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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嵐 -【雄霸天下.和親公主之一】虎王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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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49 PM
標題:
月嵐 -【雄霸天下.和親公主之一】虎王追心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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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堂堂一個公主被派去和親
美其名是維繫兩國和平,實則是去當人質
結果直到王掛了,都不曾被寵幸……
獨守空閨的她被皇帝哥哥接回國
哪知新上任的虎王居然追來
以「子承父妃」的名義要將她迎回國!
姑且不論這「不倫」舉動有多驚世駭俗
皇帝哥哥好不容易要回公主小妹,當然也不可能放手
虎王只好坦承對她這個掛名的「母妃」一見鍾情──
這番求愛雖然勁爆,公主卻發現虎王是唯一懂她的人
寂寞的少女心終於漸漸軟化
管他什麼「名分」,先愛了再說……
【出版日期】
2010年10月22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7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0 PM
寂靜的吸引力 月嵐
這回是寫公主。
霸王、賢臣、將軍,這些傢伙都太陽剛味兒了,所以來個柔軟又氣質十足的公主吧!
不過,書名卻依舊是氣勢昂揚的虎王……這叫「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我就愛這一味啦!
況且,這也算特色的一種嘛!
就像作品寫久了總希望有個代表作,當初發展「雄霸天下」系列時,為的也是如此。
這三個國家的主題串連故事,是否帶給各位幸福的感覺了呢?
畢竟,寫作就像是在幽夜裡靜悄悄發光的燭火,在用力燃燒之際,偶爾總會因為些許的晃動勾惹來旁人的眼光。
那是一種充分滿足在自我當中的感覺,因為太過沉溺而忘卻外在的世界,直到一陣微風輕掃,才會憶起自己身處何處。
蠟燭、就只是蠟燭呢!可在漆黑的場所,它卻是主角,即使它渾然不覺。
默默地堅守崗位的它,不停地在發光發熱,可它就只是盡本分罷了。
就像我家的公主,她僅是靜悄悄地謹守自己定下的規則,卻勾來意料之外的愛戀。
吸引力,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要先令自己發光發熱,才能夠散發出十足的引力。
人與人之間、星球與星球之間,我想,那都是一樣的。
適度的引力讓關係和諧而平衡,過度的拉扯與佔有則失衡而破碎。
還是維持平衡就好。
秋風起。
那將令自己擁有如沐春風的美好感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0 PM
楔子
徽王棄政,民生困頓,列強欲侵,為穩根基,擇盟邦進貢聯姻,獻永寧公主予西狄族,名為和親,實成附庸,受其庇護,以享太平,直至徽王驟逝,西狄國主離世,盟約生變……
秋風起。
西狄族車隊浩浩蕩蕩進入徽國京城,引來不少百姓圍觀,議論紛紛。
宮門口,朝臣成列,徽王樊應槐則親自出迎,更顯風光。
平日裡異邦使節無論是進貢或朝覲,多數由宰相殷續前往迎接,以示尊重,可今天卻不同,其原因,自然是為了來者的身分。
西狄族王妃——若說得正確點,是前王妃。
不久前西狄族前王逝世,族内爭權紛亂始起,與西狄族有過盟約的徽國自然也受到影響,只是……情況與當年結盟時已大有不同。
當初送年僅十二歲的永寧公主前去和親時,徽國國力衰弱,西狄族強大,可如今新王樊應槐繼位後,將徽國治理得安和樂利、兵強民富,相較之下,因前王去世而引起內亂的西狄族,已變得不如當初那般強盛。
至於徽王為何親自前來迎接這位前王妃,原因不只是她回國省親,而是因為永寧公主當年是樊應槐身為三王子時最疼愛的小妹。
先王昏庸無道,連累百姓不說,還胡塗到將幼妹送往外族,美其名和親,其實不過是人質,因此樊應槐一直擔心著永寧公主。
之前自己僅是三王子,什麼實權也無,幫不了永寧公主,但現在他貴為一國之主,情況再也不同。
在聽得西狄族前王已逝的消息後,他立刻遣使前去,希望將之前嫁過去、如今只能留在宮內守活寡的永寧公主接回。
西狄族正值紛亂時刻,面對徽國這個已經遠比自己強盛的盟友,自是未曾回絕。
尤其對於西狄族來說,永寧公主亦只是個後宮妃子,前王一走便什麼也不是,所以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因此,永寧公主在睽違多年後,終於自西狄國返回了徽國故土──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1 PM
第一章
「貞遙,妳變漂亮了。」
迎車隊、設宴席,在一連串躲也躲不掉的宮內規矩之後,樊應槐總算有機會私下與這個多年不見的小妹好好聊一聊。
卸去華貴衣裳、換上一襲素雅色調,即使已為人婦,但由於樊貞遙被送出宮和親的時候不過十二歲,因此現在依舊是個秀雅大姑娘。
不同的是,當年樊應槐印象中的幼嫩小公主,如今已是花樣年華,出落得極為秀麗。
澄眸明目、俏鼻嫩唇,瘦長的臉形讓她看來有些弱不禁風,少了幾分豐腴卻多些嬌弱感。
雲髮高攏、在腦後盤起髮髻,金簪串掛著珠花,隨著樊貞遙的動作而逸出清脆聲響。
數年未見,樊貞遙不再是幼年小公主,舉止間已有了些許成熟女子的風韻,比起樊應槐身旁一直處於宮內、被呵護長大的鳳御王后,眉宇間還多了分淡淡撫媚。
「王兄也變了許多,還娶了漂亮的王后。」再度回到故鄉、回到熟悉的王宮裡,樊貞遙的表情看來是輕鬆了幾分。
一雙烏溜溜的黑瞳在以好奇眸光打量自己的鳳御王后與臉龐沒多大變化的王兄之間來回打轉後,她的唇邊添上了輕柔笑意。
「孤變的是身分,擔心妳的心情倒是沒變。」樊應槐搖搖頭,牽起身旁鳳御的纖手,淡笑一聲,「妳與鳳御年紀相差不大,回宮後若有不習慣的地方,不妨找鳳御相陪。」
「總歸是我長大的地方,不會不習慣的,倒是王兄這麼大方,讓我找王后陪伴,不怕我搶了你們相處的時間?」樊貞遙對於這個向來不擺架子、又真心疼愛自己的王兄,印象十分深刻,知道他取代無道先王成了徽王,她可是打心底讚嘆上天的抉擇。
「瞧妳有精神,孤就安心了。」面對女大十八變的公主妹子,樊應槐反倒有些難以適應,不知該拿她當孩子看、或是當大人看。
「大王偶爾會提起妳,總唸著妳不知過得好不好?」鳳御瞧著眼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公主,心頭升起一股親切感。
樊應槐的妹妹呢!她年幼入宮,腦海裡早沒了故鄉家人的印象,樊應槐這個衛王,已是她生活的全部,而今這位樊貞遙,卻知道更久遠之前、有關樊應槐的過往。
就不知……樊應槐從前是什麼模樣?
「王兄好心,忙著徽國上下還擔心我。」樊貞遙迸開輕笑,「如今我回宮了,倒替王兄少一樁煩惱。」
「孤早想接妳回宮,又不知道對妳影響如何,若妳慣了西狄族的生活,再叫妳回宮恐是多添煩憂。」樊應槐瞧著小妹泛開的笑容,心頭感覺踏實許多。
從此以後,他不用再遠望著天空遙想妹妹了。
「王兄想太多了,我很高興能回宮的。」笑貞遙掩嘴迸笑,「日後我拉著王后說些妳年少輕狂的糗事,可別怪我。」
當人質的日子,半點自由也無,卻教她這個公主孤身承受,她哪會思念在西狄族的生活?樊應槐能夠記著她這個妹妹,當真遣使接她,就夠教她既吃驚、又感到欣慰了。
「聽妳這麼說來……」樊應槐眼神一凛,「妳在西狄族過得不好?」
像這般名為和親、實則相互制衡之下的犧牲者,多數沒什麼好日子過,這點樊應槐不是不懂,但想到樊貞遙之前不知受了多少年苦日子,才會對西狄族半點不懷念,就教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過去徽國衰敗,樊貞遙若給人欺負了,是先王之過;但如今徽國已然強盛,西狄族若依舊未曾改變對待樊貞遙的態度,有欺壓之嫌,就等於是輕蔑徽國勢力了。
而且撇開這些國事不提,他這個當王兄的,自然也會替妹子感到不平。
「也沒什麼好不好的……」說著,樊貞遙眼神又是一黯。
「貞遙,有什麼委屈妳就說出來,如今徽國不同以往,倘若有什麼惹了妳不開心的事,就告訴孤,孤現在是能為妳做主的身分了。」瞧她臉色略帶憂鬱,表情也不快樂,話語中又半帶隱藏,教樊應槐實在很難相信她口中那句「也沒什麼好不好」。
「王兄,我真的沒事,也沒受到欺負,王兄就別再擔心了,而且我在西狄族的生活真的沒什麼好提的。」一邊安撫樊應槐一心想為妹子出頭的心緒,樊貞遙努力裝出輕鬆表情,只是眉宇間的神情卻與她的反應相差極大。
「好吧!」瞧她如此堅持,樊應槐也不再追問,反正過去不管樊貞遙過得如何,都已成往事,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日後讓她過得幸福。
傷痛的記憶,與其一再回憶,不如忘記,若是在徽國的快樂日子能讓樊貞遙忘懷舊事,那也不枉他費盡心思將妹妹接回國了……
※※※※
人生不會一如預料中那般順遂,即使樊應槐有心挽回樊貞遙的幸福笑容,但意外總是來得突然。
秋風帶來微涼的下午,樊應槐正帶著樊貞遙與鳳御在園裡賞花聊天、吃些茶點,瞧兩個女人談得開心,話裡不時穿插笑聲,他感覺安心踏實許多。
算算接樊貞遙回來也有個把月,見她眉宇之間不再添憂,唇邊亦是笑容常駐,他著實慶幸自己做了個好選擇。
看來再過不久,西狄族的生活就會成為被樊貞遙遺忘的過去……
「大王,西狄族使節前來,希望接回永寧公主。」
樊應槐的腦海裡才剛覺得一家人可共享天倫之樂,怎知下一刻侍從卻前來稟報驚人消息。
不僅是樊應槐微愣,就連正與鳳御談得開心的樊貞遙,表情亦突然褪去笑容。
「貞遙,妳安心吧!孤不會答應的。」樊應槐不是沒注意到樊貞遙突如其來的沉默,他以眼神安撫擔心的鳳御,又轉往樊貞遙安慰道:「使節交給孤來打發,妳用不著操心。」
「大王會替妳做主的,妳別擔心。」鳳御拍拍樊貞遙,對於這個令樊應槐操心的妹妹,或許是因為成親後偶爾也會聽樊應槐提起,讓她覺得自己好似也有個公主小妹,並不覺得陌生,所以自然希望她過得開心。
「嗯……」樊貞遙咬著有些僵硬的嘴唇,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她知道,有樊應槐的保護,她應當是安全無虞的,但怎麽說她都離開過徽國、長足了見識,不再是當年小公主那般單純的心思,所以她也明白,有許多事並不是樊應槐這個徽王說了就算。
她終究是扛著西狄族前王妃的身分,就算她不過是人質,而且現今徽國也強大到不需要西狄族這個盟友,前王更已逝世,她對西狄族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
誰又能保證,西狄族不會因為其他不可預測的考量,硬找藉口帶她回去?
到時候,若樊應槐真想護著她不放人,會不會引起戰事?
她不再是十二歲的小公主,這些殘酷的現實,她多少懂得一些,所以,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這個當事人完全置身事外。
「妳別緊張,只消告訴孤,妳究竟想不想回西狄族去?只要妳有所決定,孤就能幫妳。」要推辭這件事,他有太多的方法,但最終他還是必須尊重樊貞遙的決定。
「我……」樊貞遙繃緊秀眉,堅決地抬頭望向樊應槐,硬著聲調說道:「王兄,我不想再回去了!」
那個地方束縛她太久,現在她已重獲自由,她再也不要回西狄族!
※※※※
說是西狄族的使節,可不論樊應槐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沒有半點使節的模樣和態度;甚至,就連外表與氣勢,都讓樊應槐相當質疑這個使節的身分。
一般外來使節,多數態度謙恭有禮,即使囂張了些,也脫不了為人臣子的氣息,但是這位西狄族使節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論長相,他有張標準的西狄族面孔,輪廓分明不說,深邃五官鑲在其上,襯上他略顯狂傲的氣勢,看來與徽國人一貫的溫和相差極大。
黑透的瞳仁散發出一股凌厲氣魄,直視樊應槐而絲毫不顯畏懼,挺鼻薄唇、劍眉橫刻,在他的臉龐上劃出力道,與他的一身結實可說是相互映襯。
與一般使節最不同的是,他的打扮顯得太過樸實,素色皂青衣袍在腕口束起,腰身繫以皮繩,滾著毛邊的厚重靴子牢牢綁在腿上,有些磨損的邊緣看得出他的長途跋涉,多了些風霜痕跡、卻少了點使節的謹慎感。
至於西狄族原有的服飾特色,什麽彩玉鑲刻、彩珠相串,在這個使節身上完全不見蹤影。
雖說使節不必刻意昭顯華貴,但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像個奔波已久的旅人吧?
像他這副模樣,若非樊應槐事先明白他便是西狄族使節,恐怕會直接把他當成西狄族的帶兵將領,而且還是驍勇善戰那一型。
再者,使節通常都會先示好地呈上見面禮,作為友好之證,但這個人卻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甚至連個侍從都沒有。
如此詭異而不合常理的情況,讓樊應槐對這位使節多少有些防備,但是……該辦的正事還是得辦。
「孤知道你是來接前王妃的,但如今西狄族前王已過世,我想應該不必再強留永寧公主。」有了樊貞遙那句話,讓樊應槐更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放人。
「西狄族沒有強留永寧公主。」人都放了,還說什麽強留?使節抬眼直視著樊應槐,回答得極為簡單,「我只是來接王妃。」
這有些前後矛盾的兩句話,讓樊應槐更覺得有鬼,可總不好直接給使節下馬威,送客請人滾出去,所以他捺著性子重申道:「永寧公主嫁的人是前王,現在前王已逝,孤認為永寧公主沒有留在西狄族的必要。」
他這麼說,應該夠明白了吧?總之徽國是不會放人的。
「先前孤早派過使節前往西狄族商談此事,西狄族亦同意讓徽國接回永寧公主,所以孤才接回她,如今西狄族卻突然前來要人,有違誠信,再堅持只會讓人看笑話,顯得西狄族少了風度,所以關於此事,還望西狄族三思。」為了不讓使者有話可反駁,樊應槐又補上這麼一段告誡。
「我不管這事算不算笑話。」使節的態度與樊應槐如出一轍,十分堅持。
銳眸一掀,他接著續道:「我就是西狄族新王,前王去世時,沒留下遺詔指示該傳位於誰,惹來紛爭,沒空應付貴國使節,朝臣擔心引來戰火,才會自作主張將王妃還給徽國。」
他說得理直氣壯,倒像是徽國在乘人之危、暗中使詐。
「什麼?」沒料到使節竟是西狄王,樊應槐有些錯愕。這該說是西狄族相當重視永寧公主,才會由新王來接前王妃回去,或是另有隱情?
因為照理來說,一族之王應該不會隨便離開國家,甚至在未帶隨身護衛的情況下,獨自長途跋涉到他國吧?
「總之讓王妃回徽國,並非西狄王的決定,現在我已取得王位,族内大小事我說了算數,因此我要接王妃回西狄族。」沒理會樊應槐表露出來的訝異,西狄王僅是逕自訴說著來意。
只不過,他屢次重申的意願,卻讓樊應槐感到相當不愉快。
他未曾與西狄族人正面打過交道,所以並不清楚西狄族人的習慣,不過如今一見……他只想問,西狄族人都是這樣不可理喻、不聽人言的態度嗎?
他最得意的朝臣、也就是他現在的宰相兼過去的同窗伴讀殷續,曾不斷提醒過他,說他這個三王子既已是徽王身分,原本沒耐性的脾氣就該多改改,但是很顯然地,這位西狄新王耐性比他還糟。
而且,西狄王除了急性子外,還挺狂妄的。
「關於此事,孤認為,就算在西狄族,大小事是你說了算,但這裡是徽國。」樊應槐試圖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再一次地好心提醒西狄王:「和親是兩國大事,接不接前王妃都不是你這位西狄王一個人說了就算數的事。」
就算要放肆,跑到徽國來撒野就是有問題。
「所以我才在這裡。」西狄王聳肩,語調依舊一派自我,「徽國是徽王說了算數,我要接王妃回去,只需問過徽王。」
「西狄王,和親為的是和平,你們想迎回前王妃,無非是為了這件事。」樊應槐真想叫宰相殷續自己來接待這位西狄王,這樣或許殷續就會明白,他這個徽王已經夠有耐性了。
「但是,容孤提醒一件事,締結盟約不一定得靠和親,也不一定要互留人質,重要的是誠意。」許是受到西狄王影響,樊應槐的語調亦變得堅決許多。
當年西狄族派來使節,向徽國明示,要以和親為由叫徽國送人質過去,否則便有可能興戰;當時他就已對此事感到不滿,沒想到現在這位西狄王還真是不負蠻橫聲名,態度無禮不提,什麼事都獨斷獨行。
「我不是來談和親的。」西狄王搖頭制止樊應槐的回應,「雙方和平多年,我明白現在的徽國並不希望打仗,我也沒興趣拿子民的性命胡作非為,所以日後更不可能開戰;也就是說,將來不管有沒有人質,我們都不會有戰事,因此我不是來要人質的,我只是想迎回西狄族王妃。」
對於樊應槐的再三回絕,西狄王亦產生了不滿,聲調滲入些許不耐。
「西狄王,孤應該說得夠清楚了,永寧公主如今是『前』王妃,既然前王已死,公主沒必要空守在西狄族。」這男人都不聽旁人說話嗎?
「我也說得夠清楚了,徽王,我是來接西狄『王妃』,不是『前王妃』。」不過,對於西狄王來說,樊應槐給予他的感覺亦同,一樣沒什麼在聽他說話,所以他只得再三強調,甚至努力捺下性子從頭解釋起。
「我西狄族與徽國的國制不同,在繼承王位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就連我父王生前擁有的,也是我所有。」西狄王板著面孔,劍眉越揚越高。
「這很合理,孤聽不出來有哪裡不同?」樊應槐依舊不解。
放眼所及,這徽國的國土、百姓、都城,還有接踵而來需要應付的貪官污吏、內憂外患,確實都在他接任徽王後變成了他的責任,所以他不懂西狄王為何要強調這件事?
還有,這件事與他想接回永寧公主有何關連?
「有一點絕對不同。」西狄王略帶煩躁地以手指爬梳過長髮,眸光帶著嚴肅,「所謂的一切,是指除了我母后以外的全部人事物,也就是說,包括我父王的後宮妃子,都成為我的妃妾。」
「什麼?!」頭一次聽聞西狄族這異樣的傳統,讓樊應槐有些難以適應。
這事,在徽國可是絕不容許的啊!
他明白身為一族之長,西狄王也許擁有數名妃子,而且絕大部分都是被冷落在後宮、空有妃子之名的人質。
這些女子,說不定一輩子都沒有與西狄王見過半次面,所以名義上雖是妃子,但事實上卻跟陌生人一樣毫不相干。
可是……即使如此,由兒子接收爹親的妃子,著實讓人感覺渾身不對勁!
「我不管衛國人怎麼想,但在西狄族,宮内規矩便是如此,所以永寧公主現在是我的妃子,我來是為了接『我的王妃』回西狄族!」西狄王一字一句地用力發音,像是為了讓樊應槐一次就能聽懂,好教他不必再解釋第二遍。
只是,光「我的王妃」這麼簡單幾個字,卻讓樊應槐聽得是既錯愕、又吃驚。
畢竟,西狄族的這項風俗,以及樊貞遙將要面對的問題,實在是令他完全料想不到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2 PM
第二章
「沒想到西狄族有如此風俗,這倒教臣開了眼界。」
徽國宰相殷續聽著樊應槐將事情經過大略說明後,忍不住慶幸起王后的先見之明。
方才西狄王上朝覲見時,他正忙著公事分不開身,鳳御王后卻突然差人來喚,說是西狄王要來接永寧公主,樊應槐脾性又衝,難保這兩國之主不會一言不合、當朝對罵,到時候可不只是吵完消氣那麼簡單。
殷續與樊應槐同窗伴讀多年,深知這位徽王性情,對於鳳御王后的擔憂亦是深表認同,因此立即趕去為兩人打圓場。
在安撫過西狄王,請遠道而來的他先稍作歇息,並為他安排宴席、好好安頓,並承諾會在之後正式回覆關於永寧公主是否回西狄族的問題後,西狄王終於點頭同意,這才化開了一場紛爭。
由於此事攸關永寧公主,鳳御王后又極為擔心,因此在西狄王離去後,樊應槐與殷續索性將一切經過說明予兩人知曉。
當然,因為護妹心切,所以樊應槐末了還是不忘添上一句允諾。「貞遙,妳放心,無論如何孤都不會讓妳去西狄族受罪。」
原本樊應槐就認定,西狄族一定待薄了這個妹妹,如今見到西狄王又是一副蠻橫的態度,因此更加堅決了他絕不退讓的決心。
「王上,請您冷靜下來。」殷續有些哭笑不得。
這樊應槐也真是夠激進了,而且脾氣多年不改,眾所皆知。
平時這脾性用在極積治國上倒無不妥,一旦遇上私心,可就顯得有些瞻前不顧後了。
「這不是您能武斷決定的事,即使不願使永寧公主回到西狄族,也該謹慎處理,否則惹惱了西狄王,興起戰禍,受害的可是無辜百姓。」殷續搖搖頭,對樊應槐的脾氣有些沒轍。
就算現在徽國與西狄族是敵弱我強,但打仗免不了就是會犧牲士兵,更會引起百姓不安,讓徽國陷入戰禍陰霾。
所以樊應槐身為一國之君,在面對這樣的大事時,自然要更加小心處理,而不是偏袒一己之私。
「我想……應該不會的。」樊貞遙沉默地在旁聽取殷續意見,突然開口打岔道:「虎嘯不是那種人,他不拿百姓性命胡來的。」
「虎嘯?」樊應槐有些意外地轉頭瞧向樊貞遙,對於這陌生的名字感到些許愕然。
他們現在正在煩惱西狄王的問題,所以樊貞遙會提起的人,原則上應該就是西狄王了。
只不過,先前樊貞遙還如此堅定,表示她並不想再回西狄族,所以樊應槐還當她對西狄族相當排斥,卻沒料到……
樊貞遙居然站在西狄王那邊為他說話?
「虎嘯是西狄王的名字,他們一族沒有姓氏,但習慣以威猛的動物為自己的孩子冠名,像西狄先王冠上的是熊,加上喜歡爭戰的性格,所以又被稱作血腥熊王。」樊貞遙畢竟待過幾年西狄族,對於他們的民俗風情和特色多少懂得一些。
「用意不錯,可惜這傢伙看起來只有脾氣暴躁這點像猛虎,那一身打扮亦半點不像個西狄王,說他是一國之王,不如說他像個護衛。」樊應槐蹙了下眉頭,迸出悶聲。
他對虎嘯多少是有些心結的,尤其虎嘯還當著自己面前,口口聲聲喊著一定要把永寧公主接回去,讓他打心底就對虎嘯有著極度不滿。
「虎嘯說話的口氣是不太好,但沒有到暴躁或是頑固,而且……他不打扮、穿著樸素,是因為他不重享受,絕不將子民的錢財用在外表的體面上。」樊貞遙認真地思索著,對於樊應槐的話,再度出聲反駁。
「老虎蒙了塵、一樣是老虎,是嗎?」殷續在旁低聲笑應。
「你非得幫著貞遙說虎嘯的好話嗎?」樊應槐橫了殷續一眼,對於他們站同邊說話的反應感到有些不滿。
到底是哪一國的子民?胳膊盡往外彎!
「不,臣只是覺得,永寧公主說得很有道理,而且也頗符合西狄王給人的印象。」殷續雙手一拱,忍著笑意往樊應槐一敬。
「你什麼時候成了應聲蟲?」樊應槐拿殷續沒轍,索性跳過他直接往樊貞遙問去:「倒是貞遙,妳似乎挺欣賞虎嘯?」
她打西狄族回來也好一段日子了,他從未聽過她提起、懷念任何西狄族的人事物,有的盡是眉頭深鎖、表情不悅的反應;可這個虎嘯卻能讓樊貞遙破例讚美,肯定有其原由。
「那是因為……虎嘯幫過我。」提起在西狄族的往事,樊貞遙難得少了愁眉不展的模樣,卻是揚起淡淡笑容。
樊應槐勾起眉梢,對於樊貞遙這表情,他不只是感到意外,更有些不悅。到底是什麼樣的恩情,讓樊貞遙對虎嘯如此有好感?甚至不惜反駁他這個一心想呵護她的兄長?
「當年和親時,我才十二歲,初到西狄族時人生地不熟,不管是吃用還是言談風俗,我沒有一樣能習慣。」苦笑幾聲,樊貞遙像是要甩去這分憂愁似地搖搖頭,又往下續道:「可偏偏西狄族為我這個和親王妃設下國宴,要王妃跟著敬酒,而且一定得喝……」
「什麼?那些人眼睛瞎了嗎?妳才幾歲!」樊應槐還是頭一次聽見這事,眉心忍不住蹙了起來。
「聽說這是習俗,非喝不可,一群朝臣圍著我敬酒,無論如何都要我喝,甚至我還聽見有人在旁耳語,說我不喝就是擺公主架子,表示徽國沒把西狄族放在眼裡,當時我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幾乎要哭出來……」現在回想起來,樊貞遙還是覺得很無奈。
她隻身前往西狄族,已經是個折磨,還得面對這種難題、給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然後是虎嘯幫了妳?」這回憶聽得樊應槐很是心疼,畢竟心裡再怎麼猜測樊貞遙的狀況,都比不上她的描述來得真切。
那樣的恐懼與責任,一旦壓在一個做不了主的孩子身上,會是多麼沉重的包袱啊!
「他突然拿著酒杯出來,說我是徽國來的王妃,不習慣喝酒,他是兒子,酒宴上的敬酒由他代喝,所以那一夜的宴席,我才能逃過一劫。」如果不是虎嘯出面,想必下場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她原就不喜近酒,更遑論要她喝酒,真喝下去只怕落得吐了一地的慘況,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又給人亂扣罪名,說她不識貨,竟把美酒吐出來?
呵……現在回想起來,她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注意虎嘯的吧!
每年的例行大宴、慶典祝賀,虎嘯似乎從來沒缺席過,表情卻是明顯的興致缺缺,與她一樣,總是一臉盼著無聊宴席快點結束的樣子。
許是這份從未接觸過、卻又顯得有些相像的心思,讓她對他多了幾分在意……
「這麼說來,虎嘯並不是太糟的人,大王是誤會他了吧?」陪伴在身側的鳳御輕扯樊應槐的衣袖勸道。
「我想他只是急性子了點。」樊貞遙點頭道:「原本西狄先王去世時,我還擔心會由誰來繼承王位,畢竟這關係到西狄族與徽國的關係,可後來王兄便將我接回國,我也沒再去多想,不過……如果是虎嘯當了西狄王,我想戰事是不會有的。」
虎嘯為她挺身而出的情景,她記憶猶新,那樣的體貼方式,不是個重私慾的人會擁有的;所以她並不認為虎嘯會因為一點小爭執就興戰,反倒是……
「王兄,既然來談的人是虎嘯,情況反而變得好說話了,王兄能否好好與他談個清楚?」原本聽說使節要接她回西狄族,她心裡相當不安,可若使節就是西狄族裡最能做主的虎嘯,她相信只要冷靜下來談妥,應可誤會冰釋。
「看在她幫了妳大忙的份上,擺宴談開自然可成,但孤得先提醒妳,貞遙,知人知面不知心,別把虎嘯想得太好。」知道虎嘯幫過妹妹,樊應槐心裡的敵意多少褪去一些,但一想到他旁若無人的執拗態度,又令他感到不悅。
「王上,恕臣斗膽,依臣之見,西狄王與王上個性相近,所以談起此事自然各不相讓,但由永寧公主的話聽來,西狄王應該對這位前王妃有幾分敬重,因此臣以為,不妨安排永寧公主與西狄王相會,由永寧公主親自言明她並不願回西狄族的心意,或許可行。」殷續思索一回,明白讓這兩位一國之主商談,並不是好主意,倒不如讓當事人自個兒說明。
永寧公主脾氣終究比樊應槐軟些,與虎嘯算是有些相熟關係,因此要談事情、要套交情,由永寧公主這邊下手,都遠比放任兩個脾氣一樣衝、一樣硬的君王硬碰硬來的好。
「你說要讓虎嘯跟貞遙直接談?依他的個性,準教貞遙吃虧,這不成……」樊應槐正想拒絕,冷不防地鳳御已止住了他。
「大王,就聽殷宰相的意見吧!剛巧晚些要設宴為西狄王接風洗塵不是嗎?就安排貞遙在宴席上與西狄王先見個面,到時候大家都在場,就不用擔心貞遙給西狄王欺負了,大王認為這樣可好?」鳳御軟言軟語地勸慰著。
面對心愛王后的諫言,樊應槐縱有再多反駁也吐不出口,更何況殷續與鳳御的考量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仔細想了想,樊應槐終於點了頭。
「就這麼辦,孤要讓那虎嘯明白,貞遙既然說了不回去,就是絕對不回西狄族了!」
※※※※
「西狄王遠道而來辛苦了,今設宴一場、聊表心意,為西狄王接風洗塵、解脫疲憊,略盡地主之誼,還請西狄王盡情享受……」
聲調極度不誠懇的長篇客套話,吐自樊應槐的口中,雖說平時為使節設宴時,他或殷續總得來上這麼一段開場白,但由於這回招待的對象是虎嘯,因此樊應槐說得極為不情願。
若不是因為身為一國之君,加上他不願讓樊貞遙回西狄族一事,一定得好好跟虎嘯說明,否則他肯定會私心作祟,來個避不見面。
「多謝徽王。」虎嘯身為西狄王,對於這類的虛假場合早是見怪不怪,所以亦是意思意思地回應兩聲,然後繼續啜飲他的酒。
面對這般情況,受邀同席的殷續和鳳御不由得相視苦笑。
正因為他們明白,樊應槐護妹心切,先前又與虎嘯有過衝突,因此若只讓他們見面談事情,絕對不妥當,所以才以設宴洗塵的名義,讓他們倆、當事人樊貞遙都同席,若有衝突也好馬上出聲打圓場。
只不過看這樣子,若是雙方都毫不退讓,情況肯定只會惡化不會好轉……
「另外,關於想接王妃回西狄族一事,我想先向徽王道歉。」
就在殷續等人擔憂之際,虎嘯卻突然迸出一句出人意表的回應來,教樊應槐有些訝異。
道歉?他沒聽錯吧?
這虎嘯的態度會不會轉變得太快?還是另有隱情?
只是樊應槐還沒來得及想透其中道理,虎嘯已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我一路趕來,說是要拜訪徽王,卻沒依規矩備上見面禮,甚至僅出示西狄王身分的金印後便強硬入宮,美其名身為使節,事實上卻有些胡來,對於這些失禮之舉,我自知理虧,還望徽王不予計較。」虎嘯往樊應槐舉杯相敬,態度變得緩和許多。
畢竟徽國與西狄族有過盟約,既然結盟就是兄弟、朋友,論理來說,兩國該互相敬重、以禮相待才是,所以他此番硬闖,著實太不客氣。
「這……西狄王太客氣了。」詫異半晌,樊應槐才回過神來。
這情況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原本他還當西狄王會繼續保持他狂傲的態度,不是直接嚷著要帶人回去,就是指責他們徽國強逼就範;哪曉得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這樣,這倒教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了。
「我天性衝動了些,加上急於接回王妃,而且一路急行,所以耐性盡失,說話時口氣便顯得急躁,多虧殷宰相力勸,並承諾我會好好商量接人之事,所以現下已冷靜許多。」虎嘯不是個傻子,光看樊應槐帶些意外的表情,他也猜得出樊應槐在想些什麼。
「實不相瞞,這回宴席亦是殷宰相促成。」樊應槐斂起訝異神情,往殷續瞧了一眼。
對於這個同窗好友,他還真是沒有一天不感謝。連西狄王這般急躁性子,殷續都勸得動,怪不得殷續能與自己相處這麽多年。
畢竟……雖不好自曝缺點,但他確實與虎嘯一樣,都有些沒耐性。
「徽國有位好宰相。」虎嘯轉向殷續,「是殷宰相點醒了我,讓我發現到,王妃除了是我的妻子,亦是徽王之妹,我急於接人,倒忽略了徽王的心情。」
「西狄王過獎了。」殷續苦笑著點頭回應。
長伴樊應槐身旁,他這宰相早練就以各種方法勸諫樊應槐的急躁脾氣,倒沒想到居然也有用在外人身上的一天。
「我想,徽王應該頗為疼愛王妃,才會在我族先王去世後急於接王妃回徽國。」虎嘯斂起早先相見時的霸道,說話語氣明顯地客氣許多,「之前同徽王談話時未能考量這點,光是找徽王討人,自然令人反感,所以這回我打算好好說明、表達誠心,讓徽王放心後再接人。」
說罷,虎嘯的視線也不由得轉向同席的樊貞遙。
這個在外人看來應該讓他尊稱一聲母妃的長輩,事實上卻是個比他還要嬌小柔弱、需要人倍加呵護的小姑娘。
不管旁人是怎麼看待樊貞遙這位前王妃的,對他來說,樊貞遙其實只有一個身分,那就是——
「關於接人一事,其實孤已與永寧公主商議過。」所謂硬拳不打笑臉人,在虎嘯一反強硬態度、轉為以禮相待後,樊應槐縱使先前有再多不滿,也提不起勁來反駁他。
「我不知道徽王與王妃商量得如何,不過我想先為我的失禮致歉,另外,我還是希望能夠接王妃回西狄族,不過這回,我想先取得徽王同意,當然我保證會好好照顧王妃,請徽王不用擔心。」虎嘯將視線自樊貞遙臉上拉回,轉向了樊應槐,並再三允諾。
「這事……」原本應槐是抱著絕對不同意的態度出席洗塵宴的,但面對虎嘯表露出來的真誠歉意,他著實無法硬著心腸回絕。
畢竟對方已先讓一步,他若不跟著退步,倒顯得心胸狹窄了。
所幸殷續等人已商議好,不由他這個徽王來拒絕,而是放手讓樊貞遙自己決定,所以他大可將燙手山芋交還給當事人。
只不過,私心終究難免,他與樊貞遙原就沒有多少相處時間,現在妹妹好不容易回國,卻又突然冒出個西狄新王要接走她,對他這個兄長而言,這就是搶人了。
所以他其實還是希望可以直接代替樊貞遙拒絕的,只不過……
就像殷續和鳳御相勸的,他自己心裡也明白,樊貞遙的將來與去留,其實都不該由他決定,否則他豈不是與送她去和親的胡塗先王一樣了?
那樣的錯誤決策,他不願再犯,他只求樊貞遙能夠打從心底得到幸福。
所以無論她要怎麼決定,他這個兄長都願意支持她,至於去與留,都該交還給樊貞遙來訴說。
而且,原本他們還擔心虎嘯太霸道,會讓樊貞遙面對他時無法好好談話,但如今看來,虎嘯確如樊貞遙所言,是個明事理的人,否則也不會聽殷續的勸告,當真壓抑自己的急性子,好好反省。
在這種情況下,讓樊貞遙與虎嘯心平氣和地商量、講清楚心情,反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孤就這麼說吧!西狄王……」想了又想,樊應槐放開了芥蒂,語重心長地回應道:「如你所見,孤確實疼愛著永寧公主,早年先王胡來,將她送去和親,也不管她一個十二歲的娃兒過得是否安好,放任她獨自承受許多不該由她去面對的問題,所以孤料想她應當吃了不少苦頭。這回接永寧公主回徽國,多少是希望她不再遭遇這般待遇,以一個兄長的立場,孤要她過好日子、過得快樂,但是……」
視線飄向了鳳御、又轉向樊貞遙,樊應槐輕嘆一聲,續道:「孤明白,好與不好,都是因人而異,孤無權代永寧公主決定,所以孤與眾人商議後,認為永寧公主是否隨西狄王回西狄族,應由她本人親口回答。」
「由王妃決定?」虎嘯的眸間閃過一絲晶光,還挾帶著不易發現的燦燦火苗。
這彷彿滲入了些許喜悅的異樣反應,殷續等人似無察覺,倒是鳳御瞧見了。
她眨眨眸子,總覺得那般熱切的眸光似乎在哪兒見過。
只不過,究竟是在哪兒呢?一時之間,她還真想不起來……
「是的,如果永寧公主肯隨西狄王一同回到西狄族,孤再與你商議其他細節,但若公主搖頭,那麼……孤只能拒絕西狄王的要求了。」
樊應槐明白,自己這一國之君的身分,不是讓他拿來使性子用的;但是,面對一個與子民無異,甚至比子民更親近的親妹妹,他無論如何也該私心地幫她一把。
「這麼說……一切都以王妃意思為主?」虎嘯的聲調聽來像是鬆了口氣。
「是的。」樊應槐說罷,回頭往樊貞遙望去,「貞遙,妳願不願意同西狄王回西狄族?當然什麼兩國交好、交惡的事妳用不著操心,有孤在,絕不會讓妳委屈吃虧的。」
雖說原本他們計畫好的,是讓樊貞遙自個兒與虎嘯去商量,但是樊應槐怎麼也不放心,生怕虎嘯只有在面對他這個徽王時,因為有求於人所以顯得客氣,一旦面對樊貞遙,又立刻搬出威風八面的架勢來,嚇著樊貞遙,因此索性代為發問。
「我……」樊貞遙有些緊張,雖是頂著西狄族前王妃的名號,不過老實說,她從來沒參與過什麼國家要事,可今天她說出口的決定,卻足可動搖兩國交情……
「在那之前,我想先說句話。」虎嘯的視線牢牢地定在樊貞遙臉上,他一邊打量著她秀麗的臉龐,一邊應道:「即使王妃不答應,我也會想盡辦法勸到妳貼頭為止。」
「什麼?」樊應槐有些錯愕。
這是做什麼?她都還沒回答,虎嘯卻先給了下馬威?
「當然,這回我會好好展現我的誠意,讓在座各位都明白,今後王妃在我西狄族,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受到半點冷落,只要有我在,絕不讓王妃委屈或吃虧。」像是早料到樊應槐會有什麽反應,虎嘯很快地截了他的話往下接續。
帶著魄力的聲調吐自虎嘯的唇,震得樊貞遙的心胸有那麼點搖擺不定。
她明白依虎嘯的體貼個性,下了允諾就定會做到,只是……
她真的不懂,為何他那麼堅持,一定要她回西狄族?
當年西狄先王納了不知多少國的妃子,其中不乏美人,為何他非得將她討回去不可?
殷續與樊應槐互瞟一眼,眼神在半空中交會而過,皆對虎嘯的要求感到不明白。
若只是想與徽國有所牽連、維繫盟約,虎嘯萬般不可能以這麼偏門的手段來結盟。所以虎嘯這行為,著實是有些教人無法理解了……
「西狄王,臣妾認為,你應該也很尊重永寧公主的意思吧?先聽聽她的說法如何?」不同於樊應槐等人的複雜心思,鳳御在旁輕聲打著圓場。
對於虎嘯那不明所以的堅持,還有不屈不撓的耐性,她雖是不懂其原由,可她看得出來,虎嘯的眼光只要一定在樊貞遙身上,便顯得格外有神。
所以樊貞遙的回答對虎嘯來說應是有其分量的,與其僵持在原地打轉,不如先讓兩個當事人談開來吧!
「是我性急了,請王妃先說。」虎嘯禮貌地退讓。
許是身處徽國,讓平時總只能保持沉靜的樊貞遙也多了幾分勇氣,再加上身旁每個人莫不以言語行為在支持著她,所以這回她總算能好好表露自己的意見。
「西狄王,徽國與西狄族風俗習慣相差太多,即使並非惡意,但有些事情就我看來便是委屈人了,像是你說的,前王的妃子在新王繼位後便由新王納為妃子一事……」她說得委婉,可明白人聽了都曉得是拒絕,
畢竟,會提出「委屈」兩字,就表示她消受不起這般待遇。
「這點我清楚。」虎嘯點頭應道:「國情不同,想來徽國人在意的,應是清白一事?」
他說得大方,卻教鳳御和樊貞遙的臉上表情都顯得尷尬。
「這當然也是……」徽國原則是一女不侍二夫的,尤其這般的「子承父業」,她不願成為其中犧牲品。
「但王妃之前是人質,名義上雖是前王王妃,卻與先王無任何關係,現在由我繼位,成為我的王妃應與清白無關才是?」虎嘯問得相當坦白。
怎麽說這場宴席都是攸關樊貞遙是否跟他回西狄族的關鍵,不好好把握的話,說不定徽王會因為護妹心切而不給他第二次與樊貞遙見面的機會。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即使現在成為你的王妃,可日後呢?」樊貞遙努力想說服虎嘯。
怎麽說這規矩都是前幾代的西狄王訂下來的,所以只要虎嘯是西狄王,就不可能改變。可是她……並不打算跟隨這令她難以接納的規範。
「原來妳介意這個。」虎嘯一揚眉,乾脆應道:「這點不用擔心,因為我只打算同妳生下子嗣,妳會是下一任西狄王的母后,所以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雖說是明示心意,但這生子嗣一事總牽涉到房内隱私,虎嘯卻一點都不避諱,倒教在座眾人只能苦笑。
西狄人真是大方了,怪不得會有這種子承父妃的習俗。
「西狄王……」輕聲一嘆,樊貞遙沒想到連西狄族無法動搖的規矩都無法教虎嘯知難而退,只得直言:「前王妃子不只我一位,我想你能選擇的人很多,為何非我不可?」
說起來,這問題的答案不單是她,就連樊應槐、殷續等人亦是想破頭也想不透。
論年歲,其實像她這樣年紀小小就被送去和親的公主並不少;在數年後的此刻,美貌又年紀尚輕,而且保持清白之身的妃子亦為數頗多,她自認並不是其中條件最好的一位。
若虎嘯不介意這些、亦不是為結盟而來,那為何如此堅持於她?
「我以為這答案妳應該早就明白。」虎嘯恍然大悟,這才迸開一抹帶些歉意,卻又混入他特有風格的豪邁笑容──
「我不是說過只想跟妳生下子嗣?所以那些前王妃子我都送回鄉了,至於為何一定要妳……那是因為我喜歡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2 PM
第三章
原該是嚴肅討論的話題,末了卻突然一轉,變成虎嘯的求愛示好,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教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當然,最為訝異的莫過於樊貞遙,她怎麽也料想不到,虎嘯堅持於她竟是因為對她有愛意。
「這怎麼可能……」瞪大黑瞳,樊貞遙這下真是傻了。
不管她設想過多少種答案,都沒有虎嘯這個回覆來得驚人。
虎嘯喜歡她?這聽來著實不可思議,因為她甚至不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與他在西狄族時更無多少交集。
她只能從諸多旁人的口耳相傳、宮内的謠言,還有自己的所見所聞去推測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覺得虎嘯能對她了解得更多,所以……他喜歡她?她真的不懂這是為何……
「妳覺得不可能?」虎嘯揚眉,「我可是對妳一見鍾情。」
瞧他說得直率而坦然,倒教樊貞遙臉上熱辣一片,
活了這些年,儘管名義上已是他人的妃子,但卻從來沒人像虎嘯這般對她示愛。
「西狄王,我記得初會時我才十二歲。」樊貞遙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她不覺得當時的自己有什麼女人的成熟風韻或魅力,當年的她,充其量只能說是可愛的小公主吧?
「這點我記得很清楚。」怎麼說都是他代為擋酒的!聳聳肩,虎嘯續道:「剛開始我也只是將妳當成嫁到西狄族的人質,不怎麼在意,但是那天晚宴,我見妳一副弱不禁風、似哭非哭的表情,心裡保護慾橫生,一心只想護著妳。」
他這番坦白的說詞令身為兄長的樊應槐與宰相殷續皆是錯愕,心裡不約而同地閃過一樣的念頭——
這虎嘯……毫不介意他們幾個外人在旁邊嗎?
「妳大可以把我當怪人,但我就是不欣賞西狄族女人,她們性情直爽卻也脾性剛烈,所以在看見妳時我就決定了,等這小女娃長大、先王也走後,我要這個公主當我的王妃。」虎嘯拉高衣袖,亮出代表西狄王的家傳腕飾,若有所思地續道:「也是因此,在兄弟們爭搶王位的時候,我才會堅持到底。」說起來,若是當年沒看見樊貞遙這個小女娃,也許他根本不會去管西狄族到底要由誰來當王;可為了那小女娃,他豁出去了。
即使對王位沒半點興趣,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國家,也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會牢牢地受到樊貞遙的吸引,如果他沒搶到王位,就沒有娶樊貞遙為妃的機會,所以……
執念,成了他的全部。
在徽國使節前往西狄族接走樊貞遙時,他曾不甘心地望著車隊,握緊拳頭,誓言親自接回她,而今……
他終於來到徽國,他不會讓樊貞遙再次溜走!
一番真情告白著實感人,畢竟這前因後果一搭,等於虎嘯是為了樊貞遙才去搶王位,可是……
「如果西狄王喜歡柔弱要人保護的徽國女子,那就請王兄挑選數名美女送至西狄族便成,至於我……我絕對不會回西狄族的!」出乎意料之外地,原本一直保持著溫馴可人態度的樊貞遙,在聽過虎嘯的追求理由後,卻是臉色一變,跟著立刻告退離席。
「啊……貞遙!」鳳御想出聲喚住樊貞遙,可惜那一聲輕音卻是徒勞無功。
樊應槐瞧著樊貞遙離去,雖對她突然一反常態的強硬聲明感到意外,但既然妹妹決定不去西狄族,也對虎嘯直言過了,那他這個同樣抱持反對意見的徽王自然樂得清閒。
「西狄王,既然永寧公主不願回去,就請你放棄吧!至於人選一事,孤可以集合徽國美人,讓西狄王自由挑選對象,以表兩國和盟。」樊應槐這下可是全然輕鬆了。
面對虎嘯,他可以理直氣壯,要說兩國交情,他也能給足面子。
「徽王,我只要我的王妃,而且我方才也說過,即使她不同意,我也會努力說服她。」虎嘯瞟了臉上表情明顯寫滿欣喜的樊應槐一眼,心想這個男人還是一樣沒在聽他說話。
他虎嘯的臉上有寫著「我放棄」這句子嗎?
兩個性情一樣衝,卻又都身為一國之君的男人,再次令對談進入僵局,一旁的殷續苦嘆著搖頭,心裡真覺得這是個苦差事。
如果今天只是單純的兩國和談,他這個宰相自然能夠派上用場,可偏偏這回談的是私人情感,這就教他左右為難了。
論私心,他自然希望能尊重永寧公主的抉擇;可若要論及公平性,其實虎嘯已為永寧公主付出許多,而且兩國再度和親確實有助和平,所以他不管替哪邊說好話都不成。
「大王……能否聽我一言呢?」就在殷續正思索著該怎麼開口的同時,一直從旁觀察的鳳御卻出聲了。
「王后有話儘管說。」樊應槐讓鳳御分去些許心神,他轉向王后,心想也許同樣身為女人的鳳御想到了什麼好說詞,可以替他說服虎嘯放棄。
「臣妾認為,西狄王對永寧公主是真心的。」鳳御說出口的話,完全出乎樊應槐的意料之外。
在方才的觀察之下,以及虎嘯對待樊貞遙那一往情深的態度,都讓她明白,為何先前虎嘯會拿熱切的眼神望著樊貞遙。
那是一股愛意,而且愛得深切、愛得真誠,不是說謊、亦無虛假。
她懂得的,因為那樣的眼神,著實令她熟悉……
「西狄王瞧著永寧公主的眼神,就像大王看著臣妾一般,所以臣妾覺得西狄王並不是喜歡徽國女子,而是喜歡永寧公主,非她不可。」鳳御柔聲續道:「有個真心疼愛自己的丈夫,對一個女人來說亦是幸福,大王不妨讓西狄王試試、給個機會吧?」
聽樊貞遙所細數的過往,表示這兩個人在西狄族根本沒能相處到,可現在他們身處徽國王宮,不必計較在西狄族時的身分地位,而且兩人年紀又相配,若是留個機會給他們認識,說不準樊貞遙會喜歡上虎嘯。
畢竟,樊貞遙在得知虎嘯喜歡她之前,也對虎嘯頗為欣賞啊!
面對一個有才能、人品又佳的男人,只要虎嘯追求得熱切,能找到機會適當地表露誠心,讓樊貞遙理解到他並非只是喜歡徽國女子,或許樊貞遙會被虎嘯的心意所打動也說不定。
「這……王后,怎麼妳也跟著站在西狄王那邊?」這男人有好到連他寶貝鳳兒的心思都給拐走嗎?
「王上,請聽臣一言。」殷續聽著鳳御的考量,心裡突地有了新想法。
「有話直說。」樊應槐心裡很是矛盾,因為如果鳳御看得沒錯,表示虎嘯只是個愛慘樊貞遙的男人罷了。
轉頭瞧向殷續,此刻他只希望這個好臣子能給他個有用的建議。
「王上,臣認為,王后是在為永寧公主設想。」股續續道:「因為永寧公主名義上已嫁為人婦,不論是否有夫妻之實,在徽國是萬般不可能再嫁,不然便會因為一女不侍二夫的觀念而遭人譏笑。」
這點,他相信樊應槐也很清楚的。尤其樊貞遙身為王族,遠嫁西狄族和親一事又是人人皆知,所以即使她還年輕貌美,依舊得獨身過後半輩子。
「所以日後就算王上將永寧公主照顧得再妥當,而永寧公主日後也遇上了其他心儀男子,亦是嫁不得……到時候,恐怕使永寧公主更加痛苦。」殷續輕聲提醒道。
關於這件事,他認為一心只想疼愛妹妹、彌補當年遺憾的樊應槐,應該還沒考慮到吧?
「這……」樊應槐如殷續所料地露出困擾表情。
確實,樊貞遙還年輕,而且正逢青春年華,不是他當年印象中的年幼小妹了。
如果她心裡還對情愛有著渴望,希望有個夫君來陪伴,那麼……他自私地只想留她在身邊疼愛她,會不會反而苦了她?
「大王,如果西狄王能保證今後真的只娶永寧公主,不會讓永寧公主又淪為下任西狄王的妃子,那麼讓西狄王試著追永寧公主,使得永寧公主能有機會嫁給一個深愛自己的男子,不也是種幸福?」身為樊應槐最疼愛,亦是經常私心用盡的王后,鳳御早已品嚐過人世間最甜美的戀情,所以……
若是能夠,她會希望樊貞遙亦能得到心儀之人的疼惜。
「王上,臣懇請王上允諾,畢竟若是永寧公主願意嫁予西狄王,那麼西狄王后便是徽國公主,如此一來對兩國盟約亦有助益。」殷續感激地接續著鳳御的話,繼續推波助瀾。
「也好……」樊應槐仔細深思了一會,想想殷續與鳳御說的確實沒錯,與其讓他先行拒絕,不如給虎嘯一次機會,倘若虎嘯真的完全無法得到樊貞遙的歡心,到時候虎嘯自己也會放棄吧!
「西狄王,孤就答應你,讓你追求永寧公主,可若是她無法愛上你,那一切都免談。」樊應槐望向虎嘯,終於做出了決定。
在不犧牲樊貞遙的情況下做出最好的考量,這算是他這個兄長能給樊貞遙最好的呵護了。
「我答應。」虎嘯咧唇迸笑,而且笑得極為自信,彷彿他等的就是樊應槐這句話,「我一定會讓王妃愛上我,不過畢竟身為新王,我不能空耗在徽國不理國事,所以……我想以一個月為期限。」
「一個月?」樊應槐忍不住挑高眉梢。
好大的口氣,這男人果然人如其名,霸氣似虎,看來這名字用在他身上倒是沒錯。
「對,就一個月。」虎嘯朝著眾人伸出一根手指,露出得意笑容,「倘若一個月內王妃不願跟我走,那我就放棄回西狄族!」
※※※※
黃昏,夕陽染紅著宮殿。
虎嘯翻身往低欄一躍,堂而皇之地闖入了永寧公主的宮殿。
幽靜處所種滿珍奇花卉,從雅致的擺設看得出樊應槐對於樊貞遙的用心。
虎嘯四下打量著,對於宮殿的裝飾並無太大興趣,他比較想找著樊貞遙,好好對她解釋一下。
方才在殷續和鳳御的幫助下,得了樊應槐的允諾後,他立刻直奔永寧宮,為的自然是一探樊貞遙。
只是沒想到當他亮出名號求見時,換來的卻是宮女的一句「不見」。
想當然耳,他沒那麽容易受挫,避開守衛後,他自後邊翻入永寧宮,決定直接找樊貞遙問話。
不過,永寧宮比他想像的還大些,就不知樊貞遙到底在哪兒……
「你怎麼會在這裡?」
熟悉的嬌音迸發,虎嘯揚唇一笑,知道自己運氣好,遇上樊貞遙了。
回過身,他毫不意外地瞧見樊貞遙瞪著黑眸的俏麗容顔,無所謂地伸手往外邊矮欄一指,誠實笑應:「我從那邊進來的。」
才半人高的欄杆就想擋他?就算這牆再高一倍,他都能找到梯子翻進來。
「這裡不是西狄族,容不得西狄王亂來,請你出去。」樊貞遙擰起眉心,有些不悅。
這男人懂不懂得什麼叫拒絕?
先前兄長回絕他,他與兄長硬碰硬;現下她沒給他好臉色瞧,他倒是黏得熱絡。
「徽王允了我,讓我來向妳求親,只要妳愛上我、願意跟我回西狄,就同意讓妳當我的王妃。」虎嘯自在地往身旁高腳凳一坐,蹺起二郎腿、應得極為輕鬆。
「我想剛才在宴席上,我回答得夠清楚了。」樊貞遙很想給虎嘯一記白眼,問他聽不聽得懂人話?
「妳是因為生我氣,才說不去。」虎嘯一派自在地打量著樊貞遙。
「我沒有。」樊貞遙極力保持著鎮定,不想在虎嘯面前示弱。
打從以前到現在,她總是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利,好不容易這回兄長給了她決定的機會,她何苦欺負自己?
所以這回的西狄族之行……她說不去、就是不去!
虎嘯這個只是厭了西狄族女人的男人,可以娶任何一個徽國女子,就是別想娶她!
就算之前她曾在王兄面前誇過他,但此時此刻,她只知道她討厭虎嘯!
什麽一見鍾情?
他只是貪圖嚐新罷了!因為她看來溫馴、因為她是謹守禮教的徽國公主!
像這樣的示愛……她無法接受!
「不用騙我了。」虎嘯逕自替自己倒茶、仰頭喝下,然後抹抹嘴、擱下了杯子,伸手往樊貞遙交握的十指比了比,「妳的手指早洩漏了妳的心聲。」
「什……」樊貞遙的雙肩微微地顫動著,「你胡說什麼?」
「妳也許能騙得了那個跟妳多年不見的王兄,但是騙不過我。」虎嘯悠哉地應道:「妳脾性溫和沒錯,但不代表妳不會生氣,妳只是氣起來不會像一般人那樣,表現得火爆或大聲尖叫洩憤,而且最重要的是……」
「怎麽?」樊貞遙佯裝鎮定。
「妳呀,一生氣就會緊抓手裡的繡帕,這點打從妳在西狄時我就注意到了。」虎嘯的視線直勾勾地定在樊貞遙交扣的十指間,那被她揪成一團的繡帕自她的指縫間探出一角,幾乎是被她揉皺了。
「你……」樊貞遙面色一紅,十指瞬間握得更緊。
這男人,連樊應槐他們都沒察覺的事,他為何看得如何清楚?
她與他,也不過就幾回的例行宴席上打過照面罷了!
「先別氣,聽我說幾句話吧?」虎嘯迸開笑容,制止著她即將爆開的怒氣,續道:「我知道妳氣我,覺得我不分輕重,不懂當王的職責,只為一己之私搶王位。」
在一般小姑娘耳裡聽來,或許這是感人肺腑、驚天地泣鬼神的動人之舉,不過樊貞遙顯然並不這麼認為,否則也不會中途離席。
「既然知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麼?」雖然意外虎嘯有這等細心,不過仔細想想,虎嘯從前就是這樣,很懂得注意小細節,或許他就是靠著這分細膩心思搶到了王位。
不過,把體貼的心用錯地方,也是沒用的!
就算他猜出她生氣的理由,看得出她何時生氣,那又如何?私心用事,那就是不應該!
「我想問妳,真覺得我是那種只為私慾的男人嗎?」虎嘯聳聳肩直言道:「就算沒什麼碰到面,但年年節慶宴席、春狩秋獵的,都會見到面不是?」
「那也只是遠遠見過吧?」拿這種理由來拉近距離,會不會太蹩腳?
「好歹當時我是妳掛名的兒子,難不成妳從來沒關心過我?對我一點都不了解?」虎嘯沒放棄,僅是換了個話題繼續追問。
求愛的方法有很多,他選擇直行,卻不見得不能轉彎。
樊貞遙想避開,他就往前衝;她想繞路,他就跳過障礙。
他是個不懂什麼叫放棄的男人,只要能慢慢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相信總能揪住她的心。
「當時妃子人數眾多、子女超過十人,我這個跟人質一樣的掛名妃子,根本不可能插手西狄族的事,又怎麼可能管得到你,去了解你?」樊貞遙蹙眉,對於「兒子」這兩個字,她總覺得聽來真是刺耳。
就是因為西狄族有這種風俗,所以才弄得她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生活又亂了步調。
「宮女總會說說閒話,我不信從沒有人提過我,怎麼說我都是兄弟裡最怪異的一個,我的特殊舉動和嗜好,一定常讓人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吧?」虎嘯毫不在乎地注視著樊貞遙,彷彿這樣的話題已是家常便飯。
樊貞遙瞬間沉默下來。因為,若要論這種個人隱私,那她確實聽過一些。
舉凡沒出息、不夠武勇、不似西狄先王威猛、沒才能……這些貶低的形容,總會掛在虎嘯身上。
還記得某年狩獵大會,所有王子都入林打獵,在見到母鹿出現時,所有人都拉開弓搶著獵鹿,好帶回西狄王面前討歡心,唯有虎嘯不同。
聽說虎嘯搶在兄弟之前發箭,卻沒射中母鹿,而是嚇走了牠。
所有人都一致罵他是個沒用的傢伙,連鹿都獵不到,簡直是礙手礙腳。
當然,那年虎嘯沒贏得西狄王的獎賞,亦無誇讚,甚至遭到冷落,可是這消息傳到她耳裡後,她卻是為此感到欣慰。
因為當時正是鹿群繁衍的時節,若是殺了這隻有可能已生下一窩小鹿的母鹿,說不定等著牠回去照料的小鹿就得等死了。
她並不確定虎嘯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否與她猜想的相同?但她確實感激著虎嘯……
「不管妳想到什麼,我知道妳會沉默,應該就是聽過我的傳言。」虎嘯打量著這張讓他日夜不停趕路、一心只想早些到達徽國的俏顏,自顧自地說道:「雖然大多都是我的壞話,不過聽在妳耳中,應該會覺得我是個好人。」
這可不是他要自誇,而是他太清楚自己的行為在西狄族有多詭異。
「我老實告訴妳吧!我其實早就嚮往徽國這樣的文化,雖然生在西狄族,但我喜歡徽國這般緩和、不殘暴的風土人情,所以研究了許多和徽國有關的文化學識,因此我的做法在西狄人看來雖然怪異,可應該跟妳頗合得來才是。」
把握著機會,虎嘯一口氣將之前根本沒機會說出口的過去全都倒了出來。
他自認對於衛國的文化還算頗有研究,娶了樊貞遙後,絕不會為了兩國國情不同而鬧意見。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我骨子裡畢竟還是西狄人,身上流的是西狄人的血,因此我的個性比起徽國人就是會毛躁些,做事也衝動。」虎嘯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那笑意少了點心機,卻多了幾分真切。
樊貞遙靜靜地瞧著虎嘯的笑臉,老實說她並不覺得虎嘯衝動,因為樊應槐也是這般個性,可她沒料到,原來虎嘯竟是對徽國文化有興趣的。
是因為這樣,所以虎嘯才不納其他妃子,只想娶她一個,為的正是徽國那「一女不侍二夫」的傳統;可是,就算如此,他還是可以娶任何一個徽國女子,並不一定要娶她的……
她只是正巧來自徽國,又身為前西狄王的王妃,而剛好西狄族有子承父妃的習俗,所以她才被虎嘯注意到。
她對虎嘯來說,只是眾多妃子裡正好符合他喜好的那一個,並不是因為虎嘯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感情……
像這樣的喜好,不該算情、也不該算愛……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3 PM
第四章
「僅是因為種種巧合就認定非我不娶,你會不會太武斷了?」
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擁有徽國溫馴血脈的良家婦女?很抱歉,她要教他失望了。
既然看得出來她多數時候只是隱忍脾氣不發作,也夠細心能注意到她發怒的徵兆,這男人就不該再來惹惱她。
「武斷?我覺得這該叫癡情。」虎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熱辣掃過樊貞遙的面孔,卻不知是為了怒意,還是羞怯。
這男人說話真不害臊,究竟是直率還是不知羞恥?
什麼癡情?對一個只見過數次面的女人有興趣叫癡情?那全天下的男人不就天天犯相思了?
「妳先坐下來聽我說幾句吧!」瞧她緊抓手巾站在原地僵持不動,虎嘯拍拍桌子,示意她在對邊坐下。
面對他反客為主的舉動,樊貞遙僅是蹙眉,「有話就說。」
她只想趕他出去,不想跟他坐下來聊天喝茶。
「我在宴席上還有些話沒說,可是妳已經跑得不見蹤影。」虎嘯也不勉強,倒了茶自顧自地一邊啜飲一邊續道:「其實我搶著當西狄王,除了想得到妳這個王妃之外,還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頭一次聽見這令人意外的答案,樊貞遙不由得眉梢微挑。
「我認為先王成天四處征戰,著實勞民傷財,至於其他兄弟們,個性多數遺傳先王,所以我此回接手西狄族,是想乘機一改弊端,引入徽國文化。」在虎嘯看來,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最好方法。
「你對徽國文化有興趣,所以想用在治國上,再順便納我為妃,以身作則?」在樊貞遙聽來,這目標雖是遠大、並非私慾,可她依舊聽得有氣。
說來說去,她這個永寧公主,永遠都只是政策下的附屬品!
「啊,妳不說我都忘了還有這個妙處。」虎嘯眉一抬,露出得意神色。
見他迸笑,樊貞遙真想抄起桌上茶杯往他腦門砸去。
就知道他們這些君王的腦子裡,壓根兒沒把女人當人看!
「不過,治國不能只靠聯姻,還得要用腦袋。」虎嘯笑應道:「能納妳為妃,讓子民們對徽國文化更加嚮往、友好,那自然是好事,但光靠這點小手段是不夠的。」
若他真的這麼對待樊貞遙,肯定得不到她歡心,還會遭到她白眼。
「聽你說的好似還有更好的政策。」樊貞遙硬著聲調反駁道。
「當然,為了讓西狄族能夠真正接納徽國文化,削減殘暴氣息,我私下培養不少志同道合的忠臣,由他們來幫著治理徽國,因此我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定政務、並趕來徽國接妳。」虎嘯半倚著圓桌,望向樊貞遙的眼神裡除了深情,還多了點自信。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證明什麼?說服我相信你不是個只重私心的男人?」樊貞遙自認沒這麼好說話,虎嘯想三兩句就哄過她是不可能的。
「我本來就不是只重私心的男人,所以沒必要說服妳。」虎嘯應得理所當然。
這下輪到樊貞遙傻眼了。「那你到底來幹什麼?」不是為了說服她的話,闖入她的永寧宮又是為何?說一聲他要求親,她就該點頭嗎?
「我來向妳說明對妳一見傾心的原因。」虎嘯認真道:「這不只是因為我對西狄女人沒興趣,或喜歡徽國女人的溫馴那麼單純,最重要的是,當年我見妳明明年紀尚小、早被嚇得半死,卻還為了守住徽國與西狄族的友好關係,忍耐著配合許多對妳而言不近人情的西狄風俗,所以才相當欣賞妳。」
那是一股佩服的情誼,這小女娃兒,不過十二來歲卻如此識大體,像這樣堅毅的女子,教他怎能不注意?
「許多與妳差不多年紀就被以和親名義送來當人質的公主,不是哭就是鬧,但妳卻一直忍耐下來,甚至謹守妳的王妃本分……」虎嘯回憶著當年見到樊貞遙的景象,那緊揪十指與巾帕的小小姑娘教他印象深刻,也因此在他心裡種下了一株情苗。
他真是個怪人,是不?那麼多火辣的西狄女子想纏上他,巴住他的王子身分不放,他卻只惦記著一個身材還凹凸不分的娃兒。
「就像你說的,那是守本分。」樊貞遙打斷虎嘯的話,「既是本分,就像你身為西狄王理應為西狄族考量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身為王族,做出符合王族身分的行為舉止,這不是應該引人側目的事,而是應當且合宜。
「年紀小小就懂得守本分的女娃兒可不多得。」虎嘯勾唇揚起一抹笑容,「我就愛妳這脾性,所以才挺身而出保護妳,但是我先說清楚,我不是隨便見到哪個女人掉兩滴淚、眼眶泛紅就會心軟的人,幫妳只是因為妳這個性十足對我胃口,而且對我來說很特別。」
他知道樊貞遙的脾性,所以知道她在氣什麼。
誤以為他只愛美色、誤以為他只重溫善脾氣、誤以為他隨便哪個徽國女人都好……
但他不是,千千萬萬個不是。
「你……」樊貞遙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來。
虎嘯的心思完全脫離她的猜測,教她啞口無言。
以為他只是單純好女色,他卻將國事考量周到;以為他只愛溫馴的徽國女人,結果卻將她視作特別。
特別?她對他?這個分明只是陌生人的他……
霎時,一股帶暖的酸意湧上,嗆著了樊貞遙的眼與鼻,教她微顫。
沒人這麼待過她,不管是她那身為宮女的娘親、送她去和親的父王或是僅有夫妻之名的西狄王,還是待她親切的兄長或鳳御王后……
真有人願意視她為特別,不再只是附屬嗎?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既然當王,就想妳為后,因為王族不能沒有子嗣傳位,加上我不是愛鋪張享樂的人,因此當王其實是件苦差事,要治國、衛民,所以我等於是後半輩子都得勞心勞力,在這種決定為國捐軀的情況下,如果還去娶個不喜歡的女人實在太可憐了,所以我認為,要娶就要娶我喜歡的妳,也算是犒賞自己。」伸了伸懶腰,彷彿因為說了連番示愛而顯得疲累一般,虎嘯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呵欠。
說實在話,趕了那麼久的路直奔徽國,跟著立刻覲見徽王,沒休息多久又馬上參加宴席,找樊貞遙談話,任他體力再好,也是會吃不消的。
伸展了下四肢,虎嘯自桌旁站起,走近樊貞遙低頭打量著她,沉聲笑道:「說起來,之前我們沒機會談話,現在卻一見面就講了許多,我想妳八成腦袋都打結了吧?」
「我……」是呀!她的腦袋是有些混沌了,為著虎嘯這埋藏多年的心思,她可真是徹徹底底地吃了一驚……
「沒關係,我懂,妳現在需要點時間慢慢想。」虎嘯止住她的聲音,轉移視線往外瞧去,又道:「時辰也晚了,依照徽國禮法,陌生男女同處一室其實太不恰當是吧?雖然這樣的相處在西狄族說來不算什麼,不過我還是先回清平宮,明天再來找妳。」
他的字字句句都正好切中樊貞遙的心思,讓她就連開口都不用,頓時,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虎嘯說什麼。
再一次拒絕嗎?不!在聽過他對她的情意由來後,她很難直接將他歸為不用腦的君王,更無法忽視他的心意。
因為……虎嘯確實是在用心的。
「我回去了,別太想我,晚上會睡不好的。」虎嘯說罷,也沒等她多回應,便兀自踏出房門,照舊翻過了矮欄,很快地消失在樊貞遙的視線裡。
樊貞遙呆愣了許久,最後只能勉強拖著步伐走至桌邊,在虎嘯原本請她坐下的圓椅上坐定。
瞧著對邊空盪盪的座位還有啜飲過的茶杯,樊貞遙詫異地發覺,這個被她歸類為陌生人的虎嘯,竟讓她有了寂寞的心情……
「怎麼會這樣……」樊貞遙喃喃自語著,望著映入房内的夕陽餘暉,她努力埋藏多年的心思再度被挖掘出來。
回到徽國後,她本想就此安靜度過餘生,哪曉得居然會蹦出個虎嘯?
雖說他是個有遠見、有抱負、懂得體恤子民的王者,能得到他的真心應該令人欣喜,可她實在放不下母子的身分。
即使虎嘯根本就不是她兒子,她也是眾所皆知的人質身分,王妃之名只是空殼,但在她堅守本分多年後,卻突然要她丟開這一切……
她該怎麼辦才好?
虎嘯說了明天再來,就一定會來的!而且現在虎嘯還握有兄長的免死金牌,可以堂而皇之地追求她。
看來……她原本以為的平靜無憂,似乎已因虎嘯的出現而開始有了不受控制的轉變。
這就像是虎嘯朝她的心湖丟了顆石子,即使波紋看似細微,卻已震得漣漪不斷……
※※※※
「我不是說過別太想我?」
一早便不請自來的虎嘯趴在窗邊朝樊貞遙打著招呼,笑聲依舊沒變,可聽在樊貞遙耳裡卻是刺耳有加。
「誰想你了?」都是他昨天說了那堆話,害得她一整夜沒睡好,他這個罪魁禍首還有臉來見她?
樊貞遙背對著窗戶,很努力地想忽視虎嘯的存在。
才一個晚上,她根本還沒能好好想清楚她與虎嘯的糾葛,他卻又出現了。
「可我聽妳的宮女說,妳昨天很晚才睡,燃燈至深夜,這不是為了想我?」虎嘯捺著性子繼續與她糾纏。
至少她還肯回他話,這算是很好的進展。
「你去套我宮女的話?」樊貞遙忍不住回頭想罵人。
光煩她還不夠,連她的宮女都被他拖下去蹚渾水?
回過頭,她正打算開罵,冷不防見到一個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
這人是虎嘯沒錯,但是……他那一身徽國打扮是怎麼回事?
昨天那身活像護衛的西狄服飾不見蹤影,卻換上一襲菱紋藏青藍袍、腰繫玉帶,就連黑髮都規矩地高梳、藏於鑲著青色玉石的頂冠裡。
她從沒見過虎嘯這副樣子,自然也料想不到他套上徽國這身斯文裝扮,模樣竟脫去幾分粗獷銳氣,滲入些許文人雅士般的風情。
她生長在徽國十二年,就算因為和親而住到西狄族,欣賞、習慣的還是徽國人的美感,因此一見到虎嘯這副入境隨俗的打扮,她頓時有些訝異。
那立體而線條分明的臉龐,分明是虎嘯,可如今他不再看來突兀,臨窗而立竟與徽國景致相當搭襯。
只是,其中還滲入了些許異族的魅力,讓虎嘯看來更添風采……
「看傻了?」虎嘯對於樊貞遙突然的靜默很是滿意。
不枉他今兒個費心地起了個大早,讓兩個侍從在他身上拉來扯去地好半天,看來成果還不壞,瞧樊貞遙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可見他打扮起來是挺吸引她的。
「你就是拿這身裝扮去勾搭我的宮女?」不可否認,虎嘯這裝扮還挺俊帥惑人,但一想到他九成九是拿這模樣去迷惑宮女,好套出關於她的消息來,就讓她感到極度不愉快。
說什麼只願娶她為后、不是只愛徽國的溫馴美人,她不過拒絕他一下,他立刻轉身開始找其他候選妃子嗎?
「我說要見妳,她們說妳昨日深夜方歇,該是累了,替妳擋下我。」虎嘯說著往身後矮欄一比,「所以我從老地方進來。」
真是盡責的宮女,想來是樊貞遙要她們別放他進永寧宮吵人。
「聽到她們的回答,你還來煩人?」樊貞遙不贊同地蹙眉。
還想著他其實人挺體貼,下一刻又耍無賴了。
「我是來問候妳,順道看看妳有沒有力氣跟我出宮瞧瞧。」虎嘯微一聳肩,應得輕鬆。
「出宮?」樊貞遙覺得自己與虎嘯談話時永遠都是一副錯愕的樣子。
不斷的疑問,這好像成了她與虎嘯相處的模式。
「對,去些好地方,不過我想妳這身裝扮美則美矣,卻不方便活動,因此給妳帶了男裝來。」虎嘯彎身自腳邊拿起一個包袱,往窗內一扔,落在樊貞遙腳邊。
「男裝?」樊貞遙開始搖頭,「你要去哪?你以為我這個公主能隨隨便便就這麼走出去?」
在西狄族時,她得乖乖留著當人質、不許反抗,而在徽國,她應該報答兄長接她回國的恩情,盡量讓自己過得快樂,並謹守西狄族前王妃與永寧公主的本分。
所以像這樣自由離開、跟著虎嘯上街晃盪,那是萬般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妳穿一身公主衣裳顯眼,所以才要妳換衣服,至於我們要去哪……總之不會讓妳無聊,這答案我暫且保密。」什麽都得照規矩來——這是虎嘯每回聽樊貞遙說話時最深刻的感觸。
不過,他原就不怎麽遵守規定,所以樊貞遙這身脫不去的束縛,他也沒必要跟著被綁死。
擺擺手,他往樊貞遙揮了揮,笑道:「反正妳成天守在宮裡只會悶壞,再這樣下去妳跟留在西狄族沒什麼兩樣,所以不如趁這機會陪我出去逛逛吧!」
小女娃在拗什麼,他有自信猜得準,所以說話也少了拐彎抹角套虛實。
「你……」真給他說中了!
樊貞遙很想用力踩包袱洩恨,氣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麼老能看穿她的心思,可轉念一想,這不正是虎嘯的長處嗎?
她為他的優點惱怒,簡直像在無理取鬧,畢竟……他終究是為了自己。
「妳應該能自己換穿吧?」虎嘯沒正視她的脾氣,只是逕自比比地上的包袱,「我在外頭候妳一刻鐘,妳來不來我都出宮去。」
說罷,他也沒多等候,返身一轉便躍上矮欄,倚著廊柱看起風景來。
「虎嘯!」聽他說得事不關己,樊貞遙這回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齒地扯出聲調,氣得想拿包袱扔他。
什麼來不來他都要出宮?又當她是個陪襯品!這男人說話為什麼這麼多矛盾?
「什麼事?」虎嘯很認真地側過臉,「一刻鐘不夠?一個時辰如何?我是很希望妳陪我出宮的,如果妳願意出宮,要多少時間換衣服我都等。」
他倒忘了,姑娘家光要除去一身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就夠浪費時間了。
尤其樊貞遙還生就如此謹慎的個性,八成連換穿衣裳也慢工出細活……
「半……」吶吶地瞧著虎嘯,樊貞遙欲出口的抱怨突然被全數堵回口中,她張張閤閤好半晌,才緩緩吐出回應,「半個時辰。」
「好。」虎嘯朝她扯出一抹滿足的笑,隨即又回頭賞他的景致去。
樊貞遙愣愣地瞧著他的背影,頭一次,她竟覺得安了心。
這男人願意等她,不論多久……
他真的希望她一塊兒去,不是嘴上隨便說說,而是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而且……他在聽她說話,在接納她的回答。
只要她開口,他必如實應對,毫無虛假。
霎時,樊貞遙只覺得那股熱燙而鼻酸的感覺再度湧上。
※※※※
車水馬龍的京城,擺攤的舖子列了一長條街。
來來去去的人群湊得近的看熱鬧,遠些的坐酒樓聽小曲,攤子上各式各樣的玩意來自大江南北,什麼都賣。
由於樊應槐繼位成了徽王後,將徽國治理得極為安定,使得百姓富足,而且亦與異邦時常往來,力行友善,所以京城裡亦有不少像虎嘯一樣的外族人,再加上他又一身徽國打扮,混在人群中看來也不那麼顯眼了。
至於受到他鼓吹、換了男裝悄悄溜出宮的樊貞遙,今兒個算是有生以來頭一遭真的用自己的雙腿踏上了京城大街,而不是坐在馬車裡遠遠觀望,所以顯得格外緊張。
草草紮起的長髮盤在腦後,塞在布結裡,垂散幾絲烏黑,在她粉嫩的頰旁擺盪,拉高的衣襟服帖在頸上,恰恰掩去她缺少的喉結。
只是她的身形終究還是比不過男子的寬肩厚腰,因此當那腰帶一束,纖柔的曲線依然半露,襯上她一張素淨麗容,即使身著僮僕打扮,模樣依然不似僕役,倒像個年輕公子,換了僕人衣裳上街玩耍。
「妳還沒用早膳吧?那家米粥看起來頗清香,要不要先嚐一碗再走?」虎嘯泰然自若地逛著大街,瞧樊貞遙還張著一雙震驚過度的眸子,連走路都不甚安穩,他索性長臂一伸,撈了她的臂膀,將她帶往對街賣清粥的小店,按著她坐下。
「老伯!兩碗粥、三碟小菜,再來個豆腐湯!」虎嘯往撈著粥的老闆喊了聲,跟著回頭在樊貞遙身旁坐定。
他替樊貞遙擺開筷子,瞧她瞪著眼、繃著眉心,怎麼也放鬆不下來,於是悄聲道:「又沒人曉得妳是誰,難得自由,妳不好好瞧一下四周?」
一句話說動了樊貞遙,她數度吸氣、吐氣,試著平靜,好半晌,她總算定下心來,正想開口,老闆已送來了粥飯和菜湯。
白煙擾亂著早晨的空氣,教秋涼暖和了起來,她打量著極其樸實的米粥,這才發覺自己真是餓了。
煩著虎嘯的事一晚上,她連睡都沒睡好,早也還沒用就給他哄出來……
「燙人,但是好味道。」虎嘯已夾了小菜送入口中,他一口口地喝著粥表情似是心滿意足。
他吃得很是大方,好像全天下的幸福就在這麼一個小碗裡,那碗口邊緣還裂著細縫,握在他厚實的掌心裡像小了一圈。
「你不是帶我出門逛大街吧?」樊貞遙慢慢地熟悉著這不同以往的四周環境,從宮內未曾有過的嘈雜、人聲鼎沸,到馬車車輪在地上輾過發出來的聲響,以及攤子老闆的吆喝聲……
宮裡,總是平平靜靜,就像她過去的人生,除了一個「靜」字再無其他。
也許,也就只有虎嘯這男人,頭一回打破了她的束縛,硬是將她從寧靜裡扯了出來…………
「當然不是。」虎嘯吞掉大半碗米粥,又舀起豆腐往嘴裡送去,「但是走路要耗體力,妳又一臉嚇呆的模樣,吃點東西分散心神對妳也好。」
他的回應,總是一如他的裝扮,樸實以外沒有別的裝飾。
這男人,就各方面來說是老實得過火了,但他卻又是個能夠把持國政的君王,這真矛盾。
他對她,從不說漂亮話,只說老實話。
「要走多遠?」她跟著喝起米粥,比起宮裡稀了些,卻不失美味,而且清淡得別有滋味。
不知這是因為人在外、感覺新鮮,還是因為這粥真的煮得夠火候?
又或者,是因為對邊坐了虎嘯,他對什麼也不在乎,不會要求她規矩嚴謹,不會要她沉靜守禮,更不會叫她恪守本分……
他似乎,真的就只是在乎她而已……
「直走到街尾,出城到京郊。」虎嘯喝光一碗粥,又轉頭向老伯要來兩碗,再添上兩碟菜。
「那很遠。」樊貞遙疑惑,不知道他到底上哪去。
「怕累可以雇車、租馬……或讓我揹。」三選一,她若要選最後一個他也樂意接受,只是恐怕會走得更久。
「轎子跟馬我都坐過了,讓你揹只會拖慢腳程。」她怎會不知他話裡心思?可或許是因為漸漸理解他僅是有話直說,並不是刻意挑逗或取笑她,因此在應答之間,似乎也不再像昨日突然被求親那般顯得火氣十足。
「那就吃飽些,這路說遠不遠。」虎嘯「哦」了一聲,聽得出失望,卻依舊笑得滿意。
「我吃不了你那麼多。」他一個虎背熊腰粗漢子,她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小女人,食量哪能做比較?
「妳路上會餓。」這是實話,吃不多就走不遠。
「用不著操心。」樊貞遙逐漸慣了這樣與他對談,聽起來像針鋒相對的吵架,可其實兩人都只是就事論事地說著真心話。
擱下碗,樊貞遙慢條斯理地舀著豆腐湯,然後伸手往前邊一家掀著蒸籠的小鋪指去,「我要另外買包子帶上。」
就像虎嘯說的,又沒人曉得她是誰,難得自由,她何不好好嚐一下民間美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4 PM
第五章
直走到街尾、出城到京郊,這原是虎嘯的打算,不過當他們向賣包子的小販問了路程後,才發覺京城與京郊離得有些遠,用走的恐怕一天之内走不到。
所以兩人還是租了馬匹,一路朝京郊奔去……
「水道工程?」瞧著眼前沒有半分美景,只有一地泥濘、石材紅磚,還有勤奮工人的情景,樊貞遙不否認自己是感到相當意外的。
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虎嘯分明是刻意隱瞞身分出宮,卻大搖大擺地對著監工官員亮出徽王賜予的通行令牌,彷彿怕人不曉得他是徽王的貴客。
樊貞遙對他的行徑感到不解,只是虎嘯似乎也沒空同她解釋。
因為他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便急著往監工官員問東問西,還跟著走到水道兩側去探看工程。
樊貞遙疑惑了,只是她沒去打擾虎嘯,拿著趕路時沒空停下來食用的包子,坐到一旁樹蔭下,開始啃咬起來。
她不知道虎嘯為何來此,一般男人要追求心儀姑娘,不都是賞花賞月賞景的嗎?雖然她對那般行徑亦無興趣,但是虎嘯的行徑委實詭異了些。
若不是明白此地僅是在建水道,否則她真要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打著和親為幌子,實則四處探聽徽國虛實。
可虎嘯不像,這個連母鹿都捨不得殺的男人,哪會耍弄這種心機好興戰禍?不、千萬個不可能……
「等傻了?」
樊貞遙還在兀自思索,虎嘯已對監工官員道了謝,回身走到她呆坐的樹蔭下,伸手往她手邊的油紙袋一抓,跟著取了個包子連咬幾口。
「還不賴。」虎嘯抹抹唇,肉包的鮮味煮得透進了皮,這餡他愛。
「你不是刻意來這兒用膳的吧?」沒有山明水秀、沒有湖光山色的地方,還有點泥塵飛揚。
「我來學怎麼建水道。」虎嘯吞下大半個包子,才迸出沉聲。
他凝望水道工程的視線顯得有些遙遠,不似在看水道,倒像在瞧一個更遠大的目標。那般深沉的目光,像一頭猛虎,看似在草原上優閒發愣,其實卻隱含著狡猾的打量。
這樣專注的眼神,教樊貞遙忍不住想往裡頭探去,看他究竟望著些什麼。
「就算要學建水道,也用不著連身分都亮出來吧?不怕旁人知曉你是誰,便宜了想暗殺的有心人?」瞧他大方得很,樊貞遙還真不知道他為何要扮成平民,直接用八人大轎扛過來不是一樣?
「這裡雖是宮外,但四周有監工官員、有守衛,還算安全,所以將身分告訴監工官員無妨。」虎嘯往水道四周一比,指出守衛的位置,又道:「況且,這麼一來他才會對我的問題有問必答。」
身分偶爾要拿來為自己謀利,而不是老讓旁人拿去當搶奪的目標。
「你那麼想學水道技術,向殷宰相或王兄直說不就行了?」她相信以王兄的個性並不會藏私,而殷續聽說亦是個熱心助人的朝臣。
「在宮裡學,只是紙上談兵,我要親眼見到實際的情況,況且……」虎嘯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裡,又往樊貞遙瞟了眼,「這樣才能帶妳出宮。」
「帶我來看你學水道工程?」真不像是普通人的示愛法!
可是,他直率的回答,卻教她臉上一陣熱辣。
因為比起什麼賞花賞鳥的風花雪月事,她寧可看著虎嘯認真打理一切,那是種安心感,明白這個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並不是會胡來的性子……
「難道要帶妳四處尋樂子?」虎嘯反問:「我不好享樂,妳又是認真個性,我何苦替兩人一塊兒找煩惱?」
既然他們的相處早注定了不平凡,又何須自添麻煩,模仿旁人做些自己學不來的事情?
「聽你說得好似尋歡是苦差事。」再怎麼說,休息總是必要吧?
「在我正忙的時候叫我去尋歡的話,是苦差事沒錯。」虎嘯也不否認。
樊貞遙倏地想笑,卻硬是憋住了。
她似乎漸漸讓虎嘯的步調給拉著走了?才不過一日光景哪……
「你究竟學這個做什麼?」彆著笑意讓樊貞遙的聲調變得有點兒怪腔怪調,她力持鎮定地回問,試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當然是為了西狄族。」虎嘯應得自然,「西狄只有一條河,流量雖大,但除了那一帶之外都缺少水源,但偏偏所有的農牧都需要水。」
他的回答透露出他對西狄族的了解,而不只是空有君王之名。
樊貞遙讓他的回話拉去了思索,瞧著他熱切打量水道工程的視線,她淡淡問道:「所以你來學技術,是為了替西狄族引水源嗎?」
「對。」虎嘯不出她所料地點頭,「有了水道技術,可以南水北送、北水南送,這麼一來西狄族的大片土地不必空擺著長野草,可以引水用來生產糧食,如此一來就不必花錢買進糧食,也不怕哪天盟約生變,國情有異,對方說聲不賣、就讓西狄子民餓死了!」
光是受制於人,並無法令自己成長,這是虎嘯從先王身上瞧到的缺失。
天下沒有不變的朋友,亦無不變的敵人,既然他可以做出與先王不同的抉擇,與徽國交好,就表示平日裡賣給西狄族糧食的其他國家,也有可能突然選擇與西狄族敵對。
所以他決定讓西狄族自給自足、越來越富強,那才是根本之道……
「你很細心。」樊貞遙聽著虎嘯的理念,竟有些失了神。
這男人是天賜的君王,若是西狄族少了他,只怕最後落得亡國下場。
「迷上我了?」虎嘯揚起得意笑容。
他不是沒注意到,一路上樊貞遙與他談話時,敵意是越來越低了,所以大膽假設她開始對自己有好感,應該不為過吧?
緋紅掠過,揮之不去的熱燙感纏上了樊貞遙的臉頰。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是因為想追我才來的,可不是真的來學徽國文化技術的使節。」說不定水道工程的見習也只是順便,說不定這只是因為殷續或王兄在他面前提起,說不定……
「妳真以為我只為了追妳就到徽國來?」虎嘯丟出一句反問。
「什麼?」難不成他還懷抱著其他目的?
「我貪心,做事向來要求一箭雙鵰。」虎嘯勾起略帶自嘲的笑容,「就像娶了妳不但是符合自己喜好,還可以增進兩國交流一樣,我來徽國除了追妳回去,還打算乘機學習更多西狄族缺少的徽國技術,能夠的話最好將盟約一併簽下,讓兩國多交流一些彼此缺乏的文化。」
他將一切都說得坦白,彷彿追求她僅是次要的目標,但是樊貞遙卻沒有為此感到惱怒。
在她嫁出宮門和親那年,她徹底見識到何謂無能君王、小人讒臣,想到她以往的忍耐為的是迎合這般廢人,她就感到不滿而悲憤,所以對於能夠脫離這樣的地方,回到有英明王兄治理的徽國時,她才會打從心底感到如釋重負。
可如今,西狄族的窘況不再,他們與徽國一樣,都有個足以帶領子民們步向光明的君王……
虎嘯的魄力與真誠,讓她謹慎看守的一切規則逐漸地剝落,讓她不得不同樣以本性與他應對。
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動搖了,為這個曾經掛名的「兒子」……
※※※※
「其實,我並不太接近女人。」
探訪過水道工程後,虎嘯帶了樊貞遙上馬,回頭騎往京城。
一路上他瞧樊貞遙像是兀自在思索什麼重大問題,知道必然是自己說的話有某些地方打動了她,所以也沒多干涉,僅是載著她踏上歸途。
只是兩個人就這麼靜默下來也挺怪的,更何況他就是來追求她的,不加把勁讓她認識自己豈不可惜?所以想了想,他還是開口了。
「咦?」樊貞遙被他勾起了興趣,腦袋裡的思緒暫時停擺,她仰臉問道:「你?不太接近女人?」
老實說,她很難想像,就憑他示愛得如此自然,還對她的心思、行動、反應觀察得如此細微的本事,說他不常跟女人在一起,十個人裡頭,肯定有十個人會搖頭說不可能。除非……他這一切,真的就只針對她。
「看慣宮裡的女人為了討好父王露出的嘴臉,還有得知我的身分就妄想爬上我床的女人……我腻了,對那樣一群鶯鶯燕燕,我再也提不起興致。」虎嘯搖搖頭,說起女人,他似乎真的只有厭煩。
「你不覺得我也算鶯鶯燕燕裡的其中之一?」雖然不至於跟著爭權奪利、討好獻媚,可她也是為了盟約才嫁到西狄族。
「那不同。」虎嘯乾脆地反駁,「妳的腦袋裡裝著家國大事,她們只裝著胭脂水粉。」
宮裡的女人,討好父王是為了要身分地位、要珠寶金飾,宮外的女人亦同,見多自然生厭。相較之下,為了保住兩國盟約而忍住脾氣,甚至不哭不鬧的樊貞遙,著實可貴許多。
「胭脂水粉?」樊貞遙沒料到他會如此形容,霎時,一群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女人招搖過街的景象突然蹦入腦海,教她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迸開了笑聲。
是啊!虎嘯說得沒錯呢!不管為的是什麼,到最後女人似乎都只將心思花在一張薄薄的臉皮上頭,總想著要靠這副外在皮相去獲得更多利益,然後再花錢打扮自己,這繞來繞去,似乎就像虎嘯說的,她們的腦袋裡真只裝了胭脂水粉啊!
笑音迸散,讓坐在前頭的虎嘯也感染了笑意。「妳還是頭一回在我身邊笑。」過去他只見過她生氣、憤怒、發愣、疑惑,卻從沒見她笑過。
而且聽這笑聲,想必她是真的發自心底笑出來的吧!
不是虛應、不是客套,因為樊貞遙並不愛那些。
「我……」樊貞遙望著虎嘯的背影,有些微愕。
自她回宮以來,在王兄與王后的陪伴下雖然偶爾也會談談笑笑,可像今天這什麼都來不及思考便笑出聲來的情況,卻幾乎沒有。
她明明就受盡大家的疼愛,但只有虎嘯能讓她什麼也不計較地發笑。
「妳平時想著太多事了,笑不出來吧?」那道身分的枷鎖,讓樊貞遙連喜怒哀樂都一併失去了。
「笑……也是要負責任的。」不自覺地,那藏在心裡的話語竟隨著虎嘯的言語滑出了唇縫。
她是公主、是西狄王的前王妃,一舉一動稍有缺失必定引起風波,甚至給她所關心的人們帶來麻煩。在這種情況下,她如何能夠開心得起來?除了小心翼翼、謹慎再謹慎,她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輕鬆過啊!
「我知道,妳為了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說妳閒話,壞了兩國交情,所以成天留在宮裡,即使妳並不愛四處遊盪,但天天悶在宮裡總會心情不好,再加上除了留在宮中,妳什麽事都插手不了,就算真想做點有貢獻的事也是有心無力,甚至連自己的幸福都無法追求,所以才會越彆越委屈。」這點小事,只消依她的個性下去推測,就很容易理解了。
只是……真能用心去這樣對待她的,又有幾人?
他敢打包票,即使連待她親切的徽王,八成都在她的謹慎對象之列,因為她是他的妹妹,她不願他擔心。
「虎嘯……」這回,不再是氣憤尖嚷,樊貞遙張著微濕的瞳眸,瞧著那沒回頭的背影,頓時明白了自己總會因他的話語而鼻酸的原因。
那是一股被理解的悸動,就像她渴望著能夠掙脫束縛一樣,她其實也盼著有人能夠了解她。不是將她視作公主、前王妃,或給她扣上任何的印象,她就只是樊貞遙,不是別的。
她也會想哭想笑想鬧,但在西狄族時,她不能;回國後,在那些總以關懷包容的眼光看顧她的王兄、王后面前,她更是不能。
所以王兄問她在西狄族過得如何,她才會模擬兩可地回了句「也沒什麼好不好」,因為這幾年來,她只是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成天呆坐在宮中……
空白的日子、空白的情感,她……何來記憶、何來懷念?
但這些事,她對體貼的王兄說不出口啊!
「謝謝你……」虎嘯懂她,即使兩人沒有交集,他依然明白她的心思,若不是真的了解,他又如何理解她這番從未對外人道的苦與悶?
胡亂地往眼角抹去,樊貞遙知道,她讓虎嘯逼出淚來了,但是……
這原本是她怎麼也不願放手傾倒的情緒啊!
※※※※
馬兒的速度加快,顛簸摔落了樊貞遙來不及抹去的淚水,她抓住虎嘯,不懂他為何突然加快速度往前趕路。
一馬二人穿過原野,在離京城不遠的城鎮客棧停下,虎嘯將披風往樊貞遙身上一罩,隨後逕自下馬進了客棧。
樊貞遙不懂他停在這兒做什麼,她想虎嘯應該是知道她在哭的,但他什麼也不問的沉默回應,反倒教她輕鬆許多。
她只是在釐清自己的思緒,在這種混亂下被追問的話,倒教她說不出半句話來了。這該說是虎嘯懂她,還是虎嘯細心?
「下馬吧!」
不及細想,虎嘯的嗓音已飄入耳内,他拉著樊貞遙下馬入客棧,跟在店小二後頭走進一間幽靜廂房。
「客官慢用、好好歇息,有需要再喚我。」店小二勤快地抹了抹椅子讓客人坐下,跟著便轉身離去。
「坐。」虎嘯推著樊貞遙在桌邊落坐,方桌上擺開了簡樸的菜餚,撲鼻香味教人憶起他們午膳只吞了個包子,現在卻已近黃昏。
只是,沒添飯、沒勤筷,虎嘯跟著入座後,沒對她低頭落淚的舉動多提半句,便逕自吃了起來。
他自然的態度彷佛樊貞遙哭不哭都與他無關,他該做的事、該吃的飯就是得繼續下去。
樊貞遙也沒多吭聲,她現在思緒紊亂也理不清什麼,腦子裡只記得虎嘯解開了她的束縛……而現在她只想哭。
淚一滴滴地落,虎嘯夾菜的動作也沒停頓,筷子來來回回在半空中滑動,兩人之間只有寂靜無聲,直到一個不爭氣的聲音自她的腹間傳出──
咕噜咕噜……聽來像是她餓了。
「妳哭很久了。」虎嘯頭一次開口。
盛了半碗飯推到她面前,又夾上兩口菜,虎嘯將筷子遞了過去,然後添上一杯茶。「還想哭的話,就先吃幾口,才有力氣。」說罷,逕自給自己倒了酒,仰脖喝乾。
樊貞遙瞧著飯菜,發覺自己真是餓壞了,哭痠的淚眼紅腫發疼,桌面盛著淚水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不知已過幾回。
「虎嘯……你從來都不問我任何事。」說動自己拿起筷子,樊貞遙跟著吃了幾口飯菜,豈料那飢餓感沒降下來,倒是升得更高。
所以虎嘯才什麼也沒說,只是帶她進客棧,找個好地方讓她盡情流淚,甚至還給她備了飯菜,讓她想吃了再哭都成……
「已經知道的事我通常不問,我只問不確定的事。」虎嘯搖頭,「例如,這是妳第三次喊我的名字,這表示妳接受我了?」
第一次,她喊他喊得氣憤;第二回,她帶著感激;而這第三次……是已經接納他、喜歡他,還是對他有意?
問這種他還不知道的事,才叫問句,若要問他樊貞遙的尋常心思……那些事他不用問也知道怎麼回事,何須多費唇舌?問了說不定還換來樊貞遙的白眼以對、讓她嫌囉唆。
「所以這意思是……你懂我在哭什麼?」那曾是樊貞遙不抱渴望的希冀,誰知道命運卻主動將他們拉在一起。
「懂,所以我讓妳慢慢哭,看能否讓妳把過去積存的委屈一併哭光,日後跟我回西狄族時,才不會掛著從前的舊怨抛不掉,讓回憶堵了妳的腦袋,什麼快樂也放不進去。」虎嘯應得堅定,望向樊貞遙的眸光裡只有堅毅、卻無同情。
「聽你說得好似我已答應同你回西狄族。」雖然現在她確實已不再排斥。
以往的束縛,似乎在虎嘯的言語催化下,漸漸地鬆脫開來,不復存在。
「我說過無論如何會說服妳,再說……我可是準備了相當豐盛的禮物要給妳,保證妳會喜歡。」虎嘯啜著酒,眸光帶著十足的自信。
「你想收買我?」倒真是教人意外的答案。
「個人心思不同,我只是告訴妳我能給妳的。」虎嘯微一聳肩,「首先,妳跟我回西狄族後,絕不必受到束縛。」
「這點我相信……」因為虎嘯本身就是個超出束縛之外的君王,在他的帶領下,西狄族許多古老舊俗肯定是要跟著改變了吧!
「另外,身為王妃的妳得幫著我一同議政、治理西狄族。」他沒興趣娶了女人只晾在房裡,他希望走到哪兒都能與她一起理事,那才是真正的相處。
「你要讓我幫忙?」這可真是破天荒了,讓女人參與國事,西狄族的朝臣們能夠接受嗎?
「我只聽好意見、不分男女。」虎嘯揚起笑容,對於她露出的訝異眼光感到滿足。他就知道她會喜歡這個主意。
「其實我自己培養的臣子裡也有女人,因為女人心思細膩,能注意到的事總與男人不同,在議政上也較為緩和,日後妳成了我的王妃,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管住我的暴躁脾氣,再將徽國的文化風情逐一帶入西狄族,讓西狄族漸漸脫離只知以武治國的暴戾之氣,豈不挺好?」虎嘯越說越是得意。
「聽起來……是很好。」這男人,什麼都給計畫好了,似乎就只等她點頭同意而已。她是不是該改變了?在拋開束縛的現在、此刻,放開那些拘束,重新審視虎嘯的體貼以及他默默付出的異樣柔情……
「那麼,想不想丟掉被關在宮裡的生活、抛掉永寧公主的身分、扔掉西狄前王妃的過去,從此就只是我虎嘯的妻子?」他不提身分,因為世事難料,即使他現在是西狄王,難保將來不會出什麼亂子。
可他明白,他這一生就是想娶這女人,這個堅強得早早入駐了他心頭的小女娃兒……
成親,那是只關乎他倆的事,無關其他。
「虎嘯……」第四次的呼喚,樊貞遙的眼角再度迸開了淚花,只不過這回,她是為自己的太過幸福而感動的──
她有了渴望許久的新機會,不再需要被綁住、困死、不能為自己做任何決定,只能枯坐宮內。只要她願意點頭,喊一聲她想改變,虎嘯就會拉著她,將她拖出這片泥沼,給她一片晴藍的天。
像這樣的好條件,她還有什麽好挑剔的呢?
「我願意……我要當你的妻子,就只是你虎嘯的妻子!」
淚光在眼眶裡騷動,樊貞遙終於做出了她有生以來的頭一個決定,一個為自己的幸福做出的決定──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4 PM
第六章
夕陽落,謹守禮教、應該匆匆催促虎嘯趕回宮的永寧公主樊貞遙,卻未曾離開客棧一步。
直到卸下心防的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錯失了多少。但是虎嘯卻為她而來,甚至願意給她更多的幸福……
破除規範的自由,讓她終於放膽投入喜歡男子的懷抱。
吻落在頰上,卻不知是吻著了淚、還是燙著了心。
有了允諾,虎嘯再不必強忍,而是盡情伸展雙臂,將早就想好好呵護的樊貞遙摟得死緊。
這力道,活像要勒得她連氣都喘不過來,更像是要將她納入自己的身軀裡,再也用不著分離。
「我這輩子沒別的長才,就運氣特別好。」虎嘯低頭附耳在旁,低沉嗓音透著柔情,「妳喜歡的我給得起,我要的妳願意給我……」
「你又知道我喜歡什麼、願意給你什麼?」淚中帶笑的樊貞遙緊緊攀住他的胸膛,像是在洶湧潮水中抓住一塊浮木。
「妳喜歡扛得起責任的我,也願意嫁給我當王后,這不叫好運?」虎嘯低頭瞧她,「或是妳喜歡我再往臉上貼金,讓我自豪地誇自己一聲努力有加,值得嘉獎?」
「你不是嗎?」抛去戒備後,虎嘯的自負聽來不似以往那般張狂,卻顯得親暱許多。
「妳要說我是的話,我會更高興……」虎嘯將臉貼近,「或是,妳願意給我點獎賞,讓我知道自己有多麼努力,才能獲得妳這個美人心……」
「你想要什麽樣的獎賞?」樊貞遙有些哭笑不得。就知道他是寵不得、誇不得的男人,不但愛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挺喜歡得寸進尺。
「看妳誠意。」虎嘯應得老實。樊貞遙對他的評價有多高,自然會給予他相對應的鼓勵;若她什麼也不給他,就是他不夠努力了。
「你這樣不算為難我?」樊貞遙失笑。在他面前,她似乎開始懂得什麼叫幸福、什麼叫笑容了……
「我怎麽捨得為難妳?」虎嘯搖搖頭,堅決否認。
「那麼……」樊貞遙雙頰微紅地仰臉,踮起腳尖往挨近的臉龐吻了上去。
粉嫩唇瓣輕輕掃過臉頰,帶些誘惑,卻又有點羞澀,與唇極近的距離讓虎嘯幾乎是頭一偏就能吻住樊貞遙的粉唇。馨香在鼻尖飄滑而過,他忍不住更加使勁地往她的腰間一勒,令她更貼近自己。
這副柔軟、纖美的軀體……等她成了他的王后,他定要好好品嚐她的美味、她的千萬柔情……
虎嘯還在兀自遐想,樊貞遙卻已在他雙頰兩邊各印上一個親吻,而後繼續攀在他胸前。
少了熱氣廝磨,虎嘯覺得有些空虛,瞧樊貞遙一臉心滿意足,他不禁有些不滿,「就這樣?」
「不夠?」樊貞遙心虛地迴避他的問話。
當然不夠,連她心裡都清楚,她還給他的感謝,豈是兩個吻能抵得過的?但她畢竟保有徽國人的矜持,成親前親吻他已是踰越,若想再跨一步的話……
「不夠。」虎嘯深沉的黑瞳浮起兩簇火苗,下一步,他已扳起她秀嫩的臉龐湊上唇。
狂風暴雨般激烈的擁吻,將兩人的距離在瞬間拉至最近,熱氣在狹窄的距離間滑動,唇瓣與唇瓣重疊得密不可分。雖說他不要求獎賞,但只有這樣帶些撩人卻又什麼也嚐不到的親吻,反倒勾起他一親芳澤的慾望了。
「唔……唔嗯……」樊貞遙初嚐虎嘯的熱情,出乎她意料的狂熱令她幾乎在瞬間沉淪。他的吻,有著熾熱的感覺,失了嚴謹而多了狂野。
這吻,令她喜歡呢!
大掌緊緊摟抱,唇瓣交相緊貼,顯然是十足失控的熱情迸散,讓虎嘯決定將一切考量抛到腦後去。
去他的禮法和規矩!心儀的美人兒在自己面前獻吻、任由自己緊抱,又承諾著這輩子只願予他為妻,這樣還忍得住慾望的根本不是男人!
手掌微鬆,虎嘯一邊啃咬起樊貞遙的唇瓣,一邊將她腰後的衣帶解開。
「唔……慢……等等,虎嘯……你……唔嗯……」樊貞遙從來就不曉得男人有這麼經不起挑撥。她剛掙脫他惑人的唇瓣想阻止他的放肆,下一刻他已扳住她的下巴再度吻得她暈頭轉向。
力氣在消失,樊貞遙覺得虎嘯的吻像是吸走了她渾身上下的力氣,讓她軟了手腳。溫熱的舌尖乘機竄入,撬開她的貝齒往内探進,纏捲她羞澀的粉舌與其交纏。
虎嘯想要她,她感覺得到。
畢竟,他打從她十二歲起,就已確信他想要得到她了……
在這個心意相通的時候,等候不及成親也是理所當然吧?只不過,就算她也喜歡虎嘯,但他至少別這麼猴急吧!好歹先說點情話、稍微放緩一下步調……
這念頭剛在腦海裡閃過,樊貞遙卻突然想發笑。
她在想什麼?叫虎嘯這個急性子放慢腳步?這真是妄想了。
「虎嘯,你慢點……虎嘯!」與其任他索求不如主動些,樊貞遙輕輕以十指推拒著他的胸膛,就盼他至少讓他們別站在剛用過膳、還放著空碗與殘餚的桌旁親熱。
「什麼?」讓她一再推擠,虎嘯總算稍微清醒了點,只是聲調卻帶些抱怨。
剛才正吻得過癮,讓他一解多年來等候的不滿,沒料著樊貞遙居然中途便開始推他,示意他鬆手,讓他覺得有些不夠意思。
「我……」直視著虎嘯的眼,讓樊貞遙原本到嘴邊的話忍不住吞了下去。
他的眸光裡寫著情慾,那感覺太過強烈,令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們徽國人的規矩,成親前不許踰矩吧?」虎嘯突地有些喪氣。
雖然他也不是個急色鬼,要他等到成親後也沒什麼問題,可是在初嚐樊貞遙的美味後,他卻是停不下來了。
他好想緊緊抱著她,狠狠地疼愛她一番,讓她從此忘掉一切的不愉快,只記得他這個屬於她的男人帶給她的所有歡樂。
「是這樣沒錯……」樊貞遙瞅著他,瞧他活像隻眼睜睜看著獵物跑了的猛虎,心裡忍不住想笑,「你失望?」
「當然。」這不是廢話嗎?
「那你知不知道,既然你一定會娶我、滿腦子就只想著迎娶我這個妃子,那麼,由我自己做主先允了你……那也是可以的?」她並不是不想要他,尤其在嚐過他的熱烈情意後,與他更加親密亦是她的期盼。
「話說了就不許反悔!」虎嘯猛地又將樊貞遙摟入懷中,讓她的挺鼻差點兒因為撞上他的結實胸膛而發紅。
「我們誰也不會反悔的……」樊貞遙攬住虎嘯的腰身,細細地磨蹭起他厚實的腰身,「因為你只要我、我也只願允你啊!」
※※※※
夜色沉、早該歇;然而客棧幽靜廂房裡,熱情正熾。
偌大客房的床舖上,嬌軀橫陳,結實臂膀相摟、雙腿交纏。
汗珠在額前滴落,熱意纏捲著身軀,裸裎相見的羞澀早在初嚐雲雨滋味後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室嬌媚與濃厚春情。
虎嘯扶著樊貞遙的腰身令她的嫩臀高抬,與自己的高昂陽剛相迎合,往前伏倒在床的纖長嬌軀則已香汗淋漓,幾近無力地癱軟在床。
反覆的進出帶來淫浪水音,愛液晶瑩,滑溜著兩人交歡的慾望之間,充滿力道的推送引發一聲聲忘情的呻吟,所有交疊相織的情感,在熱浪席捲全身的瞬間得到了最好的抒發。
喘息聲調吐自虎嘯的口中,忘情抽送的慾望猶若克制不住的猛獸,一旦出閘便難以收回。
捧著擺盪不止的俏臀,虎嘯將灼熱的陽剛一次又一次地推擠入緊窄的花穴當中,直挺入内,勾引著深處埋藏的慾望泉源,再將其引出,惹得兩人腿間總是濕滑一片。
樊貞遙已非少女,成熟的胴體自然更容易承受虎嘯這般熱情,豐滿的胸脯在虎嘯的愛撫下飽受刺激,蓓蕾挺立而發脹,大敞的私處散發出無止盡的渴望,透過為虎嘯綻開的豔紅花蕊而訴說著熱情……
「虎嘯……好燙啊……我要你……」樊貞遙吐露著愛語,媚聲鼓動著身後的男人更加使勁,往她充滿愛液的水穴直奔而去。
「妳真是太勾人了……貞遙,我的妃……妳這樣子……真是美極了……」瞧著眼前在自己身下擺盪的嬌軀,虎嘯的血液不斷地上湧,熱潮遍佈全身,令他不斷地渴求著這副嬌嫩身子。
「啊呀……虎嘯……不行了……」花心不斷收縮,讓樊貞遙禁不住全身強烈顫動,這感覺已非初次,令她愉悅也令她熟悉……
方才,虎嘯就是領著對情事尚不熟悉的她達到這高峰,那股泉源不停湧出、彷如渾身上下都在瞬間繃緊而後突然失去大量力氣般的刺激感,教她嚐到頭一回的喜悅,而今在虎嘯的侵攻下,她似乎又要達到第二回的巔峰了……
「別這麼快……我們該多享受些!」虎嘯悶著低沉嗓音,話音方落便突地將深埋於樊貞遙體内的陽剛退出她身外。
「咦……為什麼?不要這樣……別逗我……這樣好難受啊!」突然變得空虛而失去碩大慾望佔領的幽穴,變得極度酥癢難耐,樊貞遙絞動著雙腿磨蹭起自己的私處,只是那感覺無論如何都無法與虎嘯的進入媲美。
她想要虎嘯、想要他闖入自己的身子,盡情地放肆啊!
熱意尋不到出處,在樊貞遙的體內四處亂竄,熱得她發燙不已。
「別急……我會讓妳感受到更多、更熱……」虎嘯拉近樊貞遙,令她臀部高抬,自己則屈身彎下,將臉埋入她的腿間。
熱氣再度竄升,只是這回進入樊貞遙體内的,並不是虎嘯的慾望,而是靈活的舌尖。
水澤染上虎嘯的臉頰與舌頭,他分開嫩蕊盡情舔舐,更勾引著早就挺立發紅的嫩荳不斷吸吮,一連串令樊貞遙意外的舉動讓她大為吃驚,亦感受到不同先前的強烈震撼。
「啊呀……虎嘯……這樣……也好舒服啊……」樊貞遙半掩著唇瓣,貝齒不時咬住自己的手背肉,小齒印在上頭烙下痕跡,透露著她自虎嘯的靈活舌頭當中得到的歡愉快意。
高溫燙出的淚水,自臉頰兩側滑落,樊貞遙不時地挺動柳腰,希冀虎嘯的舌尖能探得更深,可他總是淺淺地繞著她的小花核打轉,存心折磨著她的慾望,將她的理智與情感推至邊緣,幾乎崩潰。
「不要了……虎嘯……我想要……我要你……虎嘯……」樊貞遙死命地扭動著身子,被虎嘯制住的臀部淌出更多的愛液,雖是得到了不少滿足,但卻少了被填滿的充實感。
虎嘯彷彿聽見她的要求,他探出三根手指往幽穴推入,緊窄甬道很快將他的指節一段段吞噬,像是飢不擇食的猛獸,不停地催促著他,快些往内侵入。
「我喜歡聽妳求我的聲音……瞧妳被迷惑得又哭又求的表情,真是太迷人了……」虎嘯挪動著身軀,一邊抽送手指,一邊吮住她的雪乳,在口中逗弄起她的乳尖來。
「可是我想要你……虎嘯,求你……我要你進來……」樊貞遙揪住他抽送不斷的手臂,想讓他停下,可事實上那與慾望截然不同的指節依然滿足著她,教她進退兩難。
「那就勾引我吧!」虎嘯說罷,便拉了樊貞遙的手往自己的腰腹放去,「來……像我待妳一樣……」
他說著,手指還不安分地扭動起來,在濕熱的幽穴當中顯得更加刺激。
「呀啊啊啊……」樊貞遙忍不住掐緊虎嘯的腰身,他結實的肌理比起她的纖指顯然強硬許多,即使讓她使勁壓住,依然無法動搖他半分。
手指的速度不停地加快,虎嘯享受著樊貞遙又愛又恨的表情,唇瓣不時地觸上她的唇、她的眼,愛憐地舔過她的額頭。
他想要好好享受她的每一刻、每個模樣……
「虎嘯……」樊貞遙知道,這男人一旦下了決定,九成九是不會更動了,所以她索性勉強拾起最後一絲理智,提醒自己不該只停留在被虎嘯捉弄欺負的位置,她也是有權利、也是能夠反過來壓制他的。
主動地探出手指,樊貞遙以十指將虎嘯「閒置」的慾望緊緊握住,沒多搭理他吃驚的神情,使勁模仿著虎嘯在自己體內抽送的動作,套弄著他的陽剛。
「貞遙……妳真是……啊……」驀地,虎嘯的喘息聲加快了,沒料到樊貞遙願意為他撫慰其實亦強忍得辛苦、只為多貪看幾眼她極度渴求表情的慾望,禁不住吐出連番呻吟。
「虎嘯……其實……」樊貞遙的内心升起一股快意,隨著撫慰的動作給虎嘯帶來快感,身下幽穴也感受著虎嘯侵略所帶來的歡愉,她喃喃吐出了幽聲,「你這樣子……也很迷人……」
打從她見著他以來,他一直都是挺有精神的模樣,從未像現在一般,眼神微瞇地像隻正在縱慾的危險大貓,這隻西狄族的放蕩虎王啊……待她體貼、逗弄她時,猶如貓兒撒嬌,一旦說起保護她的事,便是誰也不讓的威猛虎王了……
呵……想來西狄先王沒給虎嘯起錯了名啊!
虎嘯──意味著他將如猛虎,長嘯裂天、魄力震人;而他也確實成了一之君,甚至即將帶著西狄族子民,在無止盡的廣闊原野當中走出新的生路!
呵……她的虎王啊!
「迷人……那就不必了,我只想迷倒妳!」虎嘯聽著這句極度誘惑他心神的示愛,如此明確的讚美,令他不加思索地立刻抽出濕淋淋的手指,跟著扯開了樊貞遙正忙於撫慰他的雙手,而後立刻對準她愛液滿溢的花穴,猛然挺入。
這娃兒!就是有辦法教他全心全意黏在她身上、甚至為她所惑!
「啊……虎嘯……我喜歡……我喜歡虎嘯這樣……」莫大的滿足感紮實地充斥著樊貞遙身上的每一處,她緊緊攀住虎嘯覆上的身軀,喜悅交織的淚水自她的面頰滑落。
她找到只屬於她的自由、專屬於她的寵愛,也明白該如何為自己打算,好讓更多關懷她的親人、愛人,見到她發自心底的幸福笑容……
「虎嘯,你真的迷倒我了……」
一聲聲的愛意呢喃,伴隨呼喚聲調纏繞在幽靜房內,緊緊相擁的身軀散發無法停歇的熱意,律動拍打出美妙的節奏,在晃動之中交替來回,擺盪著一波又一波、無止盡蔓延的春情……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5 PM
第七章
「這真是喜事臨門呢!」
得知樊貞遙接受了虎嘯的求親,鳳御顯得比即將成親的兩人還要高興。
畢竟她嫁給樊應槐後,一直過著幸福日子,有人疼愛、有人呵護,所以她自然希望樊貞遙不必成天悶在宮裡,也能得到心上人的疼寵。
「這真是……令孤意外。」樊應槐瞧著眼前相處起來氣氛已不同以往的虎嘯與樊貞遙,心裡是感慨萬千。
「我說過無論如何會說服貞遙,莫非徽王認為我追不到?」虎嘯原就對追求一事胸有成竹,所以並不覺得能追到樊貞遙是意外之事。
「不,孤是沒料到你的動作這麼快。」樊應槐感覺有些惋惜,「因為這麼一來,孤的王妹就要再次遠離孤了。」
樊貞遙回徽國也不過短短時日,他們還沒能多多相聚,她卻轉眼間又要嫁作人婦。
「不過,貞遙能夠獲得幸福就是好事。」樊應槐揮去心裡的微澀情緒,淡淡一笑。
「王兄,讓你操心了。」樊貞遙苦笑道:「不過我已想通了,與其一直關在宮內,什麼事也幫不了,不如盡自己一份心力,再說……虎嘯是真心喜歡我的,這回我可不是被硬逼著上轎嫁人啊!」
過去,是她介意得太多,身分這道束縛綁住了她多年的幸福,而她也受制於身分芥蒂,差點兒錯過自己的幸福。
但這次,她明白了,不管旁人說她什麼,都與她無關,她該做的不是去介意外人的眼光、旁人的看法,更不用介意在徽國人眼裡看來怪異的子承父妃,只要她明白,她真心愛這個男人,而虎嘯也同樣愛著她,那麼,不管到底是什麼樣的習俗將他們牽為連理,那都不重要。
「孤覺得妳似乎突然長大了。」樊應槐點點頭,「也許過去,是孤將妳想得太小了,還當妳是十二歲娃兒。」
「王兄……」樊貞遙笑開了唇。
「妳開心就好,貞遙,這回孤會讓妳風光出嫁的。」樊應槐知道,小妹長大了,是時候放手了,而不是困住她。
「是呀,這回是貞遙找著喜歡的人,對方又是西狄王,真應該好好慶賀,並為貞遙準備一份豐富的嫁妝呢!」鳳御在旁笑應。
「說到嫁妝,如果不介意的話,珠寶布匹什麼的就免了,我希望帶一些徽國記載醫術、各種工程技術的書回去,能夠的話也需要工匠來教導西狄子民。」虎嘯從旁打岔。
「虎嘯說的是,王兄,與其要那些身外之物,不如派些人手到西狄族吧!這麼一來,兩國交流也更親密啊!」樊貞遙連聲點頭附和。
「瞧你們親事還沒辦成,就已經開始夫唱婦隨了。」見兩人相當契合,理念亦相同,樊應槐越發安心了。
「既然這樣,那就依西狄王要求的,孤會差人傳喚一批工匠,也帶上醫官,並派車隊護送,隨你們回西狄族,負責教導西狄子民各類技術。」拋下了對愛護妹子的私情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兩國交流的正事。
「車隊倒是不用了。」虎嘯揮揮手,「其實我已派了車隊過來,為的就是接貞遙回去,只是我耐性不好,先快馬上路,不過算算日子,從西狄族來的車隊也該到了,到時候請工匠、醫官們一同起程就是。」
「瞧你似乎一切都打點妥當了。」樊應槐對於虎嘯看似衝動,實則經過細密考量的計畫感到相當佩服,亦是放心許多。
畢竟多盟友而少敵人總是好事,更何況虎嘯還是如此親民的君王,相信日後兩國應能長久和平共處。
而且……他也不再需要擔心在遠方的妹子過得不好、給人欺負了!
「再怎麼說,遠道而來又要將公主娶回西狄族,都不該不費心思。」虎嘯揚唇笑道:「所以不只是車隊,其實我要送給徽國的禮物也在車隊之中。」
「禮物?」樊應槐掀唇笑應:「你會送的想必不是珠寶金飾。」
明白了虎嘯的為人後,相處起來似乎變得更加容易了。
「我送的是由西狄各地挑選而來的精壯良馬。」虎嘯認真道:「西狄族草原遼闊,馬匹精良,對於馴養更有一套獨特方法,我認為與其送些身外之物,不如為徽國引入更精良的馬匹,不知徽王意下如何?」
踏實而獨到的見解令樊應槐心生讚賞,他欣喜應道:「這真是好禮,孤就收下了。」
徽國馬匹溫馴歸溫馴,上了戰場卻不若西狄戰馬那般勇猛迅速,若能得到西狄族的馴養技巧以及優良的馬匹血統,那麼對徽國戰力而言,自是如虎添翼。
只不過,一般君王可不會為他國戰力費心思啊!這良馬一批,足可見虎嘯與徽國同為盟友的決心了。
「徽王不必客氣,日後娶了貞遙為妃,依徽國禮法我倒該稱你一聲兄長。」虎嘯勾唇笑道:「我們都不是好戰之人,之後又將成為姻親,若不介意,我倒希望徽國與西狄族結成友邦,而不只是靠公主和親維持盟友關係。」
「啊!這真是好事呢!大王,如此一來我們與西狄族就是親上加親的金蘭友邦了!」向來盼著永遠和平的鳳御聽得欣喜,沒想到這樁好姻緣不但為樊貞遙帶來幸福,更為兩國總是飄搖不定的關係定下了和平的根基。
「這確實是好事。」樊應槐點頭道:「孤也不願爭戰,既然西狄王如此誠心,孤自當應允,日後同心齊力,再不興戰事!」
從來沒想過,一場公主和親的意外會有如此收穫,面對著友邦君王,為著今後兩國將有的和平盛世,樊應槐與虎嘯都不由得在心中為此感到極度的欣喜……
※※※※
雖然早就明白,虎嘯這個君王只要有好意見、只要是好人才,根本不論對方是男是女,所以亦培養出女性臣子;但實際見到率領車隊的西狄族女性使節朝樂時,還是令樊應槐感到讚賞不已。
一場洗塵宴,賓主盡歡,對於西狄族送來的良馬,樊應槐讚不絕口,給足了西狄族使節面子,而使節得知虎嘯平安抵達徽國並受到禮遇,亦與徽國結為友邦,並約定會派出醫官、工匠,心中亦是大喜。
「恭喜大王,一切事情都按照大王的預料順利進行,這麼一來我西狄族的文化與技術,將會比起從前更加進步。」次日,使節朝樂前來會見虎嘯,準備打點回國事宜。
「朝樂,怎麼安排徽國醫官、工匠同行的事就交給妳,另外徽王相贈不少書籍,要小心運送,還有,我吩咐的回程座車備得如何?」虎嘯擱下手邊研究到一半的書冊,轉向朝樂一一詢問起來。
他這個得力助手,在學習時總是相當認真,處事亦是謹慎,所以這回前來徽國,他才刻意安排朝樂作為使節,亦可表示自己確實重用女性臣子。
「回大王,我已準備了上好軟襯、鋪墊,可減輕長路帶來的不適。」朝樂雖生就一張美顏,但可不是空有腦袋的女人,即使身處男性居多的宮廷裡,她依然能夠博得眾人精明幹練的形容。
此回備車、備禮,離開西狄族來到徽國,正是她證明自己實力的大好機會,因此即使不解虎嘯為何要備上舒適平穩的座車,她還是依照虎嘯的要求打點好一切。
「果然事情交給妳是對的。」虎嘯滿意地點頭。
「謝大王誇讚,只是我不懂……大王準備座車,是打算回西狄族時乘坐嗎?」其實僵著身軀坐在馬車裡,比長途騎馬還要不舒服,她不懂為何虎嘯會想坐車回國?
「不是我要坐。」虎嘯搖頭,「車是替永寧公主準備的。」
「永寧公主?大王是指被接回徽國的前王妃?」朝樂有幾分訝異。
虎嘯怎會突然想將前王妃接回西狄族?他分明就已將所有妃子遣回鄉,這位永寧公主既然已被衛國接回,不是正好省事?
「以後她就是我的妃子,是將來的西狄族王后,不再是前王妃。」虎嘯糾正著朝樂,「這正是我來徽國的目的之一。」
「什……什麼?大王要娶永寧公主?」朝樂露出錯愕表情,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不可置信。
怎會如此突然?莫非是為了穩固兩國交情,所以虎嘯才做此犧牲嗎?
「對,所以妳記得把車子準備好,免得公主坐起來不舒服,就這樣,忙妳的去吧!」虎嘯說罷,揮揮手示意朝樂退下。
朝樂無言地打量了虎嘯一眼,見他專心於書冊當中,也不再打擾,而是識趣地退出。
門外,與朝樂同為使節的西狄族臣子正等著她,見朝樂步出房門時臉上明顯悶悶不樂,他忍不住開口探問。
「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大王的吩咐妳不是都照做了?」使臣騎華低聲問道。
他與虎嘯是相識的朋友,從虎嘯還是王子時便認得了,由於理念相合,因此當虎嘯成為西狄王時,他自然成為虎嘯的左右手。
而朝樂與他不同,她是經過許多磨練才爬到今天的地位,所以騎華也很清楚,朝樂對於虎嘯的吩咐總是格外注意,從來沒出過任何岔子。
但今天朝樂的表情明顯地不是很愉快,讓騎華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平時朝樂與虎嘯談過話後,總是心情極為喜悅,怎麼今天卻……
「大王要娶永寧公主。」朝樂悶著聲調擠出回答。
「哦?」騎華微一揚眉,聲調沒多大訝異,反倒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這很正常,前王妃成為新王妃后的例子在西狄族挺多的啊!再說大王原本就喜歡永寧公主。」
「什麼?」聽見騎華的回答,朝樂猛一抬頭往他瞪去,豔眸閃出冷冽視線,「你早就知道了?」
「對。」騎華也不避諱,「妳知道我跟大王本來就是朋友吧?我很清楚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所以當大王送走所有的前王妃子,又匆忙趕往徽國時,我就知道他做出決定了。」
「你……」朝樂的麗容滲出一抹恨意,她揪住騎華把他拉到一旁僻靜處,氣急敗壞地低著嗓音怒道:「這件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暗示過妳了,朝樂,我說過很多次,妳別對大王放感情,偏偏我怎麼說妳都聽不進去。」這就是真相,朝樂因為愛慕虎嘯,因此才格外認真於朝政,而且一心博取虎嘯歡心,為他拚命學習,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虎嘯心裡早有了另一朵花。
騎華無奈地搖搖頭,他在虎嘯身旁看著這永遠解不開的戀情糾葛已經數年,雖然他努力明示加暗示,想勤動朝樂放棄虎嘯,可是她從來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這下好了,即使想逃也躲不掉的現實來到,他倒想知道朝樂還能怎麼跟虎嘯對樊貞遙的心意對抗?
愛得再慘也沒用,對方就是不愛她啊!
「你應該告訴我大王對永寧公主有意思的!」早知如此,她根本不會讓虎嘯來徽國,她會在西狄族時就勸虎嘯放棄!
「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妳?這是大王的私事,妳真想知道大王是不是中意妳,不是應該親自去問大王?」面對朝樂失去控制的妒意,騎華僅是冷淡以對。
他知道虎嘯的魄力很容易令女人著迷,但是虎嘯的硬脾氣也不是普通女人能夠駕馭的。
朝樂也許有能力,所以虎嘯欣賞她,但她與虎嘯卻並不一定適合當夫妻,所以同為朝臣,他勸過她幾次,他認為自己夠仁至義盡了。畢竟,他當官不是為了去攪和這些感情私事,他是想為西狄族子民謀福利的。
「我會問的。」朝樂向來不服輸,對於想要的人事物,她從來沒有到不了手的,所以即使是虎嘯,她也有信心能夠得到他的愛。
「要問可以,別讓私心破壞兩國交情。」騎華比較在乎這一點。
他與虎嘯一樣,不願子民連年受到征戰影響,生活艱困,所以如今虎嘯娶永寧公主,對促進兩國和平有莫大幫助,再加上他們又是彼此相愛的一對情人,因此他覺得沒什麼不好。
「我不是空有長相的花瓶。」輕哼一聲,朝樂冷聲道:「大王一直嚮往徽國文化,說不定大王是拉攏了公主,藉此與徽國重新建立友好關係,卻不一定喜歡公主,所以我絕不會放棄大王的!」
拋下結論,朝樂很快地轉身離去,對她來說,與其在這裡同騎華浪費唇舌,不如早些去打聽有用的消息。
「大王是那種拿女人來利用的人嗎?」騎華看著朝樂遠去的背影,再轉頭往虎嘯歇息的清平宮瞧去,忍不住自言自語,「執迷不悟,說了也沒用啊!」
至於他,潔身自愛而且不蹚渾水比較重要!
※※※※
永寧公主的和親車隊,在徽王樊應槐與王后鳳御的祝福下,浩浩蕩蕩地自徽國出發了。
這回,不再有委屈、不再是為了利益,虎嘯親自迎接保護著車隊,將這個好不容易盼到的愛妻迎回西狄族。
一路上樊貞遙甚至不必總是坐在轎子裡,她想出來透氣時,虎嘯會載著她在前頭奔馳,她想歇息時,虎嘯會騎馬伴著她談天,兩人相處得極為愉快,讓一路伴隨的徽國人看得安心,亦令前來迎接的西狄族人感到極為欣喜。
畢竟這等於是兩國永遠交好的明證,所以這趟路行來可說是風平浪靜,幾無波折。
唯一有所不滿的,恐怕也只有一見到虎嘯與樊貞遙相處融洽便露出幽怨眼光的朝樂而已。
在朝樂看來,只能依賴虎嘯的樊貞遙根本沒有資格陪伴虎嘯,她甚至連身材長相都不符合西狄族人的胃口,所以她不懂虎嘯為何要待樊貞遙那麼親切?
一切都只是為了兩國情誼吧!朝樂這麼在心裡頭安慰著自己。
也因此,對於虎嘯為樊貞遙做出的親暱舉動,在朝樂看來完全成了堂堂西狄王對遠道而來的永寧公主隱忍火氣,為西狄族做出莫大犧牲。
她知道目前西狄族的實力還不夠與徽國抗衡,但也沒有差勁到會被徽國一舉殲滅的地步;在這樣的情況下,虎嘯其實根本沒必要忍耐樊貞遙才是呀……
朝樂一邊觀察著兩人,一邊在心裡兀自埋怨,甚至是為虎嘯抱不平,不過在同行的騎華眼裡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若要問他的意見,他騎華可是打從心底厭惡戰爭的,所以兩國交好,他沒意見,更想舉雙手贊成,只是朝樂很顯然是愛虎嘯愛得盲了眼,連認清事實都不肯……
「朝樂。」騎華冷眼瞧著朝樂,她正對遠處樹下在乘涼的樊貞遙投以怨懟眼光。
「什麼事?」朝樂回頭瞟了騎華一眼,「教訓的話就不用了。」
「我最後警告妳……對大王死心吧!」同朝為官,總不希望朝樂真鬧出不可收拾的麻煩來,所以騎華還是多勸了句。
「不死心!我絕不死心!」朝樂咬牙切齒地瞪向騎華,「愛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死心的!想叫我死心的話,等你知道什麼叫得不到的痛苦再來告訴我!」
即使旁觀者清,那又如何?騎華不是她,永遠也不會了解她為了能夠追隨在虎嘯身邊做出多少努力,又是如何費盡心力。
今天如果不是樊貞遙這個公主半路殺出,搶了她的虎嘯,她有自信一直跟隨在虎嘯身邊的自己,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得到他的心!
「如果那就是妳的決定,我沒話說了。」他仁至義盡了。
「對!這就是我的決定,你沒話說最好!」朝樂冷聲說罷,隨即理也不理、甩頭就走。
騎華凝著眉心往照料著樊貞遙的虎嘯瞧去,又看看正往兩人步近的朝樂,心裡只能祈禱朝樂不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
「大王。」朝樂一臉鎮定地走近虎嘯與樊貞遙,瞧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她心裡頭是痛著的。
「朝樂,有事?」虎嘯自樊貞遙乘涼的樹蔭下站起,他拍拍身上灰塵,沉穩的嗓音依舊,只是如今因為已有樊貞遙在身邊,讓他心情大好,所以語調也柔和許多。
「這一帶氣候較徽國熱些,所以我給大王和王后送水來。」朝樂遞上裝水的皮囊給虎嘯,又取來木碗,給樊貞遙倒上水,「王后是徽國來的,應該比較習慣用這樣的容器喝水吧?」
「謝謝妳,朝樂,怪不得虎嘯常讚美妳細心。」樊貞遙欣喜地接過朝樂遞上的木碗,方才同虎嘯聊了好些時候,是渴了。
「那是大王太誇獎了。」朝樂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哼,沒錯,她確實是虎嘯身邊最細心的人,虎嘯也對她相當欣賞,所以妳這個永寧公主還是閃邊去吧!
朝樂一邊在心裡抱怨,一邊轉向虎嘯稟報道:「大王,先前送馬至徽國時,我曾在這一帶遇上土匪,當時他們正在打劫附近的百姓,所以便做主為村裡的人打退了土匪。」
「這附近有土匪?」虎嘯四下一望,瞧見不遠處的山頭上確實冒著小小炊煙,看來土匪也是看準附近只有這個小村落,卻又遠離城鎮,無法可管,所以才膽大包天地在此行搶吧!
「是的,附近百姓的生活原就困苦,如今又有土匪打劫,所以是雪上加霜,因此我自作主張,派了點人替他們建木樁牆以保護村子。」朝樂續應道:「不過光靠高牆終究保護不了他們,因此我曾允諾過他們,會派些人手去教他們基本的防身功夫。」
「朝樂說得有道理呢!虎嘯,如果百姓們懂得防身功夫,便能保護自己,即使土匪來也不用怕了。」樊貞遙應和道。
「直接抄了土匪窩不是更好?」虎嘯做事向來是從根本下手,在他聽來,滅了土匪遠比建牆實際。
「大王,此地偏遠,位處西狄族與徽國邊境,才會形成死角,即使我們今天抄了這個土匪窩,難保不會有第二群來。」朝樂仔細分析著,「給他們魚吃不如教他們釣魚,所以我才想派人教他們基本的拳腳功夫。」
「這倒是有理,若他們能防衛得好,土匪討不了便宜就會主動離去。」虎嘯想了想,很快地下了決定,「那就這麼辦,妳去讓騎華挑幾個人,帶他們到村子去安排一下,另外再選一批身手俐落的跟著我……」
「虎嘯,你不是想去打土匪吧?」聽見虎嘯的安排,樊貞遙立刻出聲攔阻。就算虎嘯身手再好,身為君王卻親身涉險就是不妥啊!
「放心,只能在附近搶搶小老百姓的土匪,肯定不成氣候,我帶些精英四處繞繞,見著了土匪便順手替百姓滅了他們,也好讓他們安心。」虎嘯撫過樊貞遙的臉龐,輕輕往她的頰上掐了下。
「王后請放心,我和他們交過手,知道那些土匪並不強,而這回隨行迎接大王與王后的,全是身手俐落的高手,所以大王絕對不會有危險的。」朝樂佯裝親切地安慰著樊貞遙,心裡卻頗不認同。
他們西狄族的女人,能送丈夫出征是種榮耀,哪像樊貞遙這樣,一臉哀戚地給人觸霉頭?
「這樣嗎……」樊貞遙蹙蹙眉,又往虎嘯勸道:「那至少,你答應我千萬別太輕忽,好嗎?」
即使是普通土匪,敵不過王宮的精英高手,但又有誰能夠保證土匪們不會使詐?
「好,我保證。」虎嘯揚起自信笑容,「妳就跟朝樂留在車隊這裡等我們吧!我會毫髮無傷地回來的。」
「大王請放心,朝樂會好好保護王后的。」朝樂接下命令後,立刻退下去吩咐隨行侍衛。
虎嘯扶起樊貞遙,將她送回了座車裡,半副身軀探入車廂中,捧住了樊貞遙的臉龐狠狠地一吻,幾乎將她的唇給吻腫了才鬆開。
「虎……虎嘯!」樊貞遙撫著紅透的唇瓣,對於虎嘯的索求,她總是喜悅卻又隱含著些許羞澀。
她還是該早些習慣,虎嘯這男人,骨子裡可是道地的西狄族性子,每回想與她親熱時,總是豪邁狂傲又有些旁若無人。
「等我回來,說不準路上還獵個野味給大夥兒加點新鲜菜色。」虎嘯拍拍樊貞遙的纖手,笑音裡聽得出他對於成天趕路卻沒空活動筋骨的日子似是有些膩了。
「你根本只是想練身手才去的。」樊貞遙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你記著,受了一點傷我都要生氣的。」
「一點傷都不會有的。」自信十足的笑聲自虎嘯的唇間迸發,一如以往地教樊貞遙安了心,也笑開了唇……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6 PM
第八章
虎嘯究竟受傷沒有,樊貞遙並不知道,因為在虎嘯與騎華分頭帶人出發後,她便在車內沉沉睡去。
只是,當她醒來,見到的不是虎嘯帶人歸來,卻是一群看來凶狠的惡然……
「你……你們是誰?」樊貞遙驚慌地想起身,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綁起來了,而她整個人則被丟在拖車上,身旁還有一些凌亂的衣物。
她認得出來,那些應該是收在她衣箱之内的嫁妝,是鳳御王后特意為她準備的。
可現在,不論是衣裳鞋襪,東西全都亂七八糟地與她一同被扔在拖車上,四周全是面目猙獰的魁梧漢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作惡夢嗎?
剛才她送走虎嘯與騎華等人之後,覺得頭有些昏沉,所以就在座車內小憩,沒料到……醒來後竟是人事已非。
這些人究竟是誰?虎嘯他們又在哪裡?
「老大!這女人醒了!」負責看守拖車的大漢聽見樊貞遙問話,立刻大聲嚷嚷起來。
「醒了?讓我瞧瞧。」聽見大漢開口,頓時四面八方所有的人都往樊貞遙這兒聚集過來。
有人提著燈、有人拿著刀,刺眼的亮光在黑暗中格外閃耀,樊貞遙戒備地瞪視著他們,深恐遭害。
瞧瞧這群漢子臉上凶狠的表情,再加上自己的遭遇,樊貞遙心裡不由得浮起一絲恐懼。
這些人,該不會正是虎嘯要去搜尋的那窩土匪吧?
如果他們真是土匪,那表示他們的車隊被打劫了,可是……虎嘯他們所帶的侍衛分明都是高手,在迎接他們回西狄族之前,也曾打敗過土匪,怎麼現在卻……
「哼!身上沒幾兩肉,瘦得只剩骨頭,這樣的女人一點意思也沒有!」粗漢子們當中的老大對著樊貞遙東瞧西看,最後僅是迸出嫌惡的結語。
「老大,這樣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啊!那些車上的箱子都是書,能賣錢的金銀珠寶少得可憐,而且只有這麼一個徽國女人,長得這麼乾癟,不像西狄女人惹火。」身旁的高壯男子跟著開口抱怨起來。
「那該死的女人,居然敢騙我們!」老大迸出粗啞聲調,居高臨下地瞪著樊貞遙,咬牙怒道:「你們聽著,把這女人身上值錢的全都扒下來!」
樊貞遙打了個冷顫,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居然得面對這樣的侮辱。
虎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看見幾名漢子遵照吩咐朝她伸手,想要脫她的衣裳,樊貞遙忍不住尖嚷起來。「住手!你們究竟是誰?」她死命地扭動身軀,掙扎著想逃走。
「廢話!我們除了是土匪還會是什麼?」老大粗魯地吼道:「今天算妳倒楣,闖進我們的地盤,現在給老子乖乖聽話,不然的話我就一刀砍死妳!」
「什麼叫我闖進你們的地盤?這裡是兩國交界,任何人都能自由來去,豈容得你們這些惡徒放肆!」樊貞遙想揮開土匪們伸過來的狼手,偏偏被縛綁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妳這女人好大的口氣!等會兒我們兄弟把妳剝個精光後,看妳還吼不吼得出來!」老大被樊貞遙教訓得心頭火起,於是亮出了短刀,直接扔給身旁兄弟,「不必客氣!脫不下來的就割下來!」
「不要!」樊貞遙驚慌地尖叫起來。
可土匪們自然是不會聽從於她,幾個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想將她身上那件鑲著珍珠與寶石的衣衫扯下。
由於她雙手雙腳都被綁住,於是土匪們乾脆拿刀子割了袖口,把她的衣裳整件扯落,只餘一件薄薄裡衣勉強遮蔽著她的身軀。
殘破不堪的衣衫被土匪們爭搶著撕裂開來,鑲在其上的珠寶被他們丟到袋子裡收起,樊貞遙努力蜷縮起身軀,面對這種難堪的情況,除了暫且忍氣吞聲之外,她幾乎無法可想。
虎嘯呢?他到底上哪去了?現在……他是不是正焦急地尋找她?
「老大,那這女人呢?」土匪們把像破布般的衣裳扔到角落去,比比樊貞遙往老大發問。
由於他們看慣了西狄族女人豐滿的身段,因此樊貞遙這般個頭嬌嫩的女人,在他們眼中著實與瘦小的男子無異,半點也引不起他們的興趣,所以儘管樊貞遙被剝得只剩裡衣,但他們卻沒半個人想對她動手。
「反正她也逃不了,丟進石牢裡先關著,說不定能拿她當人質換點金銀財寶。」老大瞪了樊貞遙一眼,冷聲下了命令。
土匪們依言將樊貞遙抬到一個窄小的牢房,上了大鎖把她關在裡頭,跟著便一哄而散,留下樊貞遙獨自面對一地黑暗,心裡幾乎靜不下來。
不會有事的,虎嘯會來救她的……
樊貞遙不停地在心裡安慰自己,她知道依虎嘯的個性,肯定正為了尋她而四處發狂地奔走吧?
所以她不能死、不該怕,因為虎嘯會來的……
「虎嘯……」樊貞遙閉眼覆張眼,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不安的情緒不斷地滲入她的心思。
別怕……虎嘯一定會這麼對她說吧?
即使受辱,但她還是要等虎嘯來救她,因為她好想再見虎嘯一面,至少,她要告訴他,他給了她多大的勇氣和多少希望……
「虎嘯……」雖然努力說服自己,但淚水依舊不受控制地落下,樊貞遙將自己的身軀縮成一團,在這座冰涼的石牢裡,那涼得透人心肺的冷意,只令她更思念虎嘯在她身旁的熱意……
※※※※
「什麼?貞遙給土匪劫走了?」
帶人出去尋土匪的虎嘯在附近山頭打轉一圈,瞧四周平靜無事,於是便繞道山頭小村,同騎華會合後一同下山,準備重新上路,趕回西狄族。
只是當他們回到車隊停留的地方,卻只見一地腥紅,侍衛與同行的醫官、工匠等人死的死、傷的傷,幾乎都倒在血泊裡。
樊應槐好心送上的書冊被翻得七零八落,樊貞遙亦被劫走,而負責守衛車隊的朝樂,則是手臂被劃傷、倒在樊貞遙的座車旁。
「對不起……大王,我沒能保護好王后……」朝樂吐出虛弱的聲調。
「那些土匪的身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騎華一邊替朝樂包紮上藥,一邊低聲吐出疑惑,「就算人少,但留下來護衛王后的都是高手,土匪再怎麼身手高明也不至於整個車隊遇害才是……」
瞧那些侍衛死傷慘重,騎華心裡不免難過,而且土匪們將原本要到西狄族教授學識的醫官和工匠都殺了,這下不僅對徽王難以交代,往來傳訊、重新談妥交流條件更是費時,所以這次可謂損失重大啊!
「大王……他們的人手比上回遇到的還多,大概是因為上回吃了虧……」朝樂蹙眉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大意了……」
「夠了!不管原因是什麽,既然他們搶了貞遙,我就得把她救回來!」虎嘯迸出低喝,糾結的眉心顯露出他的怒氣。
居然連西狄王族的車隊都敢搶,這群土匪真是膽大妄為!
握緊了拳頭,虎嘯試圖冷靜下來,但一想到樊貞遙被土匪劫走,有可能受到傷害,他就無法平靜心緒。
他的貞遙……他好不容易等到將她迎回西狄族的這一天,沒想到竟會遇上這種事!
「大王,我瞧馬蹄痕跡雖凌亂,但依稀可辨出方向,而且我清點過損失,他們應是將王后與值錢的衣服首飾連同拖車一起帶走,所以只要循著車輪痕跡便能找到王后了。」騎華打量四周一圈後,立即將情況向虎嘯稟報。
「好!派幾個人留守,能救的就盡量救,其餘人手跟我去救王后!」虎嘯心急如焚,面對一地死傷,他也只能強持鎮定,暫忍火氣。
畢竟死傷的可不只是西狄族精英侍衛,還有許多隨同前來的徽國子民,這些一條條都是人命,都牽掛著他西狄族變革的希望,可如今……
「大王!還有兩名侍衛活著,不過都受了重傷。」隨行侍衛上前稟報道。
「還有人活著?」朝樂突地一愣。
騎華瞟了朝樂一眼,忽地皺了下眉頭,「大王,我去問個話,也許能知道更多詳細情況。」
「我來問。」虎嘯說罷,轉身便往重傷的侍衛走去。
兩名渾身是血的侍衛被抬到一旁,幾個人手忙腳亂地為他們撒藥、止血、包紮,就盼能救回他們的命。
「大……大王……」侍衛見虎嘯出現,還染著血痕的嘴唇不由得吐出虛弱聲調。
「我知道是土匪劫了車隊,對方人馬多少?身手如何?」虎嘯也不廢話,在這種重傷需要休息的時刻,他只能精簡話語。
「不清楚……」另一名侍衛吐出微弱聲調,「我們……幾乎不能……抵擋……」
「什麼?」虎嘯聽了一愣,「什麼叫你們不能抵擋?」
對方是仙還是妖?他西狄族訓練出來的精英侍衛,居然敵不過土匪之流?
「我、我們……抵擋時……頭暈、軟腳……」侍衛斷斷續續地迸聲,只是他們越說明,一旁的騎華眉頭便蹙得越緊。
他轉頭瞧向不遠處的朝樂,不免起了疑心。
堂堂侍衛,平時身手俐落,卻在面對土匪時頭暈軟腳?這樣的詭異情況,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否有内賊在動手腳。
但是……會嗎?這種關係兩國情誼與和平的大事……朝樂真會拿來作為私慾的犧牲品?
「好了,你們先養傷,騎華,留點人照料他們、清理這裡,其餘人馬跟我走,趁車痕馬蹄印還清楚的時候,我們得把王后救回來!」虎嘯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所以然,雖然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些不解之謎,但一想到樊貞遙還在等著他去救,他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要查清楚,等他先把樊貞遙救回來再說!
「大王,關於這件事……」騎華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一下虎嘯,說他身邊有個女人愛他愛得死心塌地,而且極有可能因此怨恨王后樊貞遙?
但是他沒有證據,即使懷疑朝樂真的使出這足以傷害兩國交情的毒計,但眼前這一地的死傷,實在是沒人能證明眼前慘劇是朝樂所為……
「有什麼問題等救了貞遙再說。」虎嘯再也沒有耐性空耗下去了。
「騎華,大王說得有理,有什麽話等王后平安歸來再說吧!不然王后一個弱女子落單在土匪手裡,說不準會出什麼亂子,徽國女子又是出了名的堅貞,我也擔心王后會不會因為受辱而想不開……」朝樂不知何時已拖著傷臂走近,他打斷騎華正欲開口的言詞,跟著說出自己的考量。
「夠了!」聽著朝樂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虎嘯心裡更是熾火高漲。
他知道徽國女子重名節,若樊貞遙真的受辱於土匪,難保不會像朝樂說的那樣,因自覺無顏面對他而自盡。
「對不起,大王,我是太擔心了……」朝樂低聲歉道。
「我知道。」虎嘯揮揮手,表示不在意,又道:「妳留在這裡治傷,騎華跟我來。」
騎華正要應聲,冷不防地,不遠處突然響起了嘈雜的馬蹄聲──
「大王!是土匪!土匪又來了!」
※※※※
煙塵飛揚,土匪群騎著馬大大方方地踏入車隊中,對於一旁個個巴不得拔刀相向的眼神,完全沒放在眼裡。
他們搶了這許多年,眼光可也是奇準,被他們劫走的徽國女人一身上好華服鑲滿珍珠寶石,又被安置在特別的座車中,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一定是個重要的千金小姐,如果這些看起來活像保鏢的傢伙們還想救回那徽國女人,就會甘願拿錢來換人。
所以他們才留下那女人活命,為的當然是撈到更多金銀珠寶。
「喂!你們當家做主的是哪個傢伙?」土匪老大騎在馬背上,眼光橫掃四周,同時出聲低吼。
「是我。」虎嘯排開護衛在身前的侍衛往前跨去。
「大王……」騎華擔憂地上前,壓低聲音提醒道:「大王,請您別涉險。」
面對這些原本就不受制於律法的土匪,即使搬出西狄王的名號,怕也只是多添危險,尤其他們並不清楚土匪們的實力,如果對方還有其他人馬在一旁虎視眈眈,那麼暫時放低身段反倒安全些。
再說,他們還得查清楚王后樊貞遙究竟是否安好。
「我知道。」虎嘯以眼神制止騎華後,上前問道:「我車上的女人呢?她在哪裡?」
「這裡輪不到你開口!」老大吼道:「想要回那女人的話,乖乖照我的話去做!」
「她平安的話,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虎嘯按捺著火氣,即使他只想殺了眼前這群危害安良的土匪,給他的侍衛們及徽國的無辜工匠、醫官們陪葬,但一想到樊貞遙,他只能咬牙忍下。
「好!很爽快!」老大見虎嘯等人雖是滿面火氣,但卻依舊隱忍著,知道自己壓對寶了,那女人一定對這群人很重要,所以心情大好,語氣也跟著得意起來。
他示意兩名手下將幾口空箱丟到虎嘯面前,然後才命令道:「之前誤信你後頭那臭婆娘的話,說什麼車裡有金銀財寶跟大美女,結果全是些沒用的書,害我們白跑一趟,這回老子不幹這蠢事了!限你們一天之内把箱子裝滿值錢的珠寶首飾、銀子,一天之後我們會再來,如果箱子裡的東西讓老子滿意了,女人就還給你們!」
「什麼?」虎嘯迸出沉聲,視線跟著往後瞟去。
誤信?他後頭的……
他後邊站的女人就只有朝樂一個,土匪可是在說她?
「朝樂!妳……」心裡的疑惑竟自土匪口中得到證實,騎華頓時刷白了臉。
他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沒想到一切卻真如他所猜測,朝樂真的背叛了他們,甚至親手將大夥兒推向死亡?!
「我、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這群土匪!」朝樂慘白著臉,嘴唇跟著失了血色。
「妳不認得老子,但老子認得妳!」老大火冒三丈地揮刀指向朝樂,氣憤地嘶吼道:「說什麼妳願意支開人馬、在水裡下藥,讓我們打劫車隊,還騙我們說車裡的金銀財寶跟美女隨我們搶,結果都是些廢物!」
「你胡扯什麼?誰跟你說過這些?」朝樂頓時面如死灰,她連連搖頭,心虛地迴避著虎嘯與騎華以及四面八方飄來的質詢眼神,大聲尖嚷起來。
「我知道妳沒種承認,但是我警告妳,再敢給老子耍花招的話,下一個沒命的就是妳!」由於先前白跑一趟,只搶到一箱衣物跟一個乾瘦女人,所以土匪們心情都相當火爆。
丟下要脅後,土匪老大又往虎嘯瞪了一眼,「記得,明天裝滿這些箱子,不然你就別想見到你的女人!」
虎嘯抿緊唇瓣未曾吭聲,他現在只想向朝樂問清楚,到底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走!回寨去!」土匪們見虎嘯等人確實因為人質之故而不敢輕舉妄動,心裡很是得意,撂下了狠話後便策馬揚長而去……
※※※※
煙塵飄遠,馬蹄漸靜,然而在車隊之中,詭異的寂靜卻不斷地在蔓延。
「朝樂,土匪說的可是真話?」虎嘯擰起眉心,踏步走近了朝樂,一雙劍眉危險地高聳,他瞪著這個倍受自己信賴的左右手,心裡有著複雜的思緒。
雖然知道一群來歷不明的土匪,不見得比朝樂更值得信任,但車隊突然受到襲擊,而且眾多高手死得不明不白,這情況著實讓人起疑……
「我……大王!請相信我,我絕對沒做這種陷害自己人的事!」朝樂慌張地搖頭,「我也受了傷啊!如果我是內賊的話,土匪不會對我下手的!」
「妳只受了輕傷。」騎華臉色凝重地從旁打岔,「土匪前來打劫,死傷慘重,唯獨妳只在手臂上受了刀傷,而且傷得極淺,最可疑的是,妳分明也是女人,他們卻沒帶走妳?」
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朝樂的輕傷或許是為了取信於眾人,才故意劃傷的。
「輕傷也是傷!」朝樂有些失控地尖嚷,「我對大王忠心耿耿,為何要陷害我們自己的車隊?」
沒錯,她一切都是為了虎嘯,她什麽都奉獻給他了,所以她沒有理由受到任何汙衊!
「因為妳愛上大王,但大王卻喜歡王后。」騎華冷聲打斷朝樂的叫聲,「妳發誓妳沒有為了陷害王后,所以故意引來土匪?」
他原本以為,等到朝樂回到西狄族,長時間看著虎嘯與樊貞遙兩人親暱的情景後,就會漸漸死了心,哪裡曉得……心如蛇蠍啊!這女人。
若她僅是私心作祟、陷害王后,他也許不會如此生氣,但今天她卻因為一己之私讓所有人跟著去陪葬!
「騎華!你別亂栽贓!」朝樂的聲音開始拔尖起來,「就算我愛著大王又如何!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
「是不是妳,驗了就知道。」虎嘯沉聲道:「來人,去查一下剛才車隊裡的人是不是被下了藥。」
「大王!」朝樂瞪著眼,沒想到連她最愛慕、平時對她極為信賴的虎嘯都不願相信她!
「妳如果沒下藥,就用不著害怕。」虎嘯緊盯著朝樂,聲調裡隱忍著怒氣。
先前土匪們指出朝樂是內應時,他還半信半疑,但在騎華說出朝樂對自己懷有私情後,他卻不得不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能性。
他很清楚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一旦變了調,愛意將會是最可怕的利刃,足以令人遍體鱗傷……
「不─—」朝樂看著虎嘯眼底散發出來的冷冽眸光,頓時覺得渾身冰冷。
她為虎嘯費盡心思,得到的為什麼是這樣的下場?
過去的一切努力,到頭來終究是白費力氣嗎?
「不應該是這樣的!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不該忽視我!那個徽國公主根本配不上你!」情急之下,朝樂終於將心裡埋藏許久的怨懟脫口而出。
「配不配得上都與妳無關,朝樂。」虎嘯板起了面孔,由朝樂的反應看來,土匪說的八成是實話。
「怎麼與我無關?我愛你啊!可你卻漠視我的心意,執意娶那個沒用的公主!她什麼忙都幫不上,我卻是你最好的左右手!為何你愛她不愛我?」朝樂氣憤地握緊拳頭,過度的使勁讓她手臂上的傷口再度泛出了血絲。
「我只要一個答案!朝樂,妳到底是不是内賊?」虎嘯迸出火爆的質問。
愛這種事,能夠以貢獻來衡量嗎?
「對!我是内賊!因為你只看那個沒用的公主不看我!」她之所以被逼上絕路,全都是虎嘯的緣故!
霎時,原本在旁議論紛紛的侍衛們全都靜了下來。
所有人,除了騎華與虎嘯之外,全都流露出訝異的眼光。
這個令人信任、才能亦是難得一見的女性朝臣,竟然親手斷送了這許多西狄族人的性命?
「我確實該多看看妳。」虎嘯出乎意料地沒有立刻爆出怒氣,只是聲調卻已透出寒冰般的冷意。
「大王?」騎華錯愕地瞧向虎嘯。
「大王……」朝樂的心裡不由得重新燃起一絲希望。虎嘯終於明白她對他付出的心意了嗎?
期盼的眼眸在對上虎嘯寒冽眸光的瞬間,霎時全數消散,朝樂打了個哆嗦,全身不寒而慄。
雖然看似不帶怒氣,但虎嘯的眼裡卻毫無暖意,甚至可說是冰冷。
「我早該看清楚妳居然如此狠心,連自己的族人都能設計陷害,更該看清楚妳是個公私不分,僅為私慾就下手毀掉兩國和平,甚至可能引來兩國交戰的女人!」虎嘯嘶啞的聲調藏著滿滿的憤怒,他沉聲喝道:「貞遙她小小年紀便懂得什麽叫委曲求全,成人後更為維持兩國情誼情願困守宮中,而妳呢?妳這個空有才能卻不分輕重的女人,憑什麼自以為該得到我的愛意?妳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死謝罪!」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這個西狄王才真是愧對無辜枉死的侍衛與徽國子民!
「大……大王……」朝樂腿一軟,滑坐在泥地上,「我……我只是愛慕大王……我、我為大王做了這麼多事……」
她沒想到虎嘯居然想處死她!
好歹她為西狄族貢獻良多,亦替虎嘯分憂解勞,難道虎嘯一點舊情都不念?不願讓她將功折罪?
「對,妳確實勞苦功高,所以我會親手斬了妳,然後把妳風光大葬!」虎嘯沒有為朝樂的求情而心軟,此刻他恨不得親手斬了朝樂換回那些無辜子民的性命!
拔出腰間的長刀,虎嘯走近朝樂,面對這個錯誤的抉擇,即使心中再痛,他都得親自斬斷。
「大王……」朝樂慘白著臉,看著虎嘯揮刀,她渾身上下只感受到冰涼的恨意,彷彿自己不待刀落,便已赴黃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6 PM
第九章
「大王!不能殺她!」
騎華見狀,連忙上前阻止。「朝樂跟土匪有聯繫,只有她才知道怎麼找到土匪窩、救出王后啊!」
他明白在這種時刻,虎嘯會發火是應該的,但比起判罪,更重要的是救出還活著的樊貞遙。
刀鋒倏地一止,恰恰停在朝樂的頸旁。
虎嘯瞪著眼,繃緊的手臂一僵,好不容易才將刀鋒自朝樂頸邊抽回。
吸氣復吐氣,虎嘯終於放鬆了下來。
「把朝樂綁起來。」虎嘯迸出沉聲,嘆道:「幸虧有你提醒。」
他脾氣是衝了些,但平日裡處事還是懂得分輕重緩急,這回若非為了樊貞遙,他也不會失控至此。
騎華微一點頭,跟著匆匆上前,令人將朝樂縛起,又道:「大王,我想土匪群應該會認定我們為了人質,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會有防備,所以我們可以立刻趕往最靠近這裡的城鎮調派人馬來救王后。」
「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虎嘯表情凝重地往四周瞧去,腥紅的血跡還未完全消去,為了朝樂的私心,他們折損不少侍衛,要對付人數不少的土匪確實是吃力了些。
雖然此地就在徽國與西狄族的交界帶,他們其實亦能向徽國求援,可這一來一往,不見得比直接拿著西狄王密令去調派西狄族城鎮的兵馬來得快,所以騎華這計策反倒較為可行。
「那麼我立刻快馬前去調兵。」騎華應道。
「我先押朝樂上山尋人,你調到人馬後就循著我留下的記號上山救人。」虎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什麼?」騎華露出不贊同的眼神,「我知道大王救人心切,時間拖久了王后確實有可能出事,但是讓大王親自上山,這……」
「我很清楚我對西狄族的重要性。」虎嘯止住騎華的擔憂,「我上山只是看情況拖延時間,你就快去快回吧!」
「可是……」騎華攢起眉心,雖然他也明白虎嘯不會亂來,是個知分寸的君王,但是眼前情況未明,他實在不敢放任虎嘯去涉險,更何況……
「大王,朝樂她不見得會乖乖合作,如果路上有個萬一……」騎華瞟了朝樂一眼,他對於這個曾經共事的女人如今已毫無信任感。
「放心。」虎嘯往朝樂瞧去,冷聲道:「如果還想將功折罪,她就會好好聽話,不然我大可將她立即處死,自己找人。」
這話說得像是給騎華安心,可卻更像是在要脅朝樂。
朝樂還在為方才差點丟掉小命的恐懼感到驚慌,聽見虎嘯這話,心裡更涼了。她就這麼不值得虎嘯留戀?連一點念舊的情分都不留?
就連此刻,刀下留情都只是為了要救出樊貞遙那女人……
心,在淌血,朝樂只覺得胸口像是早已被人切割得四分五裂,而她對虎嘯的心意,則是碎得七零八落,不管她如何拚命拾撿,都拼湊不回原來的甜意。
好個無情的虎嘯啊!即使只是一句安撫的話語、一聲體諒,她都可以接受,但他卻什麼都不說,甚至想親手結束她的性命!
就為了那個身處土匪窩、有可能早被土匪凌辱而死的女人?
涼到骨子裡的冷意竄了上來,凍結了朝樂的心,一想到自己已被虎嘯徹底拋棄,她先是氣、而後惱,但此時此刻……
她恨!她恨樊貞遙、但更恨虎嘯!
這個背棄她所有愛意的男人,既然他對她的情分不屑一顧,那她就要他嚐到懊悔的滋味!
而且不只是虎嘯,她要連樊貞遙都一塊兒拖進地府去,讓他們明白,她朝樂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妒火如同烈焰,燒毀了朝樂最後一絲理智,她仰起頭看向虎嘯,這個親手撕裂她心的男人,淡淡地进出了回應。「我願意將功折罪。」
※※※※
「前面就是土匪窩。」
雙手被縛綁於身後的朝樂帶著虎嘯及六名侍衛上了山,繞過幾條曲折小道後,終於來到了土匪們的藏身處。
山洞旁架著稀稀落落的幾間木板屋,散亂的木箱、車輪、麻袋等物品四處可見。
虎嘯等人藏身於茂盛樹叢後,看著眼前來回巡邏的土匪們,他喚過身旁侍衛,低聲問道:「騎華前去求援的城鎮,來回要多久時間?」
「回大王的話,少說也得花上幾個時辰。」侍衛輕聲回應。
「我們上山找到這裡大概花了兩個時辰,看來騎華該是在回程路上了。」虎嘯兀自在心裡盤算著。
「大王,我們已在路上留下不少記號,等騎華大人帶人上山,就能將土匪一舉剿滅。」侍衛細聲說道。
朝樂在旁冷眼打量著侍衛們與虎嘯談話,她輕輕挪動了下自己被綁住的雙手,試著想掙脫。
她之所以願意帶他們上山,可不是真心想幫虎嘯救人。
說什麽將功折罪,到頭來她還不是難逃活罪,到時候還得看著虎嘯與樊貞遙濃情蜜意地相處,根本是活受罪。
所幸她帶路時佯裝合作的表現,似乎已暫時取得虎嘯等人的信任,現下他們又置身土匪窩旁,所以眾人忙著商量怎麼應付土匪,已經沒人在注意她。
朝樂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幾步,避開虎嘯和侍衛的視線,慢慢地往土匪窩移動。她不想回去吃苦頭,更不想等死,所以最好的保命方法,就是——
「這裡有人躲著!他們不打算拿珠寶贖人,所以派人來抓土匪了!」朝樂扯開喉嚨,放聲大喊起來。
高音驚動了守在門口的土匪們,亦令虎嘯等人措手不及。
頓時,情況變得極為混亂,土匪們紛紛奔出山洞,往虎嘯他們的藏身處靠近,朝樂則是乘機奔出樹叢外,而虎嘯與侍衛則不約而同地抽出腰間長刀,準備對付靠近的土匪們。
「朝樂!妳這個令人髮指的女人!」侍衛不平地瞪向逃離的朝樂,放聲怒吼起來。
「這都是你們逼我的!」朝樂高聲尖叫起來,所有隱藏的怒氣與妒火,霎時全都爆發出來。
「大王請先逃吧!我們會掩護大王離開。」侍衛們見土匪已舉刀往藏身樹叢逼近,連忙轉向虎嘯請示。
「來不及了。」虎嘯瞧著朝樂發狂般的反應,僅是迸出冷聲,「她是存心陷害我們,這就是騎華擔心的。」
「大王!就算是這樣,您也是不能犧牲的人,請您先走,屬下會盡力保護大王離開!」侍衛們拚命勸道。
「你們也是不能犧牲的人!」虎嘯咬牙道:「誤信朝樂是我的責任,現在情況危急,先對付土匪再說!否則難保他們會抓王后出來作為要脅,我們只要撐到騎華帶人趕來就沒問題了!」
侍衛們讓虎嘯的回答穩住了心,畢竟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君王,能在面對危急情況時不獨自逃離,卻是與他們同心齊力。
即使這麽做將使虎嘯自己也面臨危難,但他們明白,虎嘯是打從心裡看重他們這群侍衛的命,卻不是空口說白話。
長刀揮過,侍衛們隨同虎嘯步出躲藏的林子,而奔出洞穴的土匪們見是虎嘯等人,不免有些訝異。
「妳這女人,不知死活是吧?居然帶人上山想抓我們?」土匪老大接到通報,一出洞穴見到朝樂,立刻沒好氣地迸出怒罵聲。
「你還好意思罵我?要不是你抖出我是內應的事情,我哪會落得這麼狼狽的下場?」朝樂恨恨地往老大瞪去。
「妳這女人成天耍花招,誰知道妳是不是又唬人!」老大怒道。
「我都快被殺了,還能耍什麼花招?」朝樂白了老大一眼,斥道:「別說我沒告訴你,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西狄王!而你抓走的女人是西狄王后,也就是徽國的永寧公主,不想死的話最好先下手為強!」
她豁出去了,管他什麼西狄族安寧,既然她得不到虎嘯的心,那麼就算西狄族滅了,她也無所謂!
「朝樂!」侍衛們聽見朝樂居然暴露虎嘯的身分,忍不住出聲斥責。
虎嘯沉下臉,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懷疑、害怕、驚懼等等的眼光,讓他明白此時自己確實是置身險境了。
「什麼?西狄王?永寧公主?」土匪們紛紛露出訝異眼神,開始打量起眼前這群打扮樸實得不像王公貴族的男人。
「如果覺得我唬人,你們大可繼續當傻子,等著他們給錢跟你們換人質。」朝樂冷哼一聲,「不過你們等到的,應該是足以抄平這個土匪窩的大批人馬!到時候你們後悔都來不及!」
被剿平的威脅令在場的土匪們騷動起來,土匪老大冷眼瞪著虎嘯,再看看朝樂,隨後揮刀指向虎嘯,「喂!那婆娘說你是西狄王?帶種的就老實說,是還不是?」
「我是西狄王虎嘯。」在這種情況下,承不承認都是一樣下場,虎嘯也不再隱瞞,「我已派人領兵上山,想活命的話就將永寧公主交出來。」
他心愛的女人,他期盼而關注多年的樊貞遙,他要給她的,應該是一輩子的心安,而不是如此驚駭的人生。
「呸!老子今天真是倒楣透了!」老大啐了一聲,眉毛危險地高聳,「搶劫沒搶到好東西,還碰上個搶不得的!」
「老大,我們該怎麼辦啊?」土匪們不知所措地望向土匪老大,怎麽說他們都是小角色,平時搶搶村子填肚子還可以,真要跟西狄族的君王對上……怎麽看勝算都不大呀!
「什麼怎麼辦?給我上!把西狄王給我抓住!到時候我們兄弟就能押著他這個人質好好撈夠本!就算他們真派來大批人馬也拿我們沒轍!」老大怒吼著下令。
他心知肚明,像虎嘯這種人,放回去真的是縱虎歸山,到時候他這安樂窩不被抄平才有鬼!就像朝樂說的,先下手為強,到時候押著這個西狄王,他們要什麼有什麼!
土匪們聽了老大的話,立刻一擁而上,群起往侍衛及虎嘯攻去。
「給我聽好,一個也不許犧牲!」面對土匪們的進攻,虎嘯僅是握緊刀柄,沉聲喝令。他的子民、他的朝臣、他的護衛……不管是誰,無辜犧牲都是不該!
該死的,唯有作惡多端的盜匪小人而已!
※※※※
黃昏夕陽照,土匪窩門口殺聲震天、嘈雜紛亂。
有人抱腿痛哭哀號、有人倒在地上傷重不起,亦有人早就昏死過去。
數十人圍著虎嘯與六名侍衛,為求自保而不斷攻擊,至於虎嘯等人則是個個掛彩,手臂上與腿上、腰間甚至臉龐上,都有大小不等的刀傷血痕。
「該死!你們這麼大群傢伙成天就光會吃飯,連七個人都抓不到!」老大在一旁氣得暴跳如雷。
「解開我的繩子!」朝樂見狀,連忙跑到老大旁邊叫道:「我的身手不比那些侍衛差!快放開我,我才能幫你們!」
急難時刻,老大也顧不得去管朝樂會不會又放話誆騙人,一刀子下去便割了她的繩索。
朝樂一得到自由,立刻撿起落在一旁的長刀,跟著往虎嘯圍攻,不同的是,旁人見一個砍一個,她則是直挑虎嘯揮刀。
過去,她練身手是為了保護虎嘯,卻沒想到,這功夫竟有用來對付虎嘯的一天!此刻,她心裡已對虎嘯毫無愛意,甚至在對虎嘯刀鋒相向的同時,她的心頭還升起一股淡淡的報復快感。
想殺她?想拋棄她?沒那麼容易!她朝樂要讓他後悔一輩子、痛苦至死,讓他嚐嚐什麽叫作得不到的心痛滋味!
「虎嘯,你等著瞧好了!」朝樂自知身手不比虎嘯,雖然能與大群土匪輪流圍攻,令虎嘯脫不出重圍,最後只能束手就縛,但她的目的畢竟不在此,她不只是要虎嘯死,更要虎嘯知道什麼叫痛苦,所以與虎嘯對戰不到半刻鐘,她便丟下這混雜的場面,轉身脫出人群。
「朝樂!妳別想逃!」虎嘯知道朝樂狡猾,為防她又使詐,他揮刀想止住朝樂,但偏偏身旁的土匪們像潮水一樣搶著圍上前攻擊他,絆住了他的腳步,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朝樂開溜。
「喂,你們抓來的公主在哪裡?」朝樂逃到一旁,隨手拉過一個圍在外頭的土匪問道。
「洞裡的地牢。」土匪不知朝樂想做什麼,只知道她是跟自己站同一邊的,所以便照實回答。
朝樂一得到答案,立刻發出得意的高聲笑音,「哈哈哈……虎嘯!你等著看公主的屍體吧!」她憤恨地往虎嘯瞪了一眼,隨即轉身往洞内跑去。
她決定了,她要親手殺了樊貞遙,把她的屍體丟在虎嘯面前,讓虎嘯明白心碎的感覺!
土匪老大原是想留下公主作為最後王牌,自然不會想讓朝樂殺掉樊貞遙,只是他雖想去阻止朝樂,卻被眼前的侍衛絆住,進退不得。
而虎嘯一聽見朝樂揚言要殺掉樊貞遙,霎時爆出了怒吼。
「朝樂!」這女人害死那麼多人還不夠,簡直是不知悔改!
明白自己現下難以脫身,但放任朝樂去殺害樊貞遙又不成,虎嘯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眼前有眾多土匪想抓他,立刻將手中長刀高舉,接著使勁往朝樂飛射而去—
「啊——」慘叫聲迸散,朝樂一心想進洞殺死樊貞遙,無暇顧及身後情況,更沒料到虎嘯會拿己身安危作賭注,抛出手上的兵器來絆住她,甚至是親手賜了她死刑……
刀鋒穿過她的胸膛,鮮血飛濺,朝樂瞪大了眼,還沒能來得及吐出最後一聲咒罵,便已失去了意識,身軀上牢牢插著虎嘯的長刀,就這麼往前倒了下去,轉赴黃泉。
「這傢伙沒刀了!快抓住他!」土匪老大自然是不會同情朝樂的,對他來說,先抓住西狄王好叫其他人降伏比較重要,所以一見虎嘯沒了兵器,他立刻帶兄弟圍了上去!
「大王!」幾名侍衛見到虎嘯只能閃避或以拳腳還擊,忍不住焦急起來。
混亂的戰況因為虎嘯下手殺了朝樂而令眾人瞬間居於下風,侍衛們急著想回頭去幫虎嘯,分心的結果卻是令自己更難抵擋土匪們的包圍,而虎嘯大多時候只能左閃右躲,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就在虎嘯與侍衛們幾乎要落敗而被擒住的同時,身後樹林突然傳來了極為吵雜的聲音,馬蹄嘶叫聲漸漸掩蓋住刀劍爭鬥聲,亦引起了土匪們的注意。
「老大!林子那邊好像來了不少人,該不會是軍隊上山了吧?」幾個膽子小的開始叫嚷起來。
「不用管他們,先抓住西狄王要緊,如果他們真的上山,咱們還有個公主可以當人質!」老大想也沒想地爆出粗聲回吼。
只不過,他尾音才剛出口,瞬間幾支飛箭已越過樹林,紮紮實實地射中了幾名土匪。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原本以為能夠逮住虎嘯的土匪們開始慌亂起來,有人丟了刀想逃,有人抱著受到箭傷的肩頭開始哀號。
「大王!您沒事吧?我已請來援兵包圍這座山頭!五十名先鋒部隊已隨我上山!」熟悉的聲調透出了林子,騎華的身影竄出樹叢,緊跟其後的,則是手上搭著弓箭、腰掛長劍的士兵。
「這些土匪殘害良民,全都抓起來!」虎嘯見騎華帶兵來到,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土匪們原就對於虎嘯的身分懷有畏懼,如今見軍隊上山,又聽見有人馬包圍山頭,心裡更是害怕,即使老大不斷高喊著自家的土匪兄弟人數眾多,不必擔心,但許多人還是開始竄逃,只是終究敵不過先鋒部隊的包圍,死的死、傷的傷,其餘人則被騎華帶兵抓住縛起。
情勢終於逆轉,虎嘯見土匪們奔逃四散,於是很快地搶過一柄長刀,飛快地往洞穴裡奔去。剛才朝樂揚言要殺樊貞遙時,便是往這洞裡逃,可見樊貞遙一定被囚於洞內。
一想到樊貞遙擔心受怕了大半天,而且身處土匪窩,不知受到多少欺陵,虎嘯心中更是自責。
貞遙……他的妃子、他的王后,老天保佑她一定要平安無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4-7-20 07:57 PM
第十章
幽暗的牢房裡,樊貞遙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身軀倒在角落,不住顫抖的身軀,絲毫沒有因為外頭的慌亂而鬆懈下來。
方才突然有人進來鬼吼鬼叫,然後所有土匪都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就這麼扔下她一個人,雖然身邊少了那些為惡的歹人讓她心安一些,可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就這麼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她就感到害怕。
「虎嘯……虎嘯……」樊貞遙抓住自己的臂膀,薄薄的裡衣讓她感到不安,身邊該有虎嘯陪伴的此刻,她卻是孤單一人,令她再一次體認到自己確實是離不開虎嘯的。
她的西狄王、她的夫君,他可知道她被關在此地,只能將僅餘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
「貞遙!」混合著焦慮的聲調在洞穴裡形成奇特的迴響。
樊貞遙幾乎是立刻就聽出來了,那聲音雖然有些詭異,但確實是虎嘯的呼喚聲。
「虎……虎嘯?是你嗎?」樊貞遙鬆開微僵的雙臂,過度緊張的情緒令她幾乎站不起來。
半扶著牆壁,她緩緩往牢房門口走去,只見昏黃燈光下,一柄亮晃晃的銀刃閃過,緊接著令她思念多時的虎嘯已跟著現身。
「虎嘯……」樊貞遙有些踉蹌地半跪在牢房裡,扯開哭得有些乾啞的嗓子叫嚷了起來。
「貞遙!」虎嘯循聲找到了牢房,見那以粗繩綑綁的牢門,他舉起刀連砍了數下,終於將它砍斷。
一腳踢開牢門,虎嘯闖進牢裡,見樊貞遙一身的凌亂狼狽,不由得蹙緊了眉心。
「妳沒事吧?」瞧她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衫,還有些碎布纏在手腕上,可見那群土匪們有多麽粗暴地對待她。
心疼地上前扶起樊貞遙,虎嘯將綁著她的繩索砍斷,跟著將她摟進懷抱中,狠狠地勒緊了她纖瘦的身軀。
那群該死的土匪!竟然如此蹂躪她!將之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散盡他的心頭火!
「我……我沒事……但是……」樊貞遙攀住虎嘯的臂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片刻也不敢鬆手,就怕這只是一場夢,「他、他們對我……他們撕了我的衣服……」
顫抖的唇瓣幾乎吐不出完整的字音,不論剛才在面對土匪時究竟有多麼恐懼,或許都沒有此刻真正面對現實時還要恐慌。
所有害怕的情緒一口氣爆發出來,讓她連站都站不穩,只能賴在虎嘯的身上。
「沒事了,妳平安了,我在這裡。」虎嘯緊緊地勒住她的纖腰,為了證明這不只是個夢境,而是真正地脫離危險,他低頭往樊貞遙的唇上使勁地啃了一口。
「好痛!」樊貞遙吃疼地低嚷。
有些微腫的紅唇令她顫抖不再,注意力終於轉回虎嘯身上。
「妳很怕吧?」虎嘯輕撫過她的長髮,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要緊,那些土匪再也不會危害任何人,妳沒事了。」
「我……」樊貞遙緊挨著虎嘯的胸膛,聽著那規律的心跳聲,先前受到的委屈、不明不白的欺悔,以及一切的害怕恐懼,終於再也不受控制,一口氣傾倒了出來。
「我好怕……虎嘯,我一醒來,你們都不見了……他們像惡鬼一樣撕破我身上的衣服,我感覺到他們的手在我身上……我好怕!我怎麼喊你都不在我身邊……」不論她再怎麼堅強,再怎麼謹守分寸禮教,終究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姑娘,面對一群惡煞,教她怎能不受驚、不害怕?
先前的鎮定與怒氣,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示弱的偽裝,可她顫抖的身子,早已洩漏她的心思。
她早被嚇得六神無主,卻還得端起公主架子,她分明畏懼這群土匪加害於她、甚至是凌辱她,讓她無顔再見虎嘯,卻依然力持冷靜。
但是……她其實只想像現在這樣,抱緊虎嘯,讓虎嘯呵護著她啊!
「我在妳身邊,我在這裡!」虎嘯心疼地吻住她顫抖的唇瓣,舌尖舔過她泛淚的頰,沉聲道:「妳只要看著我就好!一切都沒事了!」
「虎嘯……」許是那低穩的嗓音撼動了樊貞遙的心,在虎嘯那規律的心跳聲安撫之下,她漸漸地安靜下來。
淚珠滑過面頰,滲入虎嘯帶著血腥味的衣衫,在盡情地釋放過自己的恐懼後,樊貞遙感覺那股盤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沉重感與窒息感,似乎也跟著褪去。
身軀漸漸地不再發抖,失去力氣的四肢逐漸恢復氣力,樊貞遙揪住虎嘯的衣衫,開始輕撫他結實的臂膀、寬厚的肩頭,那熟悉感令她重新尋回安心感,亦將原本的陰影逐一抹去……
「好多了?」虎嘯的厚掌還貼在樊貞遙後背上,隔著那薄薄的裡衣,樊貞遙的柔嫩肌理幾乎可以透過衣料,將那柔軟的感覺傳遞到他的掌心上。
「嗯……」樊貞遙將臉埋在虎嘯的胸前,微啞的音調幽幽訴道:「幸虧我是嫁給你,不然……還有誰能這樣讓我哭,讓我只當個普通的女人,可以大方地說自己有多害怕?」
身為王族公主,必要的禮儀和規矩,綁死了樊貞遙的情緒,在西狄族王宮的那段時日,更令她養成情緒絕不外露的習慣,可如今,她再也沒必要這麼做,因為虎嘯是個願意接納她真性情的夫君,他寧願她笑得開心、寧願她欣喜與依賴……
「除了我以外沒別人了。」虎嘯迸出佔有慾望極重的回應。
「除了你以外,我心裡也沒別人了。」模仿著虎嘯的話,樊貞遙迸出帶些輕鬆的語調。
適度地發洩自己的心情,其實多少能幫助自己重新面對恐懼或害怕的情緒,可過去她根本沒這個機會可以盡情哭訴。
但現在,她有虎嘯了。
「剛才見妳嚇得不輕,衣衫又凌亂成這樣,我還以為……」虎嘯摸摸樊貞遙的臉頰,將她的柔嫩身子擁得更緊了些。
聽她的語調放軟許多,不再如方才那般緊繃,虎嘯總算放心許多。
樊貞遙聽著,不自覺地把身軀往虎嘯的臂彎裡縮去。
「他們撕我衣服,是為了搶我身上的寶石,可是……他們對我沒興趣,說我不合他們胃口。」有生以來,樊貞遙頭一次這麼感謝自己是個徽國人。
「老天!」虎嘯捧起樊貞遙的臉龐,使勁地往她頰上吻了又吻,「這真是讓人意外,也許我在推廣徽國文化的時候,最好別讓大家對徽國女人起興趣,這樣妳一輩子都不會遇上這種危險!」
原本他想介紹給子民的,還有徽國女人與西狄族女人截然不同的溫柔風情,可在遇上這次劫難後,他忍不住開始私心作祟了。
「傻瓜……」樊貞遙感動地笑了,這個為她癡心的虎王,真是想什麼都不忘惦著她。
「我確實是傻瓜,還沒救到妳之前,我還擔心妳會不會像我聽過的徽國女人那樣,因為受辱而自盡。」對虎嘯來說,他愛的是樊貞遙的心,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遇上什麽樣的事,他這輩子就是要定了這個女人。
可熟知徽國各項傳統與風俗民情的他也很清楚,徽國女人對於清白這件事看得有多麼重要,而今樊貞遙被帶入土匪窩,肯定會受到不少侮辱,所以他才十萬火急地趕著上山救人,為的自然是防止樊貞遙因受辱自盡。
所幸她毫髮無傷,雖然受到驚嚇,但他有自信日後在他的呵護之下,她能夠完全平撫這回的恐懼。
「我不是沒想過啊……」樊貞遙揪住虎嘯的衣衫,蹙眉道:「對我來說,即使只是被脫去衣衫,但這樣的難堪已形同受辱,若在徽國,我已是個不夠清白的女人了……」
「別那麼想!妳身上穿得好好的,只是衣服薄了點、少了幾件,什麼不夠清白?這點是我對徽國民情最不認同的一點,而我西狄族也根本不在乎這種事,所以妳別把這事放在心上!」虎嘯爆出吼聲,「雖然我對徽國文化有興趣,但唯有這件事,我絕對不贊同!」
他們西狄族,連先王的妃子都能接納,還談什麼女子清白?
對西狄族的男人來說,能不能娶到自己喜歡的女人,遠比在意舊事重要!
「虎嘯……」近距離聽著虎嘯的吼叫,讓樊貞遙的耳朵有些吃不消,但在同時,卻也為他的心意而感動。
「如果妳還覺得自己不夠清白,我可以找間客棧,親手把妳全身上下徹底洗個乾淨……」虎嘯咬住她的耳垂,在樊貞遙的耳旁低聲輕訴。
「虎嘯!」樊貞遙聽得臉上熱辣一片,忍不住伸手往他胸口敲去。
這男人,就是有本事把她的心思從沉悶裡拉出來,教她方才的憂愁活像是假象。
「有精神了?」虎嘯撫過樊貞遙的臉頰,抹了抹沾在她頰上的泥灰,「騎華他們應該已將土匪們制伏,我讓人找件乾淨衣裳讓妳換上。」
「用不著了,我瞧土匪把鳳御王后送我的衣服都給搶來了,我直接換上就是。」跟著虎嘯,讓樊貞遙開始努力往不受束縛的方向思考,她指向牢房外苦笑道:「他們撕我身上這件,是因為怕我掙扎逃走,可又想搶我身上衣裳的寶石。」
其餘的衣裳都是些上好綢緞裁成的新衫,想來土匪應是打算賣錢,所以並未割破。
「那我們先離開牢房換件衣服。」虎嘯扶著樊貞遙,小心翼翼出了牢房找到了方才綁著樊貞遙的拖車,在昏黃的燈光下翻尋著衣物。
所幸衣物雖被丟在一塊兒而顯得凌亂,但卻完整無缺,樊貞遙在虎嘯的看顧下換上新衣,她理了理衣裙,確定沒問題後,才拉了拉虎嘯,問道:「對了,朝樂和侍衛們還平安嗎?我被土匪劫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虎嘯臉色一沉。
「怎麼了?」樊貞遙見他沉默,忍不住擔憂起來,「難道……他們遇害了嗎?」
她早該想到的,土匪們既能劫走她,就表示侍衛與朝樂的下場應該好不到哪兒去……
「貞遙……」虎嘯捧住樊貞遙的臉龐,一想到那些無辜犧牲的侍衛,他心裡還是有著一份濃濃的自責。
帶些無奈的沉聲吐出,虎嘯緩緩地拖長了尾音。「這事……說來話長。」
※※※※
「永寧公主!您平安無事嗎?」
候在洞外的,是騎華帶來的援兵,以及被綑綁起來等候發落的土匪。
一見到虎嘯和騎華離開土匪窩步出洞外,一夥人忙圍上前去。
「大王,我想您應該想暫時與王后獨處,所以並未派人入洞幫忙救人,不知大王可曾遇上土匪?」騎華出聲詢問道。
方才援兵們本想進洞救永寧公主,他卻一一攔阻下來,因為土匪們知道有官兵上山抓人,應該都會出洞,所以此刻洞内頂多只剩兩三個不成氣候的小土匪,由虎嘯單獨應付是沒問題的。
而且依他對徽國風俗的了解,若是永寧公主真的受辱,此刻情況應該不適合讓外人窺見,因此還是讓虎嘯獨自面對較為妥當。
「洞內沒人,王后也沒事。」虎嘯拍拍騎華,欣慰地道:「你做得很好,多虧有你們趕來。」
「大王,其實這回是多虧了徽國的將軍和士兵正好經過,所以援兵才能來得這麼迅速。」騎華說著,退開身子讓站在外圍的徽國將軍走上前來。
「見過西狄王、永寧公主。」徽國將軍拱手一敬,「在下收到大王命令,今後徽國與西狄族永結交好,不再爭戰,所以不需重兵防備,因此留下駐守人馬後便帶兵回國,不料竟在此遇上兩位落難,所以立刻前來救援。」
「大王,這位將軍已派人圍住山下,肅清流竄逃走的土匪,所以今後附近的小村也能獲得安寧了。」騎華應道。
「能見到兩位平安,著實萬幸,方才的事情經過我已聽騎華大人提過,知道西狄王與公主遭人陷害,侍衛只餘數人,如不嫌棄,為了兩位的安危,請讓在下派兵護送各位平安回到西狄族。」將軍客氣地說道。
「多謝將軍搭救,但目前西狄族情勢尚未穩定,兩國交好之事尚未讓西狄族百姓知曉,若是冒然由徽國人馬護送回西狄族,恐有以兵脅人之嫌。」樊貞遙知道將軍只是盡本分,畢竟她即使成了西狄族王后,但依舊有著永寧公主的身分,如果她在路上有個什麼閃失,對誰都不好交代。
可是,既然虎嘯如此全心地對待她,亦努力促使兩國友好,那麼她這個新任的西狄族王后,自然也得多為西狄族子民的心情考量。
「但是……」將軍遲疑了。
樊貞遙說得雖有理,可他們也明白,現今的徽王樊應槐似乎對永寧公主這個妹子疼愛有加,所以他們實在無法放手就這麼回國去。
「這位將軍,我們的人手確實不夠,加上遠道自徽國派來的工匠、醫官等人,也被土匪所殺,徽王好意送來的書冊又遭到破壞,所以我想請將軍先派人替我帶信到徽國,稟報此事。」怎麼說都是犧牲了徽國子民,這事他沒理由不向樊應槐說一聲抱歉。
而且,西狄族還是需要徽國的人手幫忙,所以他還得請樊應槐再派人過來才行。
「這事可行,我會派人快馬報訊。」將軍點頭應允道。
「我這邊會派人調派西狄族的兵馬前來護衛我與王后回西狄族,在那之前,就請將軍先暫時保衛我們一行人在邊境的安危,這麼一來,王后安全無慮,將軍也放心,如何?」仔細考量過後,虎嘯做出了最適當的決定。
這樣一來,給足徽國面子,也讓將軍安心,他與樊貞遙亦能暫且在此安心等候。
「如此甚好!」將軍大喜,拱手應道:「那麼在下立刻護衛兩位下山到鄰鎮歇息。」
「對了,另外……也替我送封信給王兄,讓他見我親筆信,明白我平安無事,他會安心些的。」樊貞遙輕扯虎嘯的衣袖,輕聲應道。
「也好,如果沒見到妳的親筆信,我想他說不定會親自快馬過來探妳。」想起那溺愛妹子的徽王樊應槐,虎嘯深表同意地點頭應允。
「另外……讓朝樂及土匪害死的人們,他們枉死在此,讓我很過意不去,虎嘯,我們就在這附近為他們立個碑,可好?」剛才自虎嘯口中聽見事情真相,令樊貞遙多少是有幾分震驚的。
由愛生恨的朝樂,竟為了一己之私害死這麼多無辜的子民,而且為的還是對她的恨意,讓她忍不住想嘆息。
她也知道虎嘯的魅力何在,所以她實在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言語,但她就是心疼被殺害的侍衛與徽國人,而今……
她能為他們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也好,是該有人記著他們,記著這教訓……」虎嘯蹙了下眉心,「尤其是我。」
「是朝樂太鑽牛角尖了,大王請別在意。」騎華深知朝樂的個性,連忙出聲相勸。
「虎嘯,你要是太過自責,反倒教大家心疼了。」樊貞遙輕拍著虎嘯的手臂,柔聲道:「紀念他們、撫卹他們的家人,然後成為更好的君王,那才是大家期盼的。」
虎嘯瞧著跟他一同上山、身受不少刀傷的六名侍衛,他們的眼底透出的既非責備、亦非不滿,有的只是與樊貞遙相同的期待──
他們都希望他這個西狄王,能給西狄族子民帶來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幸福。
抿唇一笑,虎嘯一把摟過樊貞遙的細肩,欣慰笑道:「就這麼辦,有請將軍相助,替他們下葬立碑了。」
「既是西狄王與永寧公主的希望,在下自當盡力。」將軍拱手回應,又道:「而且看到西狄王與公主如此重視百姓,我相信今後兩國不僅能夠無爭無戰,更能開創永遠和平的將來。」
雖然他身為將軍,為國捐軀、血染沙場,那都是應該,可人終究不願平白犧牲性命,若能身處和平的國家,過著幸福日子,豈不比鎮日提心吊膽更加美滿?
所以看著樊貞遙與虎嘯相勤相敬的態度,他深信徽國與西狄族日後將會因為這次的和親,而擁有真正的和平!
雖然公主二度和親,在徽國人看來感覺是詭異了些,不過在親眼見到兩人的相處後,他明白,所謂的和親不過是順水推舟,其實這位西狄王,對於他們的永寧公主可是疼愛至極。
「那是我一輩子的責任。」虎嘯露出意味深遠的微笑,輕拍著身旁重新相伴的樊貞遙,他揚起唇,宣告般地吐露著一直以來的決心,「讓西狄族與徽國,從此再不交戰,而是互助互利,就像……我與你們這位前來和親的永寧公主,今生今世、相愛為伴,只有疼惜、再無傷害!」
「虎嘯……」諾言震撼著眾人的心神,亦令樊貞遙燙紅了臉。
可她明白的,這就是虎嘯對她的疼、對她的愛。
那是一份無私,不只是為了她,而是連她所重視的人、事、物,都一併疼入心坎裡的寬廣情意──
虎嘯,她的虎王啊!
從今爾後,她將永遠與他為伴,就像他的承諾──
只有疼惜、再無傷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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