓」她一頓,讓她在自己的身下求饒不可!
「哈哈哈……你在喊誰呀?是征兒?還是箏兒?」
「不管妳現在想當葛箏還是白征,等會兒我都要整得妳討饒!」
「哎呀!慕兄你怎麼突然獸性大發了呢?這樣對待兄弟可是不道德的啊!」
「土匪從來就不講道德兩個字!」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追逐身影,映在廣闊的山林美景中,終至因為慕曉陽的奮力一撲而告終。
爾後,就如同慕曉陽所宣告的那般,在這幅宛若山水畫般的美景當中,以天為蓋、以地為床,和衣為枕,他將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葛箏「教訓」得徹底,讓一聲又一聲的愛語呢喃,就著青蒼翠綠的山野,描繪出令人臉紅心跳的春宮景致,亦令那迴盪不斷的喘息嬌吟,纏繞在兩人相擁的身軀之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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